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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章 索命三剑 | |
| 作者:陈青云 文章来源:陈青云作品集 点击数 更新时间:2019/1/17 17:33:11 文章录入:凌妙颜 责任编辑:凌妙颜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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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门外,偏北,汉水之滨,一片连云巨厦,这便是武林中脍炙人口的“藏龙庄” “神刀会”,总舵所在地,论名头,仅次于当年的“武林第一堡”,与各门大派的地位相捋。 会主“断命一刀欧阳志”,五年前封刀退休,由独子欧阳芳职掌该会。 这一天,“藏龙庄”悬灯结彩,所有门人庄丁,全换上了新衣,庄内洋溢着一片喜气,自三天前开始,便陆续有客人莅止,今天自朝至午,车马人轿,络绎不绝,尽是三山五岳的武林豪客。 巍峨的堡楼前,用百盏宫灯,扎成了一个硕大无朋的“寿”字,此刻,虽没有点灯打火,但他相当壮观。 原来今天是退休的老会主“断命一刀欧阳志”的七十华诞。 庄内筵开百桌。 午正,寿翁现身厅前阶沿,一时欢声雷动。 寿翁喜笑颜开,先作了个罗圈揖然后开了口,苍劲的话声,平息了震耳的声浪:“今天小老儿贱辰,承列位新知旧雨,不远千里而来,并赐厚贶,实在不敢当,一杯水酒,望各位尽欢。”说完,又是一个罗圈揖。 掌声雷动中,寿翁进入正厅,在首席上落坐。 一时水陆杂陈,寿翁进入于焉开始,在场的均为武林豪客,不拘俗礼,于是,话声,笑声,吼声猜拳声,行令声……组成了一曲狂欢的乐章。 加上细乐鼓手的吹打,声浪达于庄外。 正当酒酣耳热之际—— 一个戴司迎宾的弟子,匆匆来到厅门之外,高声道:“有请会主!” 一个鲜衣明履的中年人,离席来到门边,他,正是“神刀会”会主欧阳芳。 “管事曾江有事禀报!” “何事?” “庄外来了一位客人……” “请进来就是了……要本座亲迎么?” “这位客人有些古怪……” “古怪?” “对方不肯报出来历,只说与老会主大有渊源,而且……” “怎么样?” “一份寿礼,由四名化子扛抬……” “对方什么形像?” “一个黑衫老者。” “好,本座亲迎!” 说完,大步向外院行去,管事曾江紧随在后。 庄门外,兀立着一个黑衫老者,老者身后,四名壮年丐者,扛着一个长方形的巨物,用红缎披盖着,看不出是何物。 几名庄丁,一看会主现身,忙分列门旁,躬身为礼。 黑衫老者哈哈一笑,宏声道:“会主亲迎,不敢当!” “神刀会主欧阳芳”一看,这老者陌生得很,根本就不曾见过,四目交投之下,不由机伶伶打了一个寒颤,那双眼神,冷得怕人。 来者是客,他不能失礼,当下定了定神,强装出一个笑容,拱手道:“阁下何方高人?” “令尊故旧!” “哦!请教……” “见了令尊,自然认得!” “请赐告名讳,好有个称呼。” “不必,你暂时叫我阁下好了。” 欧阳芳一皱眉,道:“请问阁下此来……” “噫!不是令尊的七十大庆吗?” “是的!是的!不过……” “老夫专程贺寿而来,顺便带来一份寿礼,不成敬意。” 欧阳芳一扫那庞然怪物,心头打了一个结,这是什么寿礼?”' 当下,困惑的道:“阁下厚赐,不知是什么珍奇之物?” 黑衫老者朗声一笑道:“谈不上珍,但占了个奇字!” 欧阳芳目光“扫身侧侍立的弟子,道:“来人,接下这寿礼……” 黑衫老者一抬手,道:“且慢!” 欧阳芳面色微微一变,道:“阁下的意思是……” “这份寿礼,非比等闲,必须寿翁亲自验收!” “阁下……” “老夫登门贺寿,会主要老夫站门外么?” 欧阳芳窒了片刻,侧身拱手,道:“请进!” 黑衫老者以眼色招呼了一下扛礼物的四丐,然后抬了抬手,道:“会主请前导!” “如此有僭了!” 寿礼入庄,穿越宴场,引起了宾客们的骚动,吸引了所有的目光。 这是什么寿礼? 这黑衫老者是何来路? 既由会主亲迎,来头必然不小,但这多宾客,却没有半个认识此老。 寿礼上了大厅阶沿,黑衫老者大声道:“放下,你们可以走了!” 四丐放落寿礼,扬长出门而去。 “哈哈哈哈,寿翁,区区贺寿来迟,请恕罪!” 欧阳芳匆匆入厅,向乃父欧阳志低声数语。父子双双现身厅门。 “断命一刀欧阳志”灰眉一皱,强打了一个哈哈道:“恕老夫昏瞆,朋友何方高人?” 黑衫老者高声道:“区区‘索血三剑’!” “呀!” 惊呼之声,响成了一片,整个厅院为之沸腾起来,“索血三剑”四个字,使群豪联想到“公义台”上两个照面毁了两位掌门的“索血一剑”。 欧阳志父子脸色全变了,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这黑衫老者,不言可知是吴刚易容改扮的。 场面骤呈无比的诡谲。 厅内全属身份地位较高的宾客,此刻也齐齐离席,涌向厅门。 吴刚冷冷的道:“寿翁,请收下这份薄礼!” 说完,伸手抓去红色锦缎的罩套与饰物…… “呀!” 惊呼声有如狂潮掠岸。 一口黑漆棺木,呈现在群豪眼前。 欧阳芳面孔扭曲得变了形,狂吼一声:“欺人太甚!” 一个虎扑,直射吴刚…… “不许动!” “断命一刀欧阳志”跟着纵身,一把抓住欧阳芳。 数十“神刀会”弟子,排众急涌而至。 空气紧张得无以复加! 欧阳芳被乃父抓住,气得浑身直抖,眼中似要喷出血来。 欧阳志不愧成名多年的人物,先镇定了欧阳芳,然后沉声道:“朋友有何见教?” 吴刚声音奇寒无比的道:“一来贺寿,二来讨一笔帐!” “讨帐?老夫与朋友素昧生平……” “欧阳志,我们渊源很深的,你立可明白。” 厅内宾客,涌出厅廊,院落楼廊,密密麻麻,全是人墙。 吴刚目光扫处,不由心头一震,欧阳志父子身后,有几张熟悉的面孔,吕淑媛与蓝衫书生居然在内,还有一个灰衣中年,赫然是与“铁心太岁胡非”有夺妻之仇的淫胚花不芳,他的身旁紧挨着一个绢帕包头的风骚妇人,不用问,那是曾一度曾化身为尼的“美人鱼徐小香”了。 其余的,他无暇逐一辨认。 黄衣少女吕淑媛粉腮泛青,直瞪着吴刚。 欧阳志语音微颤的道:“朋友,请先示来路?” “区区说过叫‘索血三剑’!” “老夫不认得你……” “会的,区区一说,你就会明白。” 蓝衫书生折扇一摇,插口道:“阁下与‘索血一剑’如何称呼?” 吴刚冷酷的目光一转,道:“同门!” 花不芳排众而出,道:“朋友,‘武盟’禁止私斗!” 吴刚不屑地道:“花不芳,此地没你说话的余地!” 花不芳被一口道出来历,惊震的说不上话来。 “神刀会”在场弟子,一个个咬牙切齿,跃跃欲试。 原先的欢乐喜气,已被一扫而空,代之的,是虑雾愁云。 欧阳志栗声道:“朋友,你所索何账?” “血帐!” 这两个简单的字,使所有的人心弦为之剧颤。 欧阳志再也不能自恃镇静了,激动的道:“什么血帐?” “会告诉你的!” “老夫业已于五年前,金盆洗手,当众封刀退出江湖……” “欠的帐仍是要还的!” 欧阳芳一挺身,道:“索血三剑,本会主一力接着!” “你接不了!” “父债子还……” “你只能算是利息!” “休逞口利,划出道来!” 欧阳志一扬手,道:“你退开!” 欧阳芳咬牙切齿的道:“爹,您老人家的英名与本会令誉……” “不要多说了!” 吕淑媛突在此刻挪步上前,道:“请问阁下,‘索血一剑’现在何处?” 吴刚心中一动,道:“姑娘找他何事?” “算账!” “区区可以承当!” “不,这是他本人欠的!” “他目前在赶往新野途中!” “新野?” “不错!” “何事?” “忙着收帐!” “杀人?” “姑娘问的太多了!” 就在此刻,一个浓眉大眼的黑袍老者,匆匆挤出人丛,向欧阳芳一挥,道:“大哥,小弟先告辞一步了。” 欧阳志点了点头,道:“老弟,对不起,意外事扰了老弟之兴……” “大哥,别误会小弟明哲保身,不讲道义临事揖身,实在……”说到这里,扫了吴刚一眼,不再说下去。 显然,吴刚方才随口道出“索血一剑”去了新野,震惊了此老。 “老弟,我明白,你请便!” “大哥,容以后再登门负荆!” “哈哈哈哈,老弟,如有命在,会再聚首的!” 老者面色变了又变,终于转身径自离开。 “老弟,愚兄不送了!” 老者业已消失在人丛中。 一个声音起自人丛道:“这不是‘连云堡主朱威’么?想不到他这等怕事……” 吴刚心头暗自一震,此番行动,新野被列为第三目标,对象正是“连云堡主朱威”,想不副渎面不识,反被他走了,这样也好,索仇必须按步就班。 欧阳志目光扫向了麕集四周的宾客,激动的道:“各位戚友同道,欧阳志必须接待这位朋友,无法再陪诸位,谨请自便,如欧阳志留得命在,明年此日,当专诚邀宴,以谢今日怠慢之罪! 人群起了一阵骚动,但没有人离开。 一个体态威猛的赤面老者,排众而出,朝吴刚一抱拳道:“朋友,可否听在下一言?” “阁下是谁?” “东方明!” “可是人称‘关东大侠’的……” “不敢,那是江湖朋友抬爱。” “有何见教?” “武林人仇怨分明,生死不算什么,朋友选了今日上门索仇,以棺木作为寿礼,不嫌太过份了么?” “阁下莫非要作不平之鸣?” “关东大侠东方明”赤面一沉,道:“未始不可,但在下却有意作个鲁仲连!” 此老侠名卓著,吴刚早有所闻,是以还能捺得住性子。 “东方大侠可知区区与欧阳老会主之间是什么梁子?” “这可否当众公开,是非当有公论……” “不能公开!” “为什么?” “区区不必解释。” “事无不可对人言?” “那却未见得!” “除非是见不得人的事……” 吴刚登时怒火上冲,冷喝一声道:“住口,区区尊敬阁下名声不恶,所以才忍容下来,索仇讨债,除了应当事人之请,第三者不能过问,这是江湖规矩,阁下不会不懂吧?” “关东大侠东方明”大声道:“不错,但在下今天是座上客,依道义言不能缄默。” “断命一刀欧阳志”抱拳道:“东方老弟侠义胸襟,小兄十分感激,今天在座的全属同道,在真相未白之前,请老弟暂时旁观,如何?” “关东大侠东方明”口里哼了一声,向侧方退开。 欧阳芳栗声大叫道:“索血三剑,说吧,你讨的是什么帐,索的是什么仇?” 吴刚杀芒炽烈的目光,迫视着“断命一刀”,沉声道:“欧阳志,现在听着!” 欧阳志一咬牙,道:“请!” 所有在场的群豪,齐齐侧耳而待,看“索血三剑”说出什么来。 但“索血三剑”并没有再开口。 群豪正自大惑不解之际,只见“断命一刀欧阳志”老脸剧变,身形打了一个踉跄,目露骇芒,口里大叫一声:“罢了!”原来吴刚以传音入密之法,向对方表露了身份。 群豪莫不骇然变色,但谁也忖不透其中蹊跷。 欧阳芳栗呼了一声:“爹!” 欧阳志暴喝一声:“你退开!” 欧阳芳在喝斥声中,下意识地退了一步。 这情况,使群豪联想起“公义台”上,“索血一剑”向“武当掌教”与“四海帮主”决斗时所发生的情况,莫不在心里打起寒颤。 欧阳志老脸已呈铁青,以异样的音调高声道:“小老儿谨致十二分的歉意,请各位同道立即发驾!” 此语一出,群豪哗然,难道欧阳志曾经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被人找上门来,所以才有这反常的行为? “关东大侠东方明”紧皱双眉道:“欧阳兄,你我数十年相交,恕弟鲁莽,到底怎么回事?” 欧阳志目中现出了痛苦之色,苦苦一笑道:“老弟,这纯属私事,请勿过问!” “关东大侠东方明”默然无语,但与众人一样,满腹疑云。 依然没有人离开,似乎都想揭穿这谜底。 欧阳志长叹一声,转向吴刚,惨厉的道:“这帐怎么讨法?” 吴刚冷酷的道:“像当初你借帐时一样。” 欧阳志的脸肌肉连连抽动,身形打了一个踉跄,栗声道:“老夫认这笔帐,但若论事因……” 吴刚一扬手止住对方话头,道:“区区不拟公开事实真相。” 欧阳志一窒道:“老夫行年七十,死不为夭,请求一人承担?” “办不到!” “朋友,难道你打算血洗本庄么?” 这充满了血腥意味的话,使群豪心弦绷紧,全都意识到内情相当严重。 欧阳芳一把捉住他父亲的手臂,狂声道:“爹,到底什么回事?” 欧阳志猛一甩臂,把欧阳芳震出老远,厉声道:“不许你过问!” 花不芳冷冷地插了口:“索血三剑,本人以‘武盟’代表身份,忠告你三思而行,遵守‘武盟’公约……” “住口,你不配!”' “你会后悔莫及的。” “花不芳,闭上你的嘴,有人在等着把你碎尸万段!” 花不芳面色大变,栗声道:“谁?” “曾被你们装棺运送的人。” 花不芳打了一个寒噤,目注徐小香,再也开不了口。 黑漆棺木,散发着死亡的气息,场面令人从内心发出悚栗。 “美人鱼徐小香”阴阴地道:“索血三剑,你狂妄得相当可以……” 吴刚冷冷地哼了一声,不屑置答。 欧阳芳怒极欲狂的道:“索血三剑,你为自己预备了棺材?” 吴刚寒声道:“今天必有一人会躺进去。” “断命一刀欧阳志”咬牙大叫道:“索血三剑,老夫再次提出请求,由老夫一人了断?” 吴刚想了又想,沉声道:“可以,但有条件!” “什么条件?” “立即当众宣布解散‘神刀会’!” 这种条件,可说苛酷万分,任何人也不会答应。 欧阳芳歇斯底里的怒吼道:“办不到,‘神刀会’只要有一人活着便办不到!” 吴刚咬牙道:“那会没有一个活口!” “神刀会”在场弟子,悲愤至极地怒哼出声,一个个目眦欲裂。 在场群豪,被这句充满了血腥的话激起了怒火,群情汹汹,哼声四起。 吴刚无动于衷,必要时,他不惜大开杀戒,“五百人冢”的惨酷事实,使他血液里充满了怨毒与杀机,若非因了当年惨祸是肇因于胞兄吴雄,他会逐一血洗各门各派。 出乎众人意料之外…… 欧阳志冷凝地开了口:“老夫接受这条件。” 欧阳芳深呼一声:“爹,您不能……” 欧阳志横眉竖目,厉声道:“住口,不从父命便是不孝!” 欧阳芳望着失了常态的父亲,虎目中汨汨流下英雄泪来。 所有在场的,无不扼腕叹息,名震武林的“断命一刀”,何以会如此? 吴刚冷酷无情地道:“还有话说么?” “断命一刀欧阳志”以沉重无比的声调,扬声道:“各位同道为证‘神刀会’从此退出江湖!” 群豪又是一阵哗然。 欧阳芳急气攻心,“哇”地喷出了一口鲜血。 “关东大侠东方明”猛一跺脚,掉头排众而去。显然,这位满腔正气的大侠,不齿欧阳志的决定。 欧阳芳激愤如狂,猛一弹身,扑向吴刚。 在旁的神刀会弟子中,有七八人持刀涌上。 砰然巨响中!挟以数声闷哼,吴刚双掌齐推,欧阳芳被震得倒掠而回,那七八名神刀弟子,四散而开,有长刀脱身,口吐血沬。 这一个骤发即止的照面,显示出“索血三剑”的功力十分骇人。 欧阳志凄厉的怒吼道:“为父之命你敢违逆么?” 欧阳芳脸孔杻曲得变了形,身躯抖个不住,眼角迸裂,渗出了血水。 气氛迫得人有一种窒息之感。 每一个人心中,有同样的疑问? 先后出现的这些“索血”剑士,一共有几剑? 这些剑术冠盖武林的剑手是什么来路? 为什么专向这些名门大派下手? 为什么被找上的门派帮会都不敢公开事实真相? 为什么…… 欧阳志像是突然之间苍老了许多,面上的皱纹更深了,昔年“断命一刀”的英风豪气,似乎消失殆尽了。 这可怕的谜底,像千斤巨闸,重重地压在每一个人的心头上。 “刀来!” 一声洪喝,把场面的气氛提到了顶点。 欧阳志五年前业已封刀退隐,今日竟然不惜开刀破誓。 欧阳芳转身入内,不久,捧出一口寒光闪闪的厚背砍山刀,行近父亲身前,激颤万状的道:“爹,您老人家要破誓么?” “不得不如此!” “可否由孩儿……” “不行,必须由为父自行了断,拿来!” 话声中,抓过了“神刀”,面上浮起了一抹苦笑,右手握刀柄,左手在刀身轻轻抚摸,谁也不知道这老人心里在想些什么? 全场静得落针可闻。 久久,欧阳志凌厉的目光重现,迫视着欧阳芳,沉重严肃的道:“孩子,记住,即日起解散‘神刀会’,厚遣各门人弟子,不许报仇!” “爹!” 欧阳芳双膝一曲,跪了下去,血泪交流。 欧阳志咬牙沉默了片刻,暗声道:“孩子,起来!不管为父生死,就是这么办!” 说完,转向吴刚,栗声道:“朋友,大丈夫一言九鼎,今天不管谁躺进这口棺材中,方才的约言不改,‘神刀会’一定解散,而这过节,也只由老夫我一人了断!” “很好!” “准备出手!” “呛!”的一声,吴刚掣出了“凤剑”。 周遭群家,纷纷后退,空出了一段廊道,欧阳芳带血的双眸暴张,站在乃父身后靠厅门之处,那份怨毒之情,令人不寒而栗。 “断命一刀!” “索血三剑!” 这将是一场武林罕见的决斗。 双方亮开了门户,作出起手之式,倒目交投,凝神对峙。 每一个人的心,提到了腔口,目光全直了。 双方的架式,气魄,神志,俱臻上乘,无懈可击。 “断命一刀”在中原道上,极少三合之敌,而‘索血三剑’依‘索血一剑’的表现而论,当也差不到哪里。 这场抬衬的生死决斗,可能决于俄顷。 时间在栗人的气氛中,一分一秒地消逝。 欧阳志满面通红,额上渗出了汗珠。 在场的群豪,也被紧张的场面迫出了汗珠。 “索血三剑”此刻的目光,像凝聚成了形,使人一见终生难忘。 盏茶的时间过去了,欧阳志身形微见颤抖…… 寒芒暴闪。 “锵!锵……”紧密的连珠金铁交鸣。 接着是半声低沉的闷嘷。 “索血三剑”退了三步,手中剑斜指地面。 ,四六五 欧阳志刀尖前指。 空气在刹那间冻结了,每一个人的呼吸也停止了。 何以不见动静? “砰!” 欧阳志的身躯,笔直地前仆了下去,一颗白发头颅,滚出老远,鲜血,喷泉般从颈口洒出,染红了走廊上白石的方砖。 “呀!” “呀!” 惊呼与栗叫之声,有如雷鸣。 一招,只一招,“断命一刀欧阳志”飞头,谁能相信,然而惨酷的事实摆在眼前,谁又能不信? 会主欧阳芳歇斯底里地狂叫一声,扑身抓起浸在血渍中的“神刀”,恶狠狠地向吴刚劈去,在拚命的情况下,出手之势,锐不可当。 吴刚一闪身,幽灵似的换了一个方位,没有还手。 欧阳芳刀出人杳,窒了一窒,先拣起人头,摆向尸旁,转身再次狂扑。 “铿!” 金震栗耳,火花四迸,欧阳芳连退了三四步。 暴喝声中,十余名“神刀会”弟子,蜂涌而上。 “住手!” 暴喝挟金刃折断之声俱起,十几个神刀门下,东倒西歪,暴退开去,地上,散抛了一片断刃。 吴刚兀立如山,俨若天神。 欧阳芳状类疯狂,举刀又告扑击。 吴刚手中剑一划,一震…… “呛!” 欧阳芳神刀落地,持刀的手血流如注,吴刚的剑尖,抵正他的心窝。 所有在场的,全为之惊魂出窍。 吴刚冷酷的道:“区区曾答应令尊不杀他以外的人!” 欧阳芳目眦尽裂,气喘如牛,惨厉之状,令人不忍卒睹。 “索血三剑,下手吧!” “区区不愿对死者失信!” “你今天不杀会长,本会长有三寸气在,誓必杀你!” “你如违背父命,区区杀你并不为过,后会有期了!” 说完,收回“凤剑”,正待转身离去…… 就在此刻一一一 只见人群波分浪裂,四名黑衣老人,手执砍山刀,踉跄奔入…… 人群中传出了惊呼:“神刀四老!” 吴刚心头一震,止住了将要跨出的脚步。 四黑衣老人齐齐对失头的欧阳志悲呼一声:“大师兄!” 然后各占一个方位,把吴刚与欧阳芳双双圈在核心之中。 四老面上的悲愤怨毒之情,根本就不用提了。 吴刚徐徐转身,逐一扫了四老一眼,冷冷的道:“四位想做什么?” 四老几乎是同时开了口:“把你碎尸万段!” 场面再涌高潮。 吴刚心念暗转他们称死者为大师兄,想来都是欧阳志的师弟,自己固然仇恨满腹,但已答应死者由他一人了断,当群雄之面,自不能背信,但看对方情势,是欲得自己而甘心…… 四老之一厉声道:“索血三剑,我大师兄与你何仇何怨?” 吴刚冷凄凄的道:“死者自愿一人承担,用不着再提了。” “世无此理!” “阁下想怎么样?” “报仇!” “区区曾答应死者,不流第二者之血,如果各位相迫,区区一样不惜出手。” “索血三剑,除非我弟兄四人全伏尸当场,否则你别打算脱身……” “区区要走,相信没人能留得住!” 另一老暴喝道:“说,你寻的是什么仇?” 吴刚咬了咬牙,道:“血仇!” “说出你的来历,说出事实真相!” “办不到!” 欧阳芳拾起地上“神刀”,悲愤至极的道:“四位师叔,让小侄先与此獠一拚,小侄倒下之后,四位再出手!” 原先发话的那一老道道:“以血易血,我们齐上!” 五柄刀同时扬了起来,欧阳芳退后三步,与四老分占一方位。 吴刚手中剑缓缓斜举,寒声道:“各位既要流血,请吧?” 另一幕流血惨剧,看来已无可避免。 在场群豪一方面慑于“索血三剑”之威,另方面格江湖规矩,没有一人出声。 就在此刻—— 一个震耳的声音,倏告传来:“不许动手!” 只见一条人影,飞越人群,直落廊沿,群豪一见来人,不由哗然,来的,是一个形同乞丐的邋遢老和尚,那形状令人恶心,不知他凭什么阻止这场凶险的杀劫? 吴刚转目一看,不由心头一紧,暗忖,这怪和尚是阴魂不散么,怎地老盯住自己,比之“无事生非”还要多事…… 来的,正是“忘我和尚”。 “忘我和尚”的目光,先扫向厅中六人,然后转向棺材,无头尸身,垂眉合什:“阿弥陀佛,因果循环,何其可怕!” 然后直入圈子之中,往吴刚身边一站,道:“施主,应适可而止了!” 吴刚望了他一眼,没有开口。 四老之一沉声喝问道:“出家人何来?” “贫僧忘我!” “意欲何为?” “结束这对血劫!” “忘我”这名号,听在每人耳中,都感到十分陌生,可说不见经传,偏偏口气又如牛。 四老齐齐冷哼出了声。 欧阳芳栗声道:“大师,血腥凶杀,非出家人所宜,请你离开!” “忘我和尚”冷冷的道:“贫僧尊为消劫而来,岂可不问而去。” “你管不了!” “少施主,死一人已足够了……” “大和尚是什么意思?” “无他,不愿再见有人流血。” “大和尚想阻止我等报此血仇么?” “阿弥陀佛,果报不爽,宜解不宜结。” 欧阳芳厉声道:“没有人能干预此事!” “贫僧是本我佛慈悲之旨……” “请!” “施主莫执迷?” 四老之一手中刀一幌,道:“出家人,刀剑无眼……” “不错,但人是有眼的!” “老夫最后忠告,请退开!” “各位施主谅已知道死者的遗言了?” “与你何干?” “各位一意孤行,死者将不瞑目!” 欧阳芳切父仇,怒喝一声:“滚!” “忘我和尚”双目一睁,洪喝一声“孽海无边,回头即是岸!” 吴刚忍不住道:“大师,不必多费唇舌了,论理区区血洗此庄亦不为过!” “忘我和尚”须眉俱张,沉凝万分的道:“施主,此言过份了!” 欧阳芳断喝一声:“大和尚,本座要出手了!” “忘我和尚”冷冷的道:“贫僧非阻止这流血惨剧不可!” 欧阳芳怒哼一声,“神刀”朝“忘我和尚”当头劈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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