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两小无猜　四面楚歌

 

2020-03-23 22:45:20   作者：范瑶   来源：范瑶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他见绿衣少女的眼神落在紧闭的柴门上，他也顺着放眼瞧去。
　　原来，门上，用竹枝插着一张白纸，上写：
　　凤翎：
　　我往川中一行，采取天蟾的配药，大约半月可回。捕回后，可置于第九十九个冷玉匣内，方不会热燥而死。牢记！
　　九州留
　　这张纸条并没有值得吃惊的事，平常得很，为何绿衣少女竟呆在门口，花容极为焦急，怅然沮丧呢？
　　郑雷想着，不由道：“令祖老前辈去采配药去了？”
　　绿衣少女木然地点点头道：“是呀！这……这……这便如何是好呢？”
　　郑雷奇怪地道：“难道令祖从来不出药王谷吗？”
　　绿衣少女摇头道：“一年却有一半到外面去找药，难得在谷内清静十天半月！”
　　“既然如此，姑娘何必……”
　　“现在情形不同呀！”
　　“什么情形不同？是不是捕捉‘三足天蟾’必定需要他老人家？”
　　“那却不需！”
　　“姑娘，这就不要紧了！”
　　“哎！你这个人……”
　　“我这个人？……”
　　绿衣少女急得粉面飞霞，搓搓手，咬着下唇，焦急地终于说道：“你看，这谷中只有我们两个，一男……一……”
　　她原来是为了孤男寡女，同处一室，生恐蜚短流长，传了出去有失了药王谷赵家的清誉！
　　郑雷不由豁然大悟。
　　他觉得她的顾忌不是多余的。慢说是一女儿家，就是自己，也应该瓜田李下各避嫌疑才是道理。
　　因此，他也红着脸苦苦一笑道：“真不凑巧了，只是在下无福，不能拜见长者。姑娘，就此告辞了。七日之后，飞瀑潭再见吧！”
　　说完，拱拱手，大跨步向来路上走去，义无反顾。
　　绿衣少女的一双杏眼，随着郑雷的背影，片刻未离。
　　眼见郑雷的影子已快转向谷口的峭壁。
　　她突然点地腾身，追上去，娇呼道：“慢走！你到哪里去？”
　　郑雷回头应道；
　　“在下就在飞瀑潭附近等着姑娘！”
　　绿衣少女的柳眉上扬，憨口的道：“等我七天？”
　　“当然，当然等姑娘七天。”
　　“那……吃什么？睡什么？”
　　“嘿！嘿嘿！凤翎姑娘，你想得真周到，谢谢你……”
　　“咦！你怎么知道我叫赵凤翎？”
　　“这……令祖的留字上写得明白，在下适才所见，焉敢就忘！”
　　“你……”
　　赵凤翎咬了咬下唇，略一沉吟，忽然改变了初衷，话题一转道：“你居然记下了我的名字，那你姓什么叫什么也该告诉我呀！”
　　她的一张粉面涨得通红，连脖子也像五月的榴花一般，娇羞不胜。
　　郑雷觉得大丈夫行不改名，坐不改姓，何况，自己与药王谷既无仇，又无怨，也不应该再隐瞒的！
　　因此，他爽朗地道：“在下姓郑，单名一个风雷的‘雷’字！”
　　赵凤翎颔首低声道：“郑雷！”
　　接着，她又面容一正，朗声道：“郑少侠，你不要走了！”
　　语意似乎十分坚决。
　　郑雷不由大出意料之外，生恐自己的耳朵把话听错了，疑惑地道：“凤姑娘，你是说……”
　　赵凤翎更大大方方地道：“七天餐风宿露，虽是武林人的家常便饭，但是又何必白白地受这份苦呢？留下来，心正不怕邪，你就住在爷爷房里吧！”
　　郑雷犹自嚅嚅嗫嗫地道：“怎好为了在下享受，打扰姑娘？何况不太……方便。”
　　赵凤翎爽快地道：“没有不方便的地方！走！我爷爷不在，连不准展功献艺的忌禁也可以免了。随我来好啦！”
　　她说着，招了招手，一起势射向竹篱之前。
　　郑雷当然是求之不得，可以免除七天冻饿之苦事小，不必在“三足天蟾”未出水之前与“彩衣老者”同紫罗兰碰面多生枝节事大。
　　何况，赵凤翎话已说出，自己若再忸怩作态，也显得太也小家子气了。
　　因此，他也随之回到茅舍之前。
　　这时，赵凤翎早已推门进屋。
　　室内，窗明几净，一尘不染，名画古琴，医典盈橱，十分精致。
　　左面，一连两间，乃是药库。
　　大小的瓶罐葫芦，塞满了四壁的竹架，真乃是琳琅满目。
　　药库最后，乃是一间画室，也正是“妙手回春”赵九州的卧室。
　　右侧，竹帘低垂，绫幕掩映。
　　不用说，必定是赵凤翎的香闺。
　　赵凤翎将郑雷让在上座，然后笑嘻嘻地道：“一连两天，可馋死了，先弄些吃的。郑少侠，你稍坐片刻！”
　　郑雷也笑道：“凤翎姑娘，你爽快，我也爽快。如果你不讨厌，生火取水的事，在下足以胜任，不致劳动你一人！”
　　“你是客人，如何使得？”
　　“若是把我当客人，在下只有告辞，愧不敢当了！”
　　“这断然……”
　　“姑娘不是说武林一脉，莫落俗套吗？”
　　“好吧！算我自己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哈哈哈哈……”
　　“咯……”
　　两人爽朗地大笑，真的分工合作，生火取水，添柴煮饭。新鲜的蔬菜，腌腊的野味，便当得很，少时便端在桌上。
　　一来，二人都已饥饿，二来自己动手煮的，分外香甜。
　　席间，两人少不得谈起结网捕捉“三足天蟾”的事。
　　赵凤翎又慎重地道：“七日之后除了捕蟾之外，还少不得要预防第三者插手！因为‘三足天蟾’乃是人间稀奇之物，虽然消息尚未传入江湖……”
　　不等她说完，郑雷已紧接着道：“据在下所知，消息已不胫而走，而且已有江湖人进入吕梁山了！”
　　赵凤翎闻言，突然将竹筷一放，奇怪地道：“真的？难道你有什么发现吗？”
　　郑雷道：“在下第二次追赶凤姑娘之际，凑巧碰上了两人为天蟾之事争论！”
　　他将晋城“孤魂祠”一段往事轻轻隐过。
　　赵凤翎早已抢着道：“两人？有两人？为天蟾之事争论？”
　　一连几句问话，可见她心中的焦急。
　　郑雷便就“彩衣老者”与紫罗兰之事，简略地说给她听。
　　赵凤翎忧形于色，忙道：“不知那二人的功力修为如何？”
　　“据在下揣测，部是武林中一等一的高手！”
　　“哎呀！那可槽啦，偏偏爷爷又不在谷中！”
　　“凤姑娘！你是说……”
　　“三足天蟾体躯虽小力大无穷，逆着飞瀑上跃，可以看出。捕捉之人，势必使尽全功，用大力手法，将它制服！”
　　“姑娘当然可以办得到！”
　　“可是，若是有人乘机偷袭，心无二用，不能分神，岂不大糟？”
　　“姑娘说的是那二人？”
　　“是呀！”
　　“这一点尽可放心。区区不才，愿意代为分劳，不让他们猖狂！”
　　“可是，以一敌二，孤掌难鸣。假若……假若再有强敌……”
　　赵凤翎愁容满面，忧心忡忡。
　　因为，她不知郑雷小小年纪，功力修为如何。
　　郑雷却咧嘴一笑，豪气干云地道：“凤姑娘，纵有千军万马，在下也堪一挡。你只管专心捕捉天蟾，在下不许他们侵扰姑娘就是！”
　　赵凤翎虽无轻视之意，但显然的也无信心。
　　她沉思了片刻，想从郑雷的师承门派中来衡量他的功力。
　　因此，她巧妙地道：“郑少侠是哪一个门派的传人？仙乡何处？”
　　郑雷苦苦一笑道：“惭愧！在下并不是任何名门正派出身，孑然一身，四海为家！”
　　赵凤翎不由微微一愣，梨涡隐现。
　　因为武林人有时不愿轻言师承门派，第一是恐有失招丢脸之事辱及师门，第二是保守自己功力招式的秘密。
　　郑雷既不说明，赵凤翎也就不便苦苦迫问。
　　本来是一顿喜孜孜的饭，为了这事，赵凤翎却在内心里担忧，担忧捕捉天蟾之时，突然节外生枝。
　　但是，这也是未可预料之事，只有放在心中。
　　日月如流。
　　一天、两天、三天……
　　已经是六天过去了。
　　在这六天之中，算是郑雷既清闲又安逸的日子。
　　赵凤翎忙着结网，因此，凡是郑雷可以动手的事，他都抢先去做，甚至于洒扫的事也不例外。
　　也就是由于这个原因，他与赵凤翎之间，已没有半点生疏之感，彼此像是多年的挚友，感情突飞猛进了不可以道里计。
　　就在第六天的傍晚。
　　两人忙碌一番，带了丝网，倒关上柴门连袂出了药王谷。
　　也不过是三更时候，已出了幽径，到了飞瀑潭，还没现身，二人不由倒抽口冷气。
　　赵凤翎是大吃一惊。
　　连郑雷也不由呆住了。
　　荒野僻静的“飞瀑潭”，飞瀑隆隆依旧，潭水淼淼未改。可是，围着潭的四周，飞瀑附近，却是魔影憧憧，眼光碌碌，不下十来起人。
　　彩衣老者凝神站在潭左，虎视眈眈，双目炯炯。
　　紫罗兰俏立潭右，虽然故作轻松，但却掩盖不住她一脸的紧张。
　　紧靠着飞瀑之下，地上盘坐着一位半老徐娘，云鬓不整，衣衫肮脏，正在运功调息，养神待变。
　　潭边，杉树下面，五个黄衫老者，年龄相若，乍看去分不出谁老谁少，奇怪的是五人不但穿着打扮一致无二，连面目也十分相似，真好像一个人的五个影子，分开来趺坐在五处。
　　五个怪黄衫客的一旁，另有一个庞然大物般的和尚。
　　那和尚袒胸露腹，肚大如鼓，白胖胖的脸上，永远露出笑容。
　　斜对着肥胖的和尚，一个苍白花发的老花子，正在鼾声大作，是喝醉了酒，又似在熟睡。
　　那花子，斜倚在一块大石之上，颈下横着一根枯藤短杖，怀中抱着一个其大如瓮的葫芦。
　　这人，郑雷一看就知，是常听人言的“穷家帮”帮主，江湖上负有盛名的“醉里乾坤”司徒良。
　　远在潭的另一端，树荫之下，还有三五丛人。
　　但是，那些人似乎自知无法与这些一时硕彦的诸人抗衡，不敢妄想争夺“三足天蟾”，而又不愿离开。
　　他们一定是想发现奇迹，远远地等着“三足天蟾”送到自己手心来。最少，要开开眼界，一见这人间稀奇之物。或者是幸灾乐祸，看这些辣手人物，杀个你死我活，两败俱伤。
　　这情景，把飞瀑潭衬得气氛紧张，一片愁云惨雾，仿佛死神的脚步一声声慢慢地走近了来。
　　只等“三足天蟾”一出现，杀劫也就随之而起。
　　赵凤翎杏眼扫视群雄一遍，低声对郑雷道：“郑少侠，想不到风声传入江湖，引来这许多棘手人物。看越来，今日恐怕不易得手了！”
　　郑雷此时也不由暗捏了一把汗。
　　眼见着这环伺在四周的高手，立刻就要变成自己的对手，每一个人又都是不可等闲视之的有名人物，要想一个个的打发，可真没有把握。
　　因为，英雄也怕人多，好汉难敌四手。而那众矢之的“三足天蟾”却是独一无二，没法分开的。
　　可是，郑雷在药王谷曾经夸过海口。
　　他说过：“纵有千军万马，都由在下打发，姑娘尽管放心！”
　　此时，言犹在耳，难道说的话不算？
　　想着，他苦苦一笑，低声道：“凤姑娘，在下还是一句话，你只专心一意地捕捉天蟾。其余的事，全由区区一人担当！”
　　赵凤翎哪有这种信心，口中虽未直接明言，但却勉强地笑了一笑，道：“这些人可都是惹不起的硬主，个个是难缠的健者！”
　　她的凤目瞧着郑雷，又指点着那半老徐娘道：“这个脏女人是宇内弄蛇的名家，江湖上找不出第四位的怪人！”
　　郑雷不由一愕道：“难道她就是‘女蛇神’秦大姑？”
　　“女蛇神”秦大姑的名字，在武林中与“碧发蛇姬”、“盘龙神女”鼎足而三，也是弄蛇的权威，辣手的女人。
　　她的名讳，郑雷也是从追探蛇园“梁夫人”的来历，与探访“买蛇美妇”的名单上记在心中的。
　　他想不到，今天却在此露面了。
　　赵凤翎点头道：“正是这个妖妖怪怪的女人！看那令人一见发呕的肮脏样儿！”
　　说完，她又指点着打鼾的老花子道：“这花子头你该认识吧？”
　　郑雷连连点头道：“穷家帮帮主‘醉里乾坤’司徒良，算是武林前辈。”
　　不料，郑雷的低语还未落音。
　　“醉里乾坤”司徒良的鼾声陡停，一弹而起，大叫道：“哎呀！不好！又来了两个高手，这可难对付！”
　　他这一叫，声如雷吼，潭边的一众群雄，不由全是一愣，个个凝神作势，游目四下搜寻。
　　“女蛇神”秦大姑嗤之以鼻道：“老花子，你是发酒疯，还是做恶梦？”
　　不料，紫衣飘飘的“紫罗兰”却淡淡一笑道：“他一不发疯二不做梦，真的又来了两个高手，只是不知为什么躲躲藏藏地不敢露面！嘻嘻！”
　　郑雷心中更是一懔，扯了扯赵凤翎的衣角道：“凤姑娘，我们出去……”
　　赵凤翎正系好蒙面青纱，尚未答言。
　　“唰——”一声破风之声，陡然射到身边，两人不由一跃分开，同声喝道：“怎么！打算偷袭暗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