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魔王幼女_倪匡《剑乱情迷》

　　她面说，一面突然之间，身形踏前一步，一掌便向那少女坐的石凳之上，拍了下去，只听得“啪”的一声响，那张石凳，突然之间，齐中断折！那少女本是坐在石凳的一端的，丁香儿心中早已打定了算盘，自己这一掌拍下去，石凳拍断，那少女不是一个倒栽葱跌了下来，就是被这一掌之力，震得向上跳了起来，也是一样跌倒在地的。
　　到时，自己就可以拍拍手，“哈哈”一笑，由得这官家小姐，跌在地上去吃惊去！
　　不料事态发展，完全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她一掌拍了下去，拍断了那张石凳，那少女不但未曾跌下震起，而是仍然十分安详地坐在半截石凳之上，而且十分有趣地望定了丁香儿，道：“是啊，你的气力倒不小。”
　　丁香儿一呆，又做了一个十分凶狠的样子，道：“你不怕吗？”
　　却不料她这个凶狠的样子一做出来，那少女“格格”地笑了起来，道：“你这个人真有趣。”
　　丁香“[扬起手来，五指如钩，厉声道：“我手那么一抓，连石头都可以抓碎，你要是和我在一起，说不定什么时候脾气上来，一抓就将你的头抓得粉碎，血肉模糊，脑浆迸裂，头骨粉碎，眼珠爆出，鼻子陷进去，舌头伸出来……"丁香儿只当自己讲到可怕死，那少女一定会吓得尖声叫起来的。而只要那少女尖声一叫，她也觉得高兴了。可是，她一直说下去，那少女却一直只是笑吟吟地望着她，丝毫也没有惊惶之色，说到后来，丁香儿自己反倒害怕起来了，激灵灵地打了一个冷战，不得不住了口。
　　那少女却显得十分高兴，道："你真会说话，和你在一起，一定不会冷清的了
　　丁香儿呆了半晌，暗忖莫非是自己走了眼，那少女也是一个大会家？可是看来看去，那少女极其温文，实在不像是学武之士，她只好苦笑道：“你的胆子倒不小啊，吓也吓不倒你。”
　　那少女道：“我算是胆子小的了，我是给我那些哥哥姐姐，气坏了的。”丁香儿心中一动，暗忖这句话听来好耳熟啊，像是在什么地方听到过的，可是一时间，她却又想不起在什么场合之下，听什么人讲起过这样的话来了，她只好道：“不管你怎样，我可不能陪你，再见了！”
　　丁香儿未曾吓着那少女，讲又讲不过人家，心中觉得十分没趣，是以转身便待离了开去，但是她才转了一半身，那少女便道：“不行，我叫你留着陪我，你竟敢擅自离去吗？”
　　丁香儿虽然一直想在捉弄那少女，但是目的只不过是想和那少女开开玩笑，是并没有什么恶意的。可是此际，那少女一开口，竟然命令起丁香儿来。
　　丁香儿的心中，也不禁大有怒意，她冷笑道：“你不叫我走，我自己就不能走了吗？”
　　那少女却觉得理所当然地道：“是啊。”
　　丁香儿伸手指住了那少女的鼻尖，学着她的声音道：“是啊。你的爸爸可是皇帝老儿？”
　　那少女却摇头道：“他不是皇帝，我父亲是什么样子，在我很小很小的时候，他就死了，我是他最小的女儿。”
　　丁香儿没好气道：“那关我什么事？”
　　那少女道：“不是你在问我的父亲是不是皇帝老儿的吗？他不是皇帝老儿，人家都叫他金蜂魔王，是不是不如皇帝老儿神气？”
　　丁香儿在讲话之际，一直是用手指着那少女的鼻尖的，本来，她已准备将手缩回来的了。可是，当她听得少女这样讲法之际，她的手却缩不回来了，她变得僵立在那里，面上的神色，尴尬到了极点，一句话也讲不出来。
　　那少女望着丁香儿尴尬的样子，像是十分有趣，半晌才道：“你怎么啦，为什么僵立着不动？”
　　丁香儿口中“嗯嗯”地响着，仍然讲不出话来，那少女扬起手来，待将丁香儿指着她鼻尖的手推开，可是她的手才一扬了起来，丁香儿便如同雷殛也似地跳了起来，怪叫了一声。
　　然后，她陡地向后退出了一步，道：“你，你是金蜂魔王的女儿？”
　　那少女道：“是的，比得上皇帝老儿的女儿吗？”
　　丁香儿只觉得脑中嗡嗡乱响，她一面连吸了几口气，一面道：“神气得多了，可比皇帝的女儿要神气得多了，你……那样说来，孙十八是你的兄长了？”原来，那少女口中的“金蜂魔王”，正是上一代邪派人物中，武功最高的一个，他活到九十四岁才死，死前三个月，还得了一个幼女。他总共生了二十个孩子，第一个孩子和最小的女儿之间，相差达七十岁之多，而他这二十个儿女，武功无是极高，孙十八，孙十九两人，更是方今武林中人人害怕的魔头。但是，他们两人的武功，比起他们的父亲金蜂魔王来，却差得太远了！丁香儿又低声道：“你……你就是孙二十？”
　　那少女皱了皱眉，道：“你叫什么名字？”
　　丁香儿道：“我……我叫丁香儿。”
　　那少女叹了一口气，道：“这个名字很好听啊，我问了许多人，人家的名字总是很好听的，哪像我们家中那些人，孙十七，孙十八，我姐姐是多么好看的一个美人儿，却叫孙十九。我自然只好叫孙二十了。”
　　丁香儿勉强笑了一下，道：“你……叫孙二十，这名字也很不错啊，你很少在江湖上走动是不是？可是你的名头也很响亮了。”
　　孙二十道：“是吗？我对江湖上的事情，一无所知，你讲点给我听听。”想起她的兄长孙十八就在附近，丁香儿更是坐立不安。可是丁香儿又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心，她对孙二十的问题，避而不答，只是问道：“人家说你的武功，比你十九个哥哥姐姐都高，是真的吗？”
　　孙二十温柔地应了一下，道：“那是人家渲染而已，你看哥哥姐姐疼我，我比他们的武功高了一些，也是事实。你的师父是谁？”
　　丁香儿心中，不禁苦笑了一下！
　　她想起刚才自己还要吓孙二十，当真是啼笑皆非，她道：“我师父……孙姑娘，你可知道你兄长孙十八，就在此处吗？”
　　丁香儿原是想如此一讲，她立时会问孙十八在何处，可以将她引回去的。却不料事事皆出乎她的意外，她才一说，孙二十便站了起来，道：“那我们快走，我给他看到了，我叫他去找一个人来陪我，他若是看到我也溜了出来，一定是会来拉我的了！”
　　她一面讲，一面竟不由分说，拉了丁香儿的手便走！
　　丁香儿这时的武功，着实不弱，想要拉住她的手，自然也不是易事，当孙二十一伸手向她抓来之际，她也曾及时一缩手。
　　照她自己想来，这一缩手，是一定可以将对方的一抓避了开去的。可是，不知怎的，孙二十的手臂，像是在突然之间，长了几寸一样，明明应该不中的，突然手触一紧，又被她抓住了。而且，在被她抓住了之后，丁香儿心中不愤，连忙真气下沉，想稳住身形。
　　她这时功力既高，纵身而立，重逾千金，想要将她拉了就走，就算是两头大牯牛，也没有那么容易。可是孙二十却像是根本没有这回事一样，仍然是轻轻巧巧地拉了她，向前便走，一口气便奔出了里许。
　　在这里许的路程中，丁香儿不断地在想用各种方法去挣脱孙二十的掌握，但是却一点用处也没有。而且更令得丁香儿生气的是，孙二十对于她的挣扎，偈是根本未曾觉察一样！
　　奔出了里许之后，早已出了小镇，孙二十才停了下来，转过头去一看，吁了一口气，道：“还好，没有来追我们。”
　　丁香儿也吁了一口气道：“你的武功那么高，就算有人来追你，又怕什么？”
　　孙二十十分高兴，道：“我看你的功夫也不错啊！”
　　丁香儿本来是向不服人的，但这时，她却敢不得不由衷地道：“我的武功，比起你来，那可相差得太远了，你……的武功，我看真是在孙十八之上……”孙二十忽然“啊”的一声，道：“别再这样讲，给我十八哥，十九姐听到了，会不高兴的。”
　　丁香儿这时，对孙二十的印象，已渐渐地好了起来，她侧着头，打量了孙二十一回，突然道：“我问你要一点东西，你肯吗？”
　　孙二十道：“当然肯的，我们已经是朋友了，我常听得人家说，出门靠朋友，我们既然是朋友，你向我要东西，我当然肯的。”
　　丁香儿喜道：“那太好了，我有一个朋友，中了你十八哥的毒蜂针……”孙二十“啊”的一声，道：“这人在哪里？”
　　丁香儿听出孙二十的语气十分急切，她不禁十分奇怪，道：“你也认识他吗？”
　　孙二十呆了一呆，道：“认识谁啊？”
　　丁香儿道：“那个中了毒针的人。”
　　孙二十摇头道：“当然不认识。”
　　丁香儿笑道：“那么，你为何听得他中了毒针，便如此焦急？”
　　孙二十睁大水灵灵的一双眼睛，像是对丁香儿的这个问题，感到十分惊讶一样，道：“咦，你不是说他是你的朋友吗？你是我的朋友，他是你的朋友，自然也等于是我的朋友了，毒蜂针的毒，极其厉害，我难道不应该焦急吗？你不知出门靠朋友吗？”
　　丁香儿呆了半晌，起初，她以为孙二十这种神态，全是假装出来的，可I是这时越看越是不像了，分明她真是这样天真的人！
　　丁香儿心想，难怪武林传说，孙家的子女，对他们最小的妹妹，全都呵护有加，爱惜之至，原来孙二十是这样可爱的一个人。
　　对着这样纯正的一个人，心思再险恶的人，也会自己感到惭愧的，而越是险恶的人，越是要对她好些，这样使得心地险恶的人，多少也有一点可以赎罪之感。
　　孙二十竟和她的兄、姐如此不同，那实在是丁香儿所想不到的！
　　丁香儿在发呆，孙二十却仍然在不断地问她，道：“你怎么不说话啊，你说，我为什么不应该焦急？”
　　丁香儿无话可说，只得道：“应该的，我刚才惊奇，只不过因为刚才我……我想不到，……原来你竟是心肠这样好的人。”
　　孙二十更是惊讶，道：“我心肠好？什么好啊。”
　　丁香儿皱着双眉，道：“你这人，怎么好像什么都不懂？像小孩子一样！”孙二十的脸红了起来，十分扭捏，道：“你说得对，我真是什么也不懂，我……真像是小孩子一样，所以我才想有个人和我做伴儿！”
　　丁香儿这时，心中当真是又惊又喜，她惊的是，孙二十的来头，如此之大，武功如此之高，实在应该是一个人见人怕的小魔星。可是偏偏她人却又这样温文纯真，又很愿意和自己做朋友，自己交到了这样的一个朋友，不知是祸是福？
　　她心中想着，道：“那么，你是肯用解药去救我那朋友的了？”
　　孙二十道：“当然肯的，他在哪里？”
　　这一问，可将丁香儿问住了，陈二在哪里，她当然不知道，但想来陈二既不愿到他哥哥家中去，一定是向离开小镇的方向走去了，反正时间不久，自己向前追去，一定仍然可以追得上的。
　　她道：“我们去找找他，他怕就在前面。”
　　孙二十道：“快，快，毒性发作起来很快，若是毒已遍布全身，就没有治了。”丁香儿道：“那倒不怕，另有一个人，用口吮出了毒汗，十天半月之内，是不会一”她只讲到这里，孙二十已道：“什么？”
　　丁香儿重复了一遍，孙二十忽然脸色苍白地打了两个冷战，道：“那么，这个妇人，一定是你的朋友的母亲了，对不？”
　　丁香儿却发怔道：“为什么？这个妇人我也不认得的，而我那个朋友……”丁香儿本想将陈二和雷坚酷似一事，讲出来的，可是这件事要讲起来，来龙去脉，实在太长，而且丁香儿自己也弄不清楚，是以又住了口，只是问道：“为什么你会这样肯定？”
　　孙二十道：“自然了，除了是他的母亲那样做之外，谁还肯那样？”
　　丁香儿更是大奇，道：“为什么？究竟是为什么？”
　　孙二十道：“我们孙家毒蜂针的毒，则十分厉害的，中了之后，固然毒发身死，如果用口去吮吸的话，虽可使中针的人，延迟几天死亡，但是吸了毒汁的人，除非早已服食了独门解药，否则，毒气一样侵入，虽不至于死，可是……可是……”
　　丁香儿心知孙二十讲到这里，银白色又迟疑了起来，那不用问，结果一定极其可怕了！
　　孙二十叹了一口气，道：“吸进毒汁的人，全身都会生出许多疙瘩来，面上更会……筋脉扭曲暴露，变得其丑无比，而且，连骨骼也会弯曲的……”丁香儿听到了这里，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
　　这时候，她的心中，实在不知是什么滋味，因为这个美妇人给她的印象，十分深刻，也十分好，她实是难以想像这样的一个美妇人会变成孙二十所讲的那样的丑八怪！但是，当丁香儿回想起当时的情形之际，她也可以知道，那妇人是早知吮吸伤口的毒汁之后，会有什么样的结果的了。
　　明知会有什么样的结果，而还是一样地去吮吸了毒针的伤口，那个妇人除了是雷坚的母亲之外，似乎不可能是别的人了。
　　丁香儿的心中，感到啼笑皆非的是，那妇人如果是真的是救了她的儿子，那倒也罢了，可是事实上却并不是，她所救的，只不过是陈二！而她自己却要遭到这样的结果，那她不是太以冤枉一些了吗？
　　丁香儿这时，绝不知道在吮吸中了毒针的伤口之后，会有这样的结果的，要不然，她一定阻止那妇人这样做了，因为陈二只不过是一个赌鬼而已！丁香儿怔怔地站着，孙二十奇怪地问道：“喂，你在想些什么啊？”
　　丁香儿苦笑一下道：“我在替那个妇人抱屈！”
　　孙二十摇头道：“那你大可不必，她是在救她自己的儿子，你替她难过做什么？”
　　丁香儿顿足道：“你不明白，那人不是她的儿子，只不过和她的儿子相似，那人是另一个人，他是一个微不足道的赌鬼，而不是雷家堡的少堡主。”丁香儿心中一急，将不愿讲的话全讲了出来，可是这几句话，在孙二十听来，却是莫名其妙，无头无脑的！
　　孙二十忙追问道：“事情和雷家堡的少堡主，又有什么关系？雷家堡的堡主不是雷去恶吗？”
　　丁香儿道：“是啊，这事情讲起来，实在太长篇大论了，还是别说了……”孙二十却忙问道：“不行，我们是朋友，不是吗？一面去找你的朋友，一面你可得将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地告诉我，我最喜欢听江湖上各种各样的事情了，偏偏哥哥姐姐又是老不在身边，就算他们在身边，也不肯向我多说什么，好不容易我交了一个朋友，你若是再不肯和我说，那我找谁说去？”砂二十讲到了这里，居然连眼圈也红了起来，丁香儿实在又好气又好笑，又觉彳辱有趣，心忖这个朋友，可算是交上了！她点点头道：“好，我告诉你，可是这件事牵涉得十分广，你听着，先别问，讲到明天只怕也讲不完了！”孙二十破涕为笑，道：“好，你讲！”
　　丁香儿想了一想，将雷大侠雷去恶如何突然死了，如何他的夫人和儿子，却不见露面，如何史金龙夫妇逼上门来，向夏雨石追问死因，因而透露了《玉叶真经》和九天大还丹两件武林至宝的消息，以及武林中人，都在雷家堡中，相识到这两件东西的种种，详详细细地向孙二十，讲了一遍。
　　丁香儿的那番话，直听得孙二十眉飞色舞，高兴之极，等到丁香儿讲完，她还不满足，道：“还有吗？再讲点来听听。”丁香儿也觉得有趣，道：“自然有的，我自小跟着师父到处乱走，不知有多少稀奇古怪的事，而且，我自己就在最近，也遇到了一件怪事！”
　　孙二十道：“说，快说来听听！”
　　丁香儿学着孙二十的声口，道：“说，快说来听听，我们已经是朋友了，还怕没机会说给你听吗？现在只找人要紧！”
　　孙二十喜得握紧了丁香儿的手，道：“你真好！”
　　丁香儿心中得意，因为她在孙二十的面前，俨然见多识广，如果孙二十只是一个寻常人物，她或者还不至于如此得意，偏偏孙二十又是一个武功绝顶的人，这叫她心中如何不喜？
　　两人手拉着手，一直顺着那条路，向前寻了出去，不知他们底细的人看来，只见两个十六七岁，无忧无虑的少女，哪里想得到她们两人，一个是金蜂魔王的幼女，另一个则是古灵精怪，最近又有了奇遇的小捣蛋？
　　两人顺着那条路，一直走出了十来里，仍未曾找到陈二，丁香儿心中也不禁十分焦急，一面找，一面不断地叫着，她心知陈二在中了毒针之后，虽然已经醒了过来，但是身子仍然是十分虚弱，必然走不远的。所以，走出了十来里之后，她和孙二十，又折了回来，一直又找到了镇上，向陈大和向老七问了，仍然找不到陈二的踪迹！
　　丁香儿叹了一口气，道：“这可怪不得我了，不是我不想救他，是他自己命不好！”
　　孙二十道：“我们不必太心急了，有人替他吸出了毒液，他可以活十天八天的，我们就设法多找他几天，又有何不可？”
　　丁香儿道：“那自然好，而且，我想要找他的人，不止我们两个，龙凤双侠，你的兄长孙十八，也一定全想找他的！”
　　孙二十不明白，道：“我十八哥找他作甚？”
　　丁香儿“呸”的一声，道：“你怎地聪明面孔，笨肚肠，找到了他，好叫他冒充雷坚，再找到夏雨石，在夏雨石手中，取回那两件武林至宝啊！”
　　孙二十听了之后，半晌不语，看她的神情，像是十分之不高兴。
　　丁香儿道：“怎么啦？”
　　孙二十道：“你胡说八道，这种事，是骗人的事，我十八哥乃是正人君子，怎会做这种事？念有我们是朋友，我……只好不出声了。”
　　丁香儿听得孙二十这样讲法，实在忍不住，顿时“哈哈哈”地大笑了起来。她一面笑，一面越想越是好笑，一直笑个不停。
　　要知孙十八乃是邪派中出了名的心狠手辣之人，横行江湖，为所欲为，十恶不赦，天下任何人都可以和正人君子入门沾上边儿，唯有孙十八，孙十九两人，是一点也说不上的。
　　是以丁香儿听得孙二十一本正经，这样讲法，实是没有法子不笑！
　　孙二十却急道：“你笑什么，你别笑了！”
　　丁香儿足足笑了两尽茶时，才上气不接下气地道：“你……说你……十八哥是正人君子？”
　　孙二十道：“当然是，他还是一等一的大侠，在武林中声名极好！”
　　丁香儿大声地喘着气，又过了半晌，才道：“那是谁告诉你的？”
　　孙二十道：“是我十九姐啊！是十八哥也说，十九姐在武林中的声名，比他还好，武林中人都十分崇敬他们的！”
　　丁香儿看出孙二十在这样讲时，十分正经，一点也不像在开玩笑，可知她的心中，的确是这样想的，丁香儿心知，自己若是和她讲了实情，她一定是不会相信的，但是她却又忍不住不讲，是以她道：“你完全被他们骗了！他们哪里是这样的人！”
　　孙二十像是听到了最使人掩异的事一样，睁大了眼睛，道：“那么他们是怎样的人？”
　　丁香儿道：“他们两人，全是声名狼藉，无恶不作的大坏蛋，孙十九有些事啊，我们女孩儿家，连讲也讲不出口的！”
　　孙二十的脸涨得通红，道：“你胡说！”
　　丁香儿笑道：“我绝不胡说！”
　　孙二十连声道：“你胡说！你胡说！你胡言乱语，我不再和你做朋友了！你也别再将我当作你的朋友，咱们这样算了！”
　　孙二十讲完，气呼呼地站着，望着一边。
　　丁香儿也不禁有气，冷笑道：“我正是将你当作朋友，才对讲实话的，你既然不喜欢听，那也就算，但是你大可以去打探一下，听听武林中人，对孙十八、孙十九两人的评价怎样！”
　　孙二十忽然道：“那你看我怎样！”
　　丁香儿道：“我和你相识的时间虽然短，但是你却是一个十分善良的好人！”孙二十得意地笑道：“我是好人，我的哥哥姐姐，又怎会是坏人？”
　　孙二十的这句话，其实是不值一驳的，但是她却以为那是天经地义的事一样，十分得意地望着丁香儿，大有看你如何回答之慨。
　　丁香儿不禁又笑了起来，道：“你不信也就算了，但是你总有一天明白的！”孙二十道：“不行，你得和我讲个明白……”她讲到这里，忽然叫道：“有了，你刚才不是说，我十八哥就在那小镇上吗？我们一起去见他，问问他自己，他是不是正人君子！”
　　丁香儿实是又好气又好笑，道：“唉，你这人武功这么高，怎地做人却是擀面杖吹火窍不通？一个人，不论他怎样坏事做尽，总是自己认自己是好人的，谁肯说自己是坏人？”
　　孙二十呆了半晌，道：“如此说来，一个人是好人还是坏人，不是再也分不出来了吗？”
　　丁香儿道：“这怎么会，你可以别听他讲，看他做一些什么的啊，臂如说，一个人一天在叫仁义道德，但是干的却是杀人放火的事，那你不是可以知道他是好人还是坏人了？所以，你要知道你十八哥是好人还是坏人，不应该去问他……”
　　孙二十究竟是十分聪明的人，丁香儿才讲到这里，她已经明白了，忙道：“我知道了，我们是要去看他做一些起什么事，是不是？”
　　丁香儿道：“对了，而且，只好我们看他，不可以让他看到我们，你做得到吗？”
　　孙二十显然从来也未曾做过这样的事，她高兴地笑了起来，道：“那倒有趣得很，我们不妨赌个输羸，我说十八哥好人，你说他是坏人，看看究竟是什么人对，好不好？”
　　丁香儿几乎忍不住又要大笑起来，但也就在那一刹那间，她突然想到，这件事，自己是大大有利可图的，而且自己赢定了，像孙十八那样穷凶极恶的人，怎会做出什么好事来？
　　孙二十笑吟吟地望着她，又催道：“怎样啊？”
　　丁香儿道：“好，你若是赢了，你想怎样？”
　　孙二十笑道：“我想你做我的伴儿，听我使唤，像是我在山中居住时所养的那一对金毛猴儿一样！”
　　丁香儿一听，气得几乎就要骂了出来，孙二十将她比作金毛猴儿，这未免太岂有此理了，但是她随即想到，孙二十是一个全无心机的人，她这样说，未必是拐着弯儿在骂自己，而且，自己又是绝不会输的，也不再在这上头计较了。
　　是以，她痛痛快快地道：“好，要是我赢了，你又怎样？”
　　孙二十兴致十分高，道：“你说好了。”
　　丁香儿微笑道：“我要你答应我三次要求。刚才我向你要解药的这个要求不算！”
　　看官，丁香儿为人，的确是十分机灵，她这时所讲的那两句话，对象是绝对无心机的孙二十，就更不免近乎阴损了。她提出的这个条件，若是换了寻常武林中人，那是万万不会答应的。
　　因为三次要求，可能其中有一次，只要你自断手足，自取性命，武林中人每讲究一诺千金，这样的条件，如何答应得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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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魔王幼女

第十六章　魔王幼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