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章　第一宗凶杀案_江户川乱步《地狱风景》

　　一个小时以后，在全景立体馆的入口处，大野雷藏和他的恋人人见折枝脚踩地上画的线，两手支在前面，蹶着屁股，以离奇古怪的姿势凝视着前方。
　　“好了吗？预备！一、二、三！”
　　雷藏一声吆喝，两人勇猛地起跑了。这是一种障碍赛跑：两人分别从森林的前方所见的迷宫的两个入口处进去，谁先到中心“里院”谁就取胜。
　　如果只是赛跑，折枝怎么也不是雷藏的对手。事实上出发没有多久，雷藏就已经领先几十尺了。但折枝有信心靠迷宫中心路线，先到目的地。她自认为：比起大体上知道迷宫路线的男人来，自己要熟悉得多。
　　她虽然远远落后于雷藏，但她没有失望，按照约定从东侧人口处跑进了迷宫。
　　―米左右宽的弯弯曲曲的小路两侧，是遮住阳光的有一丈多高的树篱。说树篱不太恰当。那是一排看不到另一侧的枝叶密密麻麻地交错在一起的大树，而且拉着细绳，上面爬着藤，不用说不能分开出去，甚至不可能翻越过去。因为如果能那样逃出去的话，就失去迷宫的意义了。
　　一踏进迷宫，抑或是树木髙屏的阴影的缘故，那里像黄昏一样昏暗，冷飕飕的，一种难以形容的令人压抑的寂静，除了在园内焰火场，大概是有人在闹着玩，时不时地咚地发出放焰火的声音以外，什么声音都没有。
　　虽然折枝自认为熟悉路线，但走着走着，不知不觉迷了路。如果走一次两次就能记住，那就不能说是迷宫了。正因为迷路，才是迷宫。仰望被高高的树篱隔开来的狭窄的天空，能看到太阳，能看到气球和部分观览车，也能看到空中绽放的焰火的黄色的烟像龙一样飘落下来。但是，纵然有这种记号，因为不是在一般的原野上走路，所以也毫无作用。就是只望着空中朝中心走去，也会不知不觉走进死胡同，不能动弹了。
　　弯弯曲曲、无边无际的梦幻般的小路，怎么前进也永无止境的发狂似的小路。折枝突然害怕起来。一旦胆怯起来，就没有完了。脖颈儿上的汗毛倒竖了起来，从开放的毛孔中，冷风像水一样渗了进来。
　　脚步与心脏的跳动一起加快。啪哒啪哒、啪哒、啪哒……折枝一边可怕地听着自己的脚步声，一边赶着路。
　　这时，与脚步声不一样的另一个脚步声开始敲击折枝的鼓膜。是回声？还是精神作用？不，不是。确实是人的脚步声，强有力的男人的脚步声。啊，知道了，是大野呀，是他。在一层树叶屏障的对面走着。两人偶然紧挨着走在了一起。
　　“是大野吗？”
　　折枝一喊，那边的脚步声一下子停了。即使瞅不见，但是因为只是一层树叶，所以声音听来很清楚。 I
　　“是阿折吗？”果然是大野雷藏。
　　“唉，是的。我迷路了。”
　　“嗯，我也从方才起好像只是在同一个地方转圈圈呀。……你不能到这边来吗？”
　　“不行呀。想去的话，反而只会离开呀！”
　　事实上，即使打算绕到发出声音的地方去，道路也好像发了疯似的岔到出人意料的方向去了。
　　“不过，我试着走走吧！你也不能上这边来吗？”
　　于是，两人为了寻找近在咫尺交谈着的对方的下落，各自出发了。
　　果然不出所料，互相越是急着想接近就越远离，不知不觉连声音都听不见了。
　　焦急和恐惧使折枝浑身是汗，她漫无目的，在同一条小路上不停步地行走着。还在燃放的焰火的声音在她忘记了的时候，咚咚地使她的心脏都蹦跳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她倒吸了一口冷气忽地站住了。原来她听到了奇怪的声音。不是耳鸣，确实是人的声音，而且是临死时的苦闷的一种不可名状的可怕的呻吟声。
　　“呜……”这一悲痛的呻吟声。每隔一两秒又“格、格、格……”地传来，像是咬着牙齿，又像是抽泣着似的，一种难以形容的低沉的声音。
　　折枝毛骨悚然，好一阵子连话都说不上来，过了一会才恢复了喉咙的自由，情不自禁地奇声怪叫起来。
　　“大野！”
　　“唉……”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了男人的应答声。
　　啊，刚才的呻吟声不是大野的。可是，这样的话，是谁在她和大野中间呢？而且，那呻吟声非同小可。是患了急病吗？不，不，怎么也不像是急病。莫非那人遇到了什么可怕的不测。
　　“折枝，你在哪里？”这一回，在稍稍近了一点的地方响起了大野的声音。
　　“在这里呀。”
　　“刚才的声音，你听到了吗？”
　　啊，那么果然是真的！原来大野也听到了那声音。
　　“唉。”
　　“总觉得奇怪呀！那不是普通的呻吟声。”
　　“是的，我也那样想。”
　　“喂！谁在那里？”大野朝看不见的对方喊道。但没有任何回音。
　　“奇怪。发出那种可怕的呻吟声的家伙不会去什么地方的，可是……说不定死了吧？”
　　那声音无论怎么考虑也一定是临死时的呻吟声。
　　“我好害怕哦！”
　　折枝已经脸色铁青，甚至想抓救命稻草一样抓住看不到身影的大野的声音不放。
　　“你等等！我找找看。”
　　大野说罢好像在那一带来回走了一下，但不久，从意想不到的方向“哇！”他传来了恐怖的叫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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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章 第一宗凶杀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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