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回　闯滇宫郦娇逢居士，破火龙女巫诛灵猴_傅紫《青铜女魔传》

　　郦娇在洞中等到八天过后再也难以忍耐，决定闯宫救出白云凤蝶和勃罗。她换了身夜行短打，带了面罩，乘满天星月往西山奔来。
　　寨门紧闭，有两个武士守着，门前灯火通明。郦娇摸出一把穿云针，甩出两根，两个武士栽倒在地，无一丝声响。郦娇一纵而过寨门，出掌震断门锁，拉开寨门，看好退路，疾纵上一楼，尚未落稳，一枪一剑劈刺而来。郦娇疾发暗器，两人应声倒地，郦娇不由一怔，白云凤蝶姐姐说每楼一人，怎么成了二人。她却不知原来滇王自勃罗和白云凤蝶闯宫后，各楼增派一人，均是内侍高手，另外把黑雷公罢职，归笑面翁管束，石宝寨新派一头领，名为神力大将军孟可常，此人是滇王亲信，手执双锤，有千钧之力，在宫中也称得上一流高手，故此让他和黑雷公共守顶层。神力大将军上任后发令，若遇强敌，各楼可互相助一臂之力，同拒敌手。郦娇怎知这般内情，她疾腾身跃起，落在七楼上，一股劲风扑面而来，郦娇见是一剑一戟，无法躲闪，忙展拂尘，撩其眼花，又发出两根穿云针，只听“啊”地两声，又栽倒二人。郦娇莲足一点，又上了九楼，只听“嗤嗤”声不断，万般暗器袭来，织成一片金光，郦娇暗叹此人暗器厉害，疾用拂尘抖落，那人却冲了出来，双拳砸到，要逼郦娇跌下楼去，郦娇疾展仿禽内变功，上身一侧，双拳扑空，她扬手一拂尘将那暗器大王打下楼去，正欲上纵，又见双腿踹来，厉害无比，风声飒飒。郦娇疾拔身而起，同时用拂尘沾住踹来双腿一拉，只听“啊”地一声惨叫，又一人摔下楼去。
　　郦娇径直纵上十一楼，只见一条银鞭呼啸卷来，郦娇忙用拂尘一格，哪知拂尘绞住银鞭不能收回，两人各展内力强拉，旁边却又闪出一人，双鞭抽来，郦娇叫声不好，疾掷四根穿云针，均被双鞭震落，但郦娇早窥出此人武功不弱，还暗扣一针未发出，长啸一声，双手同时使劲，双鞭应声落地，人扑地而倒。郦娇猛抽拂尘，那银鞭连人都被带下楼去，郦娇腾身纵起，早上了顶层。她刚才用力过猛，感到气力有些不济，却听到两声炸雷般暴响。这顶层只有一桌之大，却站着两个铁塔般的大汉，笑道：“何处狂徒，竟敢闯我滇宫，还不束手受缚！要我神力大将军、黑雷公动手！”郦娇知这二人是劲敌，若打不倒这两人，何谈入滇宫呢？郦娇不由放声狂笑，竟盖住了这两人之声，一霎时似如疯魔，令人心寒。神力大将军和黑雷公知此人内功精湛，又杀到这顶层之上，自然不是平庸之辈。神力大将军双锤一交，咣当一声，疾砸而上，出手就是毒招浪子戏猴，黑雷公却未动，他有心不让这神力大将军讨到好处，他想：“不知这夜行人何处而来，看他出手便可知道，若是他杀了神力大将军，我再出手将其擒住，岂不是又立大功，让那滇王再归还我外侍头领之职！”黑雷公正想着，只见这夜行人一柄拂尘，飘飘荡荡，劲风飒飒，他知是宝器，更觉此人身手不凡。神力大将军久战此人不下，被逼得只有招架之力，毫无还手之机，黑雷公自是心头一喜。哪知神力大将军突然变招，夜行人已落下风，险乎跌下楼去，黑雷公还未窥出是哪路技法，只听响雷不断，均是那拂尘落在那铜锤上发出的响声，在这寂静的深夜，格外响亮，火花四溅，令人眼花缭乱。黑雷公正欲纵上，但见郦娇拂尘一抖，已把神力大将军逼退原位，黑雷公一喜，神力大将军狠狠瞪了他一眼，他知道这黑雷公有意看他笑话。稍一分神面门已被扫了一拂尘，顿时鲜血淋淋，象揭了皮似的。神力大将军万没想到这夜行人如此厉害，不由狂吼一声，如雷贯耳，双锤使出拼命招数玩童升天，一锤砸向上三路，一锤扫向中三路，同时左腿踢向下三路。这一招甚为凶毒，乃是困兽之斗。郦娇斗到如此，也暗自心惊，此人双锤力逾千钧，每招每式都变化无穷，精到巧妙。郦娇已有些气喘，方才借对方窥看黑雷公之时，偷袭了他一拂尘，哪知对方并未退下，却施出了这拼命的招数。郦娇不敢硬接，身子一闪，疾如流星，就到了黑雷公身后，一个金盆泼水，将黑雷公往前一送，黑雷公见变端陡起，自己臀部上中了一掌，虽是轻飘飘，但觉一股猛力推到，身不由己地往前一跌，刚好双锤砸到。神力大将军见这夜行人身法奇快，倏忽绕到了黑雷公身后。这招使出了全身内气，哪能收回，只好身子一侧，双锤挟风裹雷向黑雷公袭来，他心中恨透了这小子，不但见死不救，相反还不安好心，反正滇王密令有机会就杀掉他，何不趁此良机送他归西？黑雷公一见来势呀的一声狂叫，他知这神力大将军下他毒手，又恨这夜行人也太歹毒，竟使出这般手段。不容多想忙把双脚借跌势往上一纵，躲开对方右腿，同时双腿往前一蹬，来了个腾空双飞，刚刚踢中神力大将军双锤，落将下来，身子一转，一板斧劈向这夜行人。黑雷公只用了七分的力，他怕一人斗不过这夜行人，留着神力大将军也是个帮手，故此才未将神力大将军蹬下顶楼，要不，神力大将军早就没命了。神力大将军只感双臂酸麻，奇疼无比，也知是黑雷公并非酒囊饭袋，暗赞这黑雷公铁腿厉害。
　　说时迟就见一道寒光闪起，黑雷公惨叫一声，面门上早被紫电宝剑划出一条血口，黑雷公何曾吃过这种亏，哇哇怪叫着竟使出一路板斧毒招杀手。这夜行人毫不惧退。神力大将军也舞动双锤砸了上去，似二座小山盖下。郦娇见都是重兵器，不敢硬接，只好借仿禽内变功，闪展腾挪，在这方桌之地，显得格外灵巧。但时间一长渐渐步法凌乱。这二人虽是重兵刃、粗大汉，但身法也极轻巧灵活，并不比她逊色。郦娇有点招架不住，不由心一慌，一脚踏空，只一足立在边上，拂尘和紫电宝剑颤动不已。黑雷公和神力大将军都是一流高手，早窥出郦娇气力不济，已乱方寸，内心振奋双锤一阵风似地竟往她上中下三路袭来，郦娇感到一面风墙推来，不由拔足而起，就欲离去。这里黑雷公和神力大将军哪里肯放，二人随势拔起，来势更凶紧紧咬住。郦娇身形晃动往下一跌，似乎倒在顶上。黑雷公欲抢头功，板斧抢先劈向夜行人头颈，神力大将军知道黑雷公用心，空中双锤也砸向夜行人头颈，比板斧更快。郦娇见这二人上当，疾把上身一收，来了个乌龙绞尾，二人手中兵刃均被双腿绞脱，激飞而出。同时郦娇双手撑地，头下脚上腾空而起，欲施杀手飞燕掠水，哪知双腿尚未发招，已被四只手沾住。郦娇疾变身法，抑身平腿踹出，三个人齐跌下顶层，郦娇身灵体轻，半空中疾展天盘绝技，用拂尘沾住楼檐。
　　下面早有人把寨门关死，守着几个武士，均是手执利刃，郦娇一惊，见后路已断，此时再战无益。她疾用紫电宝剑往后一点，火星四溅。剑已变成弓形，颤游不已，如一道彩虹，众人自是一惊。只见这夜行人身子借力一纵，已越过寨门，哪还有人影。众人正欲开门去追，神力大将军从石上爬起，挥手令道：“穷寇莫追！各回原位，我自有安排！”有两人过来扶住神力大将军，那黑雷公已跌得半死，没有人管他，他躺在地上大声咒骂神力大将军和这些外侍。众人也不睬他，个个散去，回了小楼。
　　郦娇夜袭未成，心中很懊恼，跌跌撞撞跑到一座山洼，昏睡过去。等她醒来，已是午时，她觉饥饿至极，打了几只山鸡烧熟了，吃得饱饱的，又往西山而来。她想白天闯宫，也许滇宫不防，她特地到山中牵出了那黑宝驹，心中暗暗发誓，今天一定要冲上滇宫。她与黑雷公和神力大将军相斗时，已觉自己武功大有进展，这拂尘和剑同使，更是妙招无穷。她骑在马上一边悟着拂尘铁剑之技，来到西山下，只见石宝寨寨门紧闭，无人防守，郦娇只觉蹊跷。她也不管这些，一提缰绳，黑宝驹一声长鸣。跨过寨门，如一道黑色闪电闪向石楼，只听一声巨响，石宝寨纵出十几个人来，依次喝道：
　　“一楼玉印枪薛明恭候多时！”
　　“二楼南天王童盛在此相候！”
　　“三楼北皱星刘袒在下奉招！”
　　“四楼蛤蟆蛇孔人未曾闲手！”
　　“五楼精猴猿侯通在下相会！”
　　“六楼灵碑虎哪容你在！”
　　“七楼风火剑洪神子老倏又到！”
　　“八楼文呈刀接驾光临！”
　　“九楼多臂熊江河今又重来！”
　　“十楼金鸡石文成喜候多时！”
　　“十一楼少年玉鞭恭候大驾！”
　　“十二楼青蛇剑王童不漏其位！”
　　这石宝寨十二层楼主一字地摆开，只是不见那顶上的黑雷公和神力大将军。原来自昨夜一战，神力大将军知这夜行人还会重来，连夜下令，若有强人到，众人弃楼联手在寨楼下将其人缚住，送上顶层。此时神力大将军虽在养伤，也听见了马嘶，出外一窥，果然又是那夜行人，连夜行服都未换。黑衣黑骑倒是英俊十足，但你怎能抵得我十二楼主，和那增派的十二名内侍高手。
　　郦娇一见这阵势，不由暗暗称道：“滇宫不但高手云集，智囊谋士也非等闲之辈啊！”但她冲上西山的决心已定，何惧这些人，何况有些还是她手下败将，她正想试一试路上悟出的拂尘铁剑之技呢。郦娇长啸一声狂笑起来，十二楼主都一惊，但见青蛇剑王童长剑一挥，早将这夜行人和黑宝驹团团围住。郦娇笑声更是吓人，令人毛骨悚然。十二楼主还以为此人疯了，要不就在使什么法术，只见这黑宝驹也真通人性，昂颈高嘶，一团金光闪处，似乎落下万缕金雨，这夜行人和黑宝驹直向众人攻来。十二楼主更不示弱一齐围杀上去，急欲捉住这夜行人立下头功。只有和这夜行人交过手的几个楼主，深知此人厉害，故此缩在后头，只是虚张声势。这夜行人如黑色闪电，一柄拂尘和宝剑所到之处，早已有人受伤倒地，二楼主南天王童盛一柄大刀被削断，脸上被拂尘抖得稀烂，北皱星方天画戟早已削成数截，双臂几处中剑。众人恐南天王被这黑宝驹踩死，不敢上前猛攻，只是围着这夜行人，组成一圈刀墙，令这黑宝驹无法冲出。王童一声长啸，众楼主纷纷攻上，极力避开夜行人宝刃，专砍黑宝驹马腿。这一招果然厉害，竟和夜行人大战二百回合，不分上下。渐渐天色已暗，浓雾涌来，头上乌云滚滚。郦娇心想不能久战，身手更加迅疾，混乱中四楼主蛤蟆蛇孔人已被宝驹前蹄踢中“啊”地一声惨叫，跌倒出去。众楼主见这马都伤人，不由攻势更紧，风火剑洪神子尤其厉害，豁命直进刺伤夜行人。郦娇狂啸一声，拂尘落下，一道寒光闪过，洪神子连臂带剑均被砍断，惨叫跌倒，险乎被马蹄踩烂。王童用剑逼近夜行人，多臂熊江河撒出暗器，才救出洪神子，拖回寨楼。郦娇一声狂吼，越战越勇，拂尘抖得铮铮乱响，紫电宝剑所到之处，灵碑虎精猴猿双双中剑，血流如注，栽倒一旁。郦娇啸声又起，如疯似魔，拂尘又把金鸡石文成扫倒，余下五位楼主均是一惊。北皱星刘袒见状奔出寨楼，多臂熊也跟着纵上，七人联手又向这夜行人拼命攻来，多臂熊连发暗器，掩护众楼主强攻，哪知都被拂尘抖落。其中一枚飞回反打中了多臂熊右手，他负疼左手探囊，但被夜行人赶上一剑，刺中左手。众人又绞杀一团，险象环生，大家不知这夜行人何处而来，竟这般厉害，象个魔头，招数也从未见过。夜行人一边拼杀一边狂笑不已，座下之骑，也引颈高嘶。
　　正在此时，一人从楼顶飘然落下，如大鸟扑食，手中长剑如一泓秋水，荡漾不已，空中喊道：“各位楼主退下，老道来也！哈哈！”众楼主一惊，却是笑面翁，只见那白头银须在这暮色之中更为显眼，如仙风飘落。众楼主早已招架不住，巴不得各自退下，只见笑面翁半空一个跟头，翻落在马头之上，一剑刺向夜行人咽喉，那宝驹不肯低头，前蹄乱踢。郦娇笑声骤止，只觉此人剑风凌厉，忙用拂尘一拂，如万般金丝撒开，缠住刺来之剑，同时紫电宝剑翻腕刺上，一招越女出山，往山中路奔去。笑面翁略微一怔，纵身而起，落在马尾，一剑直刺夜行人后颈。但却手下留情，招未使完，郦娇伏身马背上，躲过此剑，同时拂尘上拂，紫电宝剑贴马背扫来。笑面翁说道：“好身手，不知高人是五庄真人的什么人？你师父已被独眼魔头害死，你为何不去报仇，还配拿这拂尘！哈哈！”笑面翁话音刚落，从顶楼又飞下两人，轻功比这白胡老者更为了得。郦娇正自犹豫，只听这老者道：“还不快走，寿仙来后，你比丧命！我看在五庄真人面上，救你一命！”郦娇拂尘疾扫，两剑相撞，铮地一声，郦娇虎口发麻，黑宝驹被人猛击一掌，一跃而起，载着郦娇纵过寨门，闪电般地奔跑而去。
　　郦娇哪肯死心，当晚休息片刻，深夜又奔西山而来。这次她未骑马，特地带了独门暗器香火萤，拼死也要闯过这滇宫。郦娇纵进寨门，一阵雷声滚过，似乎有大雨来临。郦娇借着这雷声，展开大力排风掌，打熄寨前灯火，一跃上寨门，莲花秀足一点，径直从寨门跃上了二楼，拔出紫电宝剑，在雷声中一纵早上了顶层。一道闪电掠过，顶上不见一人，郦娇暗喜，疾向栈桥纵去，漆黑之中，早有两人扑到，剑峰飒飒，大声吼道：“你是五庄真人的什么人，乌鸡叟、笑面翁实难容你！”郦娇知道这两人武功远在自己之上，疾发出香火萤，只见一闪一亮，乌鸡叟和笑面翁无声无息栽倒在地，但他俩挣扎着说道：“原来你偷了五庄真人的独门暗器，为什么不去替师报仇，我俩会……”郦娇心头一笑，不由暗暗惊叹五庄真人暗器厉害，连如此功底之人，也这般不堪一击。她见二人已身负重伤，便不再理会，疾展天盘绝技越过栈桥。还未踏定，忽觉一股剑风扑面而来，有排山倒海之势，郦娇身不由己地退上栈桥，紫电宝剑往上一撩，顿觉虎口出血，整条臂膀似乎已断，身子往后跌去。她大惊失色，此人武功远在师父云中道人和五庄真人之上，慌忙掷出一把香火萤，一团亮光闪出，在雷声中似如闪电，却被一道寒光抖散，落于四处，紧跟着一剑奔郦娇面门而来，说时迟来人左手已擒住郦娇左手腕脉，郦娇顿觉周身麻木，只听那人道：“我寿仙还未想到五庄真人有如此徒弟，定是独眼魔头那老贼杀了同门师兄，窃了这香火萤！哈哈哈！”笑声未绝，一人从斜刺里飞至，拂袖一甩，寿仙顿觉万把利刃撒下，疾忙撒手，丢下郦娇，递出进招。只听“铮”地一声，两剑相撞，同是一惊，一个苍老的声音道：“寿仙剑法果然名不虚传，来日定当领教！”说毕挟起郦娇，飞过栈桥。寿仙不由一惊，心头暗道：“圣手药师艾居士！他为什么夺走我手中猎物，难道不要命了？”
　　又一阵雷声滚过，天空泼下倾盆大雨。
　　郦娇昏睡了三天三夜，水米未沾，多亏圣手药师艾居士用药精妙，才慢慢恢复过来。第四日清早，郦娇翻动了一下身子，睁开双眼，一看自己置身在一座竹楼中，不觉大吃一惊。她猛以为自己被寿仙擒住，关在西山滇宫，一下子又想到勃罗和白云凤蝶，等坐起一看，不由呆住。原来这竹楼建在一片茫茫幽暗的林海之中，她何曾见过如此浩瀚的林海，整幢竹楼，随着竹林的摆动而摇晃，人就象睡在摇篮中一般。郦娇忙立身而起，拂尘宝剑均在身旁，她心中更是惊诧，暗自忖道：“这是什么地方，定是高人所住，难道是爷爷郦半天把我救至此处？”郦娇不敢相信这是事实，她又猜测莫不是那自称野道的怪杰。
　　此楼摆设简易，干净明丽，除开成堆的书简，就是标着记号的花钵，这些花毫不鲜艳，都挺精神，香气四溢。郦娇更觉纳闷，侧目一瞥，忽见竹门上端写着四个大字“圣手药师”，郦娇心头一喜，这圣手药师听白云凤蝶说过，他还知道爷爷郦半天的行止。郦娇信步走到门边，往下一看，差点惊得掉下楼去。原来这竹楼之下，无数蛇头扭曲着高高昂起，争相喷着毒涎，组成几道涎网。网上却伸出无数条火龙似的巨蟒，围绕着一个红面老头。这红面老头手中舞着两柄花剑，风驰电掣般穿来窜去。只见这花剑一会儿高，一会儿低，一会儿左，一会儿右，蜷曲逶迤，令人联想起魔术师手中的彩练，使人望而生畏。郦娇好不容易控制住自己，急忙聚拢目光，向下探望。
　　原来这红面老者就是在新城酒店之外看见过的虬须歌者，郦娇还以为这红面老头被蛇围困，无法脱身，赶紧转身抓起拂尘宝剑，跳下竹楼，大声喊道：“老人莫慌，道童来救您！”只听一阵哈哈大笑，无数红光都凝固了似的。红面老不慌不忙腾出一只手接住郦娇，笑道：“好姑娘，真不愧是英雄之后，我艾居士算没白救你！”郦娇更是一怔，在他手中无法动弹，她尤惧那无数红蟒。只听艾居士笑道：“这都是跟我生活了几十年的伴侣，它们是在欢迎你这客人，要不，你早就没命了！你看，孙女！”郦娇听说心神始安，抬头看，只见一根竹尖上还吊着一只卷毛大狮，显然刚死不久，二目暴睁，很为骇人。郦娇踩在一条巨蟒背上，艾居士松手道：“你越是对它好，它就对你愈有情！你不要动，它会和你亲热一番的，它比人还有灵性呢！”这巨蟒的红头很快就翘了上来，缠住了郦娇腿部，慢慢爬上了颈额。郦娇感到全身冰凉，她看出这巨蟒不会伤她，便将剑交左手，抚摸着巨蟒，巨蟒也感动得“咻咻”直摆头，又慢慢退走。郦娇竟还真有点恋恋不舍了。此蟒一退，其它千万条巨蟒都要争相和郦娇亲热一番，但被艾居士打了个手势止住，都各回各位。艾居士说道：“孙女，还有许多日子，你爷爷才回来，你五师叔窦婴已去多时，快带佳音来了。我已派龙腾去寻你失手的《秘传》，你不用挂心，这几日，你天天须得与这些精灵相处，我艾居士将所有的武技药功全传于你，也算我对郦半天老英雄略表些许心意。”郦娇抿嘴一笑，这红面老头竟如此清楚我的事，真如仙人一般，内心感到十分亲切。一时不知说什么好，是喜，是怨，是惊，是忧，她一时理不清头绪，唯独只挂心那《秘传》今在何方？还有勃罗大哥、白云凤蝶姐姐？艾居士似乎看出郦娇心事，笑道：“孙女，平平心静静气，练功要紧，我还愁这身功夫无人承接。你内气亏损过度，等我取下这只锦毛豹子，与你补补身子！”话音未毕，只见一团红云飘起，艾居士已上了竹尖，踩着竹尖反弹过来，刚刚抓住锦毛豹子头颅，落下地来。郦娇不由惊喜地求道：“艾爷爷，请您教我这路轻功，这比我天盘绝技更是轻巧！”艾居士双剑插回背上，一手提着锦毛豹子，一手抓着豹子嘴一拉，整张豹皮顿时剥下。郦娇虽然惯于山间生活，也未看见过如此身手，不由佩服得五体投地，忙喊道：“艾爷爷，您不教我这路功夫，就瞧不起孙女！”艾居士顺手扭断豹子头颅，掷给蟒蛇，对郦娇说道：“我不传你这路轻功，你如何能上下竹楼？孙女，吃饱再说，你已三天三夜未吃东西啦！”说罢一手携起郦娇，一手提着血淋淋豹子，在竹尖上左腾右闪，踩着这根竹尖落到哪个竹尖，一眨眼工夫便纵向竹楼。
　　这是一幢崭新的长竹楼，造工极其精致，俯看如雄鸡斗架，仰看似少女梳妆，充满了浓厚的景颇族情调。
　　吃完饭后，已是掌灯时刻，艾居士点燃几支香烛，两人盘膝而坐。艾居士道：“郦娇，我看出你一直想问我，为什么如此清楚你入滇之事？你为何不问？好孙女，我这就全部讲给你听，也让你知道一点你爷爷郦半天的踪迹！”郦娇赶忙沏满一杯茶，双手捧上，聚精会神地谛听着，生怕漏过一个字。艾居士慢悠悠呷了一口茶，叹道：“我这也是违你爷爷意愿！讲给你听，但愿你爷爷不怪我。我不讲，他怎么讲得出来？唉，这么多年的风风雨雨、人间沧桑、沉浮往事，说来话长哟！”郦娇轻微地“哦”了一声，生怕打断艾居士的思绪，艾居士二目中闪出一种灼热之光，但很快就消失了，显然他的内心有一场激烈的斗争。他怅然若失地摇了摇头象是自言自语，“这么多年，也不知道这个情孽钻到哪儿去了。只可惜他心愿未遂，竟入了道家，成了遁世之人。”艾居士停下话来，双目凝视着郦娇，郦娇有点摸头不是脑，不知艾居士说些什么。艾居士冷不丁地狂笑起来，但马上又平静地说道：“孙女，你可记好，我这是在泄露天机！只可意会，不能言传！”郦娇莫名其妙地连连点头答应，她似乎感到有重大隐情将披露出来。
　　艾居士一仰脖把一杯茶喝得精光，似乎下定决心说道：“我本和你爷爷郦半天入滇来寻找你太爷。你太爷年盛世是滇王庄(足乔)的师父，归路被秦王所断后，他只好随庄(足乔)落籍西山滇宫，庄(足乔)死后，其子继位后就毒死了你太爷。你太爷死后留给滇王一本《秘传兵法》，就是你爹所藏《秘传》的上集，上集是布阵，下集是破招。故此滇王设计擒住八大金刚手老八无常手华欣，要挟扰龙三用郦家《秘传》下集换回其弟！”郦娇不由哼了一声，喘过一口粗气。艾居士又喝了一杯茶，接着道：“你爷爷当年下山后，亏得白太公相护，才平安无事出宫，和我分手而行，他去联络金龈银龈，准备发动起义，推翻滇王夺回《秘传》，重竖楚旗，为你太爷年盛世报仇。至今虽大功未成，但各路好汉均已汇集在西双版纳密林，只待时机到来就会出山。你爷爷郦半天一直在等你爹郦丘带来的《秘传》，他却不知《秘传》先为灵猴王骗去，后又被景野诗所得！”郦娇“啊”地一声惊叫，脱口问道：“谁是景野诗？”艾居士稍一犹豫，毅然说道：“你也该知道了，这景野诗就是你生父，乃茅山道君后裔，当今武技之魂！”郦娇更是莫名其妙。她脑海里马上联想到野道身上，但又不便细问。艾居士接着说：“他已救起你师兄庆云。平日来去无踪，真乃世外高人。他自称野道，面上的一条疤痕就是你爷爷郦半天一气之下，给他留下的记号。凭功夫，你爷爷远不及他，景野诗号称天下第一剑，但他自知做错了事，便让了这一剑，绝决江湖，斩断了一切凡间俗缘。这可是个不好对付的高人！”果然是那野道，怪不得三番五次救她，郦娇的预感全被证实了。她心头不知是恨、还是爱，有点茫然。艾居士喊道：“孙女，你母亲年爱蓉并不是一个风骚女子，只因她生得太美，早就与景野诗情投意合。偏又与你爹郦丘是指腹定亲，无法更改。景野诗受庄王之命西征时，年爱蓉被滇王长子抢进宫中，生了白云凤蝶，也就是当今的越女剑滇王公主！”郦娇惊得站立起来，她简直不敢相信白云凤蝶和她是同母所生。艾居士挥手叫她坐下，仍然说道：“景野诗一气之下，舍下军队，竟独自一人跑上西山闯入滇宫，抢出年爱蓉，两人在回来的路上暗结珠胎，与你父亲结婚时，你母亲早怀下了你！”郦娇心乱如麻，百感交集，不由哭出声来，她怎么承受得了这么大的震动啊！但她马上背身拭泪，大笑一声，艾居士也一愣怔，盯着郦娇继续说道：“从那以后，你生父景野诗就出家为道，从未露面。白云凤蝶一直在追寻你爷爷郦半天，想问清谁是她的母亲，只可惜这姑娘惹你五师叔窦婴发火，未让她寻着你爷爷，不过这姑娘也是个血性女子，竟不认滇王，独自闯荡江湖，不愧是越女剑传人！”
　　艾居士呷了口茶，“你师父云中道人自和你分手后早就到了滇境，眼下正设法救出你师叔无常手华欣，金羽盘龙剑在三师叔扰龙三手中，几日后他就会给你，眼下你只有把这些记住，才无愧于郦家后代。还有场好斗等着哩！凭你这身武技，恐难取胜，定要苦练硬功。为了报仇，不管你是去杀滇王，还是杀灵猴王，都要把握这毒涎剑学精，方能天下无敌，使你仿禽内功发放外气制人。”
　　郦娇毫无表情，放声大笑起来，似疯如魔，使得竹楼都摇晃起来，艾居士也拈须大笑，整座竹楼狂荡颠簸，仿佛要翻过来。郦娇笑容忽地收敛，双膝跪下求道：“艾爷爷，请你收下不肖孙女，若是偷懒，甘愿喂蛇！”艾居士双手扶起郦娇，长叹一声道：“亏你有这般志气，好孙女！今夜就此歇息，你就睡在里屋，我在这外边看着点！”郦娇一揖到地，默默无声地走进内屋。她脑海翻腾着。心潮汹涌澎湃，怎么也睡不着，心中默默祝愿白云凤蝶姐姐和勃罗大哥成其良缘，安然无恙。她知道景野诗会将《秘传》给她的，这样想着心事直挨到天色发亮，尚未合眼，索性起身跟艾居士习学踩竹轻功。几天后，艾居士从林外回来，只见郦娇左手拂尘，右手紫电宝剑，在蟒蛇群中练他那套毒涎剑法，不由凝神观看，边看边赞许地颔首微笑。
　　郦娇在斑驳的阳光下，拂尘抖落开来，如千万花星满林飞舞，无数红光巨蟒之中沸沸扬扬，如繁星缀月，沾着巨蟒就一滑而过，这轻功用得恰到好处，招招点到而止。艾居士不由拈须大笑起来，心中暗道：“郦娇剑法已精，但还要懂山漆阵！”这是圣手药师的看家之宝，艾居士决定尽快将它传给郦娇。因近日风声颇紧，他听说西山滇宫刚发生过一场战乱，至今各地奴隶主在四处搜寻逃亡奴隶，企图复辟昔日的统治。
　　这一日，郦娇练完剑法，已觉内气行畅之极，不觉信步走出密林，只见眼前出现了一片乱七八糟的药地，郦娇甚为不解，只觉这药气令人心醉，再仔细一看，不由惊呼一声，原来这药地虽参差错落，却井条有致，拼成奇幻战阵。郦娇从《秘传兵法》上见过此阵，忙细心揣摩起来，不知不觉步入深处，怎么也转不出来，如盲人一般。郦娇本就好奇心强，反复绕回转了几圈，还是无济于事，连退回原处也办不到。如入迷宫。郦娇有点焦躁起来，忽听艾居士道：“你难道不愿在我这山漆阵中多呆一会儿？别人想看一眼还不行呢！”这山漆乃是艾居士久居云南山野，发现的一种奇效跌打药，再严重的外创内伤和毒浸邪濡，只要吞服一颗山漆，顷刻就会康复。此处郦娇所见山漆是艾居士用心栽成。天长日久，这山漆阵中散发出的一种药香，只要人吸进，任你什么独门暗器、剧毒剑刃也不畏惧。郦娇早就吃了美登木，如今再一闻这山漆芬香，就成了金刚不透之躯。只见艾居士双手各执一柄长剑，喊道：“跟着我穿阵，这对你将来大有好处，这山漆阵还是你爷爷郦半天教我的。我这毒涎剑非经此阵一练，才能成为真正得天独厚的毒涎剑法。”说毕二人追逐盘旋，直到天光黯淡夜幕初降才转出阵来。原来这山漆阵就象这山漆草一样，是左三右七，逢八必六，也有左三右五，左四右四，无穷无尽，变化多端。郦娇出了阵来，才悟出此路剑法招数多变，无法逆料，随心所欲，方能在千变万化之中制敌于死地。
　　第二日清早，郦娇偷跑到山漆阵，蹲下一看，只见山漆黄豆般大小，绯红色的种子，就象个莲蓬一样，朝天绽笑着，绿色的茎枝，笔直地挺立着，左三右四的绿叶，平稳地拱托着上层的绿花红子。郦娇爱不释手，突然一只手从背后伸出，将其摘掉，扔在郦娇手中，郦娇本能地拔出剑来，回头一看，艾居士大声笑道：“你多吞几颗，这都是七年以上的老山漆了，今后会用得着的！”郦娇立起身来，拱手行礼，再往手上一看，尽是小山漆。她会意地冲艾居士一笑，艾居士笑着对她说道：“明天你五师叔就要来到，若是今后出林，你务必打扮成巫婆模样。我已探听到有很多人在寻你，要夺得你身上的《秘传》！”郦娇嫣然一笑，答道：“艾爷爷，我知道。”语气中满含挑战。未等艾居士再说什么，突然双手将山漆塞进怀中，闪电般拔出拂尘铁剑，风风火火地杀进山漆阵，只听得她那令人心寒的狂笑，简直就象女魔一般，艾居士欣慰地一笑，自言自语道：“老朽总算了却一桩心事，看这般劲头，这孩子恐怕要去寻《秘传》，没有《秘传》，她有何脸去见她爷爷郦半天？”艾居士不明白那景野诗为何夺去《秘传》，又救起庆云，真令人不解。但可以肯定他绝不会对他亲生女儿下毒手。
　　次日凌晨，郦娇起得特别早，作好了赶路的准备，她特地带上了那件巫婆服，跳下竹楼去练毒涎剑，刚刚练完一路剑招，忽听林前一阵笑声传来，郦娇忙收剑一看，只见艾居士带着两人走进密林。前者麻鞋鸠衣，蓬头垢面，显然是五师叔窦婴，后者是那送信给白云凤蝶的武士，内著青衣，外披兰袍，长裤入靴，手执大刀。两人风尘仆仆，显然远道而来。郦娇疾展踩竹轻功避开三人，绕道转出密林，换上那身巫婆之服，向滇宫疾行，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到何处去好，眼下要寻到《秘传》，又不知勃罗和白云凤蝶的下落。她不敢与五师叔相见，拿不出《秘传》，那多难堪，她寻思再三还是决定先寻着野道再说。
　　这一日，郦娇来至一个村落，已是夜幕低垂，日间的酷热，已变成了温熙，高的贝叶、低的棕榈，随风摇曳着，晚风不时夹着一股浓厚的热带丛林气息扑面而来。原来郦娇早到了南国边陲火龙村，这火龙村东是激流拍岸、白浪滚滚的独龙河，右是高耸入云的高黎贡山，全村清一色的木屋，房屋顶盖钉着砍刀劈开的木板。这些火龙人先前年复一年地在西双版纳原始森林里过着飘忽不定的生活，后来迁居此处，也只会刀耕火种，从事简单的农业生产，把树砍下，放一把火，把树根野草烧掉，作为肥料，把玉蜀黍种下，每人每年只能勉强维持三个月的口粮，其余大部分时间，就不得不依靠挖野菜、摘野果和打猎度日。他们为了保留火种，除了有人日夜不息地在露天看守火种之外，还选出族长专门负责火种，不能让火熄灭，哪怕是烧伤了手心，烧痛了胸口，也在所不惜，“火”在火龙人心目中极其珍贵！郦娇听说过火龙人很野蛮，但此时别无它法，只好到此村投宿。
　　郦娇走进村一看，家家房门敞开，哪有人影，象遭了洗劫一般。郦娇顿感不妙，乘着月光寻去，走到村落尽头，只见黑压压的一群人拥挤在一块开阔地中，有一个人在大声说着什么。郦娇听不懂，她本想后退，哪知竟身不由己地向前走了几步，因众人眼光都望着说话之人，并未注意她的来到。郦娇一眼发现有些汉人打扮的人混在人群中。再看那说话之人，一身无领青衣，满头白发，脸白如尸，没一丝血色，在暮色之中格外惹眼。只见他一挥手，人群顿时后退，不安地颤抖着，仿佛面临着死亡一般。郦娇退后一步，凝神一看，只见一人双手握着两片竹片，不停地来回摩擦，继而冒出丝丝青烟，然后用干的木屑覆在上面。几个人轮流地小心吹气，就是吹不出火苗。忽见一人闪到中间，袍袖一拂，竹片竟然起火，众人不约而同地欢呼起来。郦娇差点喊出声了来，原来拂袖之人竟是江洋大盗灵猴王，他背插那荷叶藕刺，表情显得很是阴沉，郦娇真想上前一剑结果此人，猛然间瞥见灵猴王和一穿着华丽的人耳语，此人身旁站着手执板斧的黑大汉。郦娇认出此人在石宝寨交过手，不知滇宫之人为何也在此处。她暗暗抽出拂尘铁剑，戴上巫婆面具。
　　这时人群一阵喧哗，人群中间的空地燃起五堆大火，火光冲天而起，老远就感受到那炙人的气浪。郦娇不熟悉火龙村习俗，不知道如此大火象征着什么。这灵猴王还在怪笑，突然间，锣声骤起，响震长空，先前说话之人竟用滇语高声喊叫着什么，还不停做着手势，他的声音刚落，他身后闪出五条大汉，清一色花锦短打，均是用虎皮、豹皮、狮皮、獐子皮缝制而成。各人都赤着双脚，各自扑向一堆大火，滚翻向前，那一双双被大火映红的双脚，溅开了无数火星。这五条大汉滚着、跳着，忽然弓腰曲背，双手捧起烧红的火炭，飞快在脸上擦几下，又放到手掌心上搓着，居然眉不打皱、眼不交睫，博得人群一片喝彩，发出一阵阵“呀格！呀格！”的赞叹声，只见穿着华丽之人与灵猴王耳语一阵，那手执板斧的黑脸大汉，纵上前来，抓起一块火炭吞进口中，人群都骇得惊叫起来，突然又静得出奇。先前说话之人手一挥，五条大汉跳出火堆，那老者说道：“有人盗了我火龙村火种，被大恩人灵猴王擒住，抢回火种，这盗火之人是汉人滇王派来的奸细，企图灭我火龙村，亏得纳恒大夫跑来送信，我们这就举纳恒大夫为真正的滇人之王，斩了这盗火之人后，再随纳恒去攻滇宫！”人群又是一阵喧腾，众人的愤怒之情难以按捺，因为火种就是火龙村生命，没有火种就没有了一切，众人都咬牙切齿摩拳擦掌。郦娇暗暗冷笑数声，这灵猴王原来投靠了纳恒，这黑脸大汉无疑就是黑雷公牛吉尔，“等着瞧吧，今天非得让你们领教我的厉害！”她心里狠狠地说道。
　　忽见灵猴王等众人向两旁闪开，后面树丛中闪出无数火炬，火光中只见寒光灿灿，几根二十多丈高的树杆直立着，树杆中间绑着百来把长刀，刀口向上，作横档，其中有三十六把长刀架成剪刀形，木杆的顶端，燃着无数火球，火球下面是拉得密密实实的软藤绳网，均装着弓矢弹丸。人若上去，不是被刀砍死，就是被火球烧死，再就是被弓弩射死，真是险恶之极。世间竟有如此残忍的行径！郦娇不由心中怒道：“怎有如此陋俗？不知盗火之人是谁？”正在猜疑，就见一群手执利刃的大汉拥着一人走上前来，只见此人双臂缚着，浑身脱得只剩下腰间一片麻布短围。郦娇觉得此人好生面熟，定眼一看，差点喊出声来，原来是海底刀龙腾，她知道此人是五师叔窦婴的徒弟，艾居士爷爷要他去寻《秘传》下落，怎落在灵猴王之手。郦娇往前挤了挤，暗地掏出一把穿云针，随时准备掷出。龙腾高昂着头颅，脸白如尸，竟然不把这一切放在眼中。郦娇心中油然升起一股敬意，况且龙腾毕竟还救过她一命，她今天定要救他出险。只听先前那老者问道：“龙腾，你敢踩着这长刀之刃上树杆摘下火球，我就放了你，这是我火龙村多年的老规矩！”龙腾“哼”了一声，大声斥道：“要杀要剐请便。你灵猴王也跳不出我师父之手！”那灵猴王却涎着脸走上前来，看了看龙腾说道：“我念你跟随我多年，看我爬上去摘下火球，你就照我的样子行事！”话音未落，灵猴王身形一晃，已踏着刀刃上了树杆，麻利地拔出荷叶藕刺，竟越软藤绳网，摘下火球，又落入刀丛，再一跳跳到龙腾身前，一声狞笑，将火球掷过，龙腾不躲不闪眼看要被火球击中，却见这火球，象被人推了一把，突然偏了方向。龙腾知有人发暗器相救，十分惊诧。灵猴王更是一怔，他最怕麻风叫化子窦婴此时来到，不由感到一阵莫名的恐慌。
　　自从灵猴王投了纳恒后，龙腾找他要《秘传》，他编出盗火丑剧，骗火龙人相信企图借刀杀人，刚才火球这一偏，他断定在人群中定有高手，其功力至少不在麻风叫化之下，难道是圣手药师艾居士来到？灵猴王打了个冷战，他忙向纳恒报说此事，纳恒大惊失色，黑雷公却手持板斧跳将出来，大声吼道：“谁来救这龙腾，就先吃雷公爷爷一板斧！”灵猴王一笑，心中暗骂：“不知天高地厚的匹夫！”那五条玩火大汉也各执一柄长刀火炭，围着黑雷公，紧盯着龙腾。先前说话的老者也操起一柄大刀，正欲发令砍下龙腾头颅，忽听人群一阵哄乱，一声怪笑霎时飞至，众人均是一惊，却见一人越过众人，落于场中。人群立时鸦雀无声，只见一个巫婆手执拂尘，发髻如麻，老者吓得脸如土色，拿刀的手哆嗦不住，出了一身冷汗，战战兢兢问道：“你是什么人，为何坏火龙村的规矩？”巫婆哈哈大笑，笑声似疯如魔，震得众人胆颤心惊，逃也不是，不逃也不是，正惶惑间，听那巫婆笑道：“我若上了这树杆摘下火球。这人就得归我处理！”老者连连答应点头：“悉听尊便！悉听尊便！”那五条大汉也吓得不知所措。龙腾也是如坠五里雾中，何曾见过这巫婆？她为何拼死救我？心中好生纳闷。灵猴王和纳恒耳语着。那巫婆又是一阵怪笑，这笑声更是骇人，笑声中夹着一股寒气，几乎将那五堆燃火吹熄。“灵猴王，你不要走，我下来找你结账！”声随人至，只见这巫婆足尖一点刃尖，竟把刃尖踩成弓形，借着刀刃反弹之力越过软藤绳网，一拂尘扫下火球，双臂一张如大鸟般飞下，落下之时，拂尘一抖，百把刀刃均被削断。抱住火球，几步蹿到龙腾身前，笑声未绝，问道：“这人归我，还有何话说？”老者嗫嚅着。黑雷公早已气冲斗牛：“哪来的妖婆，竟敢抢我手中罪人！”一板斧劈了过来，巫婆笑声更荡，手一扬，火球呼啸着击中老者，反手一掌又击中黑雷公面门，黑雷公“呀”地一声怪叫，扑地而倒，被灵猴王出手抢过。灵猴王见形势急转直下，忙令道：“牛吉尔，快护送纳恒滇王离开，我来对付这妖婆娘！”话未说完，又见这妖婆拂尘一抖，那五条大汉皆被摔进五堆大火烧得哇哇乱叫，顷刻葬身火海。灵猴王知来者不善，他已看出这妖婆所使手法竟是圣手药师艾居士一派，不由惊道：“难道来人是艾居士徒弟？”巫婆又是一阵狂笑，如飞雷冲天，人群早已逃散，场中只剩下灵猴王和龙腾。灵猴王拔出荷叶藕刺，抢上一步，企图抢过被缚的龙腾，再要挟这巫婆。哪知巫婆比他手势更快，一眨眼工夫已拧断筋绳，龙腾挣脱出来，惊讶之中看出这巫婆所使手法是毒涎掌，还以为是师父窦婴乔装巫婆来救他。
　　灵猴王手执荷叶藕刺，强压心头惊惧问道：“请问法师尊姓大名？”巫婆笑道：“我不会让你做个屈死鬼，会让你死个明白！接招，江洋大盗！”紫电宝剑一闪，寒光直卷咽喉，灵猴王忙展开荷叶藕刺架格，兵刃相撞，灵猴王倒退数步，差点摔倒。巫婆纹丝不动，一变招又攻了上来，两人战成一团。这荷叶藕刺是百年王莲叶子，产于野湖中，被灵猴王遇巧得到，这叶子下面尽是两寸多长的钩刺，均被剧毒浸过，刺着必死。灵猴王又在这叶根上套上一把宝刃，组成两根藕刺，成了独家兵刃，江湖武林都惧这荷叶藕刺。灵猴王将毕生绝技使尽，与这巫婆大战八十回合，还未取胜，额头上早冒出汗来，却见这巫婆愈战愈勇，剑法变化无穷。灵猴王只好改变招数，企图用短刺毒死这巫婆，哪知短刺未近其身，就被拂尘撒下的万缕金光削掉，灵猴王大吃一惊，他隐约感到此人就是郦娇，但他不相信数月不见，她武艺怎能如此长进。可是除了郦娇谁又有这拂尘铁剑呢？灵猴王这一分神，左腕中了一剑，血喷射而出，疼至心肺，不由负痛疾出一招芙蓉出水，两根藕刺已架住拂尘铁剑，袭向巫婆咽喉面门。他满以为这番会得手，使出了全部内气。那巫婆长啸一声，口中喷出一团气来，将两根藕刺击歪，口中还说道：“这就叫寒暑二功，灵猴王！”灵猴王眼前一黑，他急撤步后退，脸上还是中了一拂尘，被打得稀烂，总算眼珠还未拂伤。惊魂未定肩头又中了一剑，奇痛无比，灵猴王心中大惊：“难道此人宝剑被药水煮过，看来今番我命休矣！”灵猴王自知不敌，就想逃走，那巫婆又如蟒蛇卷到。
　　巫婆阻住灵猴王的逃路，笑道：“灵猴王，我今天让你死个明白？”说罢摘下面罩，露出个如花似玉的姑娘脸庞，果然是郦娇。灵猴王赶紧跪下求道：“郦娇姑娘，《秘传》已被你生父抢去，你若放我，我情愿帮你找回！”郦娇放声大笑起来，仗剑对天祝道：“爹爹！女儿终于为你报仇了。”灵猴王见郦娇陷入悲恸，疾腾身而起，荷叶藕刺一扑而上，竟使出了同归于尽的绝门毒招。一旁的龙腾吓得一声惊叫。
　　郦娇见荷叶藕刺凌空扑下，狂笑一声，一阵气浪扑向敌手。灵猴王这头用内气抵住，荷叶藕刺径直插下，不减攻势。郦娇又狂笑一声，拂尘铁剑一抖，如万缕金光，“咣当”一声，将王莲荷叶抽得粉碎。灵猴王身中万缕玄丝，手中还握住两根光秃秃的藕刺。郦娇缓缓上前，眼中喷着复仇的火焰，灵猴王自知死到临头，神情沮丧地说：“郦娇，我死在你手中，也值得，何况你养父郦丘也死在我手中！”说完举起双刺插进自己肚腹，郦娇紫电宝剑脱手飞出，将其头颅割下。她知此地不便久留，便遥对父亲灵柩方向伏地三拜，转身扶起龙腾，一同向竹林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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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回 闯滇宫郦娇逢居士，破火龙女巫诛灵猴

第17回　闯滇宫郦娇逢居士，破火龙女巫诛灵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