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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禅关砉然破            双击滚屏阅读

第二十三章 禅关砉然破

作者:楚国    来源:楚国作品集    点击数:    更新时间:2013/7/23
  陆寄风不想理会炉外任何动静。就这样练了不知多么漫长的时光。
  有一天,陆寄风又听见炉外的声音,是弱水道长在念颂经书,陆寄风近来已经不必管身上的真气怎么运行,也能自动走起,他无法再专心想这根本不用想的事,所以有时也改为练练灵宝法经,已经完全烂热,无聊之感又再度出现。
  陆寄风侧耳听著弱水道长念的经书内容,其中几句就是上回他所念的那一都上清含象真经,陆寄风索性把它听完,这次听了两三遍,就完全记住了。
  陆寄风出声道:“我记著了,你不必再念了。”
  声音一出,自己就吓了一跳,他发现自己的声音十分低沉沙哑,好像不是自己的。
  弱水道长的颂经声乍然停止,一会儿,弱水道长才惊呼道:“是你吗?陆道友?”
  陆寄风用力咳了两声,道:“是我……”声音还是那么低沉奇怪。
  弱水道长说道:“你……你声音不一样,啊,对啊,也该不一样了,这三年来……”
  陆寄风道:“三年来?什么三年来?”
  弱水道长说道:“你已经在炉里三年半了。从三年前起你就不说话,我以为你死了,十分担忧,可是真人说无妨,叫我每天依旧来这里传你真经。”
  陆寄风大惊,自己已经在此三年半,可是感觉好像只有几天。这样的话,也许十年很快就会过去,百年也只是一瞬间的事而已。
  陆寄风登时感到没什么难熬的,便说道:“这三年来,道长你天天来吗?”
  “是的。”
  “我好像完全没有感觉呢!”
  弱水道长笑道:“神游物外,不为形累,你身在炉火尺寸之地,心灵已出於尘世之外,真是令人羡慕!”
  陆寄风太久没说话,一时也想不出如何应答。弱水道长又道:“这三年,真人要我天天上寻真台教你上清含象真经,其实也是要我利用这里的天然苦寒之地,加强自己的内功修为,我的功力已复元了一成,真人真是用心良苦啊!”
  陆寄风“嗯”了一声,依然不答,弱水道长笑道:“太久没与你说话,我就罗嗦了这么多,真是可笑!你把方才的经书内容都记住了,哪儿不懂?”
  陆寄风想了想,道:“何谓三戒、五渐、七阶?”
  弱水道:“这是序文里的内容,你可以直接跳过这个阶段了。”
  陆寄风道:“可是我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你还是让我解惑吧!”
  弱水道:“是,三戒为简缘、无欲、静心。这三戒一般人不容易练成,因此又有了五渐之法,以教人顺从三戒。这五渐分别是:斋戒、安处、存想、坐忘、神解。这五渐你也早就完成了,所以根本就不需要以七阶来实行它。这七阶是完成五戒的方法,分别为:信敬、断缘、收心、简事、真观、泰定、得道。”
  陆寄风道:“我得道了吗?”
  “还没有,可是你已经在朝得道之路修练,所谓‘神与道合,谓之得道。’等真人说你可以出来之後,也就是真正得道之时,那时你便能蹈水火而无害,对日月而无影,存亡在己,出入无间。”
  陆寄风似懂非懂,而这部上清含象经,乃是司空无所创写,内容大幅超越了当时的道门修练法门,就连弱水道长都在这三年的背颂中,进展飞速。从前道门只以清心寡欲、眙息为修炼之道,司空无却想出炼养“虚气”,融合儒家正心诚意,与佛家禅静、定慧的功夫,开创了新的境界。
  可是举世之中,没有人能理解。就算陆寄风天生机缘,也只能依言而行,无法体会这其中的要义。这套理论,得经过整整三百多年後的盛唐,才有人能懂,而将之发扬光大。
  司空无作为一代宗师,早已算出这层,就算当世并无知音,他也即开了。
  陆寄风依照上清含象真经的内容练去,这部真经处处深奥之极,有时连弱水都难以回答,而要下寻真台去问司空无,来回解问之间,又过了两三年。
  弱水道长自忖:以自己的聪明才智,这近六年来修研上清含象经,也只练不到第一层,这部真经一共有九层,自己花上五十年,或许可以炼上三层,已足已睥睨天下,罕有敌手!
  ——除了陆寄风与司空无之外。
  一天夜里,陆寄风正在修练上清含象功,突然有人说道:“陆寄风,你练了多少了?”
  陆寄风一听这声音,胸中一震,那是司空无!司空无居然亲自来到寻真台。
  陆寄风道:“我练到第三章而已。”
  “是吗?”司空无道:“你暂且忘掉任何文字,无神归虚。”
  “是。”
  陆寄风不明何义,还是依言而行,突然间不知何处来的压力,弥天盖顶,将陆寄风全身压得痛苦不已,好像四面的铜墙铁壁都往自己身上压将下来,要把自己挤成肉酱一样。陆寄风痛苦得呻吟了一声,无法呼吸,正要运功与这股压力相抗,司空无喝道:
  “不许运功,现在正是紧要关头!你若以己之力相抗,我们都会同归於尽!”
  陆寄风十分害怕,不知道自己要不要听从司空无的话,他猜是司空无在炉外将真气传进来,炉子里的有限空间充满了宏大的真气,才会挤迫得自己如此痛苦。万一自己傻傻的不运功相抗,会不会被活活挤死?
  可是司空无又为何要害他?如果不听他的话,真的两人会同归於尽吗?
  炉子突然巨烈地震动了一下,司空无闷哼一声,退後一大步。
  这股挤压的内力渐渐散去,陆寄风心中烦恶欲呕,全身无力,慢慢地才又渐渐恢复正常。
  炉外,司空无的声音显得有点乾哑疲惫:
  “今天……就这样吧,你一时之间也吸收不了这许多……”
  司空无的声音消失了,陆寄风惊出一身冷汗,慢慢地恢复呼吸行气,这回真气好像比以前宏沛许多,第三章里一两处他怎么也冲不破的关节,一下子便畅通无阻。
  原来司空无真的是来帮忙自己的,陆寄风再往下练,第四章也一越而过,非常痛快,以致於有人接近寻真台了之後,他虽知道,也无心去理会,沉溺在修练之中。
  接近者的对话,断续地传入耳中,是弱水与停云道长。弱水说道:
  “六师兄,师父好像有点奇怪。”
  停云忧虑地说道:“是啊!这两百年来,我没见过师父如此精神不济。”
  弱水道:“会不会……会不会是……”
  “怎么?”
  弱水突然语带哽咽:“会不会是师父要化升了?”
  停云惊道:“你怎么会这么想?”
  “天下原本就是盈则归虚,师父的道行有多高深,我们并不知道,可是他说过,他总有一天会离世,我怕这大限就要到了。”
  停云道:“不会的!师父也说过他还有几个大劫,劫数没走完,他是不会死的。也许是劫数将至,他有什么应对的法子。”
  弱水道:“啊,你说得对。我竟忘了。”
  陆寄风听得心惊不已,本想开口告诉弱水道长:司空无是来传自己内功,才有了萎靡之态。但他转念一想:司空无既没告诉弟子们,意思就是他也不该多话。因此陆寄风便不言语,听弱水与停云说些什么。
  停云道:“你要我来此地,就是与我说这个吗?”
  弱水道:“是啊,烈火师兄与惊雷师兄不肯听我讲话,我只能与六师兄商议。”
  停云道:“唉,当年焰阳君与烨阳君之死,凶手至今没查出来,总是个疙瘩。下过师父既然没怪你,你就宽心以对吧!”
  弱水突然道:“有五师兄的消息了吗?”
  停云道:“你为何突然这么问?”
  弱水支唔了一会儿,道:“没什么。”
  停云道:“难道……你疑心是他在暗中……”
  弱水忙道:“不,弱水怎敢?慈泽师兄不会这样的,我与他并无深仇,他不会害我,更不会杀死无辜晚辈,嫁祸给我。慈泽师兄从来就不是这种阴险的人。”
  停云怒道:“你真的这么想就好!”
  弱水不停地道歉:“师弟知错,师弟知错……”
  停云道:“你这想法让烈火与惊雷二位师兄知道了,非恨上你不可!这件事师父要我调查,我知道不是你,其余的我会秉公去办,你不要乱想了。”
  “是。”
  停云道长离开後,陆寄风便听见弱水道长长吁短叹,心事重重。
  过了一会儿,弱水道长道:“陆道友,人是不是一旦有了污点,就终身无法去除呢?”
  陆寄风一怔,没有回答。
  弱水道长喃喃自语道:“我是个一身罪恶的人,这一百多年以来,洗心革面,可是师兄们却无法忘怀我以往之恶,不管我如何弥补,一旦有了问题,第一个被疑心的还是我!唉!
  为什么无法接受一个改过向善的人?难道泛了罪恶,除了死之外,没有别的方法除罪吗?”
  陆寄风不知如何安慰他才好,只道:“这个……日久见人心,您别在意这些。”
  弱水道长苦笑道:“有时我真後侮修道求真,索性当初彻底堕落,成为大魔头。不过……
  唉,我只是随便说说,你不要当真了。”
  “我知道。”陆寄风道。
  弱水道:“当初我太傻了,真是太傻了!若非有师父引渡我,我还在浑浑噩噩,了此一生,如今我与从前不同,但是……该忍受的还是得忍受。我对你说这些,不是要搏取同情,而是想提醒你:你是一个非常幸运的人,别人没有的机缘,你都有,你应该善加珍惜这个福份,不要辜负了师尊的期许。”
  陆寄风又应了一声,弱水道长说道:“还有,我最近有事要到平城观一趟,一年半载才会回来,你自己勤练上清含象功,我回来後再与你切磋。”
  陆寄风不以为意,一年半载对他来说也是一眨眼的功夫罢了。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陆寄风隐隐感觉到附近有一阵气息接近锻意炉,在还有几丈远的地方,便停了住。
  陆寄风本以为是七子之中的谁,可是对方刻意控制气息,就连弱水道长都没有查觉,竟是行迹隐密之辈。陆寄风知道自己现在的修为不知多高了,身在炉中,对周围动静都了若指掌,不由得大为奇怪,会有谁来这里偷偷窥视?
  弱水道长离开之後,那阵气息依然在原地不动。陆寄风虽觉奇怪,但也不在意,想道:
  “你是什么人,与我无关;你有什么打算,也与我无关。”
  他无碍无惧,专心修练上清含象功,对方没有多久也就离开了。
  这段期间,惊雷、停云、烈火几人偶尔会奉师命来探陆寄风,有时也念些道家的书籍典册与他解闷,陆寄风姑妄听之,倒是吸收了不少知识。有时他感觉出那阵不知是谁的气息接近了他,可是总在数丈之遥,从来都是停止了大约一两个时辰,就默默离开。
  这个人是谁?为何偏在这段时间老是偷偷上寻真台?陆寄风听了几次他的足音,认定是个年轻的人,武功不弱,却故意装出老人的姿态,这是从他走路时故意慢慢挪动,所感觉出来的。
  两人靠得最近的一次,陆寄风才稍微知道一点他的身份。那时炉台附近没半个人,那人慢慢地走上前来,陆寄风暗觉有趣,他总算靠近了,只与陆寄风有一壁之隔,呼吸一紧,正要说话,突然间又趴倒在地,放慢了呼吸,好像是垂死一般。
  此时陆寄风已练到上清含象功的第七层,远远地便听见烈火的足音,不禁好笑,想道:
  “你很机灵,知道有人靠近了,没地方躲,就躺著装死。”
  烈火道长一上寻真台,便是一愣,奔了过来,道:“喂,老丈,老丈!”
  “老丈”慢慢“醒”了过来,呻吟道:“道长……”
  烈火迅速点通了他几个冻僵了的脉,道:“您好多了吗?你怎会到这儿来了?”
  “老丈”道:“我……我想替母牛生的小牛多找些嫩蕨,唉,这几年,战打得凶,只有这山上还算平静……我一路找啊找,就迷路了……”
  烈火道长道:“还好我发现得早,这里向来没人经过,万一您冻死在此,可怎么好!来吧,我带您下去。”
  “老丈”道:“多谢道长,明儿我叫我儿子多挑几担柴上来,不收钱的。”
  陆寄风暗暗好笑,想道:“这个老丈原来是山下憔夫,你这声音如此年轻,怎会有儿子?
  烈火道长与他对面相见,反倒没有我这个隔著一层铁壁的人对他了解!”
  那人冒充为老人,这一段时间以来,就算是四下无人也不敢撤去伪装,可见此人的个性小心之极。他刻意接近缎意炉,像是要开口,可见不是偷偷窥视而已,必有所图。陆寄风也不心急,也不猜测,反正时间到了总会知道他的目的。
  他此时上清含象功练到第七层,一直无法突破,不过他对时间并不在乎,因此气定神闲,练不下去就想想别的经书,或是想想往事,偶尔也会想到云若紫。
  自己在这里不知过了多少日子,五年?十年?二十年?或许自己出关之後,云若紫都已经做祖母了,这终归是一段回忆而已。只不过胸口会为之轻轻地痛一下,有几分惆怅。
  某一天,陆寄风又听见司空无的声音,道:“陆寄风,你练到第几层了?”
  陆寄风道:“第七。”
  司空无“嗯”了一声,道:“你的进展快得令我惊讶。”
  “请问真人,我在此多久了?”
  司空无道:“十年而已。”
  陆寄风想了一想,觉得是一瞬间之事,问道:“我还要多久才能练完上清含象功?”
  司空无道:“原本我以为你至少要闭关一甲子,才能完全将天婴化入你的灵肉之中,可是依此看来,最多经过一纪,你就可以练到第八层,到时候我也无法教你什么。”
  陆寄风道:“原来突破到第八层,还要十二年的工夫。”
  司空无道:“上清含象功超越道门诸家,极顶之处就连我也尚在摸索之中。你练到第八层,我就会放你出去。”
  陆寄风道:“不必等找修完九层吗?”
  司空无道:“亢龙有悔,凡事不戒虚无,而戒盈满。第九层不能勉强为之,除非你找到更高的境界。”
  陆寄风似懂非懂,第七层他就有许多不解的内容,要超越第九层更加难以想像。
  司空无接著却说道:“可是,我已经没有时间等你了。”
  陆寄风道:“真人此言何意?”
  “我劫数将至,为了应付此劫,我苦心安排布局,可是这个劫数来得比我想像中还要快!
  我得立刻让你打通第七、八两层,即刻出关。”
  “什么?”陆寄风惊道。
  司空无道:“炼神还虚,勿用知觉!”
  陆寄风正要阻止,司空无的真气再度弥天而至,陆寄风连忙依言放空真气,收容下司空无传来的内力,可是心中却十分焦急,他不知道司空无这样传过真气之後,会不会死,更不知道这个劫数是什么?他要如何面对?可是他绝不能在此时乱了精神,害司空无和自己同归於尽,强抑住心焦,努力与司空无配合。
  司空无的真气越传越快,有如无边无际的大海,全往这个小小的炉子里面倒,陆寄风再怎么尽力收容,也纳之不尽,溢满了周围的铜墙铁壁,让陆寄风连呼吸都不能呼吸,脑子里嗡嗡作响,整个人就像要爆炸开一般,拼命往外扩张;但外围的真气又不断地挤压著他,让他也不能伸展,内推外挤,陆寄风眼前各种光彩闪烁,从未感到如此痛苦难当。
  就在他万分难受之时,耳朵仍异常灵敏,他感觉到有两个人悄悄接近了寻真台,一个是从石阶的方向慢慢走来,另一个却是由从没有人走过的反方向靠近,令陆寄风很讶异。
  这两人都以很慢的速度,缓缓掩靠而上。陆寄风发觉不妙,待要出声,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更加心急。司空无专心地传功,万一他和陆寄风两人其中之一停止吸收吐纳,不知会有什么後果?
  那身份不明的两人之中,其中之一杀气陡升,陆寄风与司空无心意一致,都查觉这股杀气,司空无更加紧传功,陆寄风被压迫得也更加难受,五脏六腑翻滚,全身血气澎湃,有如山火将爆,却被强压著,在山腹里滚扰沸腾。
  陆寄风再也忍不住,一声长啸,接著“轰隆”巨响,冲破了锻意炉,“轰”然飞冲而出!
  锻意炉炸成千万碎片,爆出的宏大真气,熊熊热焰,瞬间融尽整片寻真台上的积雪,寻真台上飞滚起涛涛尘沙,漫扬天地!
  烟尘飞舞间,陆寄风飘然落地,足下似乎幻出一片黄云,承载著他安然落地。
  陆寄风落地之後,尘烟渐散,他瞥见远处倒著一个人影,白发皓然。陆寄风猜他便是司空无,急忙要奔至他身边看看他的情况,陡然听见一声叱喝:
  “司空无!领死!”
  一道黑衫身影快若鬼魅,手中霜刃剌向司空无,司空无竟来不及起身闪躲,连忙横滚出数步,“镪”地一声,黑衣人的一剑剌在地上,硬生生剌碎了司空无的玉佩。
  一见那道黑衫身影,陆寄风全身发冷,有如被雷亟中。
  那是眉间尺!
  眉间尺不是被弱水道长杀了吗?
  陆寄风身子一跃便挡在司空无与眉间尺之间,道:“住手!”
  眉间尺长剑“嗤”地剌来,陆寄风抱住司空无跃退一大步,眉间尺喝道:“陆寄风,杀了司空无!”
  陆寄风道:“不行,师父,这……”
  眉间尺道:“你忘了本门规条?你不肯替祖师爷报仇雪恨?”
  陆寄风道:“不,我……”
  一声冷笑传自陆寄风背後,陆寄风更是心惊,方才有两人偷偷靠近,自己只注意师父,却不知另一人足敌是友。
  那声冷笑道:“冒牌货,不要脸!”
  陆寄风一怔,转头一看,更是讶异得张大了嘴。
  在自己背後还有一个眉间尺!
  陆寄风惊呆得忘记如何反应,前面那名眉间尺斥道:“你为何要冒充我?”
  後面的眉间尺冷冷地说道:“是你冒充我,我岂有这么容易被杀?”
  话声甫毕,後面那名眉间尺已一剑剌去,喝道:“坏我清誉,斯可忍,孰不可忍!”
  当地一声,前面那名眉间尺横剑一挡,化去剑招,跃後一大步,道:“卑鄙小人,竟偷学我剑仙门剑法!”
  後面那名眉间尺剑光抖动,抢攻而至,道:“这才是正统的剑仙门剑法!”
  一瞬间两人便激斗了起来,—样的服装打扮,一样的剑仙门剑法,在月光下就像两道一样的黑影子一般,纵跃飞跳,清镪剑击中,身影快得难以看清楚,陆寄风呆立当场,不知要帮谁?
  司空无道:“先……先离开,这两人都要杀我……”
  陆寄风不及多想,便往斑崖上一跃,在半空中便将真气灌充於足底,幻出了一大片云光,乘载著他和司空无安然而落。
  他已有了排空御气的功力,当世之中再无敌手。
  远方传出杂乱的喧哗,有人叫道:“寻真台爆炸了,快去看看!”“快禀告真人!”
  料想不久就会有大批人马奔上寻真台,陆寄风不敢再御气而行,免得发出光芒,被人发现。他和司空无藏身在乱草丛中,低头一看,司空无唇边滑下一道血流,皓白的头发蓬乱,清瞿消瘦的脸上布满了皱纹,十分憔悴,乍看之下,只是一个清瘦的老人,并无出奇之处。
  也许是他猛然传了太多真气给自己,所以才老态毕现。陆寄风试了试他的气息,还算平稳,略微放下心。
  司空无气息微弱,道:“先勿出声,躲一阵子。”
  “是。”陆寄风对他早已万分敬爱,只想保护好这位不世的前辈,便静静地藏身在草丛里,等待风波稍止。不久,通明宫的道士们赶来的更多了,有几人由寻真台冲下来,道:
  “烈火师祖,锻意炉不见了,寻真台上不知出了什么事。”
  烈火惊愕地说道:“我去看看!”
  一队人与烈火一同再度赶上寻真台,陆寄风想道:“两个师父都不见了吧?他们到底谁是真的?搞不好两个都是假的!”
  不久又有人奔来,道:“惊雷师祖,不好了……”
  惊雷道:“什么不好了?”
  那人道:“真人不见了!”
  “什么?”惊雷又问了一遍:“真人不见了?”
  “是,青阳君师伯已经整队在殿内待命,请师祖示下!”
  惊雷急道:“这……这可槽了!”
  草堆中的司空无摇著头,轻轻叹气,似对弟子这样手足无措感到很失望。
  烈火道长由寻真台赶了下来,脸色凝重,道:“大事不好,先回殿请师父指示吧。”
  惊雷道:“师父不见了。”
  烈火一愣,道:“你说什么?”
  惊雷苦笑道:“这个……我也不大清楚,先回天尊殿再说。”
  烈火点头同意,命几个人继续在此巡视搜察,才带众人离开。
  足音渐杳,陆寄风望向司空无,道:“真人无恙乎?”
  司空无叹了口气,道:“你还是不肯叫我师父?”
  陆寄风咬了咬唇,道:“真人再造之恩,陆寄风终身不敢忘。可是既已入了剑仙门,便不能有亏於师道。”
  司空无道:“就算是我最後遗愿,你也不肯?”
  陆寄风惊道:“最後遗愿?”
  司空无不答,道:“你先带我到一线谷。”
  陆寄风强抑不安之情,应了一声,抱起司空无,往山下赶去。
  这一路御气疾行,有如在草面上凌空而飞,轻盈得令他自己颇为惊讶。
  来到云烟滚滚的一线谷,陆寄风才放下司空无,耽心地望著他。
  司空无端正地打坐调息,脸色一阵红一阵紫,约一盏茶的时间,方收功而起,声音平稳,道:“天命有常,吾这几百年来的修行,或许便是为了这一刻。”
  陆寄风不安地问:“为了什么?”
  司空无道:“将真气全传给你。”
  “传给我?为什么要这么做?”陆寄风惶恐不安地问。
  司空无道:“寄风,这是天命所归。自从汉末以来,天地变化,道消魔长,至今二百余年。我观天象,能知未来,这片地上还要再乱两百年,其间虽然会有盛世,却都不长,且盛世之後,为乱更甚!”
  陆寄风道:“真人您在灵虚山修道,不问俗事,为何要关心这些纷扰?”
  司空无苦笑道:“我也曾这么想过,但是覆巢之下安有完卵?邪气早已侵入灵虚山,吾一味逃避,绝非化劫之道。”
  陆寄风问道:“邪气侵入了灵虚山?是谁?”
  司空无道:“我不能道破天机,此人之能,我亦防不胜防,再说我有几分实力,对方也已一清二楚,因此我必需将功力传授予你,由你来竟我末完之志。”
  陆寄风道:“可是我什么也不知道……”
  司空无道:“你服过天婴、由我收入锻意炉中,学我极术,此事已经天下皆知,就算你不去寻魔,魔也会来寻你。你不必特意去知道什么。”
  陆寄风茫无头绪,道:“我……我不能加入通明宫……”
  司空无笑道:“为了除此魔物,就算是毁去通明宫也不足为惜。”
  陆寄风一怔,司空无道:“我将羽化,但是不能让任何人找到我的尸体,邪魔不能肯定我的生死,才会有几分忌惮。此後,通明宫在明,而你在暗,你明白了吗?”
  陆寄风点头道:“我明白了。”
  司空无道:“此後你要记著:最亲近的人就是最危险的人。”
  说完,司空无纵身一跃,跃下了无底的深谷之中!
  陆寄风大叫一声,扑上前去,抓住司空无的衣袖一角,嗤地一声,只当住了一片碎布,司空无已经消失在云海之中了。
  陆寄风呆呆地望著无边的云海,胸口空空荡荡,不知是惊愕、是悲恸,还是沉重!
  陆寄风望著手中的碎布,发了许久的呆,缓缓地起了身,天地如此宽阔辽远,大得让他无所适从。
  这十年来,一只鼎炉便是他的整个世界,突然间破了关,他反倒不知何去何从了。
  他想到了蕊仙。
  自己承诺过,出了关就去拜访她,於是他收起司空无的衣角,真气一提,轻松地飞跃过百丈远的一线谷,来到了对岸,头也不回地下了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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