白玉美人
 
2005-03-11 09:26:00   作者:花残   来源:本站原创   点击:

     一、    白玉美人
 
  黄昏,夕日将尽。
  残阳已如血。
  陆无绝静静的平躺在自己那张很大、很软、也很香的床上,虽然已经整整半个月没有女人上过这张床,但是这里仍然还是很香。陆无绝很喜欢这种淡淡的白梅花的香味,就如同他喜欢自己的剑一样。
  此刻剑就在手边,对于一个像他这样的剑客来说,剑无疑就是生命,就是亮灿灿的金叶子和赤裸的窈窕少女!
  天色渐渐暗下来,他依旧微合着双眼,一动不动。一个时辰前他便已醒了,可是直到现在,却依然没有要下床的意思,甚至一点都没有。
  因为他一向都认为,一个聪明人就应该知道自己在什么样的时候该做什么样的事,他自己无疑就是一个聪明人,所以他现在还躺着,还在养精蓄锐。
  ——因为这就是他现在唯一该做的事。
  这时,门外的走廊上突然响起了一阵轻微的脚步,虽然很轻,但却显得很急促。脚步声停在了屋门外,陆无绝缓缓的睁开眼睛,低声问道:“是不是老爷在找我?”
  门外那人的声音有些沙哑,语调谦卑而恭敬:“是的。老爷正在客厅待客,请您立刻过去。”
  陆无绝的手轻轻的握住了身旁的宝剑,眼中蓦然射出一道剑光般犀利冷酷的光芒,冷冷地道:“你先过去,我马上就到!”
  老爷姓付。
  在江南姓付的老爷有很多,多得甚至连数都数不清,但是陆无绝却只有一个。能够让陆无绝这样的人,心甘情愿留在自己身边做护卫的,当然也只有一个。
  ——那就是付天裘,独一无二的付天裘。
  江南武林人才济济,成名的高手比麻袋里的黄豆还多,可是能够安安稳稳活到娶妻生子,然后看着儿子从一个小娃娃长到二十多岁,也即将成家立业的,却没有几个。
  付天裘并不是没有仇人,而且有很多,多到有时候连他自己都会记不清楚究竟有多少。可是却从来都没有人敢打过他的注意,甚至连想都不敢想,并不仅是因为他那手江南一绝的“摧心掌”,也因为他的朋友更多。
  今天来的客人就是他的朋友,而且是好朋友。
  好朋友的解释通常有两种,第一种是交情很深的朋友,第二种就是很有用的朋友。分别就在于,前者通常是用来同富贵的,而后者往往就是共患难。很不幸的是,今天来的恰巧就是后者。
  客人一共有四位,都是在江南武林声名煊赫举足轻重的人物。
  “大力鹰爪王”关涛、五虎断门刀彭家的二当家彭连豹、“一剑平川”沈剑平、还有南少林俗家弟子中数一数二的佼佼者“钢掌”方纪纲。
  然而陆无绝第一个看见的人,却是海媚儿。
  海媚儿姓海,可是她却并不是真的叫媚儿,只是她特别喜欢这么称呼自己而已。自从八年前进入六扇门的那一天开始,她便一直这样叫自己,那时她还仅仅只有十四岁。而到了今天,几乎就连她自己都已经忘了自己本来的名字了。
  她是两天前来的,刚到的时候,其实付天裘原本并不打算见她。可是当她拿出六扇门的令牌时,付天裘立刻便留她住了下来,而且是住在第三进的内院。
  付家院子一共有三进,最外面的第一进是给下人丫鬟住的地方;第二进是客房,陆无绝也是住在这里;第三进就是内院,住的是付天裘的妻儿和亲戚。陆无绝就是在第一进院子里通往大厅的石廊上看见海媚儿的。
  海媚儿无疑是个很好看的女人,一个美女身上能找得到的优点,在她身上几乎都能找得到。所以很多男人在看过她一眼之后,就很难再忘记,而且通常立刻就会喜欢上她。然而,陆无绝却似乎是个例外,非但一点都不喜欢她,甚至还很讨厌。
  因为他一直都觉得,付家就算发生了天大的事,有他在便已经完全足够了,根本不需要外人插手。而付天裘也更不应该让这个“外人”住进自己的内院。
  石廊并不长,所以他很快便见到了付天裘,还有他的四个“好朋友”。
       
  付天裘的脸色看上去有些阴沉,事实上自从四天前的早晨,收到那张纸条开始,他的脸色便一直有些阴沉。
  纸条是用飞刀钉大门上的,内容也很简单。
  ——“闻君有白玉美人,妙手琢成,极尽妍态,心不胜向往之。四日后踏月色来取,素闻君雅达,必不令吾徒劳往返。”
  如果是在五十年前,看到这样的一张纸条,第一个想到的人一定是楚留香。
  ——盗帅楚留香。
  一代江湖人心中的神话,绝没有偷不到的奇珍,也绝没有偷不走的女人心。盗中之帅,人中之龙。
  而今天,会用这种方法的人,也同样只有一个,那就是花残。
  ——花在秋霜风里残。
  落款上的名字,正是花残。就连纸条上字句,也跟当年的盗帅如出一辙。纸条就放在手边的桌上,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已经看过,而他自己更已看过了无数遍。
  海媚儿进屋后便坐在了付天裘身边的位子上,同样坐在他身边的,还有他的儿子付霜。而陆无绝,却只是静静的负手站在身后。
  虽然他也曾经是江南武林中名动一时的剑客,但自从进了付家之后,便一直恪守着自己的本分,只要是付天裘在场的地方,他就一定只会站着。对于这一点,付天裘一直以来都是十分欣赏的,他总是特别喜欢懂得自己本分的年轻人。
  付天裘虎目微侧,目光在所有人的脸上轻轻划过,才缓缓道:“人已经都到齐了,大家认为今夜的事当如何应付?”
  鹰爪王关涛用力握着自己的双手,一根根铁条一般的手指坚硬而有力,微微凸出的骨节发出一阵阵爆栗般的脆响。他不仅双手长的比普通人大,嗓门也高,扯着喉咙道:“不用怕,有什么好担心的!咱们这么多兄弟都在这儿,我就不信这姓花的有天大的本事,能从这么多人的眼皮子底下把东西给偷走!”
  彭连豹高声和道:“不错!这姓花的胆子未免也太大了,连付老爷子的东西都敢打主意,简直是不将我们这些江南的武林朋友放在眼里!今天我倒要看看,他是不是长了三头六臂,有上天入地的本事!” 
  付天裘看着二人,偷偷的叹了口气。粗人就是粗人,就算拉到天边去也还是粗人,光有肌肉,没有大脑!不过这两个人的武功倒的确是江湖上第一流的,关涛的鹰爪功和彭连豹的五虎断门刀至少都有三十年以上的功力,在江南一带已罕有敌手。
  沈剑平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付天裘,见他面色煞是凝重,略略沉吟道:“这些年来,花残在江湖上的名头越来越大,据说只要是他看上的东西,就绝对没有偷不到的。手法之妙,直追当年的楚盗帅。”
  付天裘到:“不错。此人号称‘手到擒来’,已有不少江湖朋友都在他的手里栽过了跟头,绝对不可小视。”
  关涛似乎还有些不服气,闷哼了一声,粗声道:“哼!难道我们还会怕了他不成!” 
  方纪纲自始至终都沉着脸,自小便在少林寺内长大,总是一副不苟言笑的表情。就连说的话也会显得特别生硬,似乎永远都没有抑扬顿挫之分。方纪纲道:“白玉美人乃江南至宝,今天要是栽了,江南武林的豪杰只怕从此要受人小觑,无论如何都决不能有一丝的差错。”
  付天裘勉强一笑,道:“今夜诸位移尊贱宅,助老夫守卫家传之宝,老夫着实不胜感激。”说着伸手一指身旁桌上的一具锦盒,接着道: “白玉美人今夜便置于此处,老夫倒要看看这花残有什么本事能从这里把东西带走。” 
  这时海媚儿豁然站起身,朗声向众人道:“三个月来,花残在江湖中连犯七宗大案,小女子奉六扇门总门主丁无命丁大人之命,到此捉拿嫌犯归案,还望诸位大侠鼎力相助。”
  又道:“这间屋子我日间已仔细察看过,墙顶门窗均无异样,只要小心戒备,我想今夜应当可保全平安。”
  彭连豹“哈哈”大笑道:“除非这姓花的小贼会隐身术,否这今夜我看他是栽定了!”
  付天裘又一次暗暗的叹了口气,仿佛是在低声喃喃自语:“但愿,真能如此——”
  夜,已渐深。
  窗外的天虽然很黑,但灯已亮起。三十四盏油灯已经大厅照的如白昼般明亮,付天裘微合着双目,静静的沉思。
  他还是有些担心,因为他还是想不出花残有什么方法可以从这么多人的眼皮底下把东西盗走。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已安排得天衣无缝,可是真的已毫无破绽吗?又或者只是他们还看不到、想不到?事实上每一个丢东西的人,岂非都曾经以为自己的防范已是算无遗算? 
  花残,这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眼前这些人似乎都已很有信心,然而正是这一点,却令他更担心。因为他很清楚,一个人若是太有信心了,心态就会起一种微妙的变化,就会大意。这是人的通病,一个人若是以为自己已胜券在握的时候,那么他离失败也就不会很远了。
  这是真理,绝不是危言耸听,所以小心谨慎的人,往往都会离成功更近一些。付天裘一向都是个很小心的人,否则二十年前他已经是一个死人。而这二十年中,至少已经死过了三十多次。
  而眼前的所有人之中,却仅仅只有两个自始至终都保持着一如既往的冷静与警惕。其中一个是海媚儿,在六扇门的这些日子已将她磨练的如同猎豹一般的冷酷于机警,无论在任何情况下,她都绝对能保持着超乎常人的平静。
  而另一个就是陆无绝。对于这一点,付天裘同样十分满意,一个人光懂得守本分还是不够的,还要有用。这也是付天裘肯不惜重金将他留在身边的一个很重要的理由。有这样两个人在身边,的确能令他放心不少。
  屋子里人很多,可是现在却很安静,决没有一点声音。没有人知道花残什么时候会来,所以每个人都在等,只要十丈范围之内有任何风吹草动,哪怕是一个蚊子飞过,都绝逃不过他们的耳朵。
  他们还在等,要等到何时?没有人知道。
 
  二、失手
 
  竹敲二更。
  夜,已入二更。
  更鼓声有些沉闷而沙哑,就像人被割断咽喉后无力的嘶吼,然而却能传得很远。一瞬间,付天裘骤然虎目如炬!就在更鼓声响起的那一刻,已有人借着响声的掩护靠近了大厅的门,很细微的衣角风声,但依然逃不过他的耳朵。
  “来了!”一声轻咤,刹那之间沈剑平、关涛、彭连豹和方纪纲已同时箭一般的窜了出去,冲入了屋外的黑夜之中!
  付霜已豁然起身,却被一炳长剑拦住,是海媚儿的剑,她只说了一个字:“守!”付霜看了看她,什么都没有说,又一次坐回了原来的位置。防守虽然不是最好的方法,但却是破绽最少的方法,破绽最少的也通常就是最有效的。
  付天裘的脸上闪过一丝笑容,海媚儿的确不是一个普通的女人,不但美丽,而且很聪明、很冷静。更令他感到高兴的是,他竟然发现自己的儿子总是时不时会在有意无意间偷看人家几眼。美丽而又聪明的女人,岂非总是会让人喜欢,尤其是对于付霜这样的年轻人而言。年轻人的感情岂非也总是特别的丰富,付天裘很关心他的儿子,尤其关心付霜的婚事。
  沈剑平四人的轻功都很不错,而且一向对自己都很有信心,两个起落间,已掠至院墙边。沈剑平突然喝道:“西面,追!”
  方纪纲一诧,大声道:“我明明见到人影往东而去了,应该往东面追!”
  沈剑平显得有一些生气,他相信自己决不会看错,更不会眼花,疾声道:“不可能,我决不可能会看错。” 
  关涛急分开二人,道:“大家不必争了,分头追!”
  彭连豹也同意:“好,就这么办。我跟沈兄弟向西,关兄与方老弟往东!”
  关涛道:“好!”
  话音才落下,四人已分成两路消失在院墙之外。
  今夜的风并不大,天气也不冷,花残就蹲在大厅的窗外,这样的天气总是会让他觉得很舒服,所以现在他的心情也很好。两个用绳子远远拴在马尾巴上的草人就从屋子里骗出了四个高手,他显然有些得意,不过他的计划还仅仅只是刚刚开始,而现在他的目标就是白玉美人。
  换而言之,就是屋子里还剩下的四个人。
  大厅的门已经再次闭合,缓缓用手指蘸了些口水,轻轻在窗纸上戳破一个小洞,偷偷的朝里瞅了一眼。接着从怀里掏出一根碧绿色的竹筒,一头伸进窗上的小洞。竹筒里装的是鸡鸣五更香,这只是一种很普通的迷香。但是无论多么普通的迷香都有一个共同之处,就是能把人迷晕。
  淡淡的香味在屋子里渐渐弥漫散开,渐渐钻进鼻子里。开始会觉得有一点困,然后眼皮就会越来越重,意识也越来越来弱,直到整个人慢慢失去所有的知觉,无论你的武功多高,这时也只能任人宰割。花残是看着四个人一同倒下去的,就从窗纸上的那个小洞里。
  月光淡淡的印在他白皙的脸上,显得更加神采奕奕,嘴角微微的向上翘着,笑得很甜。他原本就是个很英俊的男人,全身的每一寸肌肉都充满了年轻的活力。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有时就像个天真的大孩子,就连左面颊上的那道伤疤也显得那么的可爱。
  门没有上锁,所以很轻松的就被推开了,屋外的新鲜空气一下子涌进屋子里,淡淡的香味被渐渐冲散。花残便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现在已没有人可以阻止他,白玉美人就在锦盒里,锦盒就放在桌上,只要他高兴,随时都可以取走。想到这些,他又一次笑了,笑得更加灿烂,也更愉快。他几乎已经可以想象得到,付天裘醒过来以后,脸上哭一样的表情。
  今夜真是个愉快的夜晚。一切仿佛都在计划之中,很容易,很轻松。就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一切竟会进行的如此顺利。
  他的确没有想到,可是直到这一刻他才发现,其实自己没有想到的事还远不止这些。而其中最令他吃惊的就是,海媚儿突然坐了起来!非但坐了起来,而且一掌已经鬼魅般的拍到了自己的胸口! 
  睡着的人是不会坐起来的,更加不会出掌,唯一的解释就是,她根本就没有睡着过!现在没有,刚才也没有,从来都没有!
  海媚儿也不得不承认,花残的确是个很好看的男人,尤其是当他笑的时候,更加迷人。当然,这一切都只是在自己的那一掌拍中他的肩头之前。
  虽然他已在第一时间做出了最快的反应,侧身闪避,但依然还是没有逃过自己的肩膀。这一掌虽然并不十分重,但却已足够让他伤的不轻。
  门依旧敞开着,一瞬间人已窜了出去。可是陆无绝决不会让他这么轻易地离开,付霜更不会放过他,几乎是在同时,两人已追出大厅之外。海媚儿的眼神中微微一闪烁,似乎觉得有些意外,他们的身法竟要比先前的四个人更快。就连掠起的姿势也漂亮很多,就像两只在空中滑过的飞燕,却比飞燕更迅速!
  海媚儿没有动,只是静静的又坐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神情依然还是那么平和与静谧,决没有一丝的变化。而此刻,她已发觉付天裘正在看着自己,目光沉睿。她明白他想说什么,在很多时候,眼睛也是可以说话的,甚至比嘴巴能说的更多。
  海媚儿微微吐出口气,道:“他已经受了伤,绝对逃不了多远。”
  付天裘道:“我知道。”
  海媚儿道:“以陆无绝和付公子的身手,对付一个受伤的花残已绰绰有余。”
  付天裘道:“陆无绝的剑法已达到一流境界,能在剑术上胜过他的人,当今武林中决不会超过十个。”
  海媚儿没有说话,没有说话的意思通常就是认同。
  付天裘又道:“霜儿虽然欠缺一些对敌的经验,但他的催心掌却已有七分的火候。”
  海媚儿也认同:“我看得出,付公子的武功已练的很不错,他的身手已在江湖一流之列。”
  付天裘突然笑了,没有人能比他更了解自己的儿子,就像没有人能比他更熟悉白玉美人一样:“霜儿是个很老实的孩子,从小就很听话。”
  海媚儿微微一怔,似乎并不明白付天裘说这句话的意思。老人总是喜欢经常说一些回忆与怀念的话,而且往往都不太注意时间和场合,这是老人的通病。可是海媚儿却知道,付天裘决不是一个普通的老人,他说的每一句话都一定会有他的理由。
  付天裘又道:“我已经是一个老人了,所有的希望都已寄托在了他的身上。”
  海媚儿深深注视着眼前这位老人,仿佛已不再是一个江湖大豪,而是一位慈祥的父亲,眼中再也找不到一丝刀剑与血光,有的只是一份浓浓的父爱。
  付天裘的声音已变得很温柔,一种父亲特有的温柔:“海姑娘,我看的出来,霜儿看你的眼神很特别。这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他从没有对任何一个女孩子有过这样的眼神。”
  付天裘已经把话说得很明白,海媚儿还是没有说话,可是脸却已经有些红了。淡淡的绯红,让她那本就十分迷人的脸庞更显得明艳可人,会脸红的女人岂非永远都是最可爱的。
  付天裘笑了,因为他很清楚,少女是决不会为了不喜欢的男人而脸红的,就像她们决不会为了不喜欢的人而流泪一样。毕竟他也曾年轻过,也曾经历过一段多情的时光,更重要的是,他对于女人的了解也决不会比任何一个年轻人来的少。
  付天裘道:“海姑娘,今夜之事了结之后,我很希望你能留在这里多住上些日子。江南是个很好玩的地方,入宝山却空手而回就未免太可惜了。”
  海媚儿微微的垂下头,没有说话,而没有说话的意思,通常就是默认。
  海媚儿并没有料错,花残的确伤的不轻,刚掠出付家的院墙,便已看见陆无绝和付霜阴恻恻的站在自己面前。陆无绝冷冷一笑,整个夜似乎已霎时添上一层重重的秋凉,陆无绝道:“你还想走吗?”
  花残右手握着剑,左肩上挨的那一掌已令他的整条胳膊都垂了下来。但即使是现在,目光依然沉稳而坚定,沉沉道:“拔剑吧。”
  只有三个字,简单而有力。然而每个字都像是一柄锋利的尖刀,可以一直刺进对手的心里,陆无绝的心中仿佛在一瞬间感受到了一股突如其来的寒意!
  付霜定定的望着花残,神情镇定一如平常,道:“花残,你已经没有路了,你走不了了。”
  他的声音有些低沉,但却显得十分沉稳。也许这就是他的性格,虽然常常显得有些腼腆木纳,但却永远不会退缩。前者是他最大的缺点,而后者却是他最大的优点。人的优点与缺点,岂非总是相附相存密不可分的? 
  花残凝视着他的双眼,目光凌厉如电,比手中的剑光更利! 
  付霜依旧十分平静,即不近逼,也没有一丝退怯。只是静静的对视着,眼中并没有慑人的光芒,但却同样找不出一点破绽。
  花残的手心已渐渐开始渗汗了,肩膀的伤处越来越痛。走已经走不了,打又打不赢,他究竟该怎么办?难道今夜真的就这样栽了?就在他犹豫不决的那一霎,陆无绝却已经出手了!纵身掠起,人在半空中“噌”的一声剑已刺出。
  剑法快而且狠!惨白的月光下,雪亮的剑锋就如同一排毒牙,随时都会狠狠咬上你一口,随时都会要了你的命!
  花残当然不会让它轻易噬中,手中微微剑光闪烁,剑已出鞘。剑锋斜斜的削出,劈向陆无绝颈后的大血管。
  陆无绝身形快绝,人在空中已连续变换了七个方位,手中长剑也紧随着身体的移动不断改变着出手的位置。最后竟以一种最不可思议的姿势,从一个几乎完全不可能的角度刺了出去,刺出了最后的致命一剑!
  致命的一剑,剑招竟是如此的诡异莫测,花残已避不开。肩上的伤已使他的身法大打折扣,然而避不开的结果便只有死,暗淡的双眼中似乎已闪出了冰冷的寒意,仿佛已经看到了死亡!
  陆无绝的脸上闪过了一丝得意的笑容,花残在他的眼中已是一个死人,一个必死之人。
  然而就在这一刻,他的脸色却突然又变了,变得很难看,非常难看!一道寒光,正闪电一般向他射来,是一柄剑,花残的剑!
  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花残竟会将自己的剑掷了过来,霎时剑光已迫在眉睫。除了收招,他已别无选择,人在空中疾速地划了两个圆弧,轻轻落在半丈外的地上。长剑去势奇疾,“哚”的一声深深刺入院墙之中,直没到剑柄。
  花残虽然拼尽全力逼退了陆无绝致命的一剑,但仓促之间全身上下至少已同时露出了十几处破绽,而其中至少有六、七处已是致命的!花残知道这样很危险,但他已的确别无选择!
  付霜就在身边,而他也决不会错过这样难得的好机会,双掌已在刹那间沉沉地推出,重重地按在了花残的胸口。
 
  三、内奸
 
  弦月如钩,秋风微飒。
  风中,花已残。
  花残是被人抬进来的,而抬他的人就是陆无绝。
  付霜的催心掌已有了七分的火候,付天裘并没有吹牛。花残的胸口中了一掌之后,人立刻就飞了出去,撞塌了半堵院墙之后才止住了去势。
  当陆无绝从废墙堆里把他拎出来的时候,他已经晕了,而且看来一时半会儿也是不会醒了。
  付天裘并不担心。
  因为他相信海媚儿的判断,也更相信自己的判断。陆无绝的干练加上付霜的沉稳,这本已是完美的组合,已是无懈可击。花残根本逃不掉,更何况他已受伤。所以他一点都不担心。
  而事实上,他也并没有等的太久,就在他与海媚儿的对话刚刚结束的时候,付霜便已将半死不活的花残带了回来。这个时候,彭连豹、方纪纲、关涛和沈剑平也已经赶回来。
  四个名动武林的高手竟被两匹马两个草人带着追了十几里路,这简直使奇耻大辱,每个人都沉默的坐在一边,怏怏的生着闷气,不发一语。
  付天裘的此刻心情显然已变得很好,白玉美人还在手中,而“手到擒来”的花残却已经被自己关进了天牢,这样的结局已令他感到满意地不能再满意了。他又看了一眼海媚儿,他知道现在应该轮到她说话了。
  海媚儿缓缓的站起身,徐徐走到众人面前,大声道:“花残此贼已被擒获,明日我便将他押送府衙归案,今日之事有劳诸位鼎力相助,六扇门深表感激,媚儿带总门主多谢各位。”
  关涛四人各自苦笑不语,除了苦笑之外,他们还能做什么呢?
  付天裘也缓步踱到海媚儿身边,和声道:“如此最好。不过这花残小贼诡计多端,为保万全,明日便由小儿陪海姑娘走这一趟吧。”
  海媚儿微微点了点头,脸却又淡淡的红了,少女的脸岂非总是特别容易红的。
  海媚儿的脸真的红了。就像是一只熟透了的苹果,十分可爱。然而就在她的脸红起的那一刻,付天裘的脸色却突然已变得苍白如纸,似秋霜一般惨白!
  只是现在却已没有人能够看得见他的脸了,只因为一切都在一瞬间消失,完全消失在一片诡异的漆黑之中。
  没有人会相信,整间大厅三十四盏油灯竟会在同一时间一齐熄灭,然而这却是实事。刚才还明亮如白昼的大厅内,现在却已如同地狱一般黑暗诡异。这本是不可能发生的事,而现在却已真的发生了。
  突然,屋中响起一阵衣声猎猎,跟着就是一阵混乱。
  “谁——!”
  “是谁——!”
  黑暗中喝声乍起,起伏不断,接着便是刀剑出鞘、兵刃相击的脆响。掺杂着一声声疾声呼喊,整个大厅已顷刻间乱成了一团,付天裘只怕连做梦也不会想到竟发生了这样的事。
  稍稍一怔,随即想到的第一个念头便是桌上的白玉美人,决不能让任何一个人走出这间屋子!遽然暴声大喝道:“全部给我住手!”
  海媚儿几乎是和他同时喝出这句话的:“全都停手!所有人都站着别动!”
  顿时,厅内一切的声音都在一霎那完全静止,静的可怕。漆黑中只能听见一个个略显粗重的呼吸声,更加诡异可怖。
  一点火光是最先从海媚儿的手中慢慢亮起来,火褶子上昏暗的亮光一晃一晃,印在付天裘僵硬的面容上,显得更加阴冥恐怖。付天裘再次高声喝道:“来人!点灯!”
  不消片刻,屋里的每一盏灯便又一次重新亮了起来。各人手握着兵刃,面面相觑,黑暗中相搏的竟然都是自己人,关涛的右臂上微染鲜血,而彭连豹的刀尖上也略呈腥红。然而现在却已经没有人会去关心这些,只因为所有人的目光都已投向了白玉美人,投向了那只装有白玉美人的锦盒。
  锦盒还在,就放在桌上,可是盒盖却敞开着,里面已经空了,白玉美人不见了!
  “追——!”
  这是沈剑平说的第一句话,可是他人才掠出,却已被一个人硬生生地拦住。陆无绝就站在门口,剑就在手中:“不用追了。”
  沈剑平狠狠瞪了他一眼,道:“为什么?”
  陆无绝道:“因为人根本还在屋里。”
  沈剑平显然并不相信:“你凭什么这么肯定?”
  陆无绝道:“从灯一熄灭开始,我便一直守在这里,绝没有人走出去过。”
  方纪纲道:“你敢肯定?”
  陆无绝道:“绝对肯定!”
  方纪纲道:“那好,我们就从这里开始搜!”
  沈剑平道:“好!大家一起搜!”
 
  灯油已经加满,但屋外却依旧黑如泼墨。海媚儿已悄悄的走到了陆无绝的身边,淡淡道:“不用搜了。”
  沈剑平微微一诧,陆无绝却已先开口:“为什么?”
  海媚儿向着陆无绝“咯咯”一笑,道:“你说呢?”
  陆无绝更加惊讶,答道:“我不明白。”
  海媚儿突然间声音已变得冰冷如霜,道:“你当然明白。”
  就在陆无绝仍未回过神之时,她手中的剑已突然刺出。出剑奇快,一瞬间已抵在陆无绝的咽喉。“你——”陆无绝面已失色,叱喝道:“你做什么!”
  音犹未落,海媚儿的左手再次伸出,似鬼魅一般的手法已接连点住了陆无绝身上数处穴道。
  陆无绝神色惊诧以极,喉咙口发出一阵“咯咯”的声音,竟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吃惊的人还不止是陆无绝,几乎所有人都已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怔呆,也许只有一个人是例外,那就是付天裘。自始至终,他都一直笑吟吟的看着海媚儿,仿佛一切都已在他所料之中。
  沈剑平剑眉已皱起,他还是不明白。
  ——海媚儿为什么要制住陆无绝?陆无绝究竟做了什么?
  而现在唯一可以说出答案人的就只有一个,那便是海媚儿自己,幸好她也并没有让大家等得太久。海媚儿将利剑入鞘,灯光印在她的脸上,笑容越发显得神秘而幽邃:“适才灯灭之时,是不是有人趁乱窃走了白玉美人?”她是向着沈剑平问的。
  沈剑平道:“不错,那又如何?”
  海媚儿道:“那么,你知不知道是谁盗走了白玉美人?”
  沈剑平沉吟道:“难道你知道?”
  海媚儿道:“我当然知道。”
  沈剑平瞪大了眼睛,问道:“是谁?”
  海媚儿道:“你有没有发现,灯亮之后,这里已少了一个人?”
  沈剑平一怔:“少了一个人?”目光立刻四处搜索,过了片刻,脸上惊异之色却更浓:“少了付公子?”
  海媚儿道:“不错,正是付公子。”
  沈剑平一脸的疑狐:“付公子?怎么可能?他怎么会偷自己家的东西?”
  海媚儿踱了一步,淡淡道:“付公子当然不会偷自己家的东西。”
  沈剑平喃喃道:“那么——”
  海媚儿道:“因为那个人根本就不是付公子。”
  沈剑平道:“你如何知道?”
  海媚儿道:“你有没有发现,灯亮之后,桌上没了白玉美人,可是却多了一样东西!”
  桌上的确多了一样东西,是一张制作十分精巧的人皮面具。而且海媚儿也并没有猜错,这面具正是照着付霜的样子做的。沈剑平道:“付公子是假的?”
  海媚儿道:“不错。”
  沈剑平道:“那他究竟是谁?”
  海媚儿道:“花残!”
  沈剑平叱道:“不可能!”
  海媚儿道:“为什么不可能?”
  沈剑平道:“付公子要是真的被人调换了包,就算能瞒得过我们,也绝对瞒不过付老爷子的眼睛。难道付老爷子会连自己的儿子是假是假的都认不出?”
  海媚儿道:“的确,本来应该是瞒不过去的。”
  沈剑平道:“本来?那现在又如何?”
  海媚儿解释道:“本来付老爷子绝不可能看不出破绽,只可惜——”
  沈剑平急急追问道:“只可惜什么?”
  海媚儿道:“只可惜花残是半个时辰之前才扮成付公子混进来的,而且这半个时辰中他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沈剑平又是一诧:“半个时辰之前?究竟是怎么回事?”
  海媚儿微笑道:“那就要问陆无绝了。”
  沈剑平道:“这跟陆无绝有什么关系?”
  海媚儿道:“其实也很简单,他们两个本来就是一伙的。”
  一边的陆无绝突然闷“哼”一声,喝道:“妖女,你不要在这里信口雌黄!”
  海媚儿嫣然一笑道:“陆无绝,你到现在还不肯说吗?”
  陆无绝狠狠道:“胡说八道!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讲什么!”
  海媚儿笑道:“既然你不愿意说,那我就替你说吧。”接着又向众人道:“花残盗宝不成被我一掌打伤,仓惶而逃,陆无绝故意随付公子一同追出去,这原本就是他们安排好的后招。陆无绝必定是先突施暗算将付公子制住,然后让花残便扮成他的样子混进这里,再趁灯熄之时将白玉美人盗走,他们的确安排得很好。”
  沈剑平“啊”的惊叹了一声,问道:“付公子真是花残所扮?”
  海媚儿道:“不错。”
  沈剑平又问道:“那么现在天牢中的花残又是谁?”
  海媚儿道:“陆无绝是与付公子一同追花残出去的。”
  沈剑平道:“我知道。”
  海媚儿道:“花残扮成付公子和陆无绝一起回来了。”
  沈剑平道:“这我也知道。”
  海媚儿道:“那你说天牢里的那个会是谁?”
  沈剑平惊喝道:“是真的付公子?”
  海媚儿道:“不错。”
  海媚儿又向陆无绝道:“你到现在还不承认?”
  陆无绝又重重的“哼”了一声,眼中已充满了怒意!
  海媚儿又道:“除了你之外,还有谁能让这大厅里的油灯在同一时间油尽而灭?”
  陆无绝想了半晌,神情似乎有些无奈,低声说道:“没有了。”
  他想了想,又道:“如果我真的与花残联手,刚才灯熄之时我便已经走了,难道还会留在这里让你捉我?”
  海媚儿“哈哈”笑道:“灯亮的时候,你在哪里?”
  陆无绝道:“门口。”
  海媚儿突然厉声喝道:“若是付老爷子那声‘谁都不要动’再迟上半刻,难道现在你还会留在这里吗?”
  海媚儿接着道:“你自知已难以脱身,便故意说人还在屋中,故意拖延时间,好让花残有足够的时间逃走!”
  陆无绝不说话了,此时此刻他的确已无话可说,沈剑平仿佛突然想起些什么,大声叫道:“追!我们快追!”
  “不必了。”海媚儿又一次阻止了他。
  “为什么?”
  海媚儿冷冷看了一眼陆无绝,道:“有他在我们手中,难道还怕花残不回来?”
  付天裘依旧微笑的坐着,他显然对海媚儿刚才的分析十分满意,甚至是有些佩服。一个年轻人竟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想通这么多问题,他怎么能不佩服?他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一百多年来六扇门可以在江湖上无往而不利,决非仅仅只是靠势力与运气而已。
  陆无绝已经被关进了天牢,而付霜此刻就站在他的身边。他的伤并不重,只是晕了过去,付天裘已将他脸上的人皮面具摘了下来。
  大厅里的气氛有一些沉闷,每个人的脑中现在都考虑着一个问题,但是没有人说出来,没人有这个胆量。因为在他们心中,这已是一个根本没办法解决的问题。
  陆无绝的确已经落在他们的手中,可是这并不代表花残一定会回来。白玉美人已经被盗,这已成事实,如果花残从此消失,就算有十个陆无绝又有什么用?可是付天裘依然笑得很开心,就好象根本就没有将白玉美人放在心上,难道他真的那么自信?
  付天裘看着他们,突然“哈哈”大笑,道:“你们是不是担心花残不会回来?”
  关涛四人一齐点了点头。
  付天裘道:“这一次他已经败了,而且是惨败。无论他回不回来,他都已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没有人说话,因为所有人都不明白,付天裘又道:“只怕他连做梦也想不到,自己费尽千辛万苦才偷到手的白玉美人,竟会是一个赝品。”
  “赝品?”厅内一片哗然,众人的目光已同时凝聚在了他的身上。
  “不错,是赝品!“
  真的白玉美人是付天裘父子从后院取出来的,现在已经放在桌上。灯光之下,色润剃透,栩栩如生,果然是不世的奇珍!付天裘显得很得意,他的确有资格得意,因为今夜他已是赢家。“一个假的白玉美人就让花残帮我找出了家中的内奸,他是不是已经惨败?”
  关涛答道:“是!绝对是!十二分的是!”
  心中的玄疑,终于已经解开,每个人都笑得十分畅快。因为在他们的心中,今夜的输家只有一个,那就是花残。今夜他已成了一个真真正正的冤大头。
  众人赏析半晌,付天裘才对付霜道:“霜儿,你将这白玉美人再放回原处,千万要小心。”
  付霜应声而起,将白玉美人再次收入锦盒。付天裘其实本想亲自将宝物送回去,可是他还是没有这么做。付霜刚刚吃了对手一个大亏,对于一个年轻人来说,一次失败在心灵中所造成的伤痛要远比身体上的更重。
  他也年轻过,他当然也同样明白这个道理。而现在,最重要的便是让付霜再次找回自信,让他知道自己还是一如既往的信任他,这也许对他的一生都会有着极大的影响。
  海媚儿当然也明白他的意思,道:“付老爷子,为保万全,我与付公子同去如何?”
  付天裘微笑着道:“那就有劳海姑娘了。”
  看着二人出了厅门,付天裘的心情更加愉快了,他真的已经越来越喜欢眼前的这个女孩子,要是她将来能够成为付家的儿媳妇——
  一想到这里,已笑得连嘴都何不拢。
  付霜与海媚儿出了大厅,二人相觑一笑,沿着石径,片刻之间已到了付家的院门。
 
  四、结局
 
  付霜和海媚儿现在已舒舒服服的坐在一辆马车上,马车是停在付家院墙外的,所以出了院门,转了个弯,他们便上了这辆马车。付霜笑吟吟的看着海媚儿,笑得很开心,看上去就像个天真的大孩子。
  海媚儿就坐在他的对面,目光凝注在他的双眼,忽然悠悠的叹了口气,道:“我终于明白了一件事。”
  付霜笑嘻嘻的道:“你明白什么事了?”
  海媚儿道:“我现在终于明白你师傅为什么一直不肯教你易容术了。”
  付霜道:“为什么?”
  海媚儿道:“因为再好的易容术对你好象都没什么用处。”
  付霜还是笑吟吟的看着她,道:“怎么会没用处?”
  海媚儿又叹了口气道:“因为不管把你扮成什么样子,只要你一笑,别人就立刻知道你是谁了。”
  付霜道:“哈哈,是不是因为我笑的时候特别好看?”
  海媚儿狠狠白了他一眼,道:“不是。”
  付霜瞪大了眼睛道:“不是?”
  海媚儿笑道:“呵呵,是因为你笑的特别色。”
  付霜怔怔道;“特别色?”
  海媚儿“咯咯”的笑道:“是啊!付霜这么老实的一张脸,你一笑,立刻就变成活脱脱一个小色鬼了。”
  “付霜”一伸手,已从自己的脸上扯下一张薄薄的人皮面具,露出一张英俊迷人的脸。笑得很灿烂,就连左面颊上的一道伤疤,看上去也会突然间觉得特别顺眼。
  花残一甩手将面具从马车的窗口抛了出去,笑着道:“付天裘这个老狐狸一定做梦也想不到我会带着两张面具。”  
  海媚儿瞪了他一眼,道:“是啊!谁比得上咱们花大公子绝顶聪明啊!”说着自己也“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现在那老头儿可能已经气的要去上吊了。”
  花残摆弄着海媚儿长剑的剑穗,道:“这也多亏咱们海大小姐的易容术高明呀,演戏演的又像。呵呵,我可就没这本事了。”
  花残突然又道:“对了,我到现在都想不出,你究竟把付霜那小子给藏到哪里去了?”
  海媚儿嗔笑道:“你还有脸说,你知不知道那时我有多危险啊!灯就灭了那么一小会儿,我哪有时间把他给藏起来啊?和假的白玉美人一起往屏风后面一扔,陆无绝那个死鬼说要搜的时候,我汗都快流出来了!”
  又道:“不过你在付霜身上种的毒还真灵,半个时辰一到立刻就虚弱的像个婴儿一样。灯一灭,没费什么事就把他给摆平了。”
  花残望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色,扬了扬眉,道:“其实这小子的功夫还算不错,就是人傻了点,趁他打我一掌的时候,已经把毒种在他身上了。”
  海媚儿伸手戳了下他的额头,道:“你多厉害啊!谁斗得过你这个鬼灵精啊!”
  花残“呵呵”笑道:“我这算得了什么?你本事才大呢,三十几盏灯说灭就灭了,时候还算得恰到好处。”
  海媚儿笑道:“付老头一定做梦也想不到我会在检查屋子的时候给灯都做了手脚。”
  花残道:“他想不到的事可多了,不过最冤枉的就是那个陆无绝了。”
  海媚儿得意道:“他可真的是个厉害的角色,要不是把他给搬走,我们只怕没那么容易能把白玉美人弄到手。”
  花残悠悠道:“我当然知道陆无绝不是那么好骗的。费那么大的劲演这出戏,不就是为了让付天裘那个老鬼以为陆无绝已经跟我联手。” 
  海媚儿道:“既除掉了一个麻烦的角色,又让付天裘更加相信,你已经带着假的白玉美人逃走了,而牢里的人就是他的儿子。” 
  花残笑道:“哈哈,要不然这只老狐狸,怎么会乖乖地把东西交在我们的手上?” 
  海媚儿又用手指戳了戳他的额头,道:“对啊!我们花公子神机妙算嘛!” 
  “好啦,别戳啦。再戳就破了!” 花残说着似乎突然又想起了什么,瞥了眼身边一个鼓鼓的布袋,道:“咱们的事也办完了,那个六扇门的捕快怎么解决啊?” 
  海媚儿想了想道:“他啊?放了算了吧。” 
  花残道:“好,听你的。” 说这推开车门,一脚把那个布袋给踹了下去。 
  海媚儿从怀里掏出一块令牌,正要扔,却被花残拦住了。 
  “这个别扔,六扇门的令牌以后说不定还能派的上用处。” 
  “说的也对。”海媚儿说这又把它揣了回去。 
  花残靠着车沿懒懒的平躺下来,将玉美人托在手中。 窗外天色已渐渐亮起,朝阳透过窗子射进车厢里,照在玉美人上。 透出乳白色的光晕,印在花残的脸上。 
  花残道:“你说这个值多少银子?” 
  海媚儿想了想,摇头道:“不知道。” 
  花残又问:“那你说这个要是用来做聘礼,够不够啊?” 
  海媚儿微微一诧,道:“聘礼?谁用它做聘礼啊?” 
  花残凝视着车厢内流动的乳白色的光,就如同一幅曼妙的图绘,徐徐道:“我啊,除了我还会有谁啊?” 
  海媚儿瞪大了眼睛望着他,又问道:“你?你要给哪家的姑娘下聘啊?” 
  花残似乎还有些漫不经心,缓缓道:“你猜猜看呢?” 
  海媚儿微微一皱眉,突然抬起脚,狠狠地踹了他一下,道:“你还不快说!你这么风流多情,我哪猜得到啊!” 
  花残“哇”的叫了一声,痛的跳了起来,使劲揉着屁股可怜兮兮的道:“你怎么这么凶啊?你这么凶我怎么敢娶你啊!” 接着又柔声道:“除了你之外,我哪还会向别的姑娘下聘啊!” 
  海媚儿重重的“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花残偷偷地转过头来。很想看看她的脸,现在是不是已经红了? 很可惜,他什么都没有看到。 因为海媚儿已经一拳打在了他的脸上。 
  不说话是什么意思? 
  花残“哈哈”大笑着,笑了很久很久。 大声道:“好!我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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