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网站首页 | 古龙考证 | 解读古龙 | 古龙影视 | 武侠名家 | 原创文学 | 古龙全集 | 武侠全集 | 图片中心 | 侠友留言 | 古龙武侠论坛 | 
导航: 古龙武侠网 >> 梁羽生全集 >> 江湖三女侠 >> 正文  
第37章 寄语送遗书 情怀惆怅 舍身图救难 心力空抛          双击滚屏阅读

第37章 寄语送遗书 情怀惆怅 舍身图救难 心力空抛

作者:梁羽生    文章来源:梁羽生全集    点击数:    更新时间:2008/7/31
  甘凤池道:“唐兄请说。”唐晓澜道:“我有一封遗书请甘大侠送与我的恩师杨仲英。”甘凤池道:“还有七天,大可设法,唐兄安心,切勿胡思乱想。”唐晓澜苦笑道:“死生有命,人力已不可为,还是早早安排后事,免得误了人家。”甘凤池不知唐晓澜与杨柳青之间,已闹至不可收拾。道:“你与杨老乃是至亲翁婿,但只怕七日之期太速,不能请他赶到京师。”甘凤池还以为唐晓澜是想在临死之前,见杨仲英父女一面。唐晓澜道:“杨恩师中了唐家的暗器,已成残废,不必请他来了。我只是想在临死之前,解除婚约,免得误了他女儿的青春。”要知旧日守礼之家,若然婚约未除,即算未婚夫死后,还是不好改嫁的,故此唐晓澜有此一言。
  甘凤池还在劝慰。吕四娘道:“就让他写吧。他既有这番意思,不让他办,反令他心中不安。”甘凤池听说,也便罢了。
  唐晓澜告了个罪,回房去写遗书,吕四娘一望,只见冯瑛紧蹙双眉,泫然欲泣。
  吕四娘轻携冯瑛玉手,步至庭心,冯瑛忽道:“为报大恩,舍身事仇,算不算失节?”吕四娘怔了一征,道:“不算失节,但何须如此?”冯瑛道:“现在已是山穷水尽……”吕四娘截着道:“焉知不会柳暗花明……咄,什么人?”吕四娘话未说完,屋顶上忽然一阵哈哈大笑,哈布陀和一个身穿大红僧袍的喇嘛陡然现身,高声说道:“皇上御旨促驾,请唐侠士和琳贵人快快入宫!”说完之后,双双跳下庭心,脾睨四顾。
  这红衣喇嘛名唤额音和布,乃红教的大喇嘛,雍正奉喇嘛为国教,自了因死后,雍正急须一人补缺,额音和布武功在红教喇嘛中首屈一指,雍正乃是识货之人,召他一试,见他武功不在了因之下,轻功尚在了因之上。立即封他为大国师,并将以前的四皇府改为雍和宫,给在京的喇嘛居住。
  这一晚吕四娘和冯瑛大闹皇宫,额音和布赶来时,她们已杀出宫外,额音和布与哈布陀急急追踪,虽然追赶不上,但尚不至相差太远,吕四娘的身形隐在东华门外的一条胡同,却已被他们发觉。他们便逐屋窥查,终于发现。
  唐晓澜正在屋内写好遗书,忽听得哈布陀大声“宣诏”,勃然大怒,一跃而出,朗声斥道:“我宁死不辱,你想我入宫哀求,乃是妄想,给我滚开!”吕四娘忽道:“叫他滚开,那太便宜他了!难得哈大总管到此,咱们可要请他屈驾暂留了!”甘凤池一听,便知吕四娘的用意,乃是想把哈布陀擒着,换取解药。当下首先发难,双臂一圈,呼呼发掌。哈布陀接了一招,各退三步。额音和布冷笑道:“不知死活的家伙,你们凭什么敢留人?”吕四娘身形微动,唰的一剑,疾如电闪,直指咽喉,道:“凭这口剑就要叫你留下!”
  崖知额音和布武功确有独到之处,吕四娘的剑堪堪刺到,忽觉剑尖一移,滑过一边,只见额青和布,手挥拂尖,一挥一绕,竟然使出借力打力的上乘武功,将自己宝剑缠着。吕四娘微吃一惊,霍地一个晃身,借势一拧,剑发如风,弹指之间,连发三剑,额音和布凝身不动,拂尘左右摆动,也连接三招。两人以上乘武功相搏,各不相比。额音和布想把吕四娘的宝剑夺出手去,固是不能,吕四娘想把他杀伤,却也不得!
  哈布陀和甘凤池也是功力悉敌,不相上下,片刻之间,已拆了十余廿招。唐晓澜拔出游龙宝剑,上来助战。哈布陀哈哈笑道:“你的毒伤已开始发作,你想早点死吗?”冯瑛一把将将唐晓澜衣袖拉着,道:“叔叔,你且退下,我有主意。”唐晓澜摇了摇头,冯瑛道:“你不听话,我就先死给你看,快快回去!”
  唐晓澜叹了口气,腹中忽觉一阵绞痛,只好退回屋内。额音和布与吕四娘各以上乘武功相搏,斗了五七十招,兀自不分胜负,冯玻拔出短剑,正拟相助,忽听得额音和布一声长啸,墙头上又现出了四名红教喇嘛,一式大红僧袍,黑牛角帽,十分刺目。哈布陀又喝道:“敬酒不吃你们要吃罚酒吗?琳贵人,你听不听皇上宣诏?”
  冯瑛把剑一插,迎上前去,四名喇嘛,一齐跃下,冯瑛叫道:“你们休得无礼,我和你们进宫面圣!”甘凤池大吃一惊,叫道:“什么?冯姑娘你岂可轻身前往?”哈布陀道:“唐晓澜呢?皇上要的是你们两人一道进宫。”冯瑛已跑到喇嘛队里,扬声答道:“我自和皇上说个清楚。你是什么东西?要你插口?你再罗唆,连我也不去了。”哈布陀忙道:“是是,奴才陪琳贵人回宫。”甘凤池与吕四娘待要拦阻,无奈敌手太强,都被绊住,冯瑛已随四个喇嘛翻过墙头。
  唐晓澜在屋中听得清清楚楚,心中大痛,又再跑出,高叫道:“瑛妹!瑛妹!”冯瑛在墙外应道:“唐叔叔,你快回去。我替你去拿解药了!”声音与脚步声渐远渐沓,唐晓澜忍着疼痛,跃上墙头,额音和布喝道:“你来得好!你也随我回去!”身形一起,手中拂尘当空卷下,唐晓澜横剑斜削,只觉一股劲风,拂腕如刀,宝剑几乎给夺出手,额音和布左手一扬,五爪齐下,唐晓澜招架不住,翻身跌下墙头。额了音和布一个“猛鹰扑兔”,跟踪下击,吕四娘展剑挡住,瞬息之间,又对攻了十来招。哈布陀道:“琳贵人已回宫,还和他们歪缠作甚?”流星双锤卷地一收,飞出墙外,额音和布心想。再打下去也未必讨得了便宜,宫中高手未集,刚才来的只是他的四名徒弟,本事有限,也便见好即收,跳出墙外。
  甘凤池气呼呼的道:“冯姑娘怎的这么孩子气?我就不信皇帝会给她解药!”吕四娘叹口气道:“她本来还是个孩子嘛,这叫做病急乱投医,她没法可想,只好如此。她也是一片侠骨柔肠,咱们岂可怪她?”甘凤池道:“话虽如此,只恐她此去只是送羊入虎口,非唯无补于事,且要身受其害!”唐晓澜心中百感交集,道:“反正我是要死的了,待我也进宫吧。”甘凤池道:“一个送死还不够吗?”唐晓澜道:“她若舍身为我,我又岂能腼颜偷活?”甘凤池听了此言,不觉一愕,这才觉出其中尚有别情。吕四娘温柔一笑,道:“晓澜,你不要胡思乱想了。七哥,咱们且再设法。这里是不能再住的了!”
  甘凤池与吕四娘商量什么办法,暂且按下不提。且说哈布陀与额音和布带了冯瑛回宫,已是黎明时分,皇帝坐朝未回。哈布陀将冯瑛交与宫娥打扮,自己在外监守。冯瑛按下火气,任由宫娥替她打扮,轻匀粉脸,细点铅华,更换宫装,佩带饰物,打扮得明艳照人,千妖百媚,冯瑛一声不响,只是那口短剑,却不准宫娥拿走,仍是紧藏怀中。
  这日政事甚多,雍正一一处理完毕,又召见了两个外放的大臣,回到内苑,已是响午时分。听得额音和布和哈布陀进禀,说是琳贵人自愿回宫,心中大喜,立刻在翊坤宫召见。
  过了片刻,四名宫娥将冯瑛引进。雍正一见,哈哈笑道:“一年不见,你出落得越发标致了!”冯瑛怒上眉梢,却不发作。雍正又笑道:“美人儿,你怎么不开口呀?”对宫娥道:“将她的衣袖卷起来,待朕验看她的守宫砂还在不在?”两名宫娥上前动手,冯瑛双臂一振,两名宫娥“哎哟”大叫,给弹出一丈开外。冯瑛怒道:“你干什么?”雍正道:“验了之后,朕才好册封你做贵妃呀!”冯瑛道:“你不先把解药给我,休想得我依从!”雍正道:“嗯,是了。你认的那个唐叔叔呢?为什么他不来求我?”冯瑛道:“他是铁铮铮的汉子,岂能求你!解药你愿给就给,不愿给也由你。”雍正道:“给了如何?”冯瑛道:“给了,我就在宫中做你的奴婢。”雍正眉开眼笑,道:“岂敢委屈你做奴婢,你就要是皇后之下的第一人了。”倏又变色问道:“不给又如何?”冯瑛道:“拼着与你血溅庭阶,绝不为你所辱!”
  雍正眼珠滚转,哈哈笑道:“好,好,瞧在你的份上,这解药我还能不给吗?哈布陀——”哈布陀与额音和布在翊坤宫外面伺候,听得皇帝叫唤,“喳”的应了一声,雍正大声吩咐道:“你不必进来。你速将解药送给唐晓澜吧。叫他快快出京,不准对他留难。”哈布陀应道:“奴才遵命!”格登格登走出翊坤宫外的长廊,脚步声故意放得非常之响。
  雍正满面堆欢,奸笑道:“如何?天子无戏言,你说话可也得算数啊!”伸手来拉冯瑛,冯瑛柳眉一竖,衣袖一拂,啪的一响,拂到雍正胸前,雍正那么强的武功,也感到辣辣作痛,急忙闪开,喝道:“怎么?你要反悔了吗?哈布陀还未出宫,你反悔得未免太早了,我立刻便派人追他回来。”
  冯瑛道:“咱们说一句算一句,可不许你玩花招!”雍正道:“岂有此理,你连联也不信吗?”冯瑛道:“就是不信。谁知你送的是不是解药?我要等得到了唐叔叔的亲笔信件,说确实是痊愈之后,才能依你。你现在骗我,那可不成!你当我还是小孩子吗?”
  雍正俱她武功厉害,不敢硬来,眉头一皱,又生诡计,笑道:“你既然定要唐晓澜的书信,朕给你敢来便是。”冯瑛道:“那你还在这里做什么?得了书信,你再见我。”雍正道:“啊,好大的架子。”冯瑛面挟寒霜,目光中自有一股凛不可犯的神情,雍正打了一个寒噤,道:“好,都依你,谅你也逃不了我的掌心。”悻悻然退出宫外。
  冯瑛虽然阅历无多,但对皇帝却是久具戒心,精细得很。宫娥送来的饮食,她都要别人试过,然后再尝,雍正另有打算,饭菜中倒没有放下**。
  不觉又到晚间,宫中红烛高烧,幽香满堂,雍正又进来了。冯玻扳脸问道:“你将解药送到没有?我唐叔叔的信件呢?”雍正笑道:“取来了!”冯瑛心中忐忑,既喜且忧。道:“拿来我看!”雍正道:“来人哪!”门外“喳”的一声,额音和布推门走进,手中拿的果然是一到封。
  冯瑛心头一震,想道:“罢了,罢了。看完信后,便是我血溅之时!”她早决定自杀以报晓澜,只待看完信后,便要拔剑自刎。
  雍正道:“把信交给琳贵人亲阅。”额音和布缓缓走近,冯瑛全身颤抖,伸手去接。忽听得雍正大喝道:“把她的武功废了!”
  说时迟,那时快,额音和布手掌一翻,双指一夹,信封里藏的乃是一口银针,这时穿了出来,银光闪闪,向冯瑛疾刺。这一下变出意外,猝不及防,冯瑛拼了性命,双掌急击,呼呼两掌,都打到额音和布身上,但她身上也被额音和布一连刺了几针。
  这正是雍正皇帝布好的圈套,原来额音和布有一种独门的武功,能用银针隔衣刺穴,将敌人的真元之气泄掉,多好武功,也会消失。非重练三年五载,不能恢复。但这种武功,在和高手对敌之际,却难运用,只能用之于暗算,或对俘虏施刑。雍正心知冯瑛(在他眼中,则以为是冯琳)不愿从他,因此想出这毒计!
  额音和布突袭虽告成功,也捱了冯瑛两掌,天山掌法,厉害非风,而且距离又近,两掌都正中要害,饶是额音和布那样精强的武功,也抵受不住,只觉胸口剧痛,慌忙运气保护,不让瘀血当场呕出。雍正道:“好,没你的事了,放你三日假期,你自己静养去吧!”
  冯瑛被刺了几针,有如给大蚂蚁咬了几口似的,也不觉怎样疼痛。只听得雍正哈哈笑道:“琳丫头,你以后在宫中坐享荣华,不必再懂武功了。来,来,咱们亲近亲近呀。”
  冯瑛双眉倒竖,雍正狞笑道:“你的武功已全消失了,你还作这个恶样子给谁看?来,来,我看你的守宫砂还在不在?”动手来摸冯玻臂膊。
  冯瑛悚然一惊,心道:“难道他这样乱刺几针,我的武功便消失了?”她性情刚毅,本已拼了一死,也不管它武功是否还在,反手一掌,横掴过去,雍正“啊呀”一声,竟来不及避开,只觉这一掌力道奇大,给她打了一记耳光,两颗大牙,登时甩掉,半边面孔,红肿起来。
  雍正大吃一惊,这哪里像是武功消失的模样?说时迟,那时快,冯瑛嗖的拔出短剑,分心便刺,雍正衣袖一拂,嗤的一声,衣袖又给割去一段,雍正拔剑一挡,叮当一声,双剑相交,各退几步,两口宝剑都缺了一个口。妈玻的武功,竟然丝毫没有消失,雍正心中骂道:“该死的额音和布,怎么搞的?”冯瑛连连数剑,天山剑法,精妙绝伦,雍正心中又慌,给她杀得手忙脚乱,急忙大叫道:“来人哪!”
  原来并不是额音和布手法失灵,而是冯瑛身上穿的有钟万堂所送的金丝软甲,这软甲乃是傅青主留下来的异宝,刀枪不入,何况银针,冯瑛所学的又是正派内功,一遇袭击,肌肉本能内陷,额音和布刺时又不敢用力,只求消了她的武功便算,不敢将她刺伤,故此连身上所受的震力也并不大,可说是毫无损伤。
  雍正叫了几声,宫外两名值班的武士遥遥答应。雍正这才想起额音和布已回去静养,哈布陀出差未回,外面值殿的卫士不是“冯琳”对手,更觉心慌。
  雍正心慌,冯瑛也有顾忌,她连进十余招,未能得手,心道:唐叔叔既未得解药,我白白送死便毫无意思,我总得在他临死之前,再见他一面。听得外面脚步声渐近,陡然一招“惊雷闪电”,将雍正格退,穿窗飞出!
  两名卫士刚刚赶到,冯瑛信手两剑,杀伤一个,飞奔出外,雍正叫道:“快吹警号,务必要把这丫头擒住!”冯瑛跳到了御花园,听得内苑哨声四起,黑幢幢的影子四边奔来,她又不熟悉宫中道路,只好拣花木深处乱走。
  陡然眼前一亮,前面一片荷塘,旁边一堵围墙,高可数丈,围墙外有一扇铁门,门上有一个小窗,一名太监,正在将食物塞进窗口,并对着窗口叫道:“阿其那,快些塞饱肚子,老子不耐烦久候!”冯瑛心道:“这里面关的定是犯人。阿其那是什么意思?是那犯人的名字吗?”背后脚步声渐来渐近。一个念头突然从冯瑛脑海中升起,迅即窜出,手起一剑,将那个太监刺了个透明窟窿,将他的尸体掷下荷塘,一剑将那铁门的大铁锁斩断,竟自推门进去。
  黑牢中忽听得一人厉声叫道:“过来!你是哪一个宫的宫女?”那人久在黑牢,眼睛习惯,藉着牢外湖光的反射,已看出冯瑛面貌,冯瑛却看不见他。心想:他既然被皇帝禁在高墙之内,定是好人。大声说道:“你不要慌,我来救你!”黑暗中蓦地一声怪笑,一股劲风急扑而来,冯瑛肩头一痛,已被那人抓着,冯瑛自幼练习内功,遇敌便即反击,已成习惯,当下沉肩一推,倒退数步,那人咦了一声,道:“你不是宫女吗?”随着听得脚镣手铐碰撞之声,原来那人被锁在墙角,不能移动。
  冯瑛心道:怎么这人如此凶恶,那人又喝道:“你既说救我,为何还不过来?”冯瑛将宝剑晃动,藉着剑尖吐出的碧莹莹的寒光,凝神一看,贝见那人篷头散发,突出两颗金鱼般的眼睛,如若不是冯玻闯荡过几年江湖,真会被他吓死,那人又叫道:“你手上拿的是宝剑吗?快,快,快将我身上的铐镣斩断!”冯瑛略一迟疑,听得牢外又有脚步之声,那人怒道:“你来不来?不来我就将你打死,你别瞧我不能移动,咳,你瞧……”说话之间,指尖已在地上挖出两颗碎石,双指一弹,铮然声响,两颗碎石打到铁门之上,激出一蓬火花,那人磔磔笑道:“你若敢逃跑,我就在你的背心打两个透明窟窿!”
  冯瑛心中大起反感,朗声说道:“我不是怕你才来救你,我是瞧在你被狗皇帝幽禁的份上,才来救你!”那人又“咦”了一声,随即叫道:“好,好,那么你快救吧!”冯瑛一跃而前,宝剑上下挥动,转眼之间,将那人的脚镣手铐全部斩掉,那人赞道:“好一把宝剑!”外面脚步之声,已到牢前。那人忽道:“喂!你知道额音和布在宫中吗?”冯瑛道:“在的!”那人道:“看你样子,武功不弱,你记着,额音和布的命门是坎火离水之穴,你用宝剑刺他!”冯瑛正想问坎火离水之穴在人身那个部位,只听得外面人声嘈杂,惊叫道:“是谁打开了牢门?”又有人急声叫道:“来,你瞧那荷塘上的浮尸,咦,呀……那不是送饭的太监么?”那人对外面的嘈杂,全不在意,自己伸拳踢腿,舒展筋骨,冯瑛所得他的骨节格格作响,知他的外功已到登峰造极之境,心中虽然对他厌恶,但想到“同舟共济”之语,也喜得一高手相助,有望逃脱。正想说话,那人已自沉声说道:“你用宝剑替我开路,你听不听话?”伸手推她,冯瑛正想骂他:患难相助,何必如此?话未出口,忽听得外面有人叫道:“八贝勒,八贝勒?怎么,难道逃走了吗?”更高声叫道:“八贝勒,八贝勒!”冯瑛悚然一惊,身形一闪,躲过一边。但听得那人低声说道:“你已知道我的身份了,你助我逃难,他日我若登大宝,封你做正宫娘娘!”
  原来此人乃是当今皇上的弟弟,康熙的第八子允祀,在夺位的诸皇子中,允祀也是图谋极力者之一。他虽然不似十四皇子允提手握兵权,但他自幼学西藏红教喇嘛的武功,又是天生神力,所以雍正对他也甚为顾忌。雍正登位之后一年,根基已固,才敢对他动手。他和红教喇嘛本有同门之谊,当他还是皇子之时,额音和布还是他的心腹。到雍正夺嫡之后,暗中收买了额音和布,才利用额音和布之力,出其不意,将他擒获。其时雍正还未将诸皇子的羽翼完全翦除,杀之恐生变乱,故此只削掉他的亲王封号,禁于高墙,将他改名为“阿其那”,即是满语中“狗”的意思。每日喂以狗食,对他百般凌辱。
  冯瑛被允祀威胁利诱,逼她相救,不觉大怒,哼了一声,道:“你们狗咬狗,骨肉相残,关我什么事,你走你的,我走我的!当今皇上我尚且不放在眼内,谁稀罕做你的正宫娘娘!”允祀骂道:“好一个不受抬举的小贱人!”牢门外的人惊俱允祀神勇,不敢闯进,但听那脚步之声,却是愈来愈多。允祀忽道:“好,咱们同闯出去,彼此相助,逃难之后,各走各的!”冯琅道:“这还像话。”
  牢门外火光一闪,似是已有高手赶来,开始进入黑牢。允祀目露凶光,突然向前一扑,喝道:“借你的宝剑给我!”冯瑛轻功卓绝,且有防备,焉能受他暗算,反身一跃,掠过他的头顶,允祀回身又扑、迅如疾风,冯瑛身形飘动,陡然双掌一带,使出借力打力的内家柔劲,就用允祀猛扑之力,将他的身子趁势一抛,抛出牢门!允祀虽是武功精强,但却万万料不到冯瑛小小年纪,却会这样上乘的内家功夫,顿时头下脚上,翻到地上!
  冯瑛心道:“我本有意相助,你却这样自私。”拔出短剑,隐在墙角。但听得牢门外叫声四起,原来允祀练有金钢手铁布衫的功夫,众武士正想合力将他擒拿,被他猛然一个翻身,随手一抓,便将两人甩下荷塘!随着听得哈布陀大声喝道:“阿其那,你胆大包天,皇上宏恩,赦你不死,你还妄想逃走吗?”允祀回骂道:“你才是阿其那!吃我一掌!”随着噼噼啪啪的打斗之声,脚步追赶之声,似乎是允祀已冲出重围,哈布陀正在率众追赶!
  过了一阵,人声渐远,冯瑛松了口气,想道:“他们骨肉相残,正是我脱险的机会。”沿着墙壁摸索,向外面窥探。门外人影一闪,摹地里又有一人闯进牢来,冯瑛身形一弓,唰的一剑向人影刺去,冯玻这剑,又狠又快,不料却掷了个空,“锵”然声响,剑尖刺入一石壁,急切间竟拔不出来!
  冯瑛这一惊非同小可,忽听得那人低声道:“冯姑娘,你不要慌,快跟我来。”冯瑛指尖运劲,拔出宝剑,凝神一看,只见对方白发苍苍,手持拐杖,一派老迈龙钟之态,身上穿的却是卫士服饰。冯玻右剑持敌,左掌护胸,喝道:“你这样一大把年纪了,还要替狗皇帝卖命吗?”冯瑛以为这老卫士是要带她去见雍正,左掌右剑,都已蓄劲待发。那老者微微笑道:“不错,你小小年纪,倒很精细。可是谁说我要替狗皇帝卖命呵?”冯瑛见他也骂皇帝,愕然问道:“你是谁?”那老者道:“我是奉甘大侠之命,接你出去的!”冯瑛未敢相信,仍然捏着剑诀。那老者又笑道:“你听过侯三变的名字么?我就是他!”侯三变乃是以前救过唐晓澜的老卫土,后来叛变出宫,随冷禅和尚隐居的。这段故事,冯瑛早听唐晓澜说过,不禁又惊又喜,道:“啊,原来你就是侯老伯伯。”插剑归鞘,上前施礼,冷不防,那老者却拍的一掌打到她的脸上,顺手一抹,冯瑛只觉湿腻腻的,有一股臭味,眼睛都几乎睁不开来。
  但这一掌轻飘飘的,打在冯瑛脸上,丝毫也不见痛,只是把冯玻吓了一大跳,宝剑还未拔出,那老者已先说道:“冯姑娘,你别见怪,不给你涂一面污泥,你怎么走得出去?荷塘里的烂泥是有点臭,你忍着点儿。”冯瑛一想,这老者武功甚强,若然真个暗算,那一掌便可把自己的头颅打碎。信他没有恶意,那老者将手揩抹干净,又把一个小布包掷到冯瑛眼前,道:“快换上这套衣裳。”说罢背转身子。
  冯瑛展开一看,却是一套太监的服饰,笑道:“你真想得周到。”边换衣边谈话,这才知道,原来甘凤池和吕四娘在她进宫之后,焦急异常,想来想去,才想到侯三变和冷禅隐居西山,他们和宫中的一些卫士甚熟,或有办法。同时,以前落脚之点,已被识破,亦不可再居,因此甘凤池等一班人便连夜搬往西山,找着了冷禅和侯三变想法。
  侯三变虽然年老,仍极热心。本来他已叛变出宫,若被捉着,便是死罪,他恃着熟悉宫中情况,有几个老卫士又是他的心腹之交,受了甘凤池的请托,不辞冒险,居然在第二天便混入宫中。可是宫中上一辈的老卫士所剩无几,而且势力已微,根本不受重用,无法接近皇帝。要不是这晚闹出允祀破牢之事,侯三变休想探出冯瑛下落。
  冯瑛换了衣裳,正拟随候三变出去,忽听得牢门外又有人声,冯瑛挥动宝剑,便想冲出,却被侯三变一把拉住。
  门外的人嚷道:“老侯,你好大胆。”冯瑛捏了一把冷汗,只听得侯三变笑道:“雷老二,进来吧,外面怎样了?”片刻之后,牢门外又走进了一个老卫士,燃着松枝,照见冯瑛,惊愕不已。侯三变道:“我要护这小哥出去,你有法子吗?”那雷姓的老卫士正是收藏侯三变的人,道:“原来你是为了他冒险进宫的吗?”心中奇怪为何侯三变会为一个小太监甘冒性命之险。上前来拉冯瑛,冯瑛身子一缩,那老卫士何等精细,已看出她脸上泥水淋漓,笑道:“原来是个妞妞。外面虽然天黑,你的脸可还该涂得均匀一点,这样在霎眼之间,还可骗过。喂,老候,她到底是谁?”候三变道:“她是当今皇上新册封的贵妃!”那老卫士“啊呀”一声,矫舌难下,讷讷说道:“你,你,你这不是要闹出大事吗?”侯三变道:“他不止是皇上新册封的贵妃,又是天山剑派的唯一传人,易老先辈的关门弟子!”那老卫士怔了一怔,恍然说道:“啊,啊!怪不得你这老头儿如此卖力。原来是为了救天山女剑仙的弟子,天山剑派,我心向往之,已数十年矣,难得有此机会,我也当为易老剑仙尽一点力。”要知易兰珠辈份之尊,并世无二,剑法之妙,天下知名。武林中人仰之如泰山北斗,所以尊称她为“女剑仙”,以有机会效劳为荣。
  侯三变笑道:“雷老二,你也要走了吗?”那老卫士道:“在宫中吃饭等死,也没有什么意思,不如随你走了。”侯三变道:“那允祀如何了?”老卫士道:“正在外面与哈布陀等恶战。西华门外,卫士最疏,要逃走正是机会,喂,你怎么如此精灵,会知道她藏在牢里?”侯三变道:“允祀练的是红教武功,那荷塘中的浮尸,颈有指痕,骨却未碎,显然不是他弄死的。除了她还有谁?”冯瑛也正有此疑问,听了疑团顿释。当下放心随侯三变走出牢门。
  皇宫殿宇连云,地方广阔,众人都被允祀之变吸引去了,对搜索冯瑛之事,反而放松,侯三变带了冯瑛专拣僻路走出西门,月明星稀,他们穿的又是卫士和太监的服饰,加上有那雷姓的老卫士在前探路,竟然容容易易的走到了西华门。
  西华门守门的卫士名叫雷海音,是管血滴子一个大头目,遥见侯三变走来,以为他是宫中卫士,问道:“喂,听说允祀已被哈布陀生擒,里面正闹得天翻地覆,你们为什么不去瞧热闹?”侯三变道:“我们正是奉命去搜捕他的党羽,你快开门。”雷海音道:“有文书吗?”侯三变道:“给他!”冯瑛一跃而前,倏然一剑刺去,那雷海音就是当年捕拿周青之人,武功颇是了得,冯瑛一剑刺去,居然给他避开,大声叫道:“快捉反贼!”冯瑛连环疾刺,唰,唰,唰,一连三剑,雷海音施展全身本领,仅仅避得两招。
  第三招冯瑛使出天山剑法的绝招“明驼千里”,剑锋一旋,向下反刺,雷海音向上一跃,脚跟正好被剑尖刺着,登时一个倒栽葱跌翻地上,候三变立刻扭开铁锁,冷不防城墙上又有两人跃下,人未到,剑先到,双剑齐刺侯三变颈项,这两人却是海云和尚和他的徒弟黎族酋长火云炯主龙木公。
  海云和尚本来是威震海南的剑师,可惜他时运不济,自应允祯之聘,出山之后,连吃了几次败仗,降到只做一个普通的卫士统领。心中愤愤不平,久图立功自显,这一剑乃他平生功力所聚,凌厉非凡,满以为一剑便能将敌人了结。那知侯三变功力亦极精纯。见他剑势既凶且劲,竟不救敌招,先攻敌手,身躯一矮,右拳捣敌小腹,左脚又向上一挑,踢他肾门命穴。这两招都是攻敌之所必救,海云和尚逼得身形一闪,剑锋斜偏,贴着侯三变颈项刺出,虽然是只差毫厘,却已给侯三变平安度过。
  龙木公的剑势来得较慢,一剑刺下,扑了个空,正待换招再刺,说时迟,那时快,冯瑛的剑矫若游龙,已从旁杀到,剑光飘瞥,弹指之间,已连下几次杀手,龙木公虽非庸手,却哪能挡得了这妙绝天下的天山剑法,不到五招,手腕便被刺伤,长剑叮当堕地!这时侯三变和海云和尚正打得难分难解。冯瑛运剑如风,鹰翔隼刺,海云和尚见不是路,越墙便跑。侯三变与冯瑛急急开了城门,从皇宫后面的景山逃跑。到卫士们追出来时,他们已越过景山,不知去向了。
  甘凤池、唐浇澜等在西山等得正急,直至第二日早晨,才见侯三变和冯瑛回来。问起经过,唐晓澜不禁吓出一身冷汗。吕四娘微微笑道:“以后你可别再胡闯!要做什么事情,大家先商量了再做不好吗?”冯瑛好不惭愧,低头说道:“累你们担心了。”吕四娘一笑将她拉近身旁,替她整理蓬松的云鬓。至于脸上的污泥,她早已在途中揩抹干净了。
  冯瑛在宫中一天一夜,时间如此之短,便能脱险,说来实属万幸。可是经此一来,唐晓澜七日之期,只剩下五天了。冯瑛一想起来,不由心中大急,问唐晓澜道:“你觉得怎么样?”唐晓澜道:“也没什么,只是气力好像一天不如一天。”冯瑛目蕴泪光,泫然欲滴。唐晓澜哈哈笑道:“其实这样死法,也是佳事。天下能有几人预知死期。又得良友在旁,从容话别!”唐晓澜故作旷达之言,冯瑛听了,越发伤心。吕四娘道:“瑛妹,事情还未绝望,你随我走一趟吧。”冯玻一跳而起,道:“水里火里,我都随去。”
  正是: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 下一篇文章:

  • 上一篇文章:
  • 发表评论】【加入收藏】【告诉好友】【打印此文】【关闭窗口】 文章录入:凌妙颜    责任编辑:凌妙颜 
    最新热点 最新推荐 相关文章
    第48章 三女屠龙 终须消大恨 一番逐鹿 各自缔良…
    第47章 佳节闹元宵 宫中碟血 御河逃大侠 水底潜…
    第46章 末路穷途 功名随逝水 荒山古刹 剑气射寒…
    第45章 互斗权谋 将军悲失势 自寻了断 长老敬凶…
    第44章 魂断洪波 生难偿宿愿 心伤大变 死却惹思…
    第43章 毅力虔心 十年待知己 盗名欺世 一旦现原…
    第42章 托子拜奸儒 将军远虑 借刀诛恶贼 侠士见…
    第41章 噩耗传来 悬头惊侠女 奇人忽现 铁掌败妖…
    第40章 嬉笑逞奇能 飞刀削发 临危施妙手 联剑惩…
    第39章 历劫喜团圆 家人聚首 奔驰图一面 玉女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