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 秘魔乌梭 大歼妖魔
 
2019-11-22 09:55:12   作者:倪匡   来源:倪匡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同来小和尚随掐灵诀朝“香云宝盖”一指,金霞光幢随将众人遁光一齐罩住。仍由甄氏弟兄当先开路:甄艮手指一片青色冷光,盾牌也似挡向前面;甄兑指定“红花鬼母”朱樱的“碧磷冲”,发出一蓬碧色萤光,由青光之中微微透出,中有七叶风车一齐转动,朝那万丈冰层缓缓冲去。李洪见飞行甚缓,又见同来小和尚生得唇红齿白,满脸笑容,持有“香云宝盖”,知由燃脂头陀手中借来,料定双方必有深交。那道装怪人形貌与甄氏兄弟相似,匆匆相见,尚未叙谈,笑问:“二位甄师兄,这两位道友是否同辈?”

  甄氏兄弟和那小和尚全神贯注前面,不曾回答。道装怪人已先接口道:“我名归吾,前生名甄海,艮兑弟兄乃我前生之子,近由乌鱼岛脱困来此。这位神僧乃燃脂头陀好友笑和尚,是峨眉门下苦行头陀的高弟,李道友怎会不认识呢?”李洪方知是生前好友,与申屠宏、阮徴号称“东海小三仙”的“玉仙童”方还已然转世重返师门,改名笑和尚,为了误犯贪嗔,奉命东海面壁十九年以示惩罚。此人屡世苦修,功力甚深,更得师门真传,长于隐形飞遁,为后辈同门中有名人物,因十九年坐关之期未满,连峨眉开府均未到场,想起前生交厚,好生欢喜!

  李洪见笑和尚全神贯注在“香云宝盖”之上,笑向自己看上一眼,目仍注定前面,知其无暇分神,不便惊扰,只得转问归吾何处相遇,归吾随说经过。原来笑和尚被罚面壁,实具深意,苦行头陀要他在东海苦炼无形剑遁,此际已然炼成。更有一颗当年得自绿袍老祖所蓄文蛛腹中的“乾天火灵珠”,新近又将师父遗赐的法宝得到手中,法力之高不在三英、二云、七矮之下。这日前生好友燃脂头陀来访,带来佛门至宝“香云宝盖”,嘱他先与南海双童会合,去解救众人之危。

  小南极附近飞龙岛散仙飞龙真人本是旁门左道,以前曾因受正教仙人惩治,几遭诛戮。但由此洗心革面,不再为恶,长年在岛上苦修,极少出外。偶游中土,行经海南岛,适值甄海投生在一个姓归的渔民家里,因是怪胎,受尽欺凌,年才七岁,父母双亡,仗着生来力大,为一土豪牧马。这日骑马下山,马忽失足滑跌,人虽未伤,马却跌成残废,不敢回去,连夜逃走,为奇蛇所伤,被飞龙真人救去,收到门下,取名归吾。飞龙真人兵解之后,归吾便在小南极隐居,这日被一妖人擒去,正受妖人阴火炼身之惨,被金钟岛主叶缤门下弟子朱鸾救走,由此小南极四十七岛妖人,和金钟岛结下了深仇。四十七岛妖人为首的名叫乌灵珠,乃乌鱼岛主,邪法高强,叶缤几次与之斗法,竟无法将之除去。乌灵珠奈何不了叶缤,专找叶缤的门人出气。一日,朱鸾的一个情侣,土木岛主商梧之子商建初,路过小南极,乌灵珠便起衅为敌。

  怎知商建初法力高强,一动上手,乌灵珠的妻儿便死在商建初“土木神雷”之下。乌灵珠大是震怒,明知商建初是土木岛主之子,土木岛主商氏二老,得道年久,若是小的一死,老的固不干休,便小的被困日久,老的也必寻来!一面发动妖法将仇人困住,为防商氏二老寻来,又向四十七岛群邪发出警号,一齐召来准备万一。商建初在阵中被困了三日,仗父传法宝护身,并用“土木晶砂”“二行真气”护住宝光,暂时不致受害。

  群邪因见敌人晶砂神妙,急切间不能奏功,各把邪法异宝纷纷施为,万丈妖云阴火笼罩。紫碧两色的阴火邪焰火山也似包围在宝光层外,“二行真气”已被化炼去一半。群邪多人更在一旁各施邪法异宝助威,中间更杂有大片“阴雷”,声势猛恶。乌灵珠持久无功,意还不足,更把多年苦功炼来对付叶缤的“七二秘魔元命神幡”和“摄心铃”取出施为。这两件都是魔教中有名异宝,“摄心铃”尤为厉害!

  商建初见妖人取出一面上绘无数血影的妖幡,才一展动,幡上便涌起一片血光,光中现出许多怪形怪状、貌相狞恶的魔鬼影子,一个个张牙舞爪,口中发出极尖锐的惨啸,在大片其红如血的妖光之中浮沉隐现呼啸不已。不知怎的,目光竟被摄住,想要不看,直办不到,一会功夫便觉目眩心悸,周身冷战,神魂欲飞!把心神勉强镇定,一味运用玄功,潜心内视不去看,觉得稍好一些。耳听妖人厉声道:“急速束手就擒,听候发落,还可以少受苦难。如再倔强,我那无上仙法一经发动,那时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悔之晚矣!”说罢,便将“摄心铃”取出,刚一晃动,便闻得一种极悠扬娱耳的异声隐隐传来。先是越听越好听,渐渐全神贯注地听那铃声,顿忘处境之危。

  那“摄心铃”最是阴毒,专摄修道人的元神。乍听无奇,只一入耳,便随人心意发出各种极微妙的异声,元神立被吸住,渐渐神智昏迷,真魂出窍,休想活命。商建初听了一会,猛觉出不妙,重又摄定心神,苦苦支持。乌灵珠手掐法诀朝空一扬,立有一团心形碧光飞起空中。晃得一晃,碧光便自加大,光中现出许多赤身魔女影子,铃声也响个不住。先是铃语幽咽,凄人心脾。及至响了一阵,铃声骤转洪烈,宛如无数天鼓迅雷一齐怒鸣,震撼天地。

  商建初惟恐有失,又发出一片“二行真气”由里面将人护住,那铃声听去虽极猛恶,并无他异。心方略定,铃声忽转淫艳。碧光中的赤身魔女都是粉光致致,皓体呈辉,媚目流波,风情无限,搔首弄姿,轻盈起舞,作出淫荡之态。稍一注目多看两眼,心神更被摄住。“二行真气”防护,原不受铃声摇惑,谁知目光被摄,立时心旌摇摇,不能自主。同时身外阴火阴雷、各色妖光血焰又似狂涛暴雨一般纷纷压到,护身宝光和外层的“二行真气”已被炼去十之八九。

  眼看情势更急,众妖人正在笑骂相告,说是成功在即。“摄心铃”所化碧色心形妖光忽然转成紫色,妖光更强,内中赤身魔女更现出许多妙相,妖光一转成粉红颜色,生魂便被摄去,跟着一片黑烟冒过,妖光再转纯黑,人便成了灰烬,永受炼魂之惨!商建初眼看妖光由碧转紫,渐渐出浓而淡,快由深红转成淡红,危机已迫,绝难逃生。想起死时惨状,魂惊魄颤,忽听暗中有人笑骂道:“该死妖孽,竟敢使用这等恶毒妖阵,今日你们恶贯满盈,劫数到了!”众妖人闻声大怒,各将法宝飞剑朝那发话之处飞射过去。随又听暗中骂道:“你那邪法只向别人卖弄,岂能伤我毫发!我先将你这‘摄心铃’破去,教你看点颜色如何?”

  众妖人闻言,忽想起阵中已成火海,还有无数阴雷异宝夹放施威,敌人竟在阵中隐形发话,连影子也见不到,料是能手!一面朝那发话之处各以全力纷纷夹攻时,那“摄心铃”本来高悬头上,光已转成淡红。商建初因心神已被邪法所制,只觉四肢绵软,心神如醉,老是要晕神气,危机一发,急切间哭喊:“哪位仙人来此,请快将妖铃破去,救我性命。否则妖光一转粉色,我便没命了!”话未说完,猛瞥见一幢金光祥霞,大约亩许,突自空中出现,只闪得一闪,便将“摄心铃”妖光裹住,一片香风过处,妖光立灭。“乒乓”两声,现出一个形似人心,拳头般大的黑色妖铃,尚在满空跳蹿。 

  众妖人一见金光,认出佛门至宝,又见“摄心铃”正在金光之中跳动挣扎,不由又惊又怒。乌灵珠更是情急,忙纵妖光跟踪追去,待将妖铃夺回。说时迟,那时快,紧跟着一团拳大红光突又出现,打向妖铃之上,霹雳一声,震成粉碎!乌灵珠枉有一身邪法,飞遁神速,竟未追上。敌人始终未现,妖铃一破,邪法立解!耳听哈哈一笑,面前人影一晃,现出一个又白又胖的小和尚,先那一幢金光忽然一闪不见。众妖人均以为是一个本领极高的正教中仙人,及见来人现身,竟是一个未成年的小和尚,生得齿白唇红,笑嘻嘻带着一脸顽皮淘气神情,全都激怒。

  四十七岛妖人原以乌灵珠为首,方才接得警号,都当来了强敌。有几个吃过叶缤大亏怀恨多年的更误以为叶缤寻来,各把前些年所炼邪法异宝一齐带上,为数不下八、九十人。先见敌人被困入妖阵,正受阴火化炼,还当乌灵珠小题大做。后来问出乃北海土木岛主商梧之子,虽然有些顾虑,自恃人多势众,仍未放在心上。不料有人隐形入阵,将至宝“摄心铃”破去,心中更是恨极!众妖人再一细看,对方空着双手,笑嘻嘻摇头晃脑凌虚而立,并无法宝飞剑随身,急切之间更看不出他的来历深浅。那么强烈的阴火妖光,敌人竟在阵中从容出现,多疑还有师长随来隐形在旁,故示神奇。一时阴雷、妖光、暴雨一齐向小和尚打到,四外的阴火更是潮涌而至。乌灵珠二次又取出妖幡连连晃动,打算摄取敌人元神。

  众妖人哪知来人正是“东海三仙”中苦行头陀惟一爱徒笑和尚,已然尽得师传,法力甚高,身有“无形剑炁”防护,万难伤害!只性喜滑稽,故意取笑,等到邪法异宝一齐发动,忽然哈哈一笑,仍然空着双手凌虚飞行,在妖光火海之中如鱼游水,奔驰起来,那许多邪法异宝夹攻上去,明似打到身上,不知怎的,竟如无觉,身外也无宝光出现。笑和尚口中直喊:“妖人太多,我一个人除他不完!”边喊边跑,神速异常,跑着跑着忽然把头一晃,便到了一个妖人身前,扬手便打!手法又重又快,挨打的人虽有法宝防身,并无用处,一打必中,打上便是一个满脸花,不是头破血流,便是半边脸肿起老高。众妖人先还当挨打的几个一时疏忽,防备不严为敌所乘,后见无打不中,打上就是不轻,渐渐看出只有精通玄功变化的主要十余人不曾受伤,余者无一能免!群邪连受打击,全部激怒,恨如切骨,对于先困一人已无暇再顾及,各以全力与敌拼命。一时大片妖光邪火和各色的宝光虹飞雷舞,狂涛暴雨一般紧紧追逐在笑和尚身后。

  乌灵珠看得又惊又怒,暗忖自己所炼“诸天秘魔乌梭”为魔教中无上至宝,一经施为,诸天日月星辰齐受感应,发出一种极强烈无比的毒火烈焰。天际罡风也被引来,在一个对时以内,方圆三数千里内成了一个大黑气团,天昏地暗,星日无光,全被这类毒焰布满,无异混沌景象,附近岛屿也差不多全要陆沉!本是炼来对付叶缤之用。因为叶缤法力太高,炼有“冰魄神光”,居于有胜无败之势。近又炼会绝尊者《灭魔宝箓》,功候更深,这才下了数年苦功,把发现多年,为了许多顾忌未敢尝试的魔教中无上法宝“秘魔神梭”取出,结合十三个有力同党,在海底深处辟一洞穴,外加重重防备,费尽心力炼成三枚,打算将来强仇上门便与一拼。那三枚秘魔乌梭炼成以后,为防强敌法力太高,未等应用便有疏失,原交乌、伍二妖人分别保管,二妖人也不敢妄用。后来挨打次数太多,痛苦难禁,暗忖:“多年盛名之下,为一无名后辈所伤,此仇不报,以后如何见人?”虽然越想越恨,仍然顾忌此宝的威力太大,恐伤同党和各岛宫室灵景,还是迟疑不决。

  事有凑巧,同党离依岛主云雷真人黎望,忽由中土飞回,遥望岛上妖阵发动,知有强敌,赶来相助。黎望本是昔年正教中弃徒,兼有正邪两家之长,法力尚在其次,更有一件至宝,名为“云雷仙网”,一经施为,多么厉害的水火风雷,均能防御。发时一片红色仙云,中杂亿万五色火星,除防身外,并能发出大片五色神雷,神妙非常。黎望这次由外回来,发现乌鱼岛上来了强敌,不便坐视。心想:“敌人连妖阵尚不能破,群邪明占上风,决不会施展此宝。”因而本打算敷衍。不料才一到达,十三妖人却有一半请其相助。自己答应在先,难以反悔,只得将宝网发出。先是手掌大一蓬彩绢掷向地上,立似轻云飞絮,海上狂涛一般,往四方八面,贴着地皮海波,电也似疾地舒展开去,晃眼工夫,极大一片海面,全被这片彩云紧紧盖住。

  笑和尚见阵中飞来一个妖人,相貌神情均不似别的妖人那样丑恶,和群邪相见,行法密语了几句,便随手发出了一片彩云,向四外展开。这时乌鱼岛已全在妖光邪法笼罩之下,四边海水全映成了暗赤颜色。小南极海水本来极清,海中水藻均能见到。四十七岛宛如碧螺浮波,朵云自起,异态殊形,林立远近海面之上。上面是云白天青,晴空万里,下面是沧波浩渺,天水悠悠,海峤仙山,本就景物清灵。何况在万里碧波之上,被这广阔无垠的大片彩云漫将过去,所有大片海面,远近各岛,连同岛上的琼楼玉宇,花木泉石,立时蒙上了一层五色轻绢。景已奇丽,云中更有无数五色星花,不住翻动隐现,吃天际华日,海中洪波,上下交映,更成了奇景。

  笑和尚本仗“无形剑炁”护身,隐去遁光,步空凌虚,飞驰往来于妖阵之中,追逐妖人,打之不已,追上就是一下“金刚掌”。刚开头,群邪还在妄想施展邪法异宝上前夹攻,后见无效,连受重创,内有数人已经骨断筋伤,差点送命,多被打得寒了心。笑和尚更是狡猾,专在阵中横冲直撞,其疾如电。内中几个比较老实一点的,偶然逃避不及,对面撞上,反倒放过;越是狡猾逃得快的,越躲不掉。除精玄功变化的有限十余人外,全被打得又恨又怕,狼狈已极。

  笑和尚正打在兴头上,忽见彩云现后,群邪照样奔逃,自己在后追逐,眼看打中,不知怎的,彩云一闪,突然涌起,便将妖人隔断在下,逃得稍快便打不中。笑和尚本来识货,看出彩云中五角星花乃是雷火,便那彩云也不带甚邪气。就这心念微动之间,先是乌灵珠见敌人后半未再隐形,误以为妖幡奏效,将隐形法破去,妄想就势以全力摄取敌人元神,竟忘敌人法宝威力神妙。

  笑和尚由玉环中查见敌人动作,见状正合心意,故做不知,立时暂止前念,冷不防身剑合一,猛冲过去,乌灵珠见笑和尚扑来,还当敌人中计,乘着彩云飞涌,同党逃避之际,突以全力发动,大片妖光带着数十条魔鬼血影,张牙舞爪,猛扑上去。满拟妖幡厉害,无论对方法力多高,只要被魔影扑中,当时闻到一股血腥气,便遭惨死,元神立被摄去,哪知竟然无用。只见一团金红色的宝光闪得一闪,猛想起先前至宝“摄心铃”被毁,便是这团红光。乌灵珠心念才动,待收妖幡逃避,已是无及,霹雳一声,血光邪烟飞射如雨,一片恶鬼惨号之声过处,妖幡被震成粉碎,神形皆灭。这一与心灵相连之宝本是炼来报仇,强仇还未见到,先已消灭,本生元灵还受了重伤,如何不急。当时怒火上攻,忙将最后一个杀着施展出来。

  这时乌灵珠恨极笑和尚,一时急怒攻心,竟然将“诸天秘魔梭”连发了两枚!这类邪法异宝用上一枚已是震撼乾坤,哪能两枚齐发!当时只见两道长约尺许的黑色梭形之物,尾部发出极强烈的银色火花,带着一串霹雳之声,刺空直上万千丈,晃眼无踪,同时所有邪阵邪法在为首妖人暴喝之下,忽然一闪不见,全数失踪。商建初只当妖人逃退,惊喜交集,忙上前待要拜谢。笑和尚毕竟行家,见那黑梭形的妖光直上九霄,其高莫测。群邪法宝齐收,忽同隐去,虽被自己痛打,尚无败意。这等形势,必有凶谋毒计!忙仔细查看,正在戒备,忽听遥空之中,隐隐传来万千霹雳之声,当头日光忽呈异彩,日边现出万道银芒,日轮中心却转成暗赤颜色,宛如一个大血轮,高悬空中。日轮之外,又出现不少奇星,也是五颜六色,星边上各射出不同色的毫光。更有数十百道不同颜色的长虹,满空交射,顿成奇观。天空光华电射,纵横交织,那么色彩鲜明,美丽夺目。因为星日中心光气不强,都是一片浓影,下面大地上反比先前昏黑起来,看去死气沉沉,好似蕴有无限杀机,由不得使人生悸,似有大祸将临之兆。天也变成青灰色,一丝云影皆无。

  (按:本书之中,各种邪法异宝之中,大抵以乌灵珠的“秘魔梭”最厉害,因为它已突破了地球的范围,而利用了太阳以及其他星球的能量。本书原著写到这一部分时,已近尾声,可以肯定若原作者继续写下去,一定会有大量地球以外星球的力量出现,“秘魔梭”不过是初试啼声而已。)

  笑和尚修道多年,是历劫三生,久经大敌的人,似此邪法尚是初次见到,情知厉害,不敢大意。耳听天心高处霹雳之声越来越密,全都响得出奇,却不见有雷火打下。星日所发奇光,也是越来越强。笑和尚正令商建初小心戒备,不可分开,猛瞥见高空中有两点黑影一闪,估计少说也有好几千丈高下,自下仰望,竟能看见,其大可想。知快发难,急忙加紧戒备时,黑影已经加大,突发奇光,只闪得一闪,天崩地塌般接连两声大震,宛如亿万迅雷集成一片天幕,再化为一幢伞形黑色怪火,大逾山岳,突自当空向下飞堕。离头顶还有一两千丈,随着亿万迅雷之声同时爆炸,化为奇大无比的一蓬黑色火雨,铺天盖地猛罩下来,来势比电还快,只一闪,千百里方圆的海面,齐被这种黑色怪火笼罩在内。如非笑和尚防御得快,“香云宝盖”又随着心念化为一幢金光祥霞,伞盖也似将两人一齐护住,本身法力又高,决禁不住。而且即便火毒不能上身,那一种极强烈的繁密的爆炸之声,也禁不住。伞外全被怪火笼罩,火是一片纯黑,中杂无量数的大小火星。看去不大,最小的简直细如灰沙,最大的也只龙眼大小。震势却猛烈得出奇,互相冲击,连续爆炸,并未见其灭后重生,只数量太多,狂涛一般齐向中心涌到,越来越多。当空星日奇光已经不见,天地也早混沌,好似陷身无边黑海之中,受那恒河沙数的黑色怪火迅雷猛击。 

  二人虽仗法宝护身,尚能防御,不曾受害,但是上下四外的压力重如山岳,香云宝盖的金光祥霞竟受了震撼。一任笑和尚运用玄功,全力防御,依然镇压不住,随着怪火冲激,震撼不已,激得宝光外层金芒霞雨四下飞射,商建初看出厉害,欲用法宝相助防御。笑和尚正以全力戒备施为,一眼瞥见商建初手掐灵诀,忙即喝止。商建初两粒“土木雷珠”已朝外打去,只见青、黄二色两团酒杯大小的光华脱手飞起。笑和尚本可自内封闭,不令飞出,因想此时整座海面已在“诸天太虚煞火”笼罩之下,反正不免浩劫,此宝一出,劫火受了冲动,妖人或许还要受伤!就这转念瞬息之间,“二行雷珠”已冲光而出。

  “太虚煞火”乃妖人采集万千年地心“罡煞之气”,会合两极元磁精英所炼成魔教中惟一至宝,全名为“诸天星辰秘魔七绝乌梭”。一经施为,便直上九霄,超出两天交界大气层外,停空急转。跟着四边发出亿万道黑色光线,越转越快,具有极强大的吸力。日光最强,易受感应,日轮中的“元磁煞火”首被引发,凡是挨近一点的天空星辰,多被吸引,相继受了感应,发出本身“罡煞之气”与之相合。黑梭受不住空中日星煞火冲射,自行爆炸,再将先前引发的诸天星辰“罡煞之气”与“元磁太火”毒焰带同飞堕。一近地面,大地上的“罡煞之气”立与相合,无论是何物质全受感应,方圆数千里内的生物全灭!这还是妖人功候尚差,所炼乌梭中的“元磁真气”为量较少,又欠精纯。如真炼到极点,直能将天空中无数巨星中的“罡煞之气”大量引来,齐向地面冲射,使整个大地上的生物一起毁灭,威力之猛,端的不可思议。

  (按:人类正尽全力在发展各种毁灭性的武器,难保没有一天,会有可能毁灭整个地球的武器出现。要毁灭地球,必须借助地球以外星球上的能量,本书作者的想法,奇特而又合乎逻辑。)

  乌灵珠和另一妖党昔年无意中发现海底魔窟中有一部《魔神经》和三枚未炼成的乌梭。先知这类魔中异宝均有魔头暗中主持,必须向其降服才能取用,由此受到魔头的暗制,不能自主,死而后已。乌灵珠匆匆退出,后来又遭惨败,想起前事,因见上次出入魔窟并无异兆,误以为前主人和魔头已为正教中人所灭,这才决计重入魔窟祭炼此宝。谁知刚把一册《魔神经》看完,如法祭炼,魔头忽然在暗中发话,迫令归顺。势成骑虎,欲罢不能,把心一横,连同党十三人加功祭炼下去。祭炼之处是在小南极海心深处,本就隐秘,又有魔头暗护,直到炼成之后,并无敌人上门,魔头也未再出现,越发放心。

  适才急怒攻心,二枚齐发,附近四十七岛已齐受震撼,眼看陆沉,哪还经得住两粒“二行雷珠”一齐打出!只是寸许大两团青白二色的宝光在万丈黑色火海中闪得一闪,立时爆炸。炸后雷珠受了吸力反应,化成无数大小青、白二色的星光杂在弥天黑焰之中爆炸不已,随灭随生,下面岛屿当时陆沉崩塌了好几座,多年辛苦修建的仙山灵景全数毁灭!紧跟着又起了极强烈的海啸,海水像开了锅一样,隔着云网往上狂涌,水力奇大。云网竟受了冲动,先是微微起伏,还不厉害,及至无数土木神雷一一爆炸冲激,上下夹攻,更禁不住。只见一片广大无垠的彩云,随同水火夹攻之势,上下起伏飞扬不停。本来煞火所到之处,任何物质均受感应,发出强烈的火力,互相冲射。云网只要破一小洞,全海的水一齐化为水雷,与之会合,来势更是比电还快。一经爆炸,群邪十九震成齑粉,被煞火水雷卷去。便是人身毫发之微,也随同爆炸,终于形神俱灭。

  众妖人均在云网之下,同立岛上。乌鱼岛陆沉以后,各自飞空应敌,由为首十三妖人全力主持头上煞火。只见海沸已起,海中的惊涛骇浪山崩也似狂涌上来,云网大有不支之势,众妖多半大惊失色。黎望不是不知收回云网可以全身而退,终因出身正教,深知厉害,骤然一退,惟恐引起空前浩劫,群邪也必不容,不敢冒失。眼看云网起伏更猛,宝光已渐减退,忧心如焚。

  这一面,笑和尚二人自“土木二行神雷”发出以后,见外面煞火宛如火上添油,越发狂烈。“香云宝盖”因未与心灵相合,这时已渐不能随心主持,震撼更急,看去宛如十来丈高一幢天花宝盖上下腾掷,往来摇晃于弥天黑海之中。上下四外的无量煞火星雷似暴雨密雪一般互相激撞狂涌而来,吃“香云宝盖”一挡,激射起千重灵雨,亿万金花!虽未被其侵入,形势已危险万分,不由也着起急来。

  眼看危机已迫,猛瞥见千万丈黑海星涛之中,远远飞来一朵如意形的灯花,青光荧荧,其大如斗。后面跟着一幢上具佛家七宝高约三丈的金光祥霞,光中拥有一个妙年女尼和一双形貌相同,只着一身白色仙衣,年约十三、四岁的少女。长幼三人都是容光美艳,望若仙神。再由那幢金光祥霞拥护飞来,越显得宝相庄严,仪态万方。那么强烈的煞火星雷,上天下地方圆千里内外全被布满,但这三人手指前面灯花开路,飞行无边黑海之中,其急如电。所到之处大量黑色煞火和那青白二色的神雷星花,挨着便自消灭,冲开一条火衖飞近。同时又见左侧飞来一道遁光,内有二男一女联合同飞。

  那二男一女,正是南海双童甄艮、甄兑,同了凌云凤,带了“子午宙光盘”来助。三人来到笑和尚近前,云凤二甄和笑和尚初次相见,知他本门先进,法力高强,执礼甚恭。笑和尚听说持有“宙光盘”,知是专破两极元磁真气与太火毒焰之宝,心中大喜,笑问:“师妹何不下手?”云凤笑道:“妹子此来应前辈女仙金钟岛主一音大师之约,现在大师已率小寒山二女谢家姊妹同时赶到。此时将煞火取去,群邪难免乘机逃遁。大师来前曾用绝尊者《灭魔宝箓》中的‘十二诸天降魔大法’将四边封禁不令漏网,请看大师不已动手了吗?”

  笑和尚早看见先来长幼三女仙飞近乌鱼岛上空便即停住,那朵如意形的灯花时青时黄,有时又作金红色悬在三人前面不住闪变,上下四外的煞火星光拥上前去便自消灭。晃眼之间,灯花祥光所照之处,竟空出了亩许大一片地面,才知长幼三女便是闻名已久的金钟岛主叶缤和小寒山二女谢璎、谢琳。

  叶缤知道群邪所炼乌梭尚有一枚未发,为首诸妖人均精玄功变化,事败逃遁如将此一枚乌梭带去,又留下一个大祸胎,故意诱敌,迟不发难。乌灵珠果然上当,把残余的一枚乌梭冷不防发将出去,冲入上空,吃那排山倒海的煞火和土木神雷青白色星花火雨上下四外一齐冲射,未等飞高便行爆炸。天崩地陷一片大震,大蓬煞火似天河倒倾,电射而下。群邪逃避不及,除了为首十三个祭炼乌梭的妖人和少数精通玄功变化的几个,当时便死了一大半!肉身首被震成粉碎,元神再吃煞火猛压下去,当时形神皆灭!

  说时迟,那时快,这原是转瞬间事,叶缤见群邪作法自毙,妖人纷纷伤亡。海水群飞,骇浪山立,煞火所冲之处,大量海水化为万千霹雳自行爆炸。忙喝:“璎、琳姊妹,还不下手,等待何时!”口中说话,手掐灵诀往下连指。那朵如意形的灯花晃眼成了一个百亩方圆的光筒,将下边煞火一齐罩住,不令往外开展。然后回顾笑和尚传声笑道:“‘宙光盘’大有用处,请先准备,听我招呼,助我消此煞火。”叶缤脚底忽然涌起一朵青莲,祥辉电射,和那灯花一样,四边煞火星雷只一近前便自消灭。小寒山二女身形微闪,连那“七宝金幢”一齐隐去,不知去向。

  转眼之间,眼前奇亮,“七宝金幢”突又在海底出现,高达数十百丈,金霞闪闪,祥雨霏微,上面七宝齐放毫光,挺立海中徐徐转动。宝光照处,当时波平浪静,恢复原状。上面虽仍是黑焰弥空,星雷如雨,下面却是碧波平匀,一望清深,连水底魔窟也被照见。为首群邪似知厉害,已各远遁。又见天空四边起了一圈明霞,奇光如电。估计少说也在数百里外,那强烈的煞火本是无边黑海,上与天接,竟会掩不住那环绕若城的明霞奇光。明霞渐往中心收缩过来,裹成一根撑天黑柱。本来烟囱也似,紧束着那大量劫火,往九天高处上升激射,只因火力太大,那黑色煞火与“土木二行神雷”受逼太甚,竟似成了实质,先还无甚异状,到了后来,光团越发缩小。当空煞火星雷的威势本就猛恶已极,天地早成混沌,方圆千里以上直似一个极大洪炉,内里包满烈焰,更无一丝空隙。吃这四边光墙往里一迫,威势聚加,“轰隆”巨响大震声中,更杂有亿万密雷的怒啸!

  叶缤由一朵丈许大的青莲托住,手掐灵诀停空含笑而立。另一面由那满脸笑容的小和尚为首,在“香云宝盖”护身之下,面前飞起一盘长圆形的宝光,光内银光闪闪,细如牛毛。煞火毒焰已被四外明霞合成的光围由大而小逐渐迫紧,密压压齐在中心聚拢。光围越发缩小,叶缤在佛火灯花防身之下,由那青莲拥住,施展灭魔大法,逼住煞火毒焰由这烟筒形的光圈中朝九天之上猛射而上。看神气似想送往大气层上,仍由天空日星将那毒焰吸收回去。本来无事,但当空突飞来一片蓝色妖云,竟将那么强烈的毒焰挡住!煞火受迫,立时由上而下随着那片蓝色妖云反压下来,猛烈冲射,连那一圈筒形明霞也受了震撼。笑和尚见状大怒,忽听叶缤大喝:“笑道友速将‘宙光盘’中‘子午神光’发射出来,待我和璎琳姊妹除此元凶!”同时眼前倏地金光奇亮,抬头一看,正是小寒山二女在“七宝金幢”笼罩之下同在当空现身。那蓝色妖云中裹着一条蓝影,由当空飞降,欲以煞火向下反击。一见“七宝金幢”突在头上出现。只一晃,妖云收处,蓝影化为三条上下飞舞,冻蝇钻窗一般,往来乱窜。无如明霞若城,四面挡住,冲突不出。上面又有“七宝金幢”罩定,只得掉头飞星电泻一般往下射来,打算由万丈黑焰毒火中穿地逃去。

  那三条蓝影,正是乌灵珠三尸元神所化,因怨毒太深,还想作最后一击,利用煞火与敌拼命,却不料成了自投罗网!笑和尚动作何等灵敏,一听招呼,手朝“宙光盘”中一指,那根虚悬的神针立射出一蓬细如牛毛而冲射之力极强的银芒光雨。所到之处,煞火星雷首先纷纷消灭,化为轻烟,光线虽然极细,光却强烈,亮逾银电,带着“轰轰”雷电之声。那么繁密的煞火星雷宛如浮雪向火,挨着便被消灭。

  笑和尚全力施为,指定针头上“子午神光线”在那黑海中上下冲射。就这转眼之间,三条蓝影已由极高空中东窜西逃,缩成尺许大小直飞下来。忽听一声轻叱,叶缤头上那朵如意形的灯花突又一闪不见,青莲花瓣上立有一片青霞向上飞起,将人包没在内,那三条蓝影原是参差飞降,各不相谋,当头一条竟似想和仇敌拼命,猛一掉头,蓝影突然加大,内中裹着一个赤身露体的妖人,由胸前发出一片血光猛朝叶缤冲过去!

  蓝影内中所拥妖人相貌十分狞厉,相隔叶缤约三四丈,猛然手口齐张,先由口中喷出一连串比血还红的光气朝前激射,两只其大如箕的怪手更发出连珠火弹同向叶缤打到,胸前血光骤转强烈,火镜也似朝前照去,来势神速,猛恶已极!笑和尚虽知叶缤法力高强,不致受伤,因忿妖人丑恶,百忙中扬手飞起师传“璧月刀”。一圈金碧光华刚飞出,忽见豆大一点淡微微的黄影闪了一闪。蓝影中妖人慌不迭改进为退,猛听“叭”的一声极轻微的爆音,一团如意形的佛光灯花突在妖人胸前爆炸!妖人连身外蓝影一齐震成粉碎,吃残余的煞火星雷往上一围绕,“宙光盘”中“子午神光线”再冲射过去,当时消灭!

  第二条蓝影正往斜刺里飞去,笑和尚想用“子午神光”除他,因见煞火星雷为数尚多,不敢怠慢,先飞出去那口“璧月刀”所化金碧神光正在飞舞,蓝影一到,恰好迎头挡住,当时绞为三段。仍想把残魂合为一起设法遁走,一蓬紫色雷火已当头打下,当时震成粉碎。末条妖魂蓝影被“宙光盘”中神针针头上的子午光线射去,只听“轰轰”雷电声中一声惨啸,冲裂成数缕蓝烟,箭一般朝空射去。小寒山二女正由上空压着残余煞火飞降,一见残魂余气还想遁走,把金幢宝光微微一转,一片金霞电射而下,残魂立被吸去!

  叶缤便对笑和尚道:“道友可将法宝收起,由我将这些残余毒焰煞气送往大气层上使其消散。”说时那残余的煞火星雷被二女金幢压定往下飞来,吃笑和尚用“宙光盘”中“子午神光线”冲射,全数消灭,只剩黑烟飞扬,往来鼓荡,尚极浓厚,但已不能发火爆炸。笑和尚闻言便把“宙光盘”收去,叶缤手掐灵诀正待施为,忽似有什么警兆,面容微微一变,口喝:“强敌将临,笑道友人走无妨,‘香云宝盖’不可收去!”说罢,将手一扬,那明霞合成的光筒本似一根撑天宝柱由海面起直上重霄,忽随叶缤手指,裹着煞火星雷所化毒烟黑气上升,晃眼高出数十百丈,长虹射空,照准天心高处电也似疾笔直上升,不一会超出云层,剩下一条笔直的彩虹,光影由大而小,渐渐影迹,烟消火灭,日华耀空,天色重转清明。那遮盖海面的“云雷仙网”,尚在浮动,不曾收起。

  笑和尚见大功告成,身形一晃,正想下去,耳听远远空中有人厉声大喝:“叶缤贱婢!”随见一道白光由高空中电也似疾横海飞来,内中现出一个相貌丑怪的黑衣年老道婆。白气将到达上空,叶缤也未答话,玉手一扬,立有一股电气霞光激射而出,将那白气迎头敌住,两下抵紧,时近时退,就在海面上相持起来。

  一旁谢琳心中有气,正待上前助战,忽见一股青濛濛的光气由海中心电射而出,朝两道长虹之中冲去。定睛一看,正是凌云凤。笑和尚见谢琳满脸怒容,正掐法诀似要施为。暗忖:“叶缤得道多年,近又炼成绝尊者《灭魔宝箓》,来人不会不知,竟敢拼斗,已是奇怪。叶缤只将‘冰魄神光’化成一股彩虹与之相持,其中必有原因。”惟恐凌云凤冒失出手,所持“神禹令”又是前古奇珍,威力甚大,黑衣老妇所发白虹毫无邪气,万一是位前辈地仙,无心开罪惹出事来,岂不讨厌!念头一转,忙用本门传声急呼:“凌师妹,不奉一音大师之命,不可冒失出手!”

  云凤耳听笑和尚传声急呼,不令造次,想起此是同门先进,见闻又广,传声阻止必有原因,心念才动,那股白气本由黑衣老妇右手发出,与叶缤凌空相持,时进时退,彼此旗鼓相当,无一人露出败意。及至云凤“神禹令”神光电射而出,黑衣老妇面容骤变,怒喝得一声:“贱婢也敢欺人!”把左手一扬,先是一股同样白气将“神禹令”敌住,同时把口一张,喷出一蓬细如米粒的银灰色光雨,为数何止千万,暴雨也似朝云凤当头罩下!

  云凤见那细如星砂的云光刚一近身,便觉奇寒侵肌,几难忍受!说时迟,那时快,就这转眼之间,猛瞥见一道金光破空横海而来,光中现出一个年约十六、七岁的白衣少女,正是神尼芬陀唯一的弟子,前辈女仙杨瑾。

  只见五缕红线由杨瑾左手五指上发出朝身前射来,这时云凤身外已被银灰色的光雨紧紧裹住,密层层快要融为一体。这五缕红线看去细极,色作深红,又劲又直,是“太阳真火”凝炼而成,威力十分猛恶。和那云光刚一接触,黑衣老妇便似知道不妙,把手一招,想要收回已自无及。那大量银沙挨着红线,纷纷消灭,化为大蓬热雾弥漫海上。

  黑衣老妇急怒交加,厉声大喝,一股灰白色的光气由口喷出,和那残余的银色光沙两下会合,不等红线追来,先自纷纷爆炸,化为大量热雾四下飞腾,晃眼展布开来,千百里海面齐在笼罩之下,奇热无比。云凤奇寒刚退,酷热又生,虽在剑光防护之下,依然热不可当。幸而当空白虹彩气忽然收尽,敌我双方均无踪影,只杨瑾一人在法华金轮之上停住不动。正待用“神禹令”冲开热雾,忽听笑和尚二次传声急呼:“速用法宝防身,不可妄动!”声才入耳,海面上热雾更加强烈,热力比起烈火还要猛恶得多。遥望前面上下四外已被这类似火非火似气非气的雾布满,什么也看不见。只杨瑾“法华金轮”等佛门至宝金光祥霞,在白色浓雾影里隐隐闪动。那白雾不特奇热无比,更具极大压力!如非“神禹令”挡住正面,决难忍受。正想发挥全力另取法宝一试,忽听杨瑾笑喝:“闵道友,一音大师近炼绝尊者《灭魔宝箓》,已早成功,小寒山二女又是忍大师门下高足,兼修上乘佛法,炼就‘有无相神光’,更有佛门至宝‘七宝金幢’。你便多大神通也难占得上风。道友得道千余年,当知顺逆,乘着此时胜负未分,各自回山,岂不是好!如觉这太阴凝寒之气阴极阳生,已然化生火雾,热力胜于烈火,易发难收,那也无妨,我囊中带有‘九疑鼎’和一粒混沌元胎,足能收去!”

  杨瑾说罢,金轮宝光中突现出一张大口,由口中喷射出中杂亿万金花的五色祥焰,神龙吸水一般投向雾阵之中。那方圆千百里、上与天接的无量热雾忽随同那两股祥焰往大口中飞投进去,晃眼便去了一小半。云凤方觉身外一轻,耳听谢琳在旁低语道:“这老婆子有多可恨!我叶姑再三让她,还自逞强,你那‘神禹令’是她克星,可乘着杨仙子话未说完,冷不防给她一点厉害,你看如何?”又听谢璎插口笑道:“此人乃水母嫡传弟子,因犯师规禁闭宫中三百七十二年,难为她竟以至诚苦修,由禁法中悟出妙用参透玄机,自身脱困,并还长了无边道力,和另一男同门‘绛云真人’陆巽分居乃师所留两处水宫仙府之内。虽未奉有遗命承继大统,已隐然成了一派宗主。她喜怒无常,感情用事,四十七岛群邪倒有七、八个在她门下,方才死于煞火,形神皆灭,是以赶来报仇。叶姑不欲各走极端,她偏不知好歹,凌姊姊用‘神禹令’给她看点颜色也好!”

  云凤知道谢璎谨慎持重,不似谢琳胆大喜事,这等说法,料无妨害,便将“神禹令”宝光朝前射去。自从“九疑鼎”大口一现,三女问答几句话的功夫,满空热气白雾已被吞没了十之七八。对方意似不服,始而口中连喷银色光气,满脸忿激之容,也不发话,一味恶斗。“神禹令”青光一发,黑衣老妇神情大变,知遇见对头克星,已讨不了好去。叶缤将手一指,一片雾光已飞向前将“神禹令”宝光挡住。杨瑾知其素来好胜,收回“九疑鼎”,招呼叶缤、云凤一齐飞上前去。见面笑道:“闵道友,自来不打不相识,那几个门人本是四十七岛中的妖邪,极恶穷凶,无所不为,道友为他们负气,未免不值。乘此胜负未分,由我作个鲁仲连,将来再令云凤前往水宫负荆请罪如何?”黑衣道姑自知不敌,乐得趁机下台,说完几句过场,忙即告辞。

  其时,四十七岛群邪,被煞火震死一大半,乌灵珠死后,其余妖邪,也被笑和尚、南海双童悉数消灭。云凤因奉命将“宙光盘”借给笑和尚应用,便不再收回,先自飞走。南海双童得知前生父亲被叶缤的弟子朱鸾救走,心中大喜,正待往回,朱鸾已带了改名归吾的甄海飞来相会。商建初自和朱鸾相见,不提。而南海双童、归吾和笑和尚,便起程去解李洪等人“天一玄冰”之围。当地与北海均在地极天边,相隔遥远。四人均精隐形地遁之术,因为途程太远,又想早点赶过去,行时商议,不由空中飞行,改用水遁和穿山地行之术,隐形前往。南海双童更持有红花鬼母朱樱所赠的“碧磷冲”,任何坚厚的精铁石土,那七叶风车所发碧光只一旋转,所射之处当时消熔。

  这日行经东北两海交界之处的铁刀峡,当地原是海中心突出来的六座大礁石,其高千百丈,石黑如漆,远望好似六把大刀,犬牙相错地钉在海上,形势奇险。风涛更是猛恶,终年骇浪滔天。那六座礁石最低的离水也有五六千尺,莫说仙凡足迹之所不至,连海鸟都不住上栖息。四人虽是累生修为,足迹遍及海内外,当地尚是初次经过。笑和尚见海气荒凉,风涛险恶,浪花撞在那些礁石上面,玉溅雪飞,高起数十百丈,成为奇观。以为甄氏父子生长海中,必知地理,一问竟连黑刀峡的地名都是出于传闻,是否当地都不知道!一时好奇,试用慧目隔水查看。原来海下面竟是千石万壑,峰峦灵秀,琪花瑶草满地都是。那六座黑色荒礁便是下面山顶。

  最奇的是,海面风涛那等险恶,离水五六丈下却是碧波停匀,仿佛只有六、七丈深的海水,下面千百丈深的大片山林均被一片奇大无比的琉璃笼罩。心中惊奇,正指甄氏父子向前遥望,猛瞥见一群七、八只似龙非龙,颈长十余丈,鹿头龟背,扁尾长拖,腹具四足一爪,通体碧鳞闪闪生光的大怪兽,由一片高达数十丈,粗约十数围,碧干挺生,繁花大叶,纷披若盖的奇树林中缓步而出。这些怪兽小的从头到尾也有十七、八丈长短,那条长颈几占身长五分之三,前胸生出一爪,形如蒲扇,似可伸缩。到了大树之下,将头一昂,便将树上花果咬落下来。先不吞吃,把头一低,放在胸前大爪之上。只见长颈不住屈伸起落,一会儿把前爪抓满,然后前行,边走边吃。吃时把头一低,含着一枚果实,昂头向天细细咀嚼,好一会儿才咽下去。吃上三数枚,爪向胸前一贴,便已不见。

  笑和尚再查看,那些山林全是陆地,偏看不出行法之迹,越看越怪。觉着这等地方休说眼见,连听也不曾听过!互一商计,似此海中灵域,美景清奇,难得发现,正好乘机往游。即便有左道妖人在此隐迹,凭一行四人的法力决可无妨!经笑和尚一提议,全都赞好。略一商计,便同往前驰去。到了前面同往下落,果然离海面六、七丈以下,里面全是空的。上面海水仍是狂涛汹涌,骇浪如山,下面好似被甚东西将海水托住,只看不出一点影迹。急于穿波而下,也未仔细观察,便往下降。四人刚降六、七丈,快达中空之处,眼看穿过。脚底浮着一片奇大无比的潜力,软绵绵涌将上来,差点没被连人荡退,拋出水面!笑和尚觉得有人有意阻挡,不令入境,不禁有气。正待行法强冲,下面倏地水云荡漾,急转如飞,连闪两闪,脚底一虚,人已落在水层下。

  水层之下不特洞壑幽清,景物灵秀,并还有各种从未见过的珍禽奇兽往来游行。那些参天花树无一株不是上开各色繁花。前面有二十四座高峰,南海双童口赞奇景,当先前进,笑和尚同了归吾随在后面。刚到迎面两峰中心,前行南海双童已无踪影。笑和尚心中吃惊,表面装着观景,暗将元神遁出飞向上空观察,看出那二十四峰竟是一座极奇怪的阵势,不特双童失踪,连自己的隐身法也被人破去!忙将元神飞回,正待相机行事,忽听甄艮用本门传声说道:“我们误入阵地,不知道笑师兄和爹爹人在何方,望速传声告知,以便往寻!”

  笑和尚随用传声互相联络,不消几句话的功夫,面前地底碧光乱闪萤雨横飞中,南海双童穿地而出。四人会合以后,笑和尚料知隐身法被对方破去,阵中已难隐形,所有言动均在敌人耳目之中,遂忙令众人速由地底冲出阵去。果然四人刚入阵地,便听到阵中天风海涛之声大作,地皮也在震动。仗着飞遁神速,晃眼飞出阵地。

  笑和尚因见敌人始终不曾现形,所设阵法埋伏又不带一丝邪气,威力妙用,却非寻常,自己历劫几生,修炼多年,竟未听人说过。又觉着当地埋伏,乃是无心引发,主人似无为敌之意。暗忖:“此人必是前辈散仙,决非妖邪一流。这等高人,难得遇上,理应结纳。无故惊扰人家,也应打个招呼,免得日后生出仇怨。”便将三人止住,一同出土,也不再行法隐身,以示无他。故意笑道:“我们四人原是无心经过,发现海中灵景,意欲观赏,后才发现此间隐有前辈仙人,正值误入伏地,几乎被困。此时不见追逐形迹,可知主人量大,恕我们无知,不曾见怪。我们无心惊扰,应向主人负荆,就便拜谒仙颜,你们看如何?”归吾会意,笑答:“本来我们失礼。”

  话未说完,忽听远远龙吟之声。那条山谷原极宽大,左面危崖削立,上齐海空,壁间繁花盛开,碧苔绣合。前面一片平地,疏落落列着一片花林,树比来时所见要矮得多。虬枝交错,婉蜒如龙,上头开满一色纯白,其大如碗,似莲非莲的奇花。另有一列花树较高,形似杨柳,有花无叶,花似剑兰,丝丝下垂,无风自动,时送异香,闻之心神为畅。前面是片湖荡,广约百亩,碧波平匀,晶明若镜。崖脚有一大洞,幽深莫测。

  四人奇怪如此深海之下,还有这样湖荡,湖中水光与上空海云相映,远望过去,宛如银霞。湖旁花树参差,奇石罗列。一石高仅数尺,广约数亩,突出湖中,石上种着数十百竿从未见过的方竹。林中设有玉几玉墩,几上横琴,前供炉香。水石清华,景更空灵,料是主人抚琴游赏之地。也未朝崖洞中细看,忙赶过去。近前一看,那湖竟是深不可测,少说也有千数百丈才能到底。方才龙吟之声,似由湖那面发出,等人寻到,声已停歇。侧顾竹林之中,香烟袅袅,炉香尚未熄灭,分明主人刚去不久,急切间查看不出洞府所在。心想:“主人具有这等神通,我们到此,断无不知之理。方才龙吟,又似引客来会。看此情势,决无恶意。”

  四人互相对看了一眼,便由笑和尚上前,先向竹林为礼,说道:“后辈等偶往北海有事,路过仙居,欲来观光,误触禁忌,自知失礼,来此负荆,意欲拜谒仙客,请示仙机,望乞主人赐教为幸。”说罢,忽听身后风雨之声甚急。众人回头一看,乃是一条墨龙,长约数十丈,头如小山,上生三角,须长丈许,宛如钢刺,龙睛外凸,其大如箩,金光闪闪,远射十余丈,正由左侧那列高树梢上蜿蜒飞舞而来。到了四人面前不远,略一停顿,朝四人看了看,一声长啸,忽然掉头,往湖心深处穿波而下,那么长大猛恶的蛟龙投向水中,竟连水花也未溅起一点。去时身形似在逐渐缩小,入水之后晃眼缩成丈许长短。只见一条乌光电闪的龙影,由大而小,往湖心深处飞射下去,一闪无踪。

  四人见此情景,越知主人存有善意。只奇怪走了这一段路,始终未见人影。甄氏弟兄心疑主人是龙修成,方才通诚求见,立时现形,否则怎会见人不惊,如此巧法?刚欲传声谈论,忽听琴音起自林内。料是主人有意引客,同往林中走进。耳听琴音甚美,隔林内视,见那瑶琴横在一张白玉短几之上,形制十分古雅。暗忖:“主人既将我们引来,何故不肯出现?”心中寻思,人已入林。笑和尚暗中查看,见那琴弦好似有人勾拨抚弄,知道主人隐身石上。方想设词探询求见,琴声忽止,随听石上有一女子口音说道:“诸位道友远来不易,幸蒙光降,实是前缘。外子虽是得道千余年,无奈前孽太重,未脱孽骸,自惭形秽,本来羞于见人,后见诸位道友来意甚诚,方将诸位道友引来此地。愚夫妇本身有一道难题未解,自成婚之后,迁居此地已有九百年,便为此事延迟至今不能修成正果,如蒙鼎力相助,感恩不尽!”

  笑和尚听出主人好似水中精怪修成,先见三角墨龙便是此女之夫,越发惊奇,略一寻思,答道:“我四人决无推辞,只不知所说何事,我等能否胜任?”随听女子答道:“事虽艰险,但诸位所带的法宝正可合用,只消用‘碧磷冲’开路,用‘香云宝盖’防身,便可深入,将那一十七粒灵丹、几件法宝、一道古人的灵符取了出来就可。”话未说完,对面一片黑光闪过,跟着又是银光连闪,石墩上突现出一个白衣妙龄道姑,正自起立面向四人盈盈下拜。

  四人见那道姑穿着一身白如银雪的道装,生得秀媚绝伦,美丽入骨,一身仙风道气,哪像异类修成之人!问起缘由!才知原来湖心这下是一极大海眼,自男女主人由北海受一左道妖邪逼迫逃来此地,发现海眼之内有一极长的洞穴,内里门户甚多,均有仙法禁制。因爱当地景物灵奇,更有千年珊瑚林和各种琪花瑶草,珍禽异兽,鱼龙之类,心生喜爱,始定久居。于是由男主人用腹中丹气将海水逐渐辟开,使其中空,将四外和头上的海波隔断。然后潜往远近各岛,采取各种灵药仙果,种植其中。等到地方越开越大,功力也越深厚,四外海水全被所喷丹气托住,好似一座极大晶幕,将方圆千余里的山林景物一齐罩住。夫妻俩又去往海眼之内日夜查探,最后运用法力破去头层禁法,现出一座神碑,上刻朱书古篆,大意是说:此洞乃古仙人盘荤所居洞府,飞升以前,将生平几件降魔至宝和各种丹药灵符藏在三四两层宝座之内,谁能得到便是有缘。凡人服上一粒灵丹,当时便可脱胎换骨,至少成一散仙。如是异类服下,立可脱去旧有形骸化为人类。男主人龙玄为此守候多年,但无法攻破仙法禁制。

  笑和尚等四人听罢,便请其引路前往,并问姓名。初意男的既是水中蛟龙,女的也必是其同类,怎会这等仙根仙骨,灵慧美秀,看不出一点异类修成的形迹?女主人似已觉察,笑对四人道:“诸位道友见贫道外子那等形象,以为真个水族修成么?”笑和尚素对女人面嫩,知被看破,脸上一红,未及答话,女主人随笑道:“此事难怪道友多疑,实则贫道固是人类修成,便外子本身也非水中鳞介。此事一半是夙孽,一半是自作自受,说来话长。开那宝库,尚须时日,不是一时可以成功,诸位道友尚有北海之行,无暇多言。此去北海,见了‘绛云真人’陆巽,可说黑刀峡海下仙洞镜天湖,住有他昔年北海旧邻老友,自会说出详情。”四人见女主人不肯明言名姓来历,知有难言之隐,也就不再多问。

  女主人随请四人同行,缓步由来路花林之中穿行出去,走往前见危崖之下。四人见崖洞阴黑幽暗,深不可测,隐闻波涛之声由下面传来,女主人仍未停步。暗忖:“难道所居宫室,便在崖底不成?这等阴晦的水洞,如何住人?女主人既说款客,决无此理。”心念才动,女主人已向前引路,往崖洞中飞去。下降约有十丈远近,地势忽然展开。四人各用慧目查看,当地好似整座山崖由内掏空,地甚广大,只是阴暗无比。忽听殷殷雷鸣之声起自地底,暗影中好似两面洞壁均在移动,雷声随止。紧跟着眼前一花,大放光明。定睛一看,就这几句话的工夫,身已落向一座水晶宫阙之外。

  那水宫高约十丈,通体水晶建成,上盖碧瓦,质如翠玉。遥望晶宫,共只五座宫殿,作梅花形矗立地上。由外望内,晶墙厚约四五尺,内里立着数十根黄金宝柱,大可合抱,光影辉煌,壮丽无比。由牌坊起,直达宫前,是片平地,广约数十亩。两面均是花林,香光若海。一会儿走到宫前,四人见那宫门又高又大,形似整片水晶,通体浑成,不见一丝缝隙。如非四边各有一条金线,上面更有不少拳大金钉和两个尺许大的金兽环,决看不出门户痕迹。才一进门,便听到龙吟之声起自玉屏风中,音甚幽长,细而娱耳,抬头一看,原来屏上烟云浮动,鳞爪飞舞,一条黑龙,先现出一个斗大龙头朝四人将头连点,长啸两声。跟着身形一闪,屏上烟云滚滚飞舞中龙便不见,烟云随同消散,仍是一片白如羊脂的美玉。四人知是男主人附身屏风,现形致谢,也向屏风为礼。

  略为谈论片刻,女主人又引四人到一个水潭边上,众人刚到潭边,潭水忽似开锅沸水一般水花滚滚往上高起。主人笑道:“泉眼宝库,原在镜天湖下,离此尚远。此间的地底泉脉纵横,凡是有水之处均相通连,外子正开水路迎宾。适听传声,今日泉眼古洞中竟有异兆。”说时,潭中水花已冒高两三丈,水塔也似矗立潭中,正突突往上冒起。倏地往下一沉,陷下去一个大深洞,四边的水全停止不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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