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读古龙之三：七种武器之长生剑

　　《七种武器》，香港天地图书1997年版，全七册（包括有争议的《拳头》在内）。这是一个青龙会无处不在、几乎一统天下的江湖。青龙会——，青天白日旗，极权组织，国民政府，是否可以视为一种政治隐喻？
　　主角是些边缘人，浪子、杀手、强盗、江湖人，生活在“体制”或“主流”之外，处于行为以及精神上的流浪，一如古龙自己。在控制言论与禁绝文化方面国民党虽不能与它的老对手相提并论，但想必也有作协一类的豢养机构吧？好在古龙能够自力更生，就像《长生剑》中的白玉京，可以不把青龙会放在眼里。
　　免谈政治。不如相信这样的话：古龙每部小说背后都有一个女人的故事。1974年，古龙36岁，中年男，声名如日中天。
　　这是一段浪漫史，春天的邂逅，春雨中相识，中年心事，少女情怀。“天上白玉京，五楼十二城。”“我昔东海上，劳山餐紫霞。”诗歌似乎总是和纯情联系在一起的，尤其是古典诗词，常为恋爱中的男女所征引。可以想见古龙创作时的心境。
　　印象中这是个轻喜剧，因为“轻”，看过也就忘了。这其实是比较完美的，因为关心内容不同，以前必定是忽略了很多东西，值得期待。

　　很喜欢小说的节奏感，人物也很有味道——很自然地就联想到王家卫的电影。提起王家卫，不仅又想到罗永浩的一篇名文，在文中他说：“在电影导演里，王家卫是一个装逼装得好的例子（实际上他是一个天才的装逼导演），娄烨、张元之流是装逼装得不好的例子。……摆弄文字的人里，古龙是个了不起的装逼作家，温瑞安是个装不好但‘一直在努力’的装逼作家。”
　　可见老罗对王家卫、古龙都是比较推崇的，尽管他的方式让人有些接受不了。
　　其次是语言，很简练，往往寥寥数语便意境全出。这是古龙成熟期的语言，极具个人风格，但也有相应的缺陷，如描写不够细致，缺乏必要的冗余度等。这就好像一头猪，如果全身都是瘦肉，也未见得就是好事。
　　印象比较深的是方龙香的小楼，很有生活气息：

　　这里是小楼上最右面的一间房，后窗下是条很窄的街道。
　　一个头上戴着顶破毡帽，身上还穿着破棉袍的驼子，正坐在春日的阳光下打瞌睡。
　　……

　　巷口也有棵大白果树，树下有个推着车子卖藕粉的小贩，正将一壶滚水冲在碗中的藕粉里。
　　壶很大，很重，他用一只手提着，却好像并不十分费力。
　　……

　　一个人捧着刚冲好的藕粉，蹲在树下面，慢慢地啜着，眼睛却好像正在往这楼上瞟。
　　……

　　一个戴着红缨帽，穿着青皂衣的捕快，正从巷子的另一头慢慢地走过来，走到树下，居然也买了碗藕粉吃。
　　……

　　前面的窗口下，是个不大不小的院子。
　　院子里一棚紫藤花下，养着缸金鱼。
　　一个年轻的胖子，正背负着双手，在看金鱼；一个又瘦又高的黑衣人，影子般贴在他身后。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婆，扶着个十三四岁的小男孩，蹒跚地穿过院子。
　　……

　　这本是很普通的生活场景，很普通的人，再平凡不过，但把它武侠化后就很有意思了。他们中的每个人都可能是武林高手——就像《功夫》中的猪笼寨。猜想古龙一定很喜欢观察生活中的各色人等，并且一边观察一边想，如果把他们写进小说，什么样的功夫才适合他/她？最好是要既新奇又好玩，比如上面的小胖子，古龙是这么写的：

　　突听“叮”的一声响，那金鱼缸也不知被什么打碎，缸里的水飞溅而出，眼见水花就要溅得那胖子一身。
　　谁知他百把斤重的身子，忽然就轻飘飘飞了起来，用一根手指勾住了花棚，整个人吊在上面，居然轻得就像是个纸人。

　　最后说句实话，不看好白玉京和袁紫霞这对：）主要是后者，不那么单纯，有风尘相（但不是红拂女），不是男人能够轻易驾驭的。胆子也很大，背叛青龙会，看似因为爱情，实际上还是基于她的个性吧。两人有真爱吗？不知道，也许她本已不愿待在青龙会，而白玉京恰好可以作为她能够摆脱的工具。如此恐怕不会有天长地久的可能，当情感平淡了，也就是结束的时候了。感觉古龙对她是有保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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