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章　地下室_江户川乱步《黑色怪物》

　　话分两头。被扔到地下室的小林和阿绿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有一阵子连身体移动一下的勇气都没有，两人十分痛苦。不久他们的眼睛渐渐适应了周围的黑暗，依稀地看到了四周的情况。原来，这是一个大约能铺六张席子，极其狭窄的水泥洞穴。一般的住宅不可能有奇怪的地下室。因此，一定是印度人买下这座西式房屋，为图谋做坏事而悄悄做成的。墙壁和地面不知怎么好像刚干不久，给人的感觉是这地下室刚新砌不久。
　　小林好不容易精神才恢复过来，在黑暗中站起来。他觉得闻到的尽是水泥的潮湿气味，小林明白要想逃跑是根本没有希望的。
　　小林想起来，什么时候自己曾进入到户山原二十面相的巢穴，被关在了地下室里，当时天花板上正好有个窗子，而且当时自己身边带着七件工具、哨鸽。当时很轻易地就逃脱了，可这次呢，上面连窗户也没有。小林做梦也没想到这次会被抓进了敌人的巢穴，所以连七件工具也没带，这时要是有个钢笔样的电筒也好啊，可惜也没带。
　　但是，即使没有逃走的希望，要是有万一的可能，首先必须使身体获得自由。
　　因此，小林在阿绿的身旁朝后躺下，想用一点一点地移动着的手指抓住阿绿绳子的结扣。
　　在黑暗中，手指行动又极为不便，所以其艰难非同一般，前后花了相当长的时间，虽然如此，还是达到了目的，小林马上使阿绿的双手获得了自由。
　　阿绿虽然才五岁，但她非常聪明，马上就觉察到小林的意思。首先她把自己堵在嘴里的东西拿掉，一边哭着转到小林身后，摸到了小林手上绳子的结扣。
　　这也花了相当长的时间，最后小林也获得了自由，他拔掉堵在嘴里的东西，“哈！”地深吸了一口气。
　　“阿绿，谢谢。你真聪明，不要哭了。不用担心，警察叔叔马上会来救咱们的，到这边来。”
　　小林说着，把可爱的阿绿拉到跟前，双手紧紧地抱住了她。
　　过了不久，天花板上传来嘈杂的脚步声，在地下室的入口处停了下来，接着传来咕咕嘟嘟的奇怪声音。
　　小林定睛朝昏暗的天花板看去。虽不太清楚，但看到天花板上开了一个小小的口，从洞口处好像伸进了一根粗粗的管状的东西，是直径20公分的粗管子。
　　啊呀，可不要做出什么怪事来，这到底要干什么。小林警惕起来，仍然紧盯着那个洞口，突然咯咯的声音传来，从粗粗的管子一端，某种白色的东西溅起飞沫，像瀑布似的落了下来，是水。
　　各位读者，可想而知，此时小林是多么的吃惊。
　　黑色怪物竟残忍地想用水淹小林和阿绿。飞奔的水流很快就会把这个仅放六张席子的地下室灌得满满的。很快，小林和阿绿就会在水中淹死。
　　不一会儿，水就在地下室的地面上如洪水一般流淌起来，已经不能坐着了。小林抱着阿绿朝水花溅不到的角落挪过去。
　　水很快浸湿了小林的双脚和脚脖子，不一会就要浸到腿肚部位。
　　就在这时，少年搜查队的筱崎始和桂正一这一组来到了印度人开车经过的那片偏僻的广场附近。
　　到目前为止，这条道最为偏僻，所以必须小心搜查，虽然没有打听到什么，大家一直没有泄气，一直朝前走，薄暮时分，在广场近旁一家点心店的堂灯前，他们碰到了一个七八岁的男孩，他正好从对面走过来。
　　“啊，筱崎始，你看那个男孩胸前发光的纪念章。我觉得和我们的B?D徽章很相似的。”
　　经桂正一这么一说，两人便走近小孩一看，可不是怎么的，他胸前挂的确确实实就是少年侦探团的徽章。
　　B?D徽章是小林发明的，只是最近才刚做成的侦探团成员的纪念章。BD是取自英文Boy(少年)和Detective(侦察)两词的B和D而组合成的。根据B和D的字样做成图案的样式，并由此定名为B?D徽章。
　　“这纪念章是哪里的？你是从哪儿拾到的？”
　　两人拉着男孩问道，男孩满脸警惕的神情，怕这纪念章会被抢走。
　　“嗯，是掉在那儿的，是我捡的，就是我的。”男孩瞪着眼说道。
　　男孩捡到徽章的地方和他手指的地方，正是广场方向。
　　“这么说，也许是小林有意丢下的。”
　　“嗯，好像是这样，这可是重要的线索。”两人一下子振奋得喊了起来。
　　小林设计的B?D徽章，除了作为成员的纪念章外，还有种种其它用途。首先，徽章是由很重的铅制成，所以，要是平时口袋里放许多徽章，在危险时刻就可以作为投掷的石子使用；第二，在被敌人抓住时，可以在纪念章背面铅的柔软部位用刀刻上字，扔到窗外或墙外，作为通信方式使用。第三，纪念章背面的针上系有细绳，可以用来测量水深或物件间的距离。第四，在被敌人抓住的情况下，可以在一路上丢下些徽章，作为标明方位的标志等等。所设计的这种B?D徽章有着十几种功能。
　　少年侦探团的成员们就像美国的刑丅警那样，把徽章安在胸部西服的内侧，必要时就敞开西服给人看，像真正的侦察似的自豪地对人说，我们可是干这行的啊。成员们除了胸部的徽章，每个人的口袋里还装有二十枚到三十枚不等同样的徽章。
　　桂正一和筱崎始一听男孩说B?D徽章是在广场的路上捡的，马上想起徽章的第四种用途。他们明白这是小林丢下的作为搜索队的前进标志。
　　各位读者这下可明白了吧。小林被印度人带上车的时候，偷偷从口袋里拿出放在减震器末端的这些一百日元银币似的东西，正是B?D徽章。现在，小林的目的也完全达到了。
　　筱崎始和桂正一拿出准备好的钢笔型电筒，朝男孩说的方向走去，他们一路上照着昏暗的地面认真地继续寻找其他可能落下的纪念章。
　　“啊，有了，这里有一个。”在手电光的照耀下，一枚崭新的铅制纪念章正闪闪发光。
　　“敌人的汽车一定是从这条路上过的，马上吹哨把大家召集起来。”两人从口袋的七件工具中取出哨子使劲吹了起来。
　　响亮的笛声一下子传遍夜空，尚未走远的另外五个少年一听到这笛声，马上回笛声响应，他们分别从不同地方集中过来。
　　“噢，大家看，有两枚B?D徽章落在这条路上，一定是小林丢下的，大家再找找，兴许还能发现什么。赶快找吧，沿着丢下的纪念章一路找过去就一定能追到敌人的巢穴。”
　　在桂正一的吩咐下，五个少年也各自拿出钢笔型手电筒，一起在地上找了起来。那情形就像七只萤火虫在黑暗是飞来飞去。
　　“有了，有了，这里有一个沾满了泥的。”
　　一少年在跟前不远的地方捡起一枚徽章，加上这枚一共是三枚。
　　“真棒，再往前走，我们就慢慢靠近黑色怪物，不愧是小林啊，能想出这么好的主意。”
　　接着，七只萤火虫在黑漆漆的广场中渐渐远去了。
　　地下室的水已经进到一米深左右。
　　小林抱着阿绿吃力地站着。水一个劲地朝胸口涌上来。
　　从天花板上伸进来的水管，水势像瀑布一般势头一点不减，发着可怕的声响不停地继续往下流。
　　阿绿在这地狱般的恐怖里一开始就哭喊个不停，现在几乎都叫不出声来了。
　　“不要怕，不要怕，有哥哥在，不要紧的。我游泳可棒了，这点水根本就算不了什么，而且，警察马上就会来救我们的，好孩子，抱紧我。”
　　然而，水位一刻不停继续上升，连小林自己也感到不安起来。而且，虽说已是春天了，水仍然是刺骨地冰冷。
　　哎，难道我得和阿绿一道在这无人知晓的地下室里被淹死吗？虽然我在路上留下了侦探团的徽章，如果团员们没有从那些地方经过，不是仍旧毫无用处吗？明智先生在哪里啊，要是先生现在在东京，一定会奇迹般地把我们给救出去。
　　想着想着，水已开始逼近咽喉附近。
　　身体在水中摇摇晃晃，站都站不稳。
　　小林把阿绿转到背后，叮嘱她好好抓紧，自己才在冰冷的水中游了起来。其实这只不过是使手脚动起来，借此忘掉水中刺骨的寒冷。
　　可是，这又能坚持多久呢？小林背着阿绿，就像背着一件重重的行李，他很快就会因力气用尽而被淹死。另外，比这更严重的是，水一直满到天花板的话，再怎么办呢？那样的话，再想游也游不起来，连呼吸的空间都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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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章 地下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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