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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封印之死           ★★★ 双击滚屏阅读

第三章 封印之死

作者:有栖川有栖    来源:有栖川有栖作品集    点击数:    更新时间:2015/11/26

  1

  我们从塔那拉打附近,走进第十号步道享受约两个小时的森林浴后,返回鎭上在远谷简单用午餐,印度裔的老板还记得我们,热络地对我们微笑。
  之后,我们前往三宝寺,屋顶五颜六色的佛寺我们虽然已经看惯了,但在充满异国风味的度假胜地,只有三宝寺给人亚洲的感觉。因为今天三点我们应邀前往老虎之家拜访,在行程的安排上造成些许不便。虽然打通电话就可以取消这次茶叙,但我们答应得爽快,所以也不好意思反悔。
  我们四处闲逛趁机调整时间,三点整准时出现在老虎之家白色栅栏前。火红的大理花随微风摇曳,按门铃时我才发现厚实的大门上,雕刻着正在咆哮的老虎侧脸。
  “欢迎!欢迎!我正在等两位呢!”
  百濑淳子在门口来迎接我们,她今天身穿扶桑花图样的无袖上衣,下半身是浅紫色的长裤,当我将在鎭上买来的巧克力送给她时,她喜出望外。
  她带我们到面向院子的露台去,虽然是屋外,但因为有橡树遮荫十分凉快,白色的圆桌旁放着遮阳伞。
  “我今天原本打算请外子和两位聊聊,但他有急事还没回来,真是不好意思!两位请先用茶,他应该就快回来了。”
  我们并没有期待与百濑虎雄见面,所以也不以为意,看样子这个人似乎挺忙的。
  “他因为一直想要经营饭店,目前正忙着准备,我还要他别太贪心,以免失败。”
  夏芮华面带笑容端来红茶,她笑着用日文跟我们打招呼。
  “请两位尝尝她做的蛋糕,—夏芮华。”
  夫人大概是用马来文要她把蛋糕端来吧!她回答了声“ya!”就离开了。“ya”就是“是”,“tidak”就是“不”。我利用旅游书后面附录的马来语辞典,记了不少简单的问候语。
  “百濑先生还真是精力旺盛,难怪他会把自己比喻成老虎。”
  夫人闻言笑道:“他并不是自豪于自己是老虎,不过他确实颇具行动力,我倒是老替他捏把冷汗,一刻都不得闲。”
  夏芮华回来了,她将盘子放在桌上,上面放着她亲手烘烤的草莓蛋糕,蛋糕的大小比我想象的还大上两倍,我们虽然能接受,不过不喜欢甜食的人,大概会想逃之夭夭吧!我说了句“看起来好像很好吃!”,因为想不起来开动的英文该怎么说,只好闭嘴。英文好像没有这句话。
  夏芮华听到我们说好吃之后,才悄悄地离开,没多久她又回来,转告淳子什么事。夫人点了点头,交代了她一些事。
  “不好意思,我刚好有朋友来,我马上就回来。”
  出现在院子里的也是我们认识的人,他是我们刚才才见过的远谷咖啡厅老板,对方好像也吓了一跳,淳子看到他的反应说:
  “两位也认识约翰啊!你们到他的咖啡厅去过了吗?他的咖啡很好喝吧!你们如果拜托他,他还会为你们制作他得意的鸡肉饭。”
  夫人对约翰说了两、三句话,只见咖啡厅老板摸着胡子回答“OK la!”,便朝我们挥手横越庭院而去。“OK la”的“la”没有特别的意思,是一种语助词,马来西亚人经常将这样的英文当作马来文使用,在马来西亚说“OK la”,在东京说“OK yo”,在大阪说“OK ya”,在福冈则是说“OK zya”。
  默不作声的火村想起一件事,他问淳子:“约翰该不会是来看车屋的吧?”
  “嗯!是呀!您的反应还真快,我跟他抱怨说我们家有这么个碍事的东西,他就说他有兴趣,如果把它摆成路边摊,应该满有意思的。他如果愿意接收,我倒是省事许多,不知他意下如何?”
  当我们吃了将近一半的蛋糕时,约翰跑了回来,手指着树丛大叫,好像发生什么事了。
  火村把叉子放在盘子上。“怎么了?”他用英文问道。
  约翰也用英文说:“我到车屋一看发现里面情况不对,你们可不可以跟我去一趟,我不知道是不是人,可是地板上有血迹。”
  火村站起身来问夫人车屋里有没有人?夫人回答没有。
  “我昨天下午去打扫过并没有发现血迹,他该不会是看错了吧。”
  “我们去看看!”
  我站起身来,跟着约翰跑向车屋,身后跟着夫人和夏芮华。
  我后来才知道小屋和车屋的距离大约三十多公尺,当时只觉得有两倍远,可能是因为小路在树丛间蜿蜒,无法看见车屋位置所致。
  我们最后来到一个砍光四周树木开辟出来的空地,紫色屋顶和奶油色墙壁的建筑,耸立在以砖块砌成的地基上。因为是固定式的车屋,所以没有车轮,全长约十二公尺,宽约三公尺,车屋里面的两扇窗都挂着蕾丝窗帘,门口靠左的位置前面有五层台阶,如果以太阳的位置来看,门口正好面东。
  我原想跑上台阶,约翰却指着右边的窗户说:
  “我是在那边的窗户看见到的。”
  “窗户?你没进去吗?”
  约翰闻言,拚命回答“不!不!”
  我走近右边的窗户下方,因为地基有五十公尺之高,从窗帘的缝隙中只能看见屋里的墙壁和天花板,可是刚才约翰说看见地板上有血迹。
  “你踩着那个上去!”
  经他一说我才发现,脚下有一块砖头,约翰将它放倒,立了起来,这样虽然不太稳,不过如果只是一块砖头的厚度,髙度稍嫌不够。
  火村抓着窗框站在砖块上往屋里看,只听见他低声地说“这是什么?”,让人不由得纳闷车屋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试图推开窗户,但好像被上了锁推不动。
  火村立刻从砖块上下来往门口走去,我随后爬上窗户看个究竟。
  淳子虽说他们并未将车屋当仓库用,但车屋里并不是空的,而是有几件家具,我放眼往地板上看去,果然看见几处疑似血迹的黑点,眼前我就看到如拳头般大小的有四五处,看样子应该还有更多。
  “打不开!为什么?”站在门外的火村,拚命地扭转门把。
  “您上锁了吗?”
  他转头问淳子,夫人摇头说“没有!”。
  “怎么可能上锁?这间屋子根本没有锁啊!”
  “那为什么会打不开?”
  火村又压又拉门把,但连锁都没有的门,为什么会打不开呢?我虽然觉得意外,还是拚命企图看清屋里的状况。
  因为屋里挂着窗帘而且位处树丛中,车屋里十分阴暗,对面有两扇大窗,上面挂着三个木雕面具,窗前摆了暗色系的大沙发和玻璃柜,右边成死角完全看不见门,沙发右边角落摆着木纹状的家具,看样子像是橱柜的旁边,则是一扇挂了窗帘的窗户。
  当我四处检查屋内四处之际,发现一样奇怪的东西。那就是对面的两扇窗户都被胶带封死了,仔细一看橱柜旁的窗框同样也贴着胶带。
  门之所以打不开,可能也是被胶带贴住了吧!这栋房子被人用胶带从里面给密封了。
  “火村!窗户之所以打不开,是因为有人从里面用胶带封死了,我想门会打不开也是这个原因吧!”
  我一边看着屋里一边说,火村的声音从左边传来。
  “用胶带封死?是像塑料胶带之类的东西吗?”
  我对着他说:“是啊!”
  “上面贴着纸制的胶带,窗户上有锁头,不过没有上锁。”
  “如果只是用胶带封死,只要撞破就行了。”
  火村说罢便使劲转动门把,门似乎有些动静了,我为了帮他而跑向门口,约翰、淳子和夏芮华都在阶梯上观看情形。
  根本用不着我动手,火村反复拉扯门把,接着传来胶带撕裂的声音,门就打开了。我跟着他冲进屋里。
  木头地板上的黑色污渍果然是血迹。是人血吗?如果是人血,那流血的人一定受了重伤,看起来应该不只是被水果刀切到手指。
  我突然想起昨晚做的奇怪的梦,心头浮现一股不安,有一种无法言喻的感觉在对我耳语,告诉我这件事并不单纯。
  我突然觉得左边好像有人在看我,有人在窗外偷看,我一回头发现原来是挂在墙上的面具。三副鬼头面具高低不一地挂在墙上,大概是阿苏里人的面具吧!这些面具有别于我们在土产店里看到的,年代十分久远,有些脏污和裂痕,这些面具盯着我瞧,让我觉得不太舒服,我又回头去观察地板。
  仔细一瞧,我发现地上血迹斑斑,一直延伸到角落的橱柜。火村缓慢走向橱柜,这个柜子宽五十公分,高一百八十公分左右,门是双开的,下面装有小轮子。
  “这里也有血!”
  我在火村身后指着橱柜门的把手,虽然只有一点,但上面确实有血迹,火村拿出手帕握住橱柜把手,我吞了口口水。
  火村略腰拉着门把,橱柜里没有棚架和间隔,只是一个长方形的箱子,里面塞了一个环抱膝盖全身是血的男人。
(密室现场图)

 

  2

  我一声不吭地呆站着。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看到这个男人时,还是把我吓呆了 。我想我可能好一阵子都不会忘记这个情景。
  火村摸摸男人的脸颊。“早就冷了。”
  根本不需要摸他的脉搏,就知道这个男人早已死亡。幸好死者身穿蓝色衬衫,他要是穿着白衬衫的话,整个胸口 一片火红,看起来更吓人吧!
  仔细观察后才发现我曾见过这个人。“他不是旺夫吗?”
  火村点头。“好像是!光凭长相可能会看错,不过我记得这只手表!你看!”
  火村指着死者手上戴着的精工牌手表,我却没有印象。他既然这么肯定,应该没错吧!
  可是旺夫为什么会死在这个地方?为什么是车屋的橱柜?
  比起这些问题来,我先想到的是他妹妹。我悄悄回头发现约翰正在门后看着我们,夏芮华应该就站在他的身后吧!
  “还是别让她看见的好。”
  “说得也是。在警察来之前,我们必须保持现场,所以还是不要让他们进来比较好。”火村盯着尸体说。
  我顺着他的眼光看去,发现死者胸口插着一把刀,如果从我站着的位置来看,正好被死者的左手挡着看不见。“是他杀吗?”
  火村为了避免过于武断,愼重地说“我不知道!”
  “可是没有人会钻到这种地方来杀自己一刀吧!他一定是遭人杀害之后,才被塞进橱柜。”
  “这个世界上还有犯了毒瘾的人,企图拿斧头砍断自己的脑袋,所以我无法断定。”
  “血流得不多,是因为刀子塞住伤口了吗?”
  “大概是。”火村抓着死者左手的手腕说。“硬梆梆的!他全身非常僵硬,死后应该已经超过十二个小时了。”
  因为被我们挡住,约翰可能也看不见尸体吧!背后有人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快叫警察!有人死了!”
  火村回头公事化地说道。约翰双手像祈祷似地,在庞大的身躯前交握,嘴里说:“太可怕了!是谁死了?”
  “是个年轻男子!我们不能随便移动他,还是交给警察处理吧!我们也要出去了。”
  火村敷衍地说了两句,便迅速观察车屋里的情形。可能是因为没有电视、冰箱或桌子,再加上天花板高达两公尺半,车屋里看来十分宽敞。如果打开所有的窗帘,屋内应该就会有充分的光线。
  门口右边是厨房,左边应该是浴室吧!浴室旁大概是寝室。
  火村因为在命案现场常戴的粗质手套不在身上,可能是怕误留指纹,他将双手插在裤子的口袋里,把脸凑近橱柜和窗框仔细观察,我也盯着三遍的窗户仔细看,果然每个窗户的框都被打包行李用的胶带封死了,就连厨房上方的通风口也一样,由于并未使用剪刀,而是用手撕开胶带,这个人大概是贴得很很急吧!胶带上满是皱褶。
  没错!这间房子被人从里面整个密封,由此可证,旺夫的死是自杀,但是……
  “欸!火村,这里为什么会被封成这个样子?”与其伤脑筋,不如先请教朋友。
  “我也不知道。看起来好像企图开瓦斯自杀。”
  厨房里有瓦斯炉,如果要在这里做饭,应该会使用液态瓦斯吧!但瓦斯炉并无使用过的迹象,而且我们破门而入的时候,并没有闻到瓦斯臭味。
  “他原本打算开瓦斯自杀,但是打开瓦斯炉却发现没有瓦斯,所以才用刀刺自己的胸口,是这样吗?”
  这实在太奇怪了。就算他随身携带小刀护身,把整个房间封死之后才发现没有瓦斯,也未免太愚蠢了。不过一个人一旦决定要自杀,无法保持冷静时,也许就可能发生这种事吧!
  “你们要在里面待到什么时候?你们不是要出来了吗?”约翰开始起疑。
  “哦!我们出去了!”我回道。“你们报警了吗?”
  “夫人和夏芮华跑去打电话了 ,碧兰璋的警察两、三分钟就可以到达此地,塔那拉打那边也应该马上会有人来吧!”
  碧兰璋有个派出所大小的警察局,塔那拉打的警察署也一定很小,恐怕要麻烦怡保的警察来支持了。
  “我闻到血腥味,你们快点出来啊!”
  约翰皱着眉说。火村充耳不闻地检査靠墙的大沙发和玻璃柜,接着又去看了浴室和卧房,甚至还掀开马桶盖来检查。每个房间都没有使用过的痕迹,厕所连卫生纸都没有,卧室也没有床。
  “卧房里的衣柜也是空的,根本没看到半个人影,厕所和卧房的窗户也都被封死了。”
  火村纳闷地歪着头,又往角落的树柜走去。他跪在地上似乎在确认什么事。
  “他是不是喜欢尸体啊?”约翰不高兴地说。
  我为了要消除他的误会,于是说:“不!他的工作就是研究犯罪。”
  约翰翻了翻白眼。仔细一瞧,他的眼睛圆呼呼的还真可爱。
  “研究犯罪是他的工作?他是日本的警察吗?”
  “他在大学教犯罪学,是教授。”
  我因为想不起来副教授的英文该怎么说,于是就帮火村升了官。
  “喂!火村!”
  我在门口叫道。他回应了一声“啊!”,之后站起身,一边避开地板上的血迹,朝我们走来。
  “剩下的胶带被塞在尸体的屁股后面,那种胶带随处都可买到。”
  原来如此,我完全没发现房间里没看到胶带纸芯的这回事。
  “如果没有胶带的话,就可以断定他不是自杀了。”
  “嗯!不过这也太奇怪了吧,无论他是自杀或他杀,为什么要封死窗户呢?”
  火村一边叨叨念道,一边开始检查起贴在门缝里的胶带,门的上下左右都贴满胶带,就算稍稍用力,从门外推也推不动。
  淳子和夏芮华满脸惊恐地回来了。火村静静地关上门后,我们走下楼梯。
  “我们报警了!他们马上就会从碧兰璋赶来。”夫人脸色苍白,“请问……他为什么会在我们的车屋里?”
  “您毫无头绪吗?”
  被火村这么一问,她摇头说:“完全没有。我连里面死的是哪里的谁?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您说是个年轻男子是吧!”
  “嗯!他胸口中了 一刀,可能是自杀也可能是他杀,我能请教您几个问题吗?”
  火村站在对面盯着她,夫人挺直了腰杆说:
  “可以!教授……您很习惯这种事吗?你想问什么?”
  “是的!我曾经在日本参加过几十件命案的调查工作,当然我并没有打算无视于马来西亚的警察企图出风头,不过因为命案现场的情形实在太奇怪,使我不得不请教您,这个车屋有瓦斯吗?”
  “没有!瓦斯、自来水和电都没有。”
  “您说您昨天下午到车屋来过,正确来说是几点左右呢?”
  “差不多是现在这个时候!”
  我下意识地看了一下手表,正好三点四十分。
  “您开门的时候没问题吗?有没有什么和平常不一样的地方?”
  “没有!”
  “车屋的角落里有一个橱柜对吧!妳看过里面了吗?”
  “没有!”
  “您为了什么到车屋来?”
  火村接二连三的问题,让夫人有些招架不住。
  “因为今天约翰要来看房子,我担心里面太脏不好意思,所以稍微打扫了一下。”
  约翰和夏芮华因为听不懂日文,只能默不作声站在旁边,夏芮华发着呆不时往车屋看。
  我不难想象她一旦知道死在里面的年轻男子是自己的哥哥,会有多伤心,我不由得觉得心痛,她大概在几分钟后,就会知道这件悲惨的事实了。
  当犯罪学者还准备继续问问题时,小屋那边传来停车的声音。警察来了!夫人交代夏芮华前往迎接,只要警察一来,火村就转而成为必须接受询问的对象,在那之前他还有个问题必须问淳子。
  “夏芮华的哥哥曾经到这里来过吗?”
  “旺夫他曾经来过几次,不过您为什么会提起旺夫呢?死在车屋里的那个年轻男子该不会是旺夫吧?”
  耳边传来夏芮华带警官往这儿过来的脚步声,火村回答:“是!”
  “天啊!怎会发生这种事?”
  淳子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捂着嘴脚步踉跄,约翰赶忙扶住她。
  “你们对她说了什么?”他盯着火村说。
  “死在里面的是旺夫,应该不会错。”
  约翰又瞪大了眼睛,从昨天的情形来看他和旺夫交清颇深,也大概吓了一跳吧!
  “为什么是旺夫……?”
  “你知道什么吗?”
  约翰哑口无言。“他可能是自杀吗?”
  “嗯!如果是自杀的话,你知不知道什么相关的事呢?”
  “不,这倒没有。我实在也不清楚……”
  此时,夏芮华回来了,身后跟着两个身穿蓝制服,头戴黑帽的警察,两人看来都是禺来裔,金马仑髙原上难得发生命案,两人的表情都十分紧张。
  “是我们发现的。”
  火村举着右手用左手指着我,在警察开口问话之前便简短地说明案发现场的状况,两名警察无法插嘴问话,只是霞点头,细听火村说明。火村说罢,他们为了检视现场进入车屋,却又立刻走了出来,大概是发现自己所能做的,只是维持现场而已吧!
  约翰似乎将遇害之人是旺夫一事告诉夏芮华,她情绪突然崩溃开始啜泣,即使淳子在旁安慰,她还是哭个不停,警察似乎也认识旺夫,两人拍着她的肩膀,和善地招呼她,夏芮华似乎对两人表示希望能够看兄长的遗体一眼,但却遭到尽忠职守的警察拒绝。
  “真可怜!她连唯一的亲人都死了。”
  约翰对着火村愤怒地说。彷佛是在咀咒老天爷,为什么会让如此悲惨的事发生。
  “她父母都不在了吗?”
  “嗯!她母亲在她上中学时就过世了 ,父亲在四年前也因为意外而死亡。她的父亲姓里姆,是个酒鬼,经常大白天就浑身酒味手持XXX(听不懂!听诊器?)看诊,就是因为这样,才会发生那样的意外吧!”
  “什么意外?”
  约翰手叉着腰叹息说:“喝醉酒从火车车门处掉出车外,真是死得愚蠢!”又是和铁路有关的意外,继日置静郎之后,这是第二桩了。
  “那是前往XXX (听不懂!地名?)的火车。他在火车经过铁桥时摔落,因为当时已经是半夜,所以根本没人发现。”
  也就是说他搭乘的是夜车。我虽然没听懂是开往哪里的火车,不过火村好像听懂了,我们接着往下聊。
  “三更半夜站在火车车门处确实危险,一喝醉根本就站不稳。”
  “嗯!他从铁桥上摔进河里,遗体在下游的草丛里被发现,是溺死的。大概是经过一天,尸体慢慢被冲到下游去的吧!听说XXX(地名?)的小孩发现他时,尸体四周全是萤火虫。”此时,约翰低声说:“不过……还真巧!他从火车摔落河里的那座铁桥,距离上星期发生追撞意外的现场,只有几公里远。”
  “哦!也就是说,旺夫之父里姆先生,是搭乘马来铁道的国际快车出事的?”我偷偷问火村。
  “里姆医生搭乘的是前往曼谷的列车天使之都,天使之都马哈南柯什么什么没完没了的名字,就是曼谷的正式名称。”
  我好不容易终于听懂了 。
  “我们先回去了!”淳子边说边握着夏芮华的手,往老虎之家去。
  “伤脑筋!怎么会遇上这种事?我也想回店里去。”约翰抱怨道。
  一名警察责问他:“不行!这怎么行!您得跟我说说详细的情形。”
  “是吗?可是现在在帮我看店的人不太可靠,我希望能够早点回去。”
  约翰臭着脸摸着胡子说。

  3

  我以为是塔那拉打警察署的车到了,不到一分钟的时间,百濑虎雄和大井文亲就回来了,老虎之家里吵吵闹闹的。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百濑虎雄心急如焚地在门口大吼,我在吉隆坡的饭店只看到他的背影,这回是第一次和他面对面。
  他长得有棱有角,眉毛浓黑,眼睛、鼻子和嘴巴都大,眼神锐利颇有威严,而且身高将近一百八十五公分,说起话来噪门又大又响亮。
  “有人死在后面的车屋里?这简直莫名其妙!”
  夫人虽然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告诉他了 ,但他还是无法接受。不过,此时此刻确实也没有人能让他接受这回事吧!
  “董事长!您对夫人大吼大叫也没用!”
  年轻的大井客气地劝着心慌意乱的虎雄,淳子说先进屋来再说,之后她才发现火村和我站在走廊上,连忙将我们介绍给她先生认识。
  “虎雄!这两位就是我请他们到家里来喝茶的火村教授和有栖川先生,就是他们两位发现旺夫死在车屋里的。”
  “喔?是吗?”
  虎雄的表情缓和许多,对我们招呼“你好!”,接着又为家中发生的意外对我们表示歉意。
  “真是不好意思!我们也实在搞不清楚,旺夫为什么会死在那里?这真是无妄之灾啊!”
  “夫人!夏芮华怎么样了?”大井担心地问道。
  “我让她在我的房间里休息,她哭个不停。”
  “虽然她哥哥不成材,但她就这么一个哥哥。她当然伤心!真是可怜!”虎雄说。
  大家虽然同情夏芮华,却没有一个人为旺夫的死感到悲伤。又来了!从前天起,就没有遇到一个人帮他说话的。
  “我担心夏芮华,我去看看她好了。对了……”她好像有话要对丈夫说。
  “咦?什么?”
  “要不要通知瑞穗?”
  瑞穗是那个因为铁路车祸意外死亡的日置静郎的女儿吗?我对两人要将旺夫的死告诉她一事极感兴趣。
  “这要由警察来判断,我们两个不需要打电话。妳还是先到二楼去吧!”
  虎雄看着夫人一会儿,转头对我们说:“请两位到客厅去吧!”
  约翰坐在餐厅旁起居间的沙发上,一看见虎雄进来,他立刻站起身来,两人用马来文简短地说了一会儿话。
  此时,来了一个精明干练马来裔的制服警察,看样子年纪比我们稍长,从他肩章上的星星数目来看,应该是目前所有警察中官阶最髙的,虎雄和他说了一会儿话,便向我们介绍说:“这位是塔那拉打警察署署长。”
  “我们还是讲英文吧!我是警察署长阿兹朗。”
  他伸出右手,我们依序和他握手,他的手又冰又干。
  他首先询问我们一些个人资料,例如姓名、国籍、职业、住宿地点、什么时候来、什么时候要离开,阿兹朗将我们的答复全都写在记事本上,问完话后他舔舔嘴唇开始谈起命案。
  “我去看过现场了,情况非常奇怪。XXX(听不懂),你们没有动过尸体或现场的任何东西吧?”
  我们坚称没动过,约翰也向他保证我们没动过。
  “那就好!我们也决定和你们一样不移动现场,此案我们处理不了,必须请求怡保支持。”
  这我早就想到了,现在应该有好几辆巡逻车,正沿着狭窄的山路赶往此地吧!他们大概还得要一个小时才到得了 。
  “这可能是他杀吗?”约翰问。
  “因为现场的门和窗户都被人用胶带从里面封死,所以应该不是吧!”阿兹朗回答,“金马仑髙原和命案不太搭调吧!”
  “以前没有过这样的例子吗?”火村问。
  “只有过一次。当时因为两人一言不合,有个年轻的华裔女孩被杀,那是我前面好几任的署长任内发生的陈年往事了。”
  约翰双手抱胸点了点头。“确实发生过这种事,不过只有一次,这里实在不适合发生命案。”
  “大家请坐。”虎雄对我们和阿兹朗署长说,他自己也在一张空椅上坐下来。因为位置都坐满了,大井只好站在虎雄身边。
  “火村教授!有栖川先生!”署长正确地喊出我们的名字。火村在自我介绍时曾说自己是副教授,他大概是嫌叫副教授麻烦吧!“能否麻烦两位将发现尸体的经过告诉我?”
  我的英文不好,这项工作只好交给火村。等到怡保的警察来了以后,他可能还得再重复一次。阿兹朗把下巴放在交握的双手上,细听火村说道,偶尔还问约翰确认火村的话,侦讯的方式十分简单明了。
  “也就是说,招待两位来喝茶,以及邀请约翰来看车屋的,都是淳子夫人。约翰!三点半这个时间是夫人约的吗?”
  火村将膝盖略往前伸。
  “不!昨天她到店里来的时候,我们才聊起这件事。我告诉她明天中午我会去看看,并未说好时间,我只是趁着店里客人较少的时候,偷闲来夫人家走一趟,接下来又得开始忙了,能不能让我早点回去?”
  “很抱歉!这可能没办法!你如果担心店里的事,可以去打电话。”
  “我看我告诉他们我会晚点回去好了 。”
  大井立刻拿出移动电话说:“请用这个!”这个秘书还真能干。
  约翰打完电话后,阿兹朗接着问:“是前天吗?旺夫在你店里闹事对吧?”
  “还不至于闹事,他只是和一个日本客人有点争执,这两位先生帮忙调停,所以他们只是互骂对方一番而已。”
  “哦!还真巧!这下我可省事了。”阿兹朗拍手,“能否请两位告诉我当时的情形?”
  火村回道:“和旺夫发生争执的人名叫津久井航,前天曾经投宿莲花屋。”署长闻言,立刻作起笔记,虎雄和大井也认真聆听,尤其是虎雄眼神锐利,即使不说话也非常有威严。
  “津久井航是吗?他从莲花屋搬到比较便宜的旅社去了,您知道叫什么名字吗?”
  “我不知道。不过目前还住在莲花屋的池泽先生曾说,他住在碧兰璋的便宜旅社。”
  “很好!那里没有几家旅社,我只要稍作打听就可以找到他。”
  “署长!您认为这个叫津久井航的年轻人和旺夫的死有关吗?”约翰的眼神充满好奇。
  “我只是觉得这个人値得一问,并非认为是他杀害旺夫。”
  阿兹朗稍后离席,交代部下某些事之后又回来,大概是因为得知津久井航的事,所以派人去寻找他的下落吧!
  “署长!我想这件事应该跟那个背包客无关。”约翰勉为其难地提出建议。
  “就算真的无关,为了愼重起见,我必须确认所有相关人员的下落。目前正赶往此地的怡保警官中,有一位夏洛姆警长非常严格,我如果只是维持现场,什么事也没做,光是等他来的话,一定会挨骂。”
  “我知道你想竭尽所能处理此案,不过一切都是白费功夫,因为旺夫是自杀的。”约翰肯定地说。
  “你为何这么肯定?就连医生的XXX(听不懂)都还没出来,从医学角度来判断,旺夫有可能是他杀。”
  “可是案发现场被人从屋里用胶带封死了。”
  “这个我们稍后再来好好研究,案发现场或许有秘道,这也不无可能。”
  “姑且不论现场遭到封死,我要说的不是这个,我是说就算旺夫自杀也没啥好奇怪的。因为他最近根本就是神经衰弱,只要有个导火线,他就一定会自寻死路。”
  两人的关系虽不是特别亲密,但旺夫之前经常到他店里,两人常有机会闲聊,所以约翰才会这么相心。
  “他最近没什么精神吗?”
  “从以前就这样,不过最近几天特别XXX(听不懂),成天像只猫似地驼背,在店里的角落一待就是大半天,臭着个脸,就算有人跟他说话他也不回,我开玩笑说他像哈姆雷特,他还瞪我!”
  耳边传来猛兽般低吼的声音,原来是一直保持沉默的虎雄开口说话了,他的声音人不禁联想起他的名字“虎”。
  “这样的情形和津久井航没关系吗?”
  “我不知道,我得调查一下旺夫和津久井,是在什么时候起的冲突?”阿兹朗苦笑。
  “这些事等一下再问夏芮华吧!她现在情绪很激动,得等她冷静一点再说。总之,旺夫从几天前就不太对劲这点很重要,关于他各位还有没有其他发现?”
  “因为他不是来找我商量事情,我没有特别注意。详细的情形你还是问瑞穗吧!”
  这里虽然是个小地方,不过光是凭瑞穗这个名字,阿兹朗还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绪。约翰大概是以为自己提供了重要情报受到重视,所以满脸笑意。
  “我有个合伙人叫日置静郎,上星期因为火车车祸过世了。”
  虎雄开口说道。这件事署长当然知道,他大大地点了点头。
  “瑞穗是他的独生女,今年二十五岁,和旺夫十分亲密。”
  “我听说他们经常到彼此的住处去。所以要知道旺夫的事,问她最快了。”约翰说。
  原来如此。难怪刚才淳子对丈夫耳语说,得赶紧通知瑞穂,但虎雄却不太积极。
  “瑞穗住在哪里?”
  署长拿起原子笔。大井翻开记事本,念了起来,就算知道住址,也不知道详细的地点在哪里,只知道她一个人住公寓。
  “她现在在家吗?”署长自言自语道。
  大井回答:“不在!应该在公司的办公室,因为才刚过四点。”
  “那么……虽然XXX(听不懂),可否请她过来?我有些事得请教她。”
  大井立刻去打电话,虎雄双手抱着胸,脸色十分难看。
  “这个叫瑞穗的女孩是旺夫的女友吗?”
  阿兹朗一说,约翰立刻回道:“听说啦!”
  “百濑先生,您说呢?”
  虎雄什么话也没说地摇了摇头,不知道是不知道还是不想回答。阿兹朗没有继续追问。
  “真相等见到她本人再确认吧!不过如果旺夫真的丢下女友去自杀,那他女友应该很意外吧!虽然就算有女友,也有可能不想活了,而且男女之间,XXX(听不懂)有时还真让人想寻死。”
  “不好意思。”火村插嘴,“日置瑞穗现在在做什么?”
  虎雄看了犯罪学者一眼,他们俩虽然同是日本人,但为了让署长听得懂他们的对话,火村还是讲英文。
  “您是问她的工作吗?她在我们公司帮忙一些行政工作。”
  与其说是辛勤工作,搞不好只是千金小姐去插个花帮个忙!
  “不过她父亲过世之后,以后的生活会很辛苦吧!她必须振作起来维持自己的生活,可不能和旺夫一样浑浑噩噩度日。”约翰说。
  “旺夫的生活态度这么糟糕吗?”
  阿兹朗似乎不太介意,火村继续问道。这家伙该不会想在这里开始搜证调査吧?这里的警察不可能和日本的一样给他方便,而且我们是来度假的。
  “因为他的父亲这个上梁不正,他这个下梁可能也受影响,不仅成天喝酒,无心工作,还贪恋女色,如果是我儿子,我一定会好好教训他。只是他也没那么惹人厌,应该说是X XX (听不懂),他只是有点意志薄弱,并不是天生的坏胚子,而且他最讨厌别人偷鸡摸狗,非常有正义感。听说他到中学时,成绩都还是全班第一,人长得又帅,就算他贪恋女色,那也是因为他长得帅受欢迎。大家虽然都知道他喜欢招惹女人,但还是会爱上他,这也挺称头的,不是吗?XXX(听不懂)。”
  “您告诉瑞穗小姐旺夫死了吗?”
  “没有!”大井低下头,“我只说旺夫因为意外受了重伤,目前人在董事长家后面的车屋里她只是纳闷旺夫为什么会在那里?”
  “她的情绪很不稳定吗?”
  “她是吓了一跳,不过情绪还不至于不稳定,但是她如果知道旺夫死了,我担心……”
  窗外突然传来巨响吓了我一跳,原来是阵雨。

  4

  氐达老虎之家的瑞穗,从车子跑向玄关时,因为淋了雨,全白的衬衫和贴身牛仔裤淋得湿透。
  当时在饭店的餐厅里,因为她坐着,所以我有没注意到她长得还挺高的,大概有一百七十公分吧!手脚细长,和我想象中端庄大方的千金小姐印象完全不同,她或许是因为心情紧张,一副不甘示弱的样子。
  大井顺势站起身来,外出迎接她。
  “旺夫怎么了?”
  她任由染成焦褐色的头发黏在脸颊上,开口问道。就连能干的大井秘书,也无法立匆回答她。
  “他不只是受了伤吧?”
  手足无措的瑞穗似乎已经觉察旺夫出事,她既没有哭叫,也没有崩溃,只是呆站在走廊上,坐在客厅的我们勉强可以看到她,我看着她不禁觉得呼吸困难。
  瑞穗对大井的话没有反应,不久却开始猛摇头.直说:“我不相信!”
  “我明白妳的心情,可是他最近情况不太对,是吧?有可能是一时冲动才选择走上绝路。”
  “他没有理由寻死。”
  “所以我说他是一时冲动。”
  就连向来周到体贴的大井也不知该说什么,虎雄经过我们往她走去,瑞穗的身影消失在他巨大的身躯后。
  “我也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警察先生有话要问妳,妳就回答他吧!”
  “是!”她回答之后说,“在那之前,麻烦让我见见他,他还在车屋吗?他是如何结束自己的生命的?”
  “他在胸口刺了自己一刀。”
  我听见瑞穗咽了一口口水。阿兹朗署长缓慢站起身来走向瑞穗,接着用马来文自我介绍。之后两人的对话说的是马来文,火村和我完全听不懂,只知道瑞穗好像告诉署长什么事,署长不断点头。
  就在大伙站着交谈之际,淳子从二楼下来,夏芮华也跟着一起下来,她虽然哭肿了双眼,但情绪似乎稳定许多。我们透过虎雄和阿兹朗的身影间,隐约看见瑞穗伸出双手紧抱住她的右手。来势汹汹的阵雨似乎就快结束,天空开始放晴,阿兹朗要求我们在此稍候。
  “我带她到车屋去看一下旺夫的遗体,警官虽已确认过,不过为了确认是他本人,必须让家人也看过才行。”
  火村当然不会答应安分地待在这里,他向署长表明随行的意愿,署长一脸惊讶。
  “两位是犯罪学者和推理作家吧!嗯!你们该不会是因为职业的关系,才对这个有兴趣吧!”
  “是的!我们不会打扰您调査办案。”
  阿兹朗沉默了一会儿,用下巴示意说“你们来吧!”。
  火村虽然如愿以偿,但在经由泥泞的小路前往命案现场时,脸色却十分难看,他暗自抱怨道:
  “我错了。”
  错了什么?
  “我太客气了,其实我原本想趁碧兰璋的警察来之前,看看车屋的四周-但我却犹豫了。因为我不想留下多余的脚印,没想到事与愿违,我忘了马来西亚随时都会下大雨,这下子线索搞不好都被冲丢了。”
  “别沮丧!用不着因为这点小事内疚,这件事就交给他们的警察去处理就好了。”
  “这倒也是。”他身体里的侦探灵魂不断蠢动。
  “我们只会在这里待到后天早上,没办法帮他们查明案情,所以还是别介入太深!”
  “我们已经上了人家的船了。”
  “船才刚起航,还来得及往下跳。”
  话虽如此,我对这件命案也很感兴趣。旺夫如果是自杀,疑点未免太多,如果查出结果真是他杀,这桩案子就成了密室杀人事件,我可不想不知道结局就回国。
  紫色屋顶和乳白色墙壁在眼前出现,我仔细一看才发现这车屋十分老旧,火村快步追上大井,询问他为何会有这栋车屋。
  “您是问我为什么会有这么大个垃圾在这里?这说起来就话长了。这是因为大概在两年前,董事长以个人的名义借钱给怡保一间电影院的老板,金额大概是五十万吧!因为他经常到金马仑高原来避暑,董事长才会借钱给他,但他却始终没有还钱的迹象,董事长原本已死心,认为自己不该相信他,但对方却不肯就此罢休。他说这么作有违诚信,所以要董事长收下他的美制车屋当作补偿,董事长原本表示他收下车屋也没用,但电影院老板却坚持要他收下,董事长原本不予理会,没想到有一天对方无预警地把车屋给送来。我们都吓了一跳,一想到要把车屋返回还得花上一笔钱,大伙正不知如何是好,他竟然接收了电影院,人就这么失踪了,我们无可奈何只好把车屋放在这里。”
  “他专程从怡保把车屋送来?”我不可置信地问道,“这大概需要几十万吧?”
  “不!车屋不在怡保,因为电影院的老板在金马仑有别墅,车屋就放在那里。别墅被银行扣押了,只留下车屋。”
  阿兹朗带头走上阶梯,夏芮华、瑞穗和虎雄陆续进入,或许是因为不想看到血腥的场面,大井和我们留在屋外。
  “原来如此!”火村环视车屋,“原来是别人硬送上门的!既然是别人的一番好意,你们没想过要怎样利用?”
  “根本没办法用,董事长非常喜欢老虎之家,根本没有想过要把车屋当作小屋,到这里来放松心情。因为老虎之家有非常豪华的书房和客房,他曾经说过如果家里的东西放不下,要把这里当成仓库。”
  “车屋里有沙发、橱柜和玻璃柜,那是……”
  “只有沙发是原本就在里面的,橱柜是老虎之家淘汰之后搬过来的,玻璃柜则别有用途。因为董事长非常喜欢搜集阿苏里人的民俗艺品,他想把车屋当成艺品陈列室。”
  “原来如此。他想盖一间私人博物馆?”
  “倒也没有这么夸张,董事长将喜欢的艺品放在老虎之家,其他的收在这里,所以就先搬了一座玻璃柜到这边来,后来因为太忙就没管它了。”
  他和淳子说的不一样。
  “可是夫人却希望约翰把它搬走。”
  “夫人的想法不同,她认为老虎之家已经有足够的空间,与其把车屋当作仓库或陈列室,倒不如处理掉算了 。因为夫人不喜欢车屋的配色,她还曾经抱怨过车屋破坏了整栋房子的美观,所以她才会没和董事长商量,就四处寻找有没有人愿意接手车屋。她甚至还笑着对我说,要是她找到愿意接手的人,董事长一定也会很高兴。
  “所以,他们夫妻俩对于如何利用车屋并没有意见相左。”
  “嗯!没有夸张到意见相左,因为这原本就是无可奈何才放在这里的东西。”
  “也就是说,它一直都被弃置在这里。”
  “是啊!要是在大都市,可能会有流浪汉或年轻人跑进去做坏事,但是在这里不需要担心这种事。”
  “有没有背包客闯入过?”
  “没有!因为车屋位于连接塔那拉打和碧兰璋主要干道的支线上,平常就没啥人,也因为在树丛里,所以很少会有人发现它吧!况且屋主就住在附近,大家应该也不愿意未经许可就住进去。”
  大井转向火村说:“教授是认为那个叫津久井的年轻人,可能闯进车屋吗?所以才会巧遇旺夫发生争吵,因而一刀将他刺死?”
  我也开始想象这样的场景。
  “我只是突然闪过这样的念头。”火村承认。
  “我倒不这么认为,就算津久井因缘际会发现车屋,为了节省住宿费而潜入,也不至于会碰上旺夫,也不可能是旺夫发现津久井,因为尾随他最后还赔上老命。”
  这确实说不通,不过倒也不是绝无可能。
  “他不是自杀的吗?”
  “就算是自杀,疑点也太多了 。”
  大井正要火村说明具体的疑点时,阿兹朗等人出来了 。虎雄和瑞穗一左一右搀着夏芮华。
  “请问我也可以看看命案现场吗?”
  大井请求署长的许可,他说自己原本不想看,但还是想看看旺夫最后一眼。阿兹朗回答:“0K la!”,火村也趁机说:“我们也要!”
  “谁看都没关系,不过千万不要摸里面的东西。”
  他命令守在车屋前从碧兰璋赶来的两名警察,要他们和我们一起进去,之后便和虎雄等人返回老虎之家。
  我们登上楼梯,大井惊讶地看着门边的胶带。
  “原来如此!窗户也从里面贴死了,真是诡异。”
  旺夫的尸体被搬出橱柜靠在窗户边,从塔那拉打找来的开业医生已经验过尸。旺夫脸上盖着白手帕,刀还直挺挺地插在胸口,让人不忍卒睹。
  大井移开视线环视四周的窗户和墙壁,他要是害怕,干脆别进来。
  “对了!关于刚才我请教教授的事,您说旺夫就算是自杀,疑点也实在太多,是什么意思?”
  “第一个疑点就是他为什么要将现场封死,他或许不想让其他人在他自杀的时候闯进来,但如果是这样的话,还有其他的办法吧!比方说用屋里的东西挡住门之类的。”
  “可是屋里几乎没有东西啊!玻璃柜和沙发又没那么重,橱柜虽然很厚实,但下面有轮子,没办法挡门。”
  哦!原来如此!
  “不过,他应该是昨天晚上死亡的,就算不应该费事把门挡住,也不会有人进来吧。我实在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把屋子封死。”
  “这是第一个问题,第二个呢?”
  “就是他不只封死房子,还躲进橱柜。”
  “这确实不太寻常。不过,大家不是说一般人很难了解自杀者的心态吗?他或许是想回到母亲的子宫。”
  这话听起来像是心理学的陈腔滥调。
  “姑且不论这个问题,还有第三个疑问吗?”
  “嗯!那就是他为什么要选择在这里自杀?我不清楚他选择这里自杀的理由?他住在何处?”
  “碧兰璋村子入口附近,他父亲留给他一栋面对大街的房子。”
  他和夏芮华两个人住在那里吗?
  “不!那栋房子又小又旧,夏芮华另外在闹区租了公寓。”
  “是吗?我以为她住在老虎之家。”我说。
  “她来来去去的,偶尔会住在董事长家,比方说董事长因为工作需要留在公司过夜时,夫人会因为寂寞要她留下。”
  “哦!原来她是个害怕寂寞的人?”
  “即使不是这样,因为夫人身体不是很好,她不舒服的时候,就会想要夏芮华留下。”
  因为话题被我扯远了,火村有些不高兴。
  “也就是说,旺夫住在走路十五分钟以外的地方,却在三更半夜摸黑到这里自杀,这在心理或物理上有其必然性吗?”
  你问我我也不知道,这是个谜。
  “你要不要看看旺夫?”
  火村掀起盖在尸体上的手帕,大井在五公尺外弯腰查看,接着双手合十低头。
  “对不起!我想请你看看这个东西。”火村指着插在尸体胸口上的刀子说。
  大井一脸“你饶了我吧!”的表情,无奈地点了点头,“好!我看到了!刀子怎么了吗?”
  “这似乎不是他为了自杀而新买的刀子,你有没有见过?”
  “没有!那是旺夫的东西吗?”
  “我不是说我不知道吗?你还是问夏芮华比较清楚。”
  “我等一下再跟她确认,你看过胶带了吧?有没有印象?”
  “完全没有!因为那不是这间屋子里的东西,应该是旺夫带来的吧!”
  火村把手帕盖回,“如果他真是自杀,整件事情就变成他带着刀子和胶带,走了十五分钟到这里,这"不合常理了吧?刀子的长度虽然能让他藏在怀里,但他总不会连胶带也藏着吧?至于遗留在橱柜的胶带,在他用来封死房屋前,应该是全新的东西,胶带的宽有五公分,直径十二公分,可是命案现场却没看到袋子,也就是说他是用手拿着胶带到这里,你想想那个情景不会很奇怪吗?”
  “嗯!是很奇怪!不太自然!可是……教授!如果他不是自杀,那就更不可思议了,因为整栋房子都被封死了。”
  “阿兹朗署长说这里也许有秘道。”
  大井苦笑,“这又不是忍者住的地方,怎么可能会有机关?它外表看来虽然老旧,但结构还蛮结实的,您如果不相信,可以敲敲墙壁和地板。”
  “这个案子如果是他杀,警察会彻底调査的。您好像不太舒服?还好吧?”
  大井用右手掩着嘴说:“我没事!我们可以出去了吗?”
  “等一下!”火村举起食指,“这个玻璃柜几乎是空的。”
  “是啊!是啊!”大井一边回答,一边斜眼看着玻璃柜。
  “里面只放了一个木制浅盘和装满水的小杯子,水是用来维持玻璃柜里的湿度吧!这些东西有没有不寻常的地方?”
  大井似乎发现这边一点也不可怕,于是慢慢靠近玻璃柜,火村和站在门口的警察,同时高声喊道:“喂!不能摸!会留下指纹的!”
  “喔!对不起!好险!”大井尴尬地抓着头,“嗯!不寻常的地方吗?没有啊!这里本来就几乎是空的,不是因为小偷把値钱的东西拿走,而是董事长还没把收藏品搬过来。”
  “上面上了锁。”火村用手帕包着手,企图打开玻璃柜。“这大概没什么特别的用意,我想没有人要偷这种腐朽的木器,这是在湖边发现的旧货,连一千元都不値,不过董事长非常喜欢,其实根本都是些陈年老货,董事长却小心翼翼,为了维持它腐朽的程度而保湿,虽然根本就不需要上锁,但他大概是习惯了吧!同样的玻璃柜,老虎之家还有好几个,董事长总是随身携带玻璃柜的钥匙。要出去了吗?”
  “嗯!”火村答道,一边往门口走去。走出门外,大井深呼吸了一下,我也跟着照做。
  “刚才看过倒卧在地板上的尸体之后,我发现一件事。”火村抬头看着橡树树林,“尸体还在橱柜里时,我发现凶刀割破衬衫。”
  “那又怎么样?”我问。
  “如果这是自杀,那就太不自然了 。因为一般人如果拿刀刺自己的胸口,应该不会从衣服上往下刺吧?应该会脱了衣服才刺。可是……”
  “您是说衣服被割破了,所以不自然?”大井低声说,“嗯!这么说也可以,不过还不能因此肯定就是他杀。”
  “我愈来愈认为是他杀,不只是衬衫被割破,我重新看过伤口,却找不到他下手时因为犹豫而割伤的痕迹。我想你们也听说过,即使拿刀自杀,也不见得能一口气刺下去,通常会反复作势刺下又放弃,因而在致命伤的伤口附近,造成许多小的割伤。但是旺夫的胸口附近却完全没有这样的伤痕,光是凭这么多的异常现象,就不禁让人怀疑这个案子是他杀。
  大井绕到正看着老虎之家的火村面前,“火村先生!这话可不能乱说!光是听到旺夫自杀,夏芮华就已经遭受到这么大打击,如果知道是他杀……”
  “我知道您担心她,不过事与愿违也是常有的事。”
  “您不过是个过客,当然可以这么说,而且您看!车屋车屋被人从里面封死,这又怎么说?屋里可没有秘道,如果您有疑问,可以去调查看看。”
  “说屋里有秘道的人是署长,可不是我。”
  火村双手叉腰,在车屋四周踱步査看。大井和我跟着他,但我们在屋外也未发现异样,火村绕到车屋后方时停下脚步,整个人靠近砖台査看。
  “到处都有缝隙可以钻进去,从这里可以钻进车屋的正下方。”
  “您要査看地板下面吗?”大井小声说,“请!请!警察不会发现这里的,您别客气。”
  “所以我才绕到后面来。”
  火村笑道。他脱掉外套丢给我,三两下就从砖台的缝隙里钻了进去。我低头一看才发现,车屋下因为风吹雨打积了不少泥泞,火村时而把手伸进水坑,一边碍手碍脚地四处査看,侦探的体力偶尔也会受到考验。
  “有没有发现什么?”大井低声问道。
  “我的头被挡住了,没办法往前爬,不过我大致看过,没发现可疑之处。这个车屋就这样被放在砖台上啊?”
  “固定式的车屋本来就是这样,因为是别人硬送上门的东西,我们没有特别费工夫安排它,再加上这里的地面平坦,正好可以保持水平,这些砖块是我们改建餐厅时剩下的。”
  盖好砖台后剩下的砖块,被整齐地堆放在树荫处,刚才约翰就是踩着其中的一块窥视屋内。
  “我一直以为车屋是长方形的,没看过实物还真是不知道。”
  “我就说这是固定车屋,摆放沙发和玻璃柜的地方,还有部分的卧房,在搬来之前都被收了起来,你有没有发现什么?”
  “我确定这里没有秘道。”
  火村一边苦笑一边往外爬,他的鞋子和双手沾满泥巴,外套暂时只能交给我保管了。
  “教授!在还没有确实的证据之前,能否请您不要说出他杀的事?因为这不只会对夏芮华造成伤害,董事长和夫人也会不好受。而且我们也无法解释车屋为何会被封死。”大井说。
  我怪声怪气地叫了一声,大井吓了一跳。
  “怎么了?有栖川先生?”
  “关于车屋被封死的原因和方法,会不会是这样?”
  我的坏毛病又发作了。我经常不考虑后果,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旺夫会不会是在车屋外遭人杀害?命案现场其实是在车屋外面。”
  大井张着嘴看着火村,我的朋友说:“继续说!”
  “哦!被杀害的旺夫为了逃离凶手才跑进车屋,但车屋没有锁,旺夫担心凶手追进来,所以不知在哪里拿到胶带封死门和窗,虽然如此,但用身体一撞还是可以撞破,沙发和玻璃柜又太轻,橱柜下面有装了轮子,根本没办法挡住门,但他也只能这样做。将整个车屋封死的旺夫还不放心,只好躲进橱柜企图逃避追杀。你们认为呢?”
  “嗯!”
  大井泄气地说。
  “是这样吗?我不认为旺夫遭到追杀,还有时间封死门和窗户。”
  “嗯!其实凶手并没有追上来,因为他认为已经给了对方致命的一击,但旺夫却没想到还命地贴胶带。”
  “而且忍着痛?”
  啊!我说不出话来。心窝上插着一把刀的人,应该没办法拿胶带封死房子吧!
  大井的眼神有些冷漠,大概是怀疑我这个推理作家是个冒牌货吧!“你还真厉害!”火村眼里的冷嘲热讽,我不用看也知道。“你的推理简直像是在作白日梦!”
  如果可以的话,我真希望时光倒流。
  火村一边看着脏兮兮的双手一边说:“先回老虎之家让我洗个手吧!”
  “好!您辛苦了!教授!如果您需要,我可以准备梯子,等一下请您也上屋顶瞧瞧。”
  大井挖苦道。我们的犯罪学者却认真地回答他说:
  “到时候再麻烦您!不过,说不定用不着解剖,就可以知道旺夫是自杀还是他杀了,只要看他密封车屋的胶带就知道了。”
  “看胶带可以知道什么?”
  “不用等到恰保的警察来,我们也可以确认一件事,只要査指纹就行了。如果胶带上没有旺夫的指纹,那就表示密封车屋的另有其人,如此一来就可以推翻自杀的说法。”
  大井的表情突然严肃起来。

  5

  接近六点时,恰保的警察终于赶到。带头的就是传说中的夏洛姆警长,我还以为他有多吓人,乍看之下不过是个不起眼的老头,大概是马来裔和印度裔的混血。他肤色偏黑,头发和胡子略显灰白,年纪大约五十来岁。天明明都快黑了,他却还瞇着眼出现在我们面前。他右手拿着像是京都礼品店里卖的扇子,一直在胸口攞个不停,看来像是在模仿日本电影里的万年老刑警,我没想到会在马来西亚看到这样的警官。
  在到案发现场看过尸体,并从阿兹朗那儿听取案情报告之后,夏洛姆警长将相关人等集合到老虎之家的客厅,他不打算逐一问话,而准备集体侦讯。有个马来裔的刑警贴身站在夏洛姆身边,专心地记着笔记,这个看似苦行僧眼神沉着冷静的刑警,名叫阿里,或许是成熟稳重看来特别苍老,年龄搞不好和我们差不多。
  警长对火村和我特别感兴趣,在谈及正事之前,问了我们许多问题。当火村告诉他我们在日本也经常协助警方办案时,夏洛姆探出身来,表示他在十年前也曾经因为研习,前往大阪府警察署拜访,他还说了许多事,不过我都没听懂。
  “当时同行的还有泰国和菲律宾的警察,我们为了学习日本先进的科学调査技术才去的,当时还拜访了福井本部和科学捜査硏究所,我带了马来西亚特产的锡制茶杯,如今应该还放在本部长室和所长室的玻璃柜里吧!”他缓慢地撮着扇子说,“是吗?由这样的犯罪专家发现尸体,现场应该没有遭到破坏吧?XXX(听不懂),我们还真是幸运。”
  看样子,他对我们的第一印象还不错。
  “现在请你们告诉我,你们到这里来的经过。”
  虽然麻烦,我们还是只能重复刚才说过的话。话虽如此,代表发言的是擅长英文的火村,我只负责在旁边点头,遇到复杂的问题警长还是只问他。
  对于提早赶回店里一事已然死心的约翰,耐心地重复事情的经过,淳子、夏芮华、虎雄和大井等人,也都接受了警长的侦讯,此时我才得知虎雄今天的行程。他早上八点就前往塔那拉打餐厅的办公室,之后就没再回到老虎之家,他忙着和当地几位有头有脸的人,讨论兴建饭店的计划。
  问话告一段落的警长阖上扇子,因为房间开着冷气,所以根本不需要扇子,他大概习惯把玩扇子吧!
  “夏洛姆警长!旺夫是自杀吗?还是他杀?”
  大井问道。警长依旧瞇眼看着问话的人。
  “我现在还无法下结论,根据验尸的结果,他杀的可能性很大,而且我调查过现场之后发现,密封车屋的胶带上并无任何人的指纹。如果旺夫是自杀,胶带应该是他撕的,上面不会没有他的指纹,如果是自杀,整件事就太不可思议了。”
  火村脑中想的事情,警方已经做了。他之前曾说如果胶带上找不出旺夫的指纹,就可以推翻自杀的说法。
  “那……是他杀?”
  夏芮华双手捧着自己的脸,警长却也没有予以肯定。
  “我不是说事情没这么简单吗?而且也不能说不是他杀就是自杀啊!小姐!也有可能是意外死亡!虽然这样的可能性不高。”
  警长愼重其事的程度叫人惊讶,我看着坐在身边的火村,他低声对我说:“是他杀!”
  “您说意外死亡?是什么样的意外?”
  大井问道。这我也想知道。
  “旺夫不知道为何闯进车屋,将车屋封死,又不知道为何跌倒,将手上的刀子插进胸口,然后又躲进橱柜里。”
  警长每说一个理由就弯起一根手指,右手的手指全都收了起来,他看着自己的手,“噗!”地一声笑道:“很难找出合理的理由来解释这些事,不过我还是希望保留意外死亡的可能性。”
  大家都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但我对警长充满逻辑的思考却十分佩服,身为推理小说作家却从一开始就放弃意外死亡的可能。
  “也就说是他杀啰!”
  约翰说道。他大概是想弄清楚自己发现的-究竟是命案现场还是事故现场吧!警长暧昧地笑而不答,是想让约翰继续往下说吧!约翰叨念道:
  “是他杀吗?最近的旺夫不要说是他杀了 ,他一副要自杀的样子。”
  “可是你先前不是说,他精神好到可以当着大家的面,抓住那个叫津久井的日本人?”
  阿里第一次开口说道,他的声音低沈稳重。
  “与其说他精神好,倒不如说是XXX(自暴自弃?),他虽然有理由生气,却因为XXX(被别人惹毛?)而讨厌自己。”
  警长看着沮丧的夏芮华,她身边坐着淳子和瑞穗。
  “小姐!令兄究竟为什么那么生气?如果那个叫津久井的,真的对妳做出无礼的事,就算难以启齿,也请妳告诉我。”
  我原本想责问他,这个问题是不是应该等到没有人的时候再问她,他的神经也实在太大条了,但夏芮华却不以为意。她说她不觉得丢脸,没什么好隐瞒的。
  “当然不会没事!我第一次见到津久井,是旺夫在约翰先生的店里和他吵架的前一天。我在塔
  那拉打买东西时,津久井来问路,因为看起来像是日本人,我就用我懂的一点日文,真的只有一点回答他,他很高兴,问我要不要一起喝茶,我因为还有工作,而且也不想去,所以就拒绝他。当时他很干脆地就离开了,但事实上却在背后跟着我。他先绕到村子外,之后对我说,他想要一个马来西亚的女友,我回答他‘我不要!’,他却纠缠不休,这时旺夫正好经过,才会和他起了争执,他要对方少烦我。”
  “就只有这样?”
  “这件事还没完!我在老虎之家附近又遇见他,他似乎是前一天跟踪我,确定我在这里工作。
  我很生气要求他别再接近我,他笑着跟我说“再见!’就走了 ,我这才松了一口气。下午旺夫打电话来,我告诉他这件事,他很生气。”
  “等等!妳哥哥打电话有什么事吗?”
  “倒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我原本还想要他别在我工作时打电话来,他可能是大白天喝了点酒。”
  那天黄昏旺夫在远谷遇见津久井,两人差点打了起来。警长又打开扇子掮了起来。
  “我了解妳那疼爱妹妹的哥哥为什么会生气,不过好像也不至于需要找对方打架吧?”
  “是啊!就像刚才约翰先生说的,旺夫心里好像有什么事,他并不是个有暴力倾向的人,请你相信我!”
  警长将质问的矛头指向瑞穗:“您认为呢?”
  “旺夫并不是那么暴力的人,他甚至太温柔了!”瑞穗激动地说。看样子是在抗议对旺夫不当的指控吧。
  “不!不是这样的!我是指他最近的精神状况,你应该比任何都清楚吧!”
  警长的语气虽然和缓,却让我觉得有些诡异。夏洛姆之所以放低姿态,或许是想要让对方失去戒心,这应该也算是一种装腔作势吧!
  “我和他的关系十分亲密,不过我们并没有同居,我不知道我能够说明什么。”她提醒大家之后说:“据我所知,旺夫确实有些神经衰弱,大约从一个多礼拜前开始,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他就经常心不在焉,他本来很喜欢开玩笑逗我开心,但从那时候起就不再这么做,不要说是暴力了,他整个人变得很阴沈,原因我不清楚,我们两个并没有吵架,我实在不知道为什么,倒希望你们谁能告诉我。”
  她还来不及哀悼旺夫的死,就因为事情太过离谱而极为愤怒,悲伤可以消除愤怒,反之亦然。
  “妳说妳什么都不知道,这可就伤脑筋了 。你们不是男女朋友吗?”警长毫不客气地问道。
  “我们曾到彼此家中过过几次夜,这个答案您满意了吗?”
  “嗯!我不会告诉宗教警察的。”夏洛姆也会开玩笑。
  马来西亚以回教徒居多,民风十分保守,未婚男女独处一室,可能遭到刑法惩处,宗教警察负责取缔这些事,一旦判定有罪可处以鞭刑、监禁或是罚金,这些事是我在出发前从书上看来的。同时,在马来西亚和新加坡,如果携带毒品也可能被判处死刑,这些法律如果出现在现代的日本,可能会引起社会恐慌吧!
  “你们有约好要结婚吗?”
  “没有!我没这么想!他应该也是吧!”
  阿里悄悄摇了摇头,他虽不是回教徒,不过似乎无法接受这样的道德观念。
  “这个就暂且不谈。”警长继续说:“妳说他从一个礼拜前态度开始不对劲,当时正好是令尊发生火车意外的时候,这之间是不是有什么关连?”
  “怎么个关连法?”瑞穗面对狡猾的警长毫无惧色。
  “比方说,令尊正准备让妳和他结婚之类的,但事情随着令尊的死而没有了结果,旺夫可能很失望。”
  “我知道你只是打个比方,不过这就太奇怪了 。我父亲对我和旺夫交往非常不高兴,因为旺夫并不是个XXX(严谨老实?)的人,天底下所有的父亲都会希望这种人远离自己的女儿吧!而且就算真有这种事,我和他之间也不会有什么变化,他根本不需要失望也不需要绝望。”
  “倒不如说反对你们两个交往的父亲过世,旺夫还安心一些。”
  他这番话并没有让瑞穗感到愤怒或埋怨-她只是以轻蔑的眼神回看警长一眼。
  “我又不是国中生,父亲有意见对我根本不成问题,你再继续问这些无关紧要的问题,只是浪费时间,就这样吧!”
  阿里又摇了摇头,他大概是觉得这个女孩无可救药了吧!
  “旺夫的魅力究竟在哪里?”
  夏洛姆的问题听来很刺耳,她大概也觉得不太舒服吧!他摇动扇子的动作愈来愈大。
  “这实在一言难尽。一个人和其他人在一起的时候,很可能和原来的自己完全不一样,和我在一起的时候的他,是个很棒的男人。”
  “那就好。所谓的恋爱就是这么一回事,你们俩彼此相爱,所以妳才会说他没有理由自杀。那么……是谁杀了他呢?”
  “我不知道。”
  “他可能和那个叫津久井的日本人,发生争执也说不定。”
  “我没见过那个背包客,所以不能说什么,如果他真的很暴力,倒有可能刀刃相向。”
  “喔!刀刃相向吗?那把刀真的是旺夫的刀吗?”
  瑞穗连忙否认,“不!我没见过那把刀!我可没说是旺夫拿的刀!我只是说对方可能会拿出刀来……”
  “那么……妳能肯定那不是他的刀吗?”
  “我没办法肯定!我又不清楚他身上带什么东西。”
  对于警长咄咄逼人不断追问,瑞穗有些无可奈何。
  众人一来一往,总算出现空档,火村迫不及待问道:“您知道津久井航的下落了吗?”
  我心想夏洛姆怎么会愿意回答这个问题,事实却不然。
  “还不知道,他目前下落不明。”
  众人开始窃窃私语,大概都以为凶手就是他吧!
  “您说下落不明是什么意思?”虎雄严肃地问道,“您是说他已经离开旅社,逃出金马仑高原了吗?”
  “不!津久井还没有离开前天落脚的水晶旅社,可是人却不见了。”
  也就是说他没回旅社。
  “所以我说他已经离开金马仑高原逃走了,果然是那个背包客下的手。”虎雄用拳头在沙发扶手上敲了一下,看样子他也蛮性急的。
  “百濑先生!您冷静地听我说!要想离开金马仑高原必须搭巴士或出租车,但津久井似乎没有这么做,他也不可能走路下山吧!”
  “您是说他人还在附近,或许藏在什么地方?”
  “我想不可能会有人藏匿他,所以应该是你说的其中之一吧!不过就算我们不知道他的下落,也不能肯定他就是杀人凶手。”
  “您派人去找他了吧?”
  “当然!这还用说!只要他不是藏身在丛林里,迟早会找到的。”
  “希望他不要变成第二个吉姆?汤普森。”
  瑞穗挖苦说。夏洛姆的眼睛瞇成一条线,不知用什么语言喃喃自语,大概是塔米尔语吧!大概是在说“开什么玩笑!妳这个厚颜无耻的女人!”。
  “关于津久井航,有件事我必须告诉您。”
  尽管当时气氛十笔分尴尬,火村还是将我们昨天在茶园,看见津久航作行踪诡异一事告诉警长,警长对此十分感兴趣,阿里的也动个不停。
  “哦?这是怎么回事?或许和这次的命案有关,我得记起来才行!听说津久井在三天前曾经住在莲花屋,我待会儿得去拜访一下!教授!谢谢您提供这么宝贵的情报。”
  “不客气!津久井航是什么时候失踪的?”
  警长用阖上的扇子搔着鼻子说:“目前只知道他昨晚九点,曾在塔那拉打的美食街吃过晚餐,之后的行踪还在调査。”
  “也就是说连他是否回过旅社都不清楚?”
  “这点还没有经过确认。百濑先生他们应该都知道水晶旅社只有名字好听,其实是一家非常廉价的旅社,这家木造旅社既没有柜台也没有警卫,大门全天开放,房客可自由进入,所以没有人知道津久井是什么时候回旅社的。”
  “那么……今天也没有任何人看见他?这么一来,他有可能趁着天黑走路下山。”淳子说。
  这么作虽然危险,倒也不无可能。当我正在思考津久井是否会这么做时,阿兹朗进来了,表情很难看,他走近夏洛姆,在他耳边窃窃私语一番,警长惊讶地抬头看着署长。”
  “发生什么事了?”
  大井不安地问道。夏洛姆微微叹了口气说:
  “有件事我没有告诉大家,我们在调查旺夫的住处时发现一封信,大概在一个小时前。”信是怡保警察署的调查员找到的。“信就放在桌上,信封上虽然没有署名要给谁,但内容是写给夏芮华的。小姐!请您原谅我先看了您的信,这是因为办案需要。”
  夏芮华轻轻点了点头,“那么……信里写了些什么?”
  “是遗书!”
  此时惊讶声四起,大概是被这封意外出现的遗书吓了 一跳吧!连火村都挺直了身子,好几个人问道:“真的吗?”
  “找到遗书了。”
  似乎连警长都不太相信这个事实。
  “真的是他写的吗?”火村瞇着眼睛问。
  “我们实在很怀疑,所以在将这封信交给夏芮华之前,阿兹朗曾经对照过旺夫留下的笔迹,他很郑重,刚才他向我报告,结果证明遗书里的笔迹,确实是旺夫的没错。”
  “请把信给我看看!”
  阿兹朗手上拿着白色的信封,他将信封交给夏芮华时说道:
  “妳可以直接拿,我已经采集指纹了 。”
  夏芮华双手颤抖接过信封,从信封里拿出两张信纸。
  “他写了些什么?”
  虎雄抢先问道。但夏芮华似乎没听见他的问题,她无视于老板,战战兢兢地看着遗书,遗书似乎不长,她很快就看完了。
  “啊!怎么会这样?……”
  她用手抚摸着额头悲伤地叫道。信飘落到桌上,因为是马来文,火村和我根本看不懂。
  虎雄立刻将信捡起,大井和瑞穗在他身旁窥看。夏芮华抬头看着天花板,质问她死去的哥哥事后我们听淳子说,她不断重复说着:
  “旺夫!为什么?你只写这样,我怎么知道你为什么自杀?旺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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