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八大头陀　风港喋血

 

2020-03-23 23:29:47   作者：范瑶   来源：范瑶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原来，梨木桌面，被那和尚不经意的画着一个“↑”箭头，正指着镇西之外。
　　那记号每一笔都深入桌面五分有余，几乎把寸厚的梨木刺穿，纵然是利刃用力的刻划也不过如此而已，和尚的力道可想而知。
　　然而，郑雷所以如醉如痴，并不是惧于这和尚的施功示警，更不是被和尚的功力所慑。
　　郑雷不解的是这八个怪和尚的来历。
　　他与这些和尚一面不相识，这显然是与十日之约有关系，“彩衣老者”为何不亲自出面？这八个和尚是什么人？
　　难道他们又是“死神教”的爪牙？
　　想着，他付了酒钱，匆匆地下楼，依着方向，向镇西门外江边赶去！
　　滚滚江水，日夜东流。
　　雪白芦花，随风掩舞。
　　“大风湾”是一个江湾险滩，午前风险流急，午后风浪略小，但由于港汊分歧，船泊不到，人迹也稀少得很的荒凉之地。
　　八个奇形怪状的和尚，分踞八处。
　　他们人人面隐杀气，目露凶光，都注视着不远的市镇通往这“大风湾”的来路，也同样露着焦急之色。
　　大路上，一条彩色的身影，风驰电掣而来。
　　八个和尚，再加紧张，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彩色人影一晃而至。
　　郑雷的人已如一道彩虹，飘身落地，凝神四下一扫，朗声对那些和尚道：“此地就是大风湾吗？”
　　在酒楼施功示警的高大和尚，早已怒目圆睁道：“算你找到了！这儿就叫做大风湾，也就是你的葬身之地！”
　　郑雷闻言，不怒反笑，哈哈一声道：“不见得吧！”
　　另外七个和尚，已渐渐逼近了来，人人狰狞似鬼，个个凶焰万丈，同声喝道：“小子，今天插翅难飞！佛爷们超度你就是！”
　　郑雷明知一场恶斗在所难免。
　　因此，十分沉着地道：“在下既然来了，当然是一律奉陪。不过，在未动手之前，区区一定要弄明白，各位是不是‘死神教’的手下，花衣死神的爪牙？”
　　不料，那高大和尚暴吼声道：“放屁！洒家乃是‘飞马岭’白眉寺的九大头陀。小子，你瞎了眼吗？”
　　此言一出，郑雷不由一愣。
　　他想不到这八个和尚是西北“飞马岭”白眉寺的僧人，横行在西北道上的“九大头陀”！
　　现在，才明白他们原来是替“飞瀑潭”大肚和尚找场报仇来的！
　　可是，他们为何知道“↑”的记号？
　　没等他开口，那高大的和尚早又咆哮如雷地喝道：“小子，算你胆大包天！杀了‘大肚’师弟，竟敢飞书传讯，用箭头作为记号，约洒家等决斗！这是你自不量力，活得不耐烦了！”
　　郑雷闻言不由大奇道：“这话从何而起？在下何曾……”
　　“拿去瞧！不认帐还行吗？”
　　高大和尚的袍袖一扬，随手抛出一片黄纸，夹着咝咝风声，竟向郑雷射来。
　　这和尚好大的劲道，一张黄纸，竟被他贯足内力，像一块黄铜般，破风而至。
　　郑雷冷冷一笑，两指伸处，毫不经意的夹住了飞射而来的纸条，上面果然写着约斗之语。
　　大意是以“↑”箭头记号为凭，限定八大头陀一决雌雄，下面署名乃是“彩衣郑雷”四字。
　　他看完之后，心知又是那“彩衣老者”的诡计，而且是一箭双雕，既可利用“八大头陀”来对付自己，也无形中使自己与“八大头陀”，结下生死的仇恨。
　　这等“一石二鸟”之计，可称恶毒异常！
　　然而，“八大头陀”此时已不容分说，鼓噪喝道：“小子，既然有种下书挑战，为何又临阵怯战，装呆卖傻干嘛？”
　　郑雷付之一笑道：“老实说，这战书并不是在下所写……”
　　高大和尚勃然作色道：“住口！你是不是彩衣郑雷？”
　　郑雷淡淡地点头道：“在下正是彩衣门下郑雷！可是，人的名儿，树的影儿，谁也瞒不住！”
　　那和尚早又喝道：“‘飞瀑潭’伤害‘大肚’师弟的是不是你？”
　　郑雷也连连点头道：“正是在下！并不……”
　　哪里容他分说？“八大头陀”一齐吼道：“既然如此，你就难逃公道！”
　　八个人，如同八只猛虎，分成四路，齐向郑雷袭到，凶猛绝伦。
　　“八大头陀”在西北乃是鼎鼎大名的一等高手，如今心存报仇，焉不全力施为？
　　一时劲风如同狂飙，八人十六个铁板似的手掌，化成掌山掌海，其势如怒涛排壑，雷霆万钧。
　　郑雷哪敢怠慢？大吼一声：“各位蛮不讲理，在下只有得罪了！”
　　吼声中，猛震双臂，横划一掌，护住迎面大穴，左腕疾翻，使出了“左手阴阳”，认定为首的高大和尚印去，口中断喝了声：“着！”
　　高大和尚一味抢攻，情急怒极。
　　他眼看郑雷若不经意的左掌突出，还狂笑声道：“好小子！原来稀松平常……”
　　他把郑雷的这招绝活，视为普通的一招“翻云覆雨”，不但不跃身闪躲，反而右手疾钩，去搭郑雷的手腕。
　　须知，“左手阴阳”乃是“盲龙”古天客集三十年的经验，超乎“三大绝招”以上的掌中精华，变化莫测，诡异绝伦，非同小可。
　　郑雷冷哼一声：“找死！”
　　但见他的一只左手，突然左翻右拂，化成了千万掌影，赛过一片云霞。
　　高大和尚一钩落空，人已随势向前，大吼道：“不好！”
　　说时迟，那时快，但听郑雷喝叱一声：“照打！”
　　“啪！”
　　闷响一声，顿时血光炫目，腥气扑鼻，高大和尚喷出一口鲜血，双手抱着前胸，脚下连连几个跄踉，站立不住，摇摇欲倒。
　　这一招快极了，他连叫都没叫出声来。
　　其余七个和尚，更没看清郑雷是怎样出手的。
　　他们一愣之下，更加愤怒吼叫起来，七个人舍命抢攻，奋力而为。
　　郑雷一招得手，原可乘势再下辣手。然而，他自念与“九大头陀”近日无怨，往日无仇，他们所以这样对付自己，一则是念于大肚头陀的仇恨，最大的原因，也不过是受了“彩衣老者”的挑拨。
　　因此，他一招之后，按耐下怒火，仅只护身保体，并不再还攻施袭，脚下也连番暴退。
　　七个和尚哪肯放手？步步进逼，节节追缠。
　　眼看退到了芦苇深处，再退，已经没有路了！
　　郑雷不由大急，看情形，七个和尚毫无放手之意，必定要分个生死方才罢手。
　　他想再忍，势必不能，正待发话交代明白……
　　忽然，港汊之内芦苇突分，水声齐响，橹桨咿呀，不知何时，竟冒出八只瓜皮小艇来．
　　八只小艇，每只坐着两个大汉，各执木桨，分开芦苇，泼风也似的钻了出来。
　　虽然是秋凉天气，但那十六个大汉，却都一色的赤着上身，仅只穿着条长可及膝的油绿短裤，光着下半截的小腿，赤着脚。
　　每个大汉都是横筋暴露，肌肉结实。
　　他们的身上，刺满了青青的花纹，有盘龙，有飞凤，有虎形，有鬼头，有蛇纹，有鹰扬……
　　郑雷不由暗喊了声：“糟！前有七个头陀，后有这十六个汉子，大江横阻，看来非要大开杀戒不可了！”
　　就在他想念之际……
　　小艇上的十六个汉子唿哨一声，一齐跃身而起，离艇上岸，每人一柄木桨，吼声如雷，大叫道：“彩衣少年可是郑少侠吗？”
　　郑雷不由一愣，应道：“在下就是郑雷！”
　　十六个大汉闻言，各舞木桨，一拥而前，拦在郑雷前面，挡住了七个头陀的去路，沉声喝道：“这几位大师父是做什么的？”
　　七个头陀同声喝道：“我们找郑雷算帐！你们……”
　　十六个大汉勃然大怒，各振手中木桨，厉声喝道：“放肆！有什么事冲着爷门说好啦！郑少侠不能与你们算帐！”
　　七个头陀也是怒不可遏地吼道：“你们是什么东西？敢管佛爷的闲事！”
　　大汉之一的闻言仰天长笑一声，火刺刺地道：“秃驴！哈哈哈哈……不认识太爷们吗？难怪你们这么狂！站稳了脚跟，听听太爷们的字号！”
　　七大头陀也不由一愣。
　　郑雷更加莫名其妙。
　　那大汉早又轻咳一声，提高了嗓门道：“大爷们乃是排帮的‘四海十六蛟’，奉帮主之命，到大风湾迎接郑少侠来的，岂能容你们开罪本帮帮主的贵宾？识相的快快滚开！”
　　排帮，在江湖上乃是历史久远的帮会，与“穷家帮”并驾齐驱，不但组织严密，而且人材辈出。
　　现任排帮的帮主，乃是名扬四海的一时俊彦，外号人称“独角龙王”方耀先，年纪不大，水陆两路的功力，却都已到了登蜂造极之境，为人阴沉寡言，但轻易不与江湖朋友交往，也不与人生事。
　　如今，突然在此人迹罕至的“大风湾”派人来接郑雷，这其中就透着奇怪。
　　因为，“大风湾”之约，乃是“八大头陀”与郑雷临时约定的地方，排帮怎会知道，预先派“四海十六蛟”在此等候呢？
　　因此，郑雷顿时满腹疑云，加意警惕！
　　那厢，七个头陀闻言早厉声吼道：“排帮怎的？难道排帮能担待白眉寺的血海深仇不成？”
　　不料，答话的大汉冷冷一笑道：“莫说是你们白眉寺的血海深仇，为了郑少侠，天大的干系，咱们排帮都一力承担！”
　　郑雷与排帮不但没有交情，而且素无来往，闻言不由一愣，大感惊异。
　　七个头陀闻言怒吼如雷道：“好大的口气！如此还我师兄‘大肚头陀’的命来好啦！”
　　怒吼声中，七人散开了来，作势欲扑！
　　排帮“四海十六蛟”为首答话的那人，鼻孔中冷冷一哼，并不回话，手中木桨突然高高举起，虚空左右连摇了两摇。
　　嗖嗖嗖……
　　“四海十六蛟”二龙出水，分为左右跃出四个大汉，挺动木桨，一言不发，照定七个头陀攻去，桨影里劲风如同排山倒海，隐隐有风浪之声，惊人至极。
　　郑雷乃是内功高手，算得个大行家，一见“四海十六蛟”桨招初出，料定七个头陀，断然不是对手。
　　果然，七个头陀虽也勉强挥招接势，但是相形之下，显得软弱无力。
　　排帮的四个大汉，闷声不响，木桨挥处，人已逼近了七个头陀，虽是四柄木桨，但不下于千军万马席地卷来，沙扬尘起。
　　但听——
　　惨叫陡起，闷哼不绝，也不过是眨眼工夫，七个头陀各自震得连番后退，全都罩在四柄桨影里，就是想脱身遁去，也无能为力。
　　为首的排帮汉子，大叫声道：“停！”
　　四柄飞桨倏收，四条人影疾撤，一切，又恢复了先前的寂静。
　　七个头陀面面相觑，做声不得。
　　郑雷看在眼里，也不由心中暗暗称奇。
　　因为，照排帮“四海十六蛟”的桨上功夫看来，纵然是一等一的高手，恐怕也未必能与这十六个汉子走出十招以上。
　　排帮的手下如此，帮主“独角龙王”方耀先的修为不问可知。
　　就在郑雷遐想之际……
　　“白眉寺”先前被郑雷震伤的高大和尚，吆喝连天，飞奔而至。
　　他一见同伴呆如木鸡，对着排帮四个汉子发呆，不问三七二十一，大吼道：“各位师弟，姓郑的有了帮手吗？”
　　七个头陀沉声道：“排帮的棘手人物！”
　　高大和尚怒吼如雷道：“排帮？方耀先自己出马洒家也不买他这笔穷帐，连他们也留下来！”
　　他只顾满口大话，排帮的四个汉子虽然一语不发，但脸上的怒容再也掩饰不住！
　　先前发令喝“停”的为首大汉，仰天一声长啸，大喝一声挥动木桨道：“侮辱帮主！杀！”
　　他的一声“杀”字短促洪亮，声如春雷。
　　前面的四个大汉，闻声二次射起，凌空舞起木桨，惊涛巨浪般狂卷上前。
　　七个头陀一声暴退。
　　高大和尚一见敌人初出，同伴暴退，气得咆哮如雷，喝道：“罢了！罢了！‘白眉寺’的筋斗，今天栽大了！”
　　他不知这排帮“四海十六蛟”的厉害，双掌奋力，舍命迎上前来。
　　其余的七个和尚，也只好咬紧牙关，跟踪迎上。
　　双方以八对四，以掌对桨，立刻展开一场生死的搏斗。
　　五招之内，尚自杀了个半斤八两，旗鼓相当。
　　忽然，排帮“四海十六蛟”的首领，木桨高举，左右又摇两摇！
　　嗖嗖风声，排帮中又窜出四个汉子，越众而出，挥动木桨，加入战圈。
　　顿时，捧帮的力量增加了一倍。
　　八大头陀力敌四个汉子，不过是势均力敌，如今突然加入了四个生力军，如何支持得住？
　　可是，他们被排帮八人一个缠住一个，想溜也万万不能。
　　但听“噗！”
　　一声闷响，血光四溅。
　　接着“咕通”一声，尸体倒地。
　　八大头陀之一，已横死在木浆之下，光头砸成粉碎，脑浆溅满沙滩。
　　高大和尚一见，心胆俱裂，高喊一声：“师弟们，退！”
　　可是，他口中虽喊着退，手上却不敢稍停，因为，他的人已被排帮的汉子逼得片刻不停，木桨的影子，不离他的前后左右，随时都有生命的威胁。
　　其余的六个和尚，也是同样的惨状。
　　但听，一声惨叫，破空入云。
　　七个和尚之一的，也在木桨猛捣之下，胸膛开花，肚破肠流。
　　剩下的六个和尚，不由亡魂皆冒，心胆俱裂，哪里还有心恋战？
　　排帮的“四海十六蛟”，一不做二不休，八桨如同狂风暴雨，分取胆战心惊的六个和尚。
　　惨叫惊心动魄。
　　血腥中人欲呕。
　　转眼之间，人影疾窜，桨影顿息。
　　八个排帮的高手，弹身而回。
　　“八大头陀”的尸体，触目惊心，横三竖四的倒在江岸上，一个也没有活口。
　　郑雷虽然嫉恶如仇，有时盛怒之下杀人也不眨眼，但目睹排帮这等辣手，也不由心头一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