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屋顶怪人_江户川乱步《黑色怪物》

　　明智侦探毫无察觉，他继续说下去。
　　“所谓本末倒置，是指这次事件的罪犯，与他所表现和宣传的正好相反。
　　“也就是说，罪犯并非印度人，正好相反，他是白色皮肤的日本人。诱拐筱崎始家的女儿所用的手段也完全是宝石的咒语在起作用，绝对没有想要人命的意思。
　　“其证据就是，阿绿和小林正好都被救了。如果真想杀的话，就不可能如此这般地费尽苦心，还没有看到对方死去就溜走的。
　　“所有这一切，不过是想遮人耳目，把人的注意力转移到其他的事情上。
　　“做事必须如此这般苦心，从这点来看，这个罪犯一定是众所周知的家伙。不是吗？”
　　“你是谁？犯人不是印度人？”很奇怪，春木说话时声音嘶哑。
　　“是的，我想犯人一定是日本人。”明智侦探微笑着，双目直盯着春木的脸。
　　“可是，确实有印度人啊，如果明智先生不相信我出租房子，可两个孩子确实在二楼看到了印度人，而且，在我问小林他们时，两人还说他们所乘坐的车子的驾驶员和助手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黑脸的家伙。他们说自己是亲眼所见。”
　　“哈哈，春木先生，假如这一切都是假象，你怎么看？”
　　“据小林讲，当初坐上汽车的时候，在助手席上的确是筱崎始家的秘书今井。但他突然间怎么会变成黑脸家伙呢？
　　“不，不仅如此，正好就在那个时候，真正的今井在养源寺的院子里手脚被绑正翻滚着呢。
　　“今井就一个人，他不可能同时出现在两个地方。春木先生，我觉得这一点很有趣。要解开这次事件的秘密，我觉得关键的一点就在这里。”听到这，春木露出了奇怪的微笑，好像很佩服似地说：“啊，不愧是名侦探。明智先生都想到这点上来啦，那么，秘密解开了吗？
　　“是的，已经解开了。”
　　“真的？”
　　“当然不假。”
　　接着，有一阵子双方都保持着沉默。两人都神情非常严肃地紧盯着对方，好像都在竭力地想看穿对方的心思。
　　“请讲吧。”春木面色苍白，满脸汗水，喘着气说道。
　　“汽车中的两个人突然变成黑脸家伙，这不过是欺骗孩子的简单把戏。没有什么稀奇的。就在汽车奔驰的途中，乘着座位上的人不注意，猛然间低下头，将事先准备好的画笔……也许是煤烟样的东西……把手和脸抹成黑色。
　　“这很简单，再没有比化装就能变成黑脸面孔这么容易的事了。为慎重起见，我问小林，从后面看到的脖颈一带的皮肤的颜色怎样。
　　“他说由于西服衣领和鸭舌帽挡着，一点也看不见皮肤，隐藏得非常严实。”
　　“那么，秘书今井为什么同时出现在那个地方？”春木好像决斗似地大声叫着。
　　“你好像很担心这一点。哈哈，这很简单，犯人把今井绑住，脱下他的衣服，脸也化装成今井的模样。
　　“但是，罪犯习惯拥有今井一模一样的脸吗？根本不可能，可是，这么大的日本，只有一个人，能使这种不可能成为可能。”
　　“他是谁？”
　　“二十面相。”明智侦探突然说出这个意想不到的名字，说着他便紧紧地盯住了对方的眼睛。
　　令人窒息般的注视大约持续了三十秒钟。
　　二十面相，何许人也？我想，各位读者一定知道。
　　此人便是身边带着二十张不同的面具，善于化装的大名人，此人目前应该仍在坐牢，是少有的宝石盗贼。
　　“说起这二十面相，已很久没有见了。”明智侦探说起话来很沉稳，说着拍了一下春木的肩膀。
　　“您说什么，您是说我就是二十面相？”
　　“哈哈，不要再假装了，我刚才到监狱去查过了，被关着的是假的二十面相。”
　　“你开始就想，我为什么嗦嗦讲那么多话，其实，我是想边说边观察你的面部表情。也就是说在一步步试探你。”
　　“不出我所料，随着我们的谈话深入，你的脸色越来越苍白，你开始变得慌张。你看你满脸都是汗，这就是最好的坦白。”
　　“减二加二，还和以前一样。也就是说，你和你的厨师化装成今井和驾驶员，然后又为了欺骗少年侦探团的孩子们，化装成两个印度人。甚至做了些莫名其妙的祷告给他们看。”
　　“两个印度人还原成以前的你和厨师就行了，所以不管孩子们怎么看守，印度人也没有逃走，你们也没有从外面走进来。本来就没有四个人，只不过是两个人在演戏罢了。”
　　“但是，我很佩服二十面相一直没有改变不杀人的思想。当然，你从一开始就准备救小林和阿绿。”
　　明智侦探的话刚一落，狂妄的笑声立刻传遍了整个屋子。
　　“哈哈，了不起，你果然是明智小五郎，竟然能想得这么彻底。看在你如此辛劳的面子上，我就坦白吧。的的确确，我就是使你害怕的二十面相。”
　　“但是，明智君，你这次的巨大失败也是你自找的，明白吗？”
　　“你是在什么时候，要在博物馆抓我来着，你那时多威风啊，人们到处都为你喝彩。
　　“但是，这一切不都是假的吗？嗯，大侦探！你这不是自找麻烦吗？
　　“不要做无谓的寻查，要是你将我放了，你就可以永远做你的大英雄。如果不这么做，必然有损于你的名声。这不就是向世人公布在博物馆抓的那位不是什么二十面相，只不过是个蠢货罢了。
　　“哈哈，痛快，痛快，你认为我会做出那样的蠢事吗？
　　把白色须发的博物馆长当成怪盗二十面相，这只是明智先生的一厢情愿罢了。也就是说，我做了顿美餐正等着你呢。
　　“不出所料，你果然中了我的圈套。你将化装成博物馆长的我的一个部下认定是二十面相，我使得你深信不疑了吧。
　　“也难怪，我的脸不是固定不变的。就连我自己都差不多忘记，我到底是一副什么长相。
　　“但是，你有没有想到自己是这么疏忽大意，你没有想到二十面相会在博物馆前匆匆逃去加入到孩子的队伍里吧，如果说，这就是二十面相的末日，还真是有点悲惨。”
　　二十面相滔滔不绝在说了一通，随后张口笑了起来。
　　“当时的情形真是严峻啊，但是，这些都是过去的事，就不必再提了。结果还不是我赢了吗？你费尽心机导演的印度人这出戏的大骗局，还不是被识破了吗？”
　　明智侦探神态自若，微笑着说道。
　　“印度人这出戏，有意思，我早就听说过筱崎始家有一块宝石很有来头。所以，我非常想把它搞到手，因此，我想出这出戏就是使大家产生恐慌，然后把宝石弄到手。
　　“你想，如果印度人是罪犯，就不用怀疑二十面相了。
　　只是这块宝石被偷了，而且又这么值钱，警察可要费尽一番心思去寻找了。
　　“对啦，你想把我怎么样？你就一个人冲进二十面相的老巢，真是缺乏谋略呀。可怜，可怜，真是复仇不成反被杀。今天你休想从这屋子里出去。”
　　二十面相好像被追到尽头的野兽，眼看着就要疯狂地反扑过来。
　　“哈哈，喂，二十面相，我是不是一个人，你可以朝背后看看。”
　　二十面相听明智侦探这一说大吃一惊，他急忙从身后窗户俯视下去。
　　啊，这是怎么回事，他们什么时候到的，只见大门大开，门外，五个穿着制服的警察正一字排开，威风凛凛地站在那儿。
　　“混蛋，这是干什么？”二十面相被突如其来的场面吓坏了，于是他步履艰难，懊悔地叫了起来。突然间，他朝另一面窗户跑了过去。
　　“噢，你最好别想从窗户往下跳。跟你说实话吧，这屋子四周已被五十名警察包围了。”明智侦探放出第二支箭。
　　“嗯，是吗？想得倒挺周全。”二十面相打开窗门朝黑暗中的地面看去，突然间他又转过身来。
　　“但是，有个地方你们是够不着的。这是我的最后一张王牌。哪里呢，在这。”
　　话音刚落，二十面相上半身已迅速地伸出窗外，随即便消失在黑暗中。
　　何等迅捷的身手，简直就像玩具机器人，突然间翻过身来，而你几乎还没有注意到。
　　二十面相到底使的是什么招数？他就这么跳出窗户逃走了。但是，明智侦探并没有说谎。这座洋房四周确实已被数十名警察包围。二十面相不可能冲出包围圈的。
　　明智侦探见二十面相消失在窗外便迅速地跑上前去，他俯视窗外的地面，奇怪，哪里还有二十面相的身影。
　　天虽然暗下来了，但是，在楼下房间里灯光的照射下，院里的情况还是模模糊糊的能看得见，院子里根本就看不见二十面相的身影。
　　“噢，我在这里，在这里，明智侦探。你忘了你刚才说的本末倒置的话了吗？我并没有跳下去。我正在往天上升呢，这就叫恶魔升天。哈哈哈。”
　　空中传来二十面相的声音。明智侦探无意中往上一看，不由得“啊”地喊了起来。这实在太不可思议了。
　　你瞧，二十面相简直就像一个表演空中特技的演员，正抓着一根从屋顶上垂下来的绳子，迅速地向屋顶升去。真是恶魔升天。
　　明智侦探并不能看到这一切。身着白色上装的厨师正站在屋顶不断用力地把绳子往上拉。绳子的一端系在屋顶上，下面的人抓着绳子攀登，上面的人则用力往上拉，在双力的作用下，二十面相很快到达屋顶，爬到了屋顶的瓦上。
　　厨师刚才从窗外露出脸来，就是暗示二十面相绳子已经准备好了。兴许厨师已把身体绑在绳子的一端，然后倒立着从窗外倒悬下来。
　　转眼间，盗贼就从明智侦探的眼中消失了。
　　但是，他们逃到屋顶上到底又能做出什么举动呢？因为这洋房独门独户，房屋四周都是空地，不像在街区，可以沿着一个个屋顶逃走。
　　而且，整个洋房已被无数的警察包围，简直就像袋中的老鼠一般。顶上没吃没喝的，不可能一直呆在上面。要是下雨，两人就会变成可怜的湿老鼠。
　　“怎么办？那家伙逃到屋顶上去了。”入口处的五名警察跑到明智侦探的身后说道。
　　“是的，直是愚蠢的举动。我们可以把这房子包围起来静静地等着。到后来，这两个家伙就会累得筋疲力尽，自动投降。这和我们主动出击抓住他们一样。”明智侦探同情似地说。
　　五名警察立即下楼，对门外待命的警察们传达了明智侦探的指示。当然，就是不说，警察们也注意到用这种办法了。
　　命令一下，五十余名警察便迅速从前门后门拥进了门内，把这洋房的四周围得个水泄不通。按指挥官中村组长的指示，两位警察迅速离去，不到五分钟的工夫，消防车慢慢开进了院内，机械装置的升降梯迅速朝着屋顶的方向伸了上去。
　　系好帽带，脱掉鞋子，仅穿着袜子的警察们一个一个地顺着升降梯爬了上去。他们用手电筒照着，在屋顶上开始一场大搜捕。
　　二十面相和厨师手拉手地站在屋顶的最顶端。爬上屋顶的警察握紧捕绳从四周迅速地朝两个盗贼逼近。
　　“哈哈……”黑暗的天空中突然传来发疯似的大笑声。
　　两个盗贼在这危急关头不知出于什么想法，齐声地笑了起来。
　　“哈哈……痛快痛快，这景色太美了。一个，两个，三个，五个，爬上来了。屋顶上全是警察。
　　“各位，注意脚下，不要滑倒了。这屋顶被夜晚的露水给弄湿了。要是滑下去可能就没命了。哎，那位爬上来的是中村警察吧，辛苦辛苦，好久不见啦。”
　　二十面相旁若无人地大叫道。
　　“没错，我就是中村，你这混蛋，终究也恶贯满盈了。不要再装腔作势了，乖乖地就擒吧。”中村组长用告诫的语气说。
　　“哈哈……真可笑，你说我完蛋了。你们认为我已是袋中之鼠了？已经没法再逃了？我是绝对不会被抓住的。我要做的事情还多呢。就这么一颗宝石，就想使我受到法律的惩处？
　　“噢，中村君，猜个谜怎么样？就猜猜我们如何从这屋顶上逃走，如何？哈哈……二十面相就是个魔术师啊，猜一下这次我会使出什么精彩的魔术。”
　　这家伙到这份上还如此狂妄自大。
　　二十面相是否在故弄玄虚，不，看来不像。看来，他确信自己能逃掉。
　　但是，四面八方都被警察包围了，怎么个逃法呢？到底能不能逃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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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屋顶怪人

第13章　屋顶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