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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三趾显奇文            双击滚屏阅读

第五十六章 三趾显奇文

作者:楚国    来源:楚国作品集    点击数:    更新时间:2013/7/23
  陆寄风在密道内直奔,一连穿过数道石门,都已大开,更让陆寄风惊心。若是吉迦夜已不在密室之内,或是已经被杀,拓文被盗,那么会有什么后果,也是他难以预料的。
  眼前已是最后一重石门,微弱的灯光透了出来,陆寄风更加倍小心,靠着墙缓缓滑近。
  石室内,吉迦夜瘦小的背影依然趺坐在地,低着头,瘦骨嶙峋的背部随着微弱规律的呼吸起伏着。
  陆寄风略一放心,踏上前道:“大师你……”
  才一出声,吉迦夜便是一震,转过身道:“小心!”
  陆寄风见到吉迦夜的样子,简直是触目惊心,但就在他还来不及想通怎么回事,眼前黑影一闪,一道阴冷的掌气已扑面袭来!
  “啊!”陆寄风连忙闪身避过,那黑影顺势往外窜去,陆寄风紧追在后,竟看不清那人影的样子!
  那人浑身像蒙着一层晦暗的黑气,陆寄风追着他时,感到胸口烦恶,想道:“看来此人的掌风有毒!”
  就在他这么一想之际,那人竟陡然停步,陆寄风气息一窒,对方掌气袭体,对准了陆寄风的腹部要害,陆寄风变掌为指,往他的头顶百会穴疾点,他连忙收掌,又翻身便逃。
  这样一有机会就打,发觉不妙就逃的作风,显然并非正人。陆寄风止步,双掌蓄气,将一道雄浑的真气袭向了他!
  这一掌气功端的是开山裂碑之威,不料那人竟消失不见,这一道掌气整个打穿过去,轰隆之声,是入口的床板被击碎的声音,看来寇谦之的房间已经被陆寄风这一掌给打穿了。
  陆寄风愣在原地,那人硬是消失不见,他并非被像其它舞玄姬的手下那样,被击散阴魄而消失,而是突然间就不见了。
  陆寄风不假思索,转身奔回密室之中,吉迦夜整个人倒卧在地,本来就干瘦的身体,变得更瘦更小,简直像所有的精气都被吸干了一般。
  当吉迦夜回头叫陆寄风小心时,陆寄风就被他的样子吓了一跳。此时再看,仍感到十分可怕。吉迦夜的睑变得苍老无比,乍看之下有如僵尸,而黝黑的肤色在黑里却透出惨白来,更显得油尽灯枯。
  陆寄风扶起倒在地上的吉迦夜,吉迦夜的嘴动了一动,像想讲话,陆寄风已将他负在背上,道:“出去再说!”
  陆寄风奔出通道,许多听见声音的道上们已经赶了过来,见到陆寄风背着一个状若骷髅的老人窜出密道,都吃了一惊,连忙退开许多步。
  陆寄风足底聚气,便住外奔了出去,身俊才传出道十们的大呼小叫,不过也很快就被陆寄风远远地甩在身后了。
  及巨荒野,陆寄风放下了吉迦夜,担心地问道:“大师,你……你怎么变成这样?”
  他背着吉迦夜奔驰时,已感觉到吉迦夜气息急短,上气不接下气,简直是虚弱之极。
  吉迦夜的声音有点干哑,道:“我……我专心地想着拓文,终于想通了文义,可是因为太过专注,竟没注意到……有人接近,他……一出手便制住了我,将我的骨节都给定了,我被他的掌力断伤了全身筋骨、五脏,今后再也……无法施展神变……一陆寄风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再也无法施展神变,那不就是被废了武功之意吗?
  陆寄风忙问道:“您可见到他是谁?为何能闯入密道之中?”
  吉迦夜摇了摇头,道:“什么都没看见……那人从背后制住我,出手十分阴险,而且拓文也被他抢走了……”
  陆寄风呆立着,作不得声。自己还是来迟了一步,虽保住吉迦夜一命,却让他成为废人,也遗失了珍贵的拓文。
  如果入密道欲杀吉迦夜之人是弱水道长,虽然不无可能,但是本来拓文就是他亲自弄来的,他又看不懂,抢取了也没意思,弱水道长应该不会行此无谓之事。但是除了他之外,又还有谁会通晓进入密道的方法?
  陆寄风问道:“大师已经译出拓文?”
  吉迦夜虚弱地点了点头,指着脑袋,说道:“贫僧记在这里,拓文遗失了……也不要紧。”
  但那篇文字终究是个重要的证据,既然被盗,除非陆寄风能找到刻下此文的地点,亲眼见到整篇原刻。
  陆寄风此时心乱如麻,可是武功尽废的吉迦夜并无慌乱之色,陆寄风也不禁佩服他的定力。
  陆寄风勉强镇定下来,道:“如今只有大师您知道拓文的内容,或许对方本想挟持您,却被我所阻而未能得逞。”
  吉迦夜道:“背后伤我之人,武功绝非泛泛,贫僧已油尽灯枯,无力对付他了。
  不如贫僧将拓文之意先告诉陆施主,若是贫僧将来落入那人手中,也绝不会吐露半字。”
  陆寄风道:“大师说哪里话来!陆某虽不才,也不会再让大师落入魔爪!”
  话虽如此,他自己现在是个被通缉的囚犯,要保护一个虚弱的老人,谈何容易!
  陆寄风心中盘算一回,拿定了主意,道:“有个地方可以暂保大师的安全,只不过要请大师委屈了。”
  吉迦夜点头道:“一切听凭陆施主安排。”
  陆寄风再度背起吉迦夜,这回却是赶回地牢之中,现在他的藏身之地,就属这里最为安全。在拓跋焘心意未明之前,是不会有人专程来地牢找陆寄风的。
  陆寄风出牢时神不知鬼不觉,再度回去,依然轻易地闪过狱监的眼睛,伸手便扳弯了牢门,与吉迦夜两人—同进入,并重新把牢门再安置回原位,外表看来那门一点也没变,但只要以小儿之力随手一推,那门就可以被推倒。
  吉迦夜也没想到陆寄风所说的地方,会是地牢,颇为惊奇地张望着,见到地上还躺着一具尸体,更感奇怪。
  陆寄风的眼光扫到无辜被杀的仇复,计上心来,道:“此人与我同监一囚,大师您不妨暂且取代他。”
  吉迦夜不置可否,陆寄风上前正想将仇复的尸体拖至暗处藏着,一动他微显冰凉的身体,赫然发现他并未死,还有呼吸。可是袖箭刺入眉心,八成也活下了了。
  陆寄风感到有点难过,本想以己血救他,但是想到他不知犯了什么法,善恶不明,且最终依旧要被王法处死,若是以自己的血延长他的生命,只是增加他在此受苦受难的时间而已。
  陆寄风低声道:“仇兄,请你安息吧。”便伸手拔出刺在眉心的银剑,血汩汩地流出,分划在仇复的脸上。
  陆寄风以箭簇的利刃慢慢地刮下仇复脸上的胡髯、乱发,不久便刮下许多,再沾着血细心地黏在吉迦夜脸上,这细功费了他大半个时辰,等吉迦夜被改造成一个满睑乱发乱须的囚泛时,陆寄风也已累得满头大汗。
  陆寄风将须发已被刮得差不多的仇复拖至角落,才发现他五官端正,原本应该长得颇为英俊,而且他年龄也很轻。这样的男子怎么会犯了死罪,毁在这里,实在教人想不通。
  陆寄风剥下仇复的衣服,帮助吉迦夜套上,眼前的老人果然变成了狼狈的囚犯,此地灯光又暗,谁也不会看清楚他的真面日。
  陆寄风低声道:“此人名叫仇复,以后晚辈就这么叫大师您,免得被查觉了。”
  吉迦夜“嗯”地应了一声,虽然看起来可以应付一阵子,但狱中黑暗湿臭,吉迦夜现在又十分虚弱,这里也不宜久留,否则早晚要与仇复一样病重濒死。
  吉迦夜叹了口气,道:“想不到……贫僧一时大意,竟会根基全失!百年苦修,都化作镜花水月,真是业力不可违,劫数不可逃啊!”
  陆寄风听了也感到沉重,吉迦夜的下场,隐隐让陆寄风知道要对付舞玄姬,甚至意向不明的弱水道长,绝对比他所想像的要艰困危险。
  为何吉迦夜的藏身之处会被知晓,为何一再落入陷阱?舞玄姬与弱水道长早年精心布下的罗网,已一步一步发挥了功用,让陆寄风总有着不知从何施展的感觉。在这样的气氛下,要维持着冷静去揣摩出舞玄姬或弱水道长的下一步棋,见招拆招,实在不易。
  陆寄风虽不是急躁之人,对于自己能否头脑清晰、不为外力所动地做出正确的判断,踏出正确的每一步,他也完全没有把握。
  看陆寄风凝重的神色,吉迦夜反而和霭地说道:“陆施主不必心焦,通明真人会将任务交付予你,必是认为你有这份能耐。再说,贫僧已解狼文之意,对施主或许真的有所帮助。”
  他的安慰令陆寄风精神略振,道:“石室狼文所书,是何深意?为何魏帝秘传不彰?”
  吉迦夜看着陆寄风,道:“当然秘传不彰,石室之文若是让外人得知,恐怕魏国也难传下去了。”
  陆寄风一怔,道:“这……却是为何?”
  吉迦夜道:“那是魏帝的祖先书写的。”
  “魏帝的祖先……?”
  “并不是人类,而是被舞玄姬传了灵性与法力的畜牲,是狼!”
  陆寄风张大了口,几乎不敢相信耳中听见的,拓跋皇族不是人类?而是狼的后代?
  吉迦夜道:“这篇拓文,就是在狼穴里,由那匹受了机缘的狼所写的。文意大约是说:
  ‘我所居住之处,去代都四千五百余里,完水之东,弱水之南,大鲜卑山之基。我所居之穴,南北九十步,东西四十步,高七十尺,室有狐女为神,启我灵知,与我配育,使我同具人智。
  女神许我生子如人形,建立疆土,统幽都之北,广漠之野,世世为君长,建为大姓。生子诘汾,全人之躯。女神启我:此土荒遐,未足以建都邑,遂徒。此穴乃我族出生之地,至为神圣,子孙告祭之,则佑尔!’”
  陆寄风目瞪口呆地听着吉迦夜冷静地背颂出石室之文的内容,那匹被舞玄姬传了修道机缘的狼,与舞玄姬生下人形的后代,取名诘汾,然后便听从舞玄姬的指示离开这个狼穴,往南迁徙。诘汾的子孙渐渐地结亲于大族,直到如今建立国土,几乎要统一北方,虎视南疆。
  陆寄风对于魏的国史完全不知,可是这张石室之文被魏帝们珍重传嗣,岂不是因为它的讯息至为重要?石室之文末尾,嘱附子孙要回到旧处祭拜,可是陆寄风并没有听说魏国有这样的习俗,可能是没有人能解读这篇拓文,所以魏帝们并不知道先祖要他们回去祭拜,好明了自己的出身血脉。但也有可能是先帝们都太过于短命,国事又沉重,因此部来不及完成此愿。
  陆寄风义猛然想到:他所知道的魏国先帝,寿命都短得离奇,之前的明帝拓跋嗣,只活了二十二岁;再之前的道武帝拓跋珪,也只活了三十九岁;更之前的就不是陆寄风所能知道的了。难道是因为他们本来就不是人类,所以寿命比普通的狼长,但是却比人短?
  舞玄姬赐予拓跋氏灵性,利用他们为自己建立了这个庞大的国度,称她一声仙后,并不为过。这么多皇族将她敬若神明,视为最高信仰,这种信仰是完全不可动摇的。
  但是,许多信仰都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魏国的贵族世代信仰舞玄姬,或许也不明白魏帝竟不是人类。如果这个秘密被揭穿,还有人愿意事奉畜牲吗?胡汉之隔已经令许多人不能接受,更何况人畜之隔?
  这篇石室之文,何止能动摇舞玄姬,真的还能动摇魏的国本!
  陆寄风深吸了一口气,道:“兹事体大……请大师善隐此秘,勿为第三者知。”
  吉迦夜道:“贫僧理会得。”
  然而,陆寄风与吉迦夜话才说毕,身边便传出了极低的一声冷笑。
  那笑声贴壁传出,震动人心的低沉声音说道:“两人知道,已经太多余了。”
  陆寄风眼前的虚空之中,赫然出现高大剽健的身影,浑身隐约蒙着一层黑气,似幻似真,渐渐地形态趋定,整个人就像一座山一般,巍立在陆寄风面前。
  他身长至少有九尺,威猛的身躯披着刺绣华丽精致的黑袍,光秃的头上,额间刺着有如狮影般的美丽青色纹路。睑孔线条深刻浑厚,有如雕像,右耳串着繁丽的黄金耳珰,垂至肩上。整个人在无比的贵气之中,更弥漫着难以言喻的邪气。
  一见到他,陆寄风便产生一种强烈的直觉,他感到就是这个人偷袭吉迦夜,并且夺走拓文。
  吉迦夜见到他,声音几乎哑了,道:“你……你果然没死,狮子……?还是贫僧应该称你云无识?”
  云无识发出低沉的笑声,道:“我乃圣女右护法,怎可能被你这一介凡夫所杀?
  我命如恒河之水,永远不绝。”
  吉迦夜道:“哼!火炉中的残雪,也敢妄比恒河!狮子,你们这些妖党由佛国窜逃东方,还能再逃往何处?”
  云无识深刻威严的脸上,只带着极为不屑的冷笑,微仰着脸睨视他们。吉迦夜已失去武功,不足为虑;陆寄风虽然高强,在未逢敌手的云无识眼里,却也不过是个凡人,不值得当一回事。
  陆寄风加强了戒备,道:“是你伤了大师,夺走石室之文?”
  云无识的目光扫向陆寄风,道:“方才未及杀你,只是让你残喘片刻。”
  “真是夸口!”
  陆寄风不敢大意,话声方出,指间剑气已往云无识的眉心刺去!
  他由吉迦夜口中知道云无识根基绝世,连吉迦夜都苦战了他九天,犹未能取他性命,自己若是不使出极招对付这魔物,是不可能有任何胜算的。
  陆寄风的指剑甫至,云无识身子如光影一闪不见,剑气嗤地一声刺向虚空,而云无识已经赫然又留在原位,竟像根本就没有移动过一般。陆寄风接连数招气剑,便全包围住云无识的所有要害及出路。同时左掌拍出,暴喝一声,拍向云无识!
  谁知云无识的身体,竟当中裂为两半,陆寄风掌力落空,身边已骤觉风紧,云无识的两半身体左右两掌,往不可思议的方位击向陆寄风的前后两面!
  陆寄风一时竟无处可退,碰地一声,前后各中一掌,简直像被两座山压中前胸与后背,胸腔间几乎要被压碎!
  陆寄风口中鲜血狂喷,溅洒在污墙之上,踉跄跌后数步,往后仰倒。云无识已回归原地,依然伟岸而立,鄙视地看着陆寄风。
  陆寄风很快地调息运气,将逆乱的真气导回正途,与云无识隔着数尺对峙。云无识见他没破这两掌打扁,还好好地站着,眼里也露出一抹惊佩之色。
  甫一交手,陆寄风就被云无识轻易击中,主要是因为当陆寄风看见他居然当中化作两半,—时之间太多震惊,来不及反应之故,陆寄风不禁想:“这是什么妖术?”
  但既然吉迦夜曾对付过他,那么就算再奇特的武功,也必然有破解之法。遇上这样的强手,陆寄风专心寻思对付他的法子,心无旁骛,凝神以对。
  陆寄风与昙云无识的双眼对望,不敢稍微移开。虽然云无识的身形伟美,乍看之下有着令人心折的风采,但是眼眸却才是真实面目的呈现。陆寄风在他冰冷的眸子中,只看见轻视、狡狯,以及深刘的卑恶灵魂,令陆寄风感到极度的厌恶。
  云无识道:“南人,你不是我的对手。”
  陆寄风道:“你盗石室之文时,落荒而逃,是不是对手还很难说。”
  云无识笑道:“多让你活片刻,你便小看了我?呵!真是幼稚可笑!”
  云无识缓缓地走向陆寄风,陆寄风的眼睛仍紧盯苦他,脚步缓然往后退却,云无识更生轻敌之心,暴喝一声,口中发出的雷霆震得地面一动,差点把陆寄风整个人往后掀倒!陆寄风身子一晃,便又立稳,云无识已得意地大笑了起来。
  这一声叱吒之中并无伤人之威,他只是想威吓陆寄风而已,陆寄风自然不会被这虚张声势所震慑,反而对云无识的自大感到可笑。
  陆寄风掌中暗自蓄气,算准了自己这一掌突出,云无识可能会闪避及还手的连续九个步骤,便双掌呈圆,身势略屈,双掌推出,包围住云无识的退闪方位,同时已绕至他身俊,双掌汇圆,拍向云无识的背心!
  谁知云无识竟又消失不见,陆寄风大惊,这一掌击至一半,连忙收回,他直觉想到云无识是以快到他看不见的身法溜开,便本能地转过身防备云无识的背后偷袭。谁知他—转身的同时,后颈已被猛然砍中!
  陆寄风眼前一花,整个人在中空中被摔了两三圈,才重重地跌倒在地,颈部痛得他头昏眼花,好像脑袋被搬了家一般。幸而陆寄风尚未被击中之时便已有警觉,这一手刀砍下,他已顺势往前略倾,消去了不少力道,才没被打得脑浆迸裂。
  饶是如此,陆寄风这下子也眼前漆黑一片,什么也无法想,整个人动弹不得了。
  他听见云无识得意的大笑,却全身发软,连动根小指都难。
  吉迦夜拖住陆寄风的手,将他拉至一旁,挡在自己身前,道:“狮子,你的黔驴之技,不过如此吗?”
  云无识轻蔑地笑道:“如此已将他打平在地,你还要瞧他何等的死状?”
  吉迦夜道:“贫僧对死状没什么兴趣,倒是你若想见识真正的高手,我可以让你开一开眼界。”
  云无识忍不住发出一连串的大笑,道:“哈哈哈……真正的高于?就凭他?还是你?”
  吉迦夜道:“贫僧说的真正高手就是他。贫僧的神变,与陆施主的绝世武功相比之下,微不足道,甘拜下风。别忘了你曾是贫僧的手下败将。你如果能打败他,那么贫僧如今败在你手中,可以说是心服口服了。”
  陆寄风迷糊之中,听见吉迦夜居然在帮自己大吹法螺,不由得苦笑连连。事实上自己与吉迦夜也总是打成平手,哪里谈得上什么微不足道、甘拜下风?不过吉迦夜会在他被打得动弹不得时,说出这样的话,必有他的主意,只是陆寄风现在还听不出来罢了。
  然而,就在这时,陆寄风查觉出吉迦夜放在他背俊的手指,正在轻划着他的背部肌肤。
  陆寄风一怔,渐渐感觉出吉迦夜的手指不是乱动,而是在写字。
  原来他把自己拖到一旁,是为了以自己的身体掩饰他写字传话。吉迦夜聪敏过人,一心能够二用,甚至能双手同时以不同的两国文字写出两篇主题不同的文章来,此时一面与云无识应对,一面写字传话给陆寄风,对他来说只是小事—件。
  吉迦夜写的是:“城外初战,汝曾取药而服,功力大增。”
  陆寄风猛然想起:自己身上还有寇谦之所给的五石丹,虽然寇谦之敌友不明,可是五石丹的威力,他是领教过的,怎么现在忘了?
  云无识哼了一声,道:“当初我并未败,是你侥幸!”
  吉迦夜道:“侥幸也罢,打败了你也罢,你被贫僧斩首,是西域十六国尽知之事,除非你能在西域诸王面前杀了贫僧,否则“狮子比丘死于罗宾僧吉迦夜之手”,便是世所公认。”
  云无识怒道:“我现在就扭断你的狗头,传送西域八表!”
  吉迦夜道:“呵,贫僧已是这副老态,你以为将这颗老头颅传送天下,就能显示你的威望?只不过让人取笑,原来重生的狮子比丘,杀死了一个没有武功的老头,就得意非凡得大肆宣扬了!哈哈!你可真是宝刀未老,威风不减当年呀!”
  云无识怒道:“你……你的武功也是被我废的,可不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人!”
  吉迦夜攸然道:“话是如此,那么你要对多少人解说一番?还是在贫僧的首级旁,附上详细的说明一份?为保证所有佛国之人都看得见,你最好再备上几名说唱之人,演成故事,见人就表演一遍,或许可略为雪耻,恢复你的武名。”
  云无识脸色铁青,默然不语。他是十分要面子之人,当初因为舞玄姬不在,没有主人约束他,因此他纵情酒色,夜御百女,功力大为退步,才会败于吉迦夜之手。也因为当初睑丢得太大,他无颜重回西域,便待在涼国。以他的能力,当然很快便纵横—时、直到后来舞玄姬操纵拓跋氏建立了魏国,他见到旧主没死,又连忙回头找过舞玄姬,重输赤诚。舞玄姬对他的底细知之甚详,倒是并未怪罪,命他继续留在北涼,随时候命。
  就在吉迦夜和云无识说了这么多话之时,已经在陆寄风背上写了不少字,陆寄风专心地每个字都辨了出来:“狮子擅于幻象,蛊乱汝心。汝只管信己所觉,击其要害,勿惶恐而缩。
  若幻为无形,其动不离其影,可捉影而攻。”
  陆寄风恍然大悟:“原来他的消失是幻术,人还在原地,只要我盯着他的影子,就可以看出他的去向。”
  而吉迦夜的话令云无识又气又急,沉声道:“老僧只会耍弄嘴皮,以为这样我就不会杀你了吗?”
  吉迦夜道:“杀我不能增加你的威名,但也不能让我对你服气,除非你打败中原第一高手,我才相信当初我打败你只是侥幸。”
  云无识冷笑道:“我听说中原第一高手,是通明真人司空无,不过……嘿嘿,他是否还在人世?恐怕是个问题。而他?”他瞧了倒地不起的陆寄风一眼,只从鼻间哼出一口气,道:
  “他已经是待宰的鱼肉,你在说什么废话!”
  吉迦夜道:“他是通明真人的闭关弟子,会像你所见这样肤浅吗?”
  云无识道:“你眼睛睁亮,看看他怎么死在我手中!”
  云无识举掌便要袭向陆寄风之躯,陆寄风顿觉胸口一窒,云无识这一掌打下来,自己应该会死吧?不过服了天婴之后的自己并不容易死。难道吉迦夜想激云无识杀了他,好让云无识离开此地,再等着陆寄风活转?这倒是个好计。
  但吉迦夜怎么会知道自己不死的事呢?他并没有对吉迦夜说过这一点,因为那是陆寄风不愿意想的事情。他并不觉得不死是件好事,反而每当想起这样的体质,心中就感到沉重。
  云无识的掌气却及时止住,又收了回去,冷冷地说道:“老贼秃,你想骗我中计?”
  吉迦夜安然道:“我骗你什么?就如你所说,他现在完全无力反击,你怎么不趁这个机会杀了他?”
  吉迦夜越这么说,云无识就越不相信陆寄风真的无法反击,或许陆寄风躺在地上,就是在等自己靠近,使出什么方法对付他。
  云无识反往后一退,傲然道:“你把他的头割下来,我饶你不死。”
  吉迦夜奇道:“这是为何?”
  云无识道:“圣女老人家要他的头颅,你已经废在我手中,我杀不杀你都是一样!”
  吉迦夜笑道:“哈……你说得没错。贫僧虽杀过不少邪魔外道,陆施主却是个仁人君子,贫僧不忍杀他,还是请你你亲自杀掉中原第一高手。”
  云无识道:“你竟宁愿与他一起死?”
  吉迦夜叹道:“这是无计可施,你快动手吧!若你能杀了他,贫僧就相信你是真正的第一人,当初贫僧是侥幸胜了你。”
  吉迦夜一再地激云无识出手,让云无识认定了陆寄风绝对有什么诡计,遂双足微震,整个人便凌空浮起,趺坐于半空之中,双掌合十,一副安闲之态,道:“哼,你不必激我,我想领教所谓的中原的第一高手,有何能耐!你叫他起来,与我正面一决。”
  吉迦夜叹道:“可是你……”
  云无识喝道:“不必废话!”
  吉迦夜只好拉着陆寄风,让他坐起。经过他们这番智斗,陆寄风已能动弹,被吉迦夜一拉就坐了起来,吉迦夜拉着他,看似只是拉他坐起,其实却是反扭陆寄风的手臂,同时以特殊的指法捏抓着他的腰、背,他所拉捏之处,都让陆寄风感到十分疼痛,不知道吉迦夜这是在干什么,但是他很快就发现:吉迦夜并不是随便乱捏他,吉迦夜的手指、腕部等地都用上了推揉之力,被硬扯及捏过之处,竟筋骨大畅,就连反扭俊再放开的于臂,都像灵活了许多。
  陆寄风暗自惊异,想道:“这又是什么通筋理气之法?”
  天竺早在婆罗门教之时,苦行僧便已发明出瑜珈术,使受到极大苦楚的身体,立刻复元。
  虽然佛教兴而婆罗门教式微,瑜珈却还是文化的一部份,而留存了下来。吉迦夜拉起陆寄风之时,便以瑜珈的手法助他通畅经脉,这与中国的气功通畅经脉方法不同,而效果各有千秋。
  陆寄风对吉迦夜反激云无识之计,心领神会,便故意不理会云无识,以虚弱的口吻道:
  “多谢大师相救。”
  吉迦夜双手按着陆寄风的肩,道:“陆施土,此魔欲取你的首级,你可得加意小心了。”
  陆寄风暗中取出一丸五石丹,说道:“我晓得。”
  他正打算趁着背对云无识之时,将五石丹服下,云无识却已觑见陆寄风似有动作,喝道:
  “你在做什么?”
  云无识一掌击去,陆寄风急忙回掌接下这一道气劲,两人的掌气相格,均被震退,而陆寄风手中的五石丹也飞散了出去,不知落在何处。
  云无识叱道:“你们果然在搞鬼!”
  只见云无识两掌如电,狂涛般的内力一波一波击向陆寄风,陆寄风身处掌气之中,不断地以自身真气运使推移云无识之功,牢房内的茅草等轻柔之物被这股内力牵动,在半空中旋转疾飞,顺着陆寄风周围的气流转出了漩涡。但这都是云无识之力,陆寄风只是中心的一个轴而已。
  云无识的掌风越盛,绕着陆寄风转的气漩就转得越快,陡然陆寄风口发叱吒,身子往前倾去,便挟着巨大的气劲轰向云无识!
  这宏阔之气,有如一堵巨墙般迎面倾去!云无识竟硬是双掌迎击,将这股力量又推回陆寄风身上!
  陆寄风的身子在半空中轻飘一转,顺着气劲而动,有如狂风中的一片落花,优美地缓缓飘落,全然无伤。
  陆寄风学习上清含象功以来,越来越体会顺势之要缔,总是藉对方的力量而行动,让对方反而找不到他的破绽。而这样的对打方式也正好符合他不爱动武的个性。
  陆寄风一落地,反手便拆下一条围栏,握在手中为剑,身子剞立,便递剑刺去,游丝剑法的起势攻向云无识。
  他以棍为剑,又让云无识吃了一惊,但是却不以为意,随手拆招。陆寄风手中是棍,但灵活飘然,矫矫灵动。吉迦夜只见到陆寄风手中光影翩连,千丝万缕的剑气在云无识周身游走,云无识有如被飞链困锁的巨兽,虽张牙舞爪,但始终脱不出剑气包围。
  旁观的吉迦夜暗喜,想道:“陆施主的剑法果然高妙!”
  不料云无识骤然间眼中精光一闪,抓起斗蓬疾挥,陆寄风长棍刺至,与斗蓬相格,斗蓬下的刀刃力道透过,竟削去了一截木棍。
  只见云无识灵活地挥动衣摆,陆寄风手中长棍扦格进退,有如黑鹰激斗巨蟒一般,或飞舞腾跃,或窜升疾扑,互有进退。然而斗蓬底下的刀刃毕竟锋利无比,与木棍相触几下,陆寄风手中的木棍已经一寸一寸地削断,最后只剩下手中不到五寸的一小截了。
  陆寄风手劲一透,残棍化作片片碎木挥向云无识,云无识斗蓬一档,木屑纷纷打在斗蓬上,落了下去,没伤到云无识分毫。
  云无识缓缓地放下斗蓬,冷笑着道:“想不到有人习得司空有的剑法,很好!很好!”
  陆寄风吃了一惊,道:“你……你怎知司空有的名号?”
  云无识笑道:“我何止知道她?我还亲自打败了她,让她拜服在我的脚下!”
  陆寄风道:“此话怎讲?”
  云无识道:“你就亲自到地府去问她吧!”
  说完,云无识身上金光一闪,化出无边巨光,陆寄风正欲掩目,吉迦夜已喝道:“别遮眼,这是幻觉!”
  陆寄风警觉,若是闭目,不就等于束手待宰了?但是高手过招,只要一瞬间的失神,就代表死亡,陆寄风欲掩目的一瞬间,云无识的内力已经袭至,陆寄风目不转移,在大放光明、一片白茫之际,看见地上一团黑影,而知道那就是云无识所在的位置,却已被云无识一掌击中,整个人远远地飞了出去,以血肉之躯,一连撞穿了两道土墙,像是摧枯拉朽般,背部重重地撞在第三面墙上,第三面墙也被震得危危欲穿。
  地牢中的死囚们打从陆寄风与云无识激斗之时,都吓得抱头缩在角落,没有人敢探出来多看,此时陆寄风被打得穿破两墙,更是让他们魂飞魄散,根本就不敢相信。
  陆寄风听见自己的骨断之声,他也没时间再感觉疼痛了,趁着云无识追击而至的短暂时间,陆寄风已又取了颗五石丹,服了下去。
  而地面上的黑影也已逼至,陆寄风急时扑地滚开,背后轰然一响,那道墙已被应声击破!
  金光骤失,云无识立在被打出大洞的墙前,笑道:“吉迦夜老贼,你看清楚!天下第一的高手,就将死在我的手中!”
  云无识发出虎啸,身子一弓,双掌成拳,往陆寄风身上扑去!
  陆寄风丹田涌出源源不绝的真气,双掌拍向扑来的云无识。云无识巨大的铁拳整个迎上陆寄风的两掌。他本以为陆寄风的双掌会被他的拳头硬生生给打得双臂尽碎,然后全无招架之力地任由他凌虐至死。不料他的双拳“扑”地一声,打在陆寄风双掌之上,竟浑身一震,身子在半空中顿了一秒,接着便感到反扑回来的沉重真气,将他整个人撞摔出去。
  云无识口吐鲜血,被击飞出数丈,陆寄风翻身反击,云无识眼睛一化,急忙隐身避拳,但隐了身的他,仍被结实地在胸、腹各被拍中两掌,口中更是血瀑狂喷。
  他惊觉陆寄风似乎已经不被他的隐身幻术所骗,只好踉跄地现身,及时一挥斗篷,斗篷底下的利刀嗤地画破陆寄风胸前衣裳。陆寄风退跃一闪,趁此时云无识也重新立稳了身形,眼前一黑,陆寄风竟已逼至眼前,一掌已离他不足半寸,结结实实地打在他的腹上!
  云无识只来得及运气相抗,却还是被击退十丈之远,好不容易站稳,已是神智有点恍惚,双腿也像失去了力量似的,再不逃走,恐怕就要死在陆寄风的下一掌了。他实在想不通:为什么陆寄风受了他那么多掌,立刻就半点事也没有,还能发出如此威猛的掌气,几乎要取了他的命?
  陆寄风立在十丈之远处,将上清含象功运转于周身,自身的真气将周边气流牵动变化,令陆寄风整个人像被罩在一层云雾里一般,身形飘渺,似有若无。但在一团浑沌之中,却又隐隐若雷霆将至。只见陆寄风身形一动,这股挟风带雷的巨大真气,以压天之势倾向云无识!
  云无识已受数掌,全身痛苦不堪,哪里敢再硬接这一掌?随手抓起两名死囚,抛向陆寄风!
  同时双掌画出方圆,封住了前关,并飘然往半空一跃,化身消失!
  陆寄风惊见两道人影飞来,已经收势不及,那两名死囚一声也不吭地被陆寄风的上清含象功击中,重重地摔落在地,外表并没有什么异状,但是皮肤底下的肌骨五脏,已经全化作肉泥,落地后片刻才整个人消扁了下去,血水往七窍喷了出来,极为可怖。
  陆寄风大吃一惊,那两人皮下全化作血泥,根本就不可能救回,云无识竟会如此狡诈奸险,看来自己还是小觑了他,应该早一点料到他会使出这么卑劣的方法逃遁才是。
  陆寄风喘着气,周身真气仍旺盛地流转不已,他连忙席地而坐,将真气在体内流转运行,渐渐导回正途。行过了一个小周天,他的根基又精进了不少。
  陆寄风起身,环顾周遭,地牢内已经一片狼籍,囚房处处被击破,有如废墟,虽然关不住死囚了,但是他们全部都吓得呆若木鸡,缩在角落,不要说逃,就连呼吸重一点也不敢。
  见到陆寄风展现了这样威猛的功力,吉迦夜马上了解当初陆寄风与自己动手时,心里先存愧咎之念,总是欲进反让,实力并没有完全发挥,才打成了平手。若是陆寄风心存杀意,吉迦夜可能早已死在他的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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