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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八 章 醇 酒 美 人            双击滚屏阅读

第 八 章 醇 酒 美 人

作者:独孤红    来源:独孤红作品集    点击数:    更新时间:2013/7/11
  抬眼前望,这儿是东营房后的另一个院子,该叫东跨院,四周长廊,一间敞厅坐落正面。
  敞厅里灯火通明,亮同白昼,老远地便闻到阵阵酒香菜香,似乎有人在办酒席。事实不错。两三个人进出穿流,脚下飞快,步履匆忙,两手里端着碗盘,碗盘里尽是菜肴,是在上菜撤菜。
  厅里传出放肆的笑声、丝竹声、小调声、还有那猜拳行令声,吵嚷一片,听来噪耳。敞厅门口分左右站着两个穿长袍,卷袖口,打扮利落的汉子,瞧神态一望可知是侍卫营的兄弟。
  瘦高汉子到了敞厅前,扭头一声:“你先在这等等。”径自快步进入了敞厅。
  李玉琪停在外头,扬了扬眉,大贝勒要是也在这儿,在这儿见他,其轻视意味是够明显的。转眼功夫之后,那瘦高汉子出现在敞厅门口,抬手一招,简直没把他放在眼里:“进来吧。”
  李玉琪没作声,迈步走了进去。
  进了敞厅往里瞧,左边,宴开五席,席上全是五十以上的老头,打扮衣着都一样,个个精神矍铄,眼神十足,这时候一个个袖子卷得老高,胸前扣子也解了,毫无拘束,且都够放肆的,猜拳的猜拳,谈笑的谈笑,乱成了一堆。
  李玉琪何许人,一看就看出这些为数不下六七十个老头儿,全是内外双修的一流好手,要照这情形看,这些老头儿该是侍卫营的领班之流人物。
  五张桌子边上靠墙角处有一小块空地,那儿又一堆,两个拉胡琴的,一个卖唱的姑娘。
  李玉琪没仔细瞧那位拉胡琴的跟那卖唱的姑娘,只觉得那卖唱的姑娘身材刚健婀娜,十分美好。五张桌子中那紧靠里的—桌子,上首,坐着大贝勒泰齐,他身边左右各一,两个打扮得花技招展的年轻姑娘,搔首弄姿,任人调笑,瞧那放荡的模样,甭说,谁是八大胡同里的粉头。
  再看看,还有,那张桌子上共有不下十个粉头。
  大见勒泰齐今天没板着脸,充分地显露出他那轻松的一面,一手搂一个,左—口酒,右一口菜,陶醉在美人醇酒温柔乡里,大有旁若无人之概。
  这张桌子的老头,个个都在六十开外,估计身份,应比别的桌子的老头高一等,却全是老不正经。
  大贝勒泰齐有了未婚妻,竟还招妓作乐,何曾把大格格放在心上,李玉琪心里有火,他一双眉梢儿扬高了三分。穿过了四张桌子,到了大贝勒泰齐坐着的那张桌子前,瘦高汉子躬身哈腰,凑前低低一句。
  不知道他说了句什么,大贝勒泰齐似乎根本没听见,只顾着调笑,连眼皮也没抬一抬,而那瘦高汉子站在那儿也没敢再说第二句。
  他站在那儿不要紧,这下连李玉琪也站在那儿了。分明这是轻视,太不把他放在眼里。
  本也难怪,像大贝勒这么一位人物,内城人人畏惧的二皇上,曾把谁放在眼里过?
  李玉琪更明白,泰齐这是有意整他,他打心里直冷笑,不过他能忍,站在那儿静静地等着。
  老半天,卖唱的姑娘一曲终了,博得个满堂采,等掌声歇止后,大贝勒这才开了口,却正眼没瞧李玉琪一下:“你来了。”敢情他早知道了。
  李玉琪淡然说道:“是的,我早来了。”他也够傲慢的。
  大贝勒居然没在意,又问道:“案子要过来了么?”
  李玉琪道:“要过来了。”
  大贝勒道:“那你为什么不去拿贼,要见我干什么?”问得好。
  李玉琪道:“我来找大贝勒要人。”
  “找我要人?”大贝勒转过了眼,两眼都是血丝,加上他那凶相,望之怕人,他诧异地道:“找我要什么人?”
  李玉棋淡然说道:“我记得大贝勒交我马鞭,命我索案的当儿说过—句话,侍卫营的人任我调用,任我指挥。”
  大贝勒“哦”地一声仰天咧嘴笑了:“没错,这话我说过,怎么,你一个人不行么?”
  李玉琪道:“我一个人照样可以拿贼。”
  大贝勒浓眉—扬,旋即笑道:“这不就结了么,那你还找我要的什么人?”
  李玉琪道:“那是因为大贝勒令出如山,我不敢不来。”
  “令出如山?”大贝勒微微一愕。
  李玉琪道:“大贝勒命我执鞭索案。这是令,限期破案,这也是令,侍卫营的人任我调用,任我指挥,这该也是令。”
  大贝勒脸色陡然一变,砰然一声拍了桌子:“你这是讥讽我。”一厅静肃,鸦雀无声,老头儿们全愣了。
  李玉琪颜色不变,淡然说道:“那我不敢,事实上大贝勒有失诺之处。”
  大贝勒道:“那你这不是讥讽我是什么?”
  李玉琪道:“大贝勒,这不能怪我。”
  “不怪你?”大贝勒怒喝说道:“你不过一个小小的亲王府护卫,狂妄自大,不分上下,背地里数说我。我已经看在万亲王的面子上忍了,现在你居然还敢当面讥讽我,我要你的脑袋!”话是这么说,却坐着没动。李玉琪也仍挺立着。
  敞厅里静得令人窒息。
  李玉琪淡然一笑开了口:“大贝勒,我要是怕死,就不会说这句话了。”
  大贝勒脸色又一变,道:“你不怕死,那好,我倒要看看你有几颗脑袋,来人!”一声来人,站在敞厅门口的那两个飞步奔了进来,近前刚打千,大贝勒抖手一挥:“拖下去!”
  那两个高应一声,伸手就抓。
  李玉琪双手一抬,轻易地抓了两只腕子,道:“大贝勒,我可没把这块地方放在眼里,逼急了我,大不了闹一阵回我的江湖去,对大贝勒来说……”
  “住口!”大贝勒拍桌而起,暴喝说道:“你反了!”
  那瘦高汉子人够快,跑步到了李玉琪跟前,大喝一声:“还不松手。”飞起两指分取李玉琪两肩。李玉琪冷冷一笑,底下出腿,瘦高汉子大叫一声抱着左腿蹲了下去,跟着一屁股坐在地上。
  霍地一声,五张桌子上的老头儿全站了起来。
  “这还得了!”有人叫了这么一声,也有人跃跃欲动。
  突然,大贝勒抬手一挥:“行了,勉强及格。”
  勉强及格?李玉琪听得刚一怔,大贝勒又开了口,两眼炯炯的望着他道:“松了他两个。”
  李玉琪没松手,道:“大贝勒这是……”
  大贝勒抬手一摆道:“他们要来个面试,我也怕你难以服众,可巧今儿晚上这里赏了五桌酒菜,酬劳大伙儿北海护驾辛劳。又可巧你要见我,我就藉着这机会把你叫来了。”
  李玉琪默然,一言不发地松了那两个,那两个退了几步,直揉腕子,脸上好挂不住。
  大贝勒从李玉琪脸上收回了目光,一个环扫,然后问道:“我认为他勉强及格,你们呢?有话现在就说,别等我把你们交给他之后发牢骚,闹情绪。”
  按说,他既然说勉强及格,这些老头儿们该没一个敢吭气了,谁知道理虽如此,事却不然
  “听见了么?”大贝勒左边的一个高大红脸老头开了口:“贝勒爷有了话,哪个不服气早说。”
  只听—人高声说道:“禀总座,卑职不服。”李玉琪看见了那说话的人,是另四席紧靠东边一席上的一个瘦小干枯的老头儿。
  红脸老者转眼望去,“哦”地一声道:“是东营二班的康领班。”
  那瘦小干枯老头儿一欠身道:“禀总座,这小子不过一个亲王护卫,论身份,他不如营里的任何一个弟兄,便放诸江湖也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后生晚辈,他才闯过几天,吃过几碗饭?”
  红脸老者微一点头道:“贝勒爷有了话,我不拦你。”
  “谢总座。”瘦小干枯老头儿一欠身,跑步走了过来,往李玉琪跟前一站,满脸轻蔑之色地道:“小子……”
  李玉琪冷然说道:“你叫谁小子?”
  那瘦小干枯老者道:“叫你……”
  李玉琪跨前一步,闪电抬掌,出手如风,一下子抓住了瘦小干枯老者的细脖子,五指一紧道:“你再叫一声试试。”
  瘦小干枯老者吃定了苦头,脸上变了色,凸眼伸舌只叫不出声来,也苦于四肢动弹不得。
  这一来全场大哗,只听大贝勒喝道:“李七郎松手。”李玉琪冷哼一声,抖手一推。
  那瘦小干枯老者踉跄而退,两手揉着脖子直咳嗽,好半天才喘过一口气,脸上有了血色。
  李玉琪冷眼扫全厅:“还有哪位不服的?”
  这一问话声方落,只听一声厉喝:“小子,我剥了你。”是那吃了亏的瘦小干枯老者,饿虎一般地扑了过来。两手所指全是李玉琪的重穴要害。李玉琪闪身让了开去,然后挥掌而起,直劈他后脑,那瘦小干枯老者身为侍卫营领班,身手自也不等闲,一个翻身双掌斜劈,疾取李玉琪两肋,仍是杀手。李玉琪冷冷一笑,双掌并出,闪电般吊住他两腕,左右一分,一抬膝盖顶在他小肚子上,趁他闷哼一弯腰,再一抬膝盖顶上了他下巴,然后手一松,他直摔出去,砰然一声躺在地上。
  才两招,一个领班倒下了。
  “他……他伤人!”有人叫了这么一声。
  大贝勒抬起了手:“这是他自讨苦吃,只问还有谁不服?”你看我,我看你,没一个吭气,没一个敢再尝试,本来嘛,谁愿冒冒失失地丢这个人?
  大贝勒笑了,笑得可有点勉强:“李七郎,从现在起,我把侍卫营交给你,暂借你……”
  李玉琪截口说道:“大贝勒,我要不了那么多人。”
  大贝勒呆了一呆,凝目说道:“怎么,你要不了那么多人?”
  李玉琪道:“大贝勒,兵在精而不在多。”
  大贝勒一点头道:“好话,那么你的意思……”
  李玉琪道:“这侍卫营在场的诸位领班中,我挑十位,东营五位,西营五位……”
  大贝勒一点头道:“行,我答应。”
  李玉琪道:“大贝勒,我话还没说完呢!”
  大贝勒倏然而笑,道:“你说,你说,没人不让你说。”
  李玉琪道:“另外东西两营的弟兄请大贝勒再拨我十名……”
  大见勒道:“让我拨……?”
  李玉琪道:“我不知道哪些人精明干练。”
  “有理。”大见勒一点头道:“我也答应,你还有什么要求?”
  李玉琪道:“我还要调用查缉营的人手……”
  大贝勒一怔道:“怎么,你还要调用查缉营的人手?”
  李玉琪点头说道:“是的,大贝勒。”
  “那不行。”大贝勒摇头说道:“我既已把侍卫营交给了你,你还用调用什么查缉营的人手……”
  李玉琪道:“大贝勒,这是我的拿贼策略。”
  大贝勒“哦”地一声道:“什么拿贼策略?”
  李玉琪道:“侍卫营的素质自然要比查缉营的高,论身手,也要比查缉营的好,这是无可讳言,谁也不能否认的……”
  高大红脸老者道:“那当然。”
  李玉琪扫了他一眼道:“我所以挑用侍卫营的高手,是要让他们拼斗拿贼,我所以调用查缉营的人手,则是要他们去给我找线索,觅贼踪,查缉营的人整天在外头跑,跟外界接触多,对外界熟,这一点却是侍卫营的诸位比不上的……”
  “有理,有理。”大贝勒没等话完便点头说道:“好策略,好策略。没想到你确有一套,单看这套策略,飞贼应该已在掌握中了,查缉营的人手,你要调用多少?”
  李玉琪道:“那是我的事,现在我只是向大贝勒报备一声。”
  “行了。”大贝勒一点头道:“明天我派人告诉那成一声,查缉营的人手任你调用……”
  李玉琪道:“谢谢大贝勒。”
  “别谢我。”大贝勒一摇头道:“只记住,我限期破案,要是到期破不了案……”
  李玉琪淡然说道:“我双手奉上这颗脑袋就是。”
  大贝勒目光一凝,道:“这儿没戏言。”
  李玉琪道:“大贝勒,可要我立军令状?”
  “那倒不必。”大贝勒摇头笑道:“我还怕你赖帐跑了不成……”一顿接问道:“还有别的事儿么?”
  李玉琪道:“请大贝勒颁我个身份证明。”
  “身份证明?”大贝勒道:“你要它干什么?”
  李玉琪道:“大贝勒,我随时要来往内外城之间,要是没有个身份证明,只怕不方便。”
  “不错,贝勒爷。”高大红脸老者望着大贝勒道:“是要给他个身份证明,总不能让他从城墙上跳过来,翻过去的。”
  大贝勒为之失笑,点了点头道:“那么把你们的腰牌给他一块吧。”
  高大红脸老者道:“卑职遵命。”
  转向李玉琪一抖手,喝道:“接住。”
  一片黄光闪电般地射过来,极具劲道。
  李玉琪心知这又是试他,淡然一笑,抬手一抄,来物轻易入手,那是一块发亮的铜牌,他欠了欠身道:“谢总座。”
  高大红脸老者一摆手,道:“别客气,老弟,从今起咱们是朋友,你算是个客座,我倒真巴不得你能进我营里来。”
  李玉琪笑了笑道:“那是总座看重。”
  高大红脸老者还待再说,大贝勒又开了口:“还有事儿么?”
  李玉琪收起了腰牌道:“没事儿了。”
  大贝勒向身边—抬手:“来个人拿把椅子过来,大伙儿挤挤,一块儿热闹热闹。”
  还没听人答应,李玉琪已然开了口:“谢谢大贝勒,王府有事儿,我还急着赶回去。”
  其实他是不惯这种场合。
  大贝勒一摆手道:“没那一说,天大的事儿,我留下你的,谁敢把你怎么样,别惹我生气,过来过来。”
  他有了这句话.立时人情热络,有几个老头儿走过来,你拉我扯,直嚷,跟对故交熟朋友一样,可真势利。李玉琪没法子,只好让那几个拖了过去,刚坐下,斟酒的斟酒,递筷子的递筷子,都忙上了。
  大贝勒冷眼旁观,神色间有点不自在,但他仍把笑挂在脸上:“来,来,来,助个兴,姑娘们,过去一个,侍候那位俊俏的李爷去。”
  不得了,那几个粉头都离座拥了过来,刹时肉屏风一圈,吐气如兰,香风与媚眼儿争送。
  大贝勒的神色更不自在了,但他却大笑说道:“好啊,人家说姑娘家都爱小白脸儿,果然不错,看来我这张黑脸是大不如人,吃定了亏。”
  大伙儿全笑了,可没有大贝勒那份儿不自在。
  李玉琪开了口:“大贝勒,请收回成令,我不惯这个。”
  大贝勒笑道:“不要紧,不要紧,一回不惯,再有二回也就惯了。”
  李玉琪道:“我永远没这份艳福,大贝勒要不收回成命,我可要退席了。”
  大贝勒深深一眼,摇头说道:“瞧不出你还是个老实人,好吧,都过来吧,姑娘们,别吓跑了我们这位俊俏的李爷,别怪我,要怪只怪我们这位俊俏李爷不解风情,不懂风流情趣。”
  粉头们一个个依依不舍地走开了,各回了原位。李玉琪这才松了一口气。
  大贝勒向墙角抬了手:“你们别闲着。”胡琴又响了起来,卖唱的姑娘展玉喉,启樱唇,又唱了起来。李玉琪着实地跟那些领班聊了一阵子,当然聊的不外是门派、出身、江湖事,谁都想知道李玉琪的根底,另一方面也在套近。
  李玉琪不是不会应付的人,他自有一番说辞。
  那些领班们也着实捧了李玉琪一番,这一番捧,捧得大贝勒更不自在了。
  谈过一阵后,李玉琪不经意地望向了墙角,那卖唱的姑娘背着身引吭高唱,看不见她的脸。
  这不经意的一眼,却看得李玉琪微微一怔,他只觉得这卖唱的姑娘的身影好熟,似乎在哪儿见过,却一时想不起来。他皱了眉,暗中思索着。
  他这里在思索,那位卖唱的姑娘又一曲终了,如雷掌声,满堂喝采之中,大贝勒突然开了口:“姑娘,你过来一下。”卖唱姑娘背着身,只见她身子一震,却没见她动。
  大贝勒又叫了一声:“姑娘,我叫你过来一下。”
  卖唱姑娘仍没动,那拉胡琴的中年人站起来,提着胡琴一哈腰,赔上了满脸不安的笑:
  “贝勒爷,我们这丫头年纪还小……”
  “混帐。”大贝勒一瞪眼道:“你知道我叫她过来干什么,我原是叫她过来领赏走路的,你这么一说我倒非要她陪我喝几杯不可了,过来!”
  李玉琪扬了扬眉,但没说话。
  那位胡琴的中年人忙道:“是,是,是,贝勒爷,小的不会说话,您别见怪……”
  “少废话。”大贝勒道:“听见没有,我叫她过来。”
  那拉胡琴的中年人脸色变了—变,迟疑了一下。转望卖唱的姑娘:“丫头,贝勒爷赏脸,还不快过去。”那卖唱姑娘没作声,低着头转过了身,怯怯地走了过来。
  这一下,李玉琪更觉得姑眼熟了,他直直地望着她,脑子里直在想……
  卖唱姑娘到了桌边,大贝勒推开了左右两个粉头,道:“怎么,还害臊,过惯了抛头露面的日子,既然吃了这行饭,还害什么臊,抬起头来让我瞧瞧。”
  说着伸出了他那只大手,卖唱姑娘没等他摸着便把脸一偏抬起了头。
  李玉琪看见了她的脸,心头猛地一震,差点没叫出来,霍地站了起来,道:“大贝勒……”
  大贝勒手停在半空,转过了脸:“什么事儿?”
  李玉琪灵机—动,装出一副窘迫相,直笑不语。
  大贝勒“哦”地一声笑道:“我还当你是个老实人呢,敢情你是瞧不上那几个,行了,赏给你了,过去吧。”
  李玉琪望向卖唱的姑娘,卖唱姑娘头一低,行了过来。
  自有好事的添上一把椅子,李玉琪往边上挪子挪身,让卖唱姑娘坐在身边。他本就无意吃喝,如今更没心吃喝了,他在想,不住的想,卖唱姑娘也始终低着头没说话。
  好不容易大贝勒兴尽席散了,他带着几分的酒意向李玉琪打了个招呼径自走他的了。他一走,李玉琪好说话了,他要把卖唱的姑娘带走,谁敢说个不字。
  在高大红脸老者率同那些领班恭送下,李玉琪带着卖唱姑娘跟那个琴师出了侍卫营。
  刚转过街角,卖唱的姑娘停了步:“李爷,谢谢您。”
  李玉琪瞪大了一双跟:“金老板,怎么会是你?”
  敢情这位卖唱姑娘竟是大名鼎鼎的金玉环。
  金玉环低头道:“我怎么也没想到会碰上您,戏班子散了,大哥二哥他二位都到南方去了,哥哥也去了口外,只剩下我—个人在此,您说,我这么一个女儿家还能干什么?”
  李玉琪道:“班子散了,为什么?”
  金玉环道:“我们吃饭的地儿只有这儿,这儿既不能待,还有哪儿能去,哪儿能挣饭吃?大伙儿商量了一下之后,只有各自东西各奔前程找饭吃了。”
  李玉琪不觉歉疚道:“这么说是我害了整个班子……”
  “不。”金玉环抬起脸,她永远那么美,那么动人,“您千万别这么说,要不是您,我们兄妹早就死在这儿了,现在还能找饭吃么?怎么说这都是您的恩……”
  李玉琪道:“金老板要这么说.我就越发不安了……”
  顿了顿,倏转话锋,道:“金老板住在哪儿,赶明儿我去看金老板去,好歹我总会给金老板想个法子……”
  金玉环道:“谢谢李爷,我住在前门大街一家云集客栈里,您知道前门大街有家一品香酒馆……”
  李玉琪忙点头说道:“我知道,掌柜的是个回回。”
  “对了。”金玉环道:“就是那一家,云集客栈就在一品香对面儿。”
  李玉琪一点头道:“那好,一两天我就抽空去看你……”
  金玉环道:“我这儿先谢谢李爷了。”说着,她转身就要走。
  李玉琪伸手一拦道:“别客气,金老板,说来咱们该是熟朋友,天色不早了,我送你三位出城去。”
  金玉环忙道:“那怎么敢当,您别麻烦了……”
  李玉琪可是坚持要送,没奈何之下,金玉环只好让他送了,走着,金玉环偏过螓首,问道:“您不是说王府里还有事儿么?”
  李玉琪笑笑说道:“那是托辞,我不惯那种场合,也不惯跟那些人厮混。”
  金玉环道:“您在哪家王府?我没想到您还认识官家。”
  李玉琪摇头说道:“不,我沾上这个官家还是这两天的事儿,就是万亲王府,那两位瞧我还不错,跟我也挺投缘,就把我拉了去。”
  金玉环瞪大了美目,道:“您说是那天晚上的那两位?”
  李玉琪点了点头。
  金玉环忙道:“您可千万别说碰见了我,更别让他们知道……”
  “不会的。”李玉琪道:“我说这个干什么,其实,金老板,我看那位贝勒爷人不错,算得上佳子弟,对你也是一片真心……”
  金玉环脸一红道:“李爷,你怎么也……”神色一转幽怨凄惨,道:“现在哪还有心情谈这个,不瞒您说,我也知道他不错,在那—圈里算得上难得的佳子弟,只是即令我嫁不出去我也不会嫁给他的,您知道,咱们是汉人……”
  李玉琪心头一震,没说话。
  金玉环轻笑一声又道:“不谈这个了,李爷,我刚才听您说拿什么飞贼……”
  李玉琪不便说,可又不便不说,人家既然问了,没奈何,他只有含含混混地说了几句。
  金玉环似乎善解人意,她也没有探问。
  就这么说着,聊着,不知不觉间到了前门。
  金玉环停了步,道:“李爷,您请回吧,我们刚才进城的时候有人打过招呼了。”
  李玉琪道:“那我就不送了,一两天我来看你……”
  金玉环道:“谢谢您,今儿晚上要不是您……”头一低,道:“李爷,我不说了,我放在心里了。”
  李玉琪不知道该怎么才好,沉默了一下道:“天不早了,三位请吧。”
  金玉环点了点头道:“您也请回吧。”
  带着两名琴师,转身往黑黝黝的前门行去。
  李玉琪站在那儿望着她,望着她出城,望着她不见。只觉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受,也觉得胸口像塞了块什么,堵得慌……
  李玉琪送走了金玉环,眼望着金玉环那无限美好的身影,消失在正阳门外茫茫夜色中之后,怀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感受,扭头折了回去。
  案子要过来了,一桩心事了了。如今又碰上了金玉环,刚松下的心情,马上又沉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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