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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最难聚首危崖被胁,真有敌手大海西求          双击滚屏阅读

第二十七章 最难聚首危崖被胁,真有敌手大海西求

作者:司马翎    来源:司马翎作品集    点击数:    更新时间:2013/8/8
  石轩中坚决地道:“不,虽然再过十年才相逢,但只要两心真正相爱,焉有太迟之理?”
  朱玲闭上眼睛,疚悔地流泪不休!这刻她异常痛恨自己,何以曾经会把情感分了一些给别的男人?
  在那个年代的观念,对于女性们特别苛求,虽然朱玲事实上仅仅是因愤激而想忘掉石轩中,因此试图用宫天抚、张咸这两人来代替,这些过程,都是发乎情,止乎礼,但朱玲首先便不能原谅自己的过失了!
  石轩中慨然道:“玲妹妹,过去的事,实在寻不出是非。你只要把美好的记着,将那些令人不愉快的忘掉,我们重新好好相聚在一起,你要帮助我,第三次重上碧鸡山,把鬼母打败。”
  朱玲想道:“我从来没有好好顺过他的意思,这回暂时别拂逆他,假如我对他有用处的话,等他赢了师父之后,我才离开他……”当下问道:“石哥哥,你准备什么时候再上碧鸡山?”
  石轩中道:“现在尚难决定,也许很快,但也许要很久……”他随即把刚才和菩提庵主清音大师动手的经过说出来!最后他道:“我自信再练三两个月,玄门罡气便略有成就,虽然不能和鬼母的‘期门幽风’硬碰,但已可以阻挡一下,然后用绝妙剑招破解,可是鬼母的‘期门幽风’使出来之后,继之而来的便是‘龟山天柱功’,我已两度伤在这一手绝技之下,故此便如我悟出避过清音大师木念珠的那一下身法,便也不怕鬼母的‘龟山天柱功’了!”
  朱玲听他提起“龟山天柱功”,便想起他两次坠向悬崖下而不死的奇迹,同时也记起自己闻噩耗之后的悲哀……
  “石哥哥,你可知道这次我跄踉下山的心情么?那时候我真是心灰如死,你知道我以前本来性情相当倔强,但自经过你第一次假死的打击,我离开师父,浪迹江湖,却越来越软弱……第二次你跳崖噩耗,使得我简直不明白命运是怎么一回事,我本想立即相从于地下……”
  石轩中忍不住,故意道:“那又何必呢,我既然死了,你设法把我忘了就是。”
  朱玲愣一下,道:“你当真这样想么?”
  石轩中默然不语,她歇了一下,才道:“我相信你决不会这样想法,告诉你,那时我为何不死呢?便是我忽然想起……因为我之所以一死,便是想在阴间永远和你在一起,可是我昔日杀孽甚多,满身血腥,一旦死了,必入地狱,那时岂不是永远不能见到你么?故此我宁愿忍受世上有限的数十年苦楚,托借佛力,消解了一身罪孽之后,这才能够和你永远厮守。”
  石轩中感动地道:“玲妹妹,你真是多情的人,我昔日错怪了你,以至彼此徒然忍熬了数载相思之苦。”
  细说起来,倒真难以追究谁是谁非,此时便不再谈及这个问题。
  朱玲告诉石轩中说,那天菩提庵主清音大师收容了她,那慧根女尼便取了剃刀热水过来,但清音大师却说朱玲目前暂时带发修行,不须披剃……
  过了几日,朱玲除了诵经礼佛之外,每届晨昏,便到菩提庵一座山腰的平地处,练练剑术。
  清音大师甚怜她的遭遇,同时因昔年曾与鬼母见过一面,原因是当年侠尼檀月大师,以沙门秘传降魔绝技“玉龙令符”和鬼母之师木灵子试过十余招,那支玉龙令符所施展的招数,正好是玄阴真经最厉害的“玄阴十三势”的克星,仅仅十余招下来,木灵子已知不妙,赶紧设法罢手。其后鬼母技成,专程来访清音大师,意欲证实一下乃师之言,可是清音大师坚决拒绝,不论鬼母如何折辱凌迫,仍然不理不睬。
  鬼母见清音大师果然尽泯尘心,荣辱俱不放在心头,暗中佩服她的定力,便也不为已甚,敛掉敌意,礼辞而去。这也是以前鬼母何以会向朱玲提及这位清音大师佛法高深,称赞这菩提庵律法甚严,言中含有敬佩意思之故!
  清音大师见朱玲练剑,忽然想起自己功行将满,这一身武学乃沙门秘传,目下庵中诸弟子,于佛家功夫虽有造诣,但都不是练武的材料。假如从此绝传,未免可惜!
  朱玲正练得入神,那太白剑上光气蒙蒙,宛如一条银白神龙,在云中飞舞。
  清音大师脆声道:“玄阴十三势虽有鬼神莫测之灵机,但比起我沙门秘传降魔大法,尚有逊色!朱玲,你小心一点,且接为师几招!”说时,右手掣出玉龙令符。
  朱玲本不知清音大师深谙武功,此时听到她的声音,起自身侧,本已诧异之极,便待收剑跪送。但听到后面的话,心中微喜,猛吸一口真气,运剑如风,登时光华大盛。
  清音大师化为一道白虹,身躯与令符合而为一,纵起半空,然后掉首下击。双方一触,朱玲险险失声惊叫出来。
  原来清音大师令符一递,便已荡开她的剑光,取咽喉,指胸穴。
  朱玲出道至今,无论碰上多么强的对手,也不会在一触间便吃人家攻入。连忙变招换式,源源使出“玄阴十三剑”。
  但清音大师举重若轻,除了身形步法又迅疾又神奇,稍为令人注意之外,那支玉龙令符仅仅轻描淡写地拆封。但每一招都恰好把朱玲的剑法制住。
  朱玲使到玄阴十三剑第十一招“长虹吐焰”,这一招本应触发“真磁引力”,但那玉龙令符此时刚好贴着她的太白剑剑身疾然擦过,朱玲蓦觉的像脱了力似的,手软剑颤,连握牢一点也不可能,哪还发得出真磁引力?
  下面跟着是第十二招“古佛半座”,剑势由极快而变得极慢,因此可以化生出相反方向的真磁引力,然后第十三招石破天惊的“天生妙结”,将正反之力合而为一,无坚不摧,神惊鬼怕!然而这两招次第施展出来之后,清音大师步涌金莲,身法异常美妙地左摇右摆,玉龙令符倏收又发,白光砉然划过朱玲太白剑上。
  朱玲哎了一声,手酸身软,太白剑脱手跌坠地上,她的人也目瞪口呆,凝视着对面的得道女尼!
  清音大师蔼然一笑,道:“现在你可明白么?这世间一切物性,互相克制,便在武功上,也是如此!鬼母本来最忌贫尼,但自从昔年一晤,她已尽泯戒心!现在你已算是我座下弟子,因此这宗秘艺,便由你流传下去。但你承传沙门这一脉降魔大法之后,异日佛门中人,如有劫难,你须尽力护持,不可因烦厌世情,而置身事外!”
  朱玲盈盈下拜,道:“弟子敬领法谕。”
  数日之后,朱玲已能以太白剑施展“玉龙令符”的奥妙招数。特别是她学过“游魂遁法”,对于这一路令符绝招的步眼身法,最易领悟。不消数日,便完全学会,只欠一点火候而已!
  这天清晨,朱玲因渐能将玄阴十三剑的其中数招,夹入新学得的玉龙令符绝招中一齐施展,觉出增加剑法辛辣威力,甚感兴头。嫌那处地方不够宽敞,便找到山的那边,近顶处恰有片旷场,于是开始练剑。剑光漫天匝地,盘旋飞舞,远处看见,使人疑是闪电。
  不久工夫,一条人影驰越过几座山峰,飞纵到旷场边。此人正是前此败在史思温剑下的魔剑郑敖,恰好所觅隐修之地,就在不远的一座山峰处。他一见剑光冲霄,知有高人,便急急驰来。
  此时定睛一看,剑光弥漫中看不出舞剑之人的面容,但他对朱玲身影的印象最是深刻。禁不住失声一叫,抽出白虹剑,化为一道虹光,电射入剑圈中。
  朱玲眼光一闪,见到是郑敖,便略攻数剑,然后停手。
  魔剑郑敖看清她的面容,不由得大惊道:“你……便是朱玲……”
  朱玲突然记起自己容貌已变得奇丑,一阵凄然,颔首道:“不错,我就是白凤朱玲。”
  她的声音更令郑敖确定没有弄错,他大叫一声,举手掩目,厉声道:“谁把你弄成这般模样的?”
  朱玲芳心大震,蹬蹬蹬连退数步,心想郑敖犹自如此,不知宫天抚、张咸等人见到自己时,又该如何?
  她想到这里,心中一阵痛楚,幽幽道:“是我师父干的。”
  魔剑郑敖为之惕然,道:“原来你终于被鬼母找到……”说到这里,他的目光已不敢望着朱玲,为的是以前的她,美如西子,艳色压天下,但如今变得如此奇丑,确实不忍多看!
  朱玲却会错意思,又是一阵痛苦泛上心头,暗自忖道:“原来世人都是重色不重人,我还是昔日的我,但在别人眼中,已大不相同……”
  魔剑郑敖还要说话,朱玲突然回身飞奔而去,郑敖被她弄得怔了好一会儿,然后纵跃上山顶瞭望,只见她隐没在远处山坳一座尼庵中。他本来极是想念朱玲,如今骤然见她这般模样,精神大受刺激,便茫然直奔襄阳城,呼酒狂饮,终于酩酊大醉。走出街上,横冲直撞,他这一身功夫,虽在醉中仍然十分厉害,等闲的人,哪能与他相抗?不久便遇见石轩中……
  石轩中听完她的经过,便也把自己的经历说出来。
  当日他对史思温嘱咐完后事,便往崖下跳落去。晃眼间已坠入云雾之中,但云气稀薄,他睁目四看,只见三面是茫茫一片白气,另一面便是危崖峭壁,在雾中看来,一片褐色,如电闪般向天空升起。
  若是换了常人,这一刹那间,早已热血涌头,失去知觉。可是石轩中练有独步当世轻功,加上定力极强,心神丝毫不乱,故此不但没事,还像观看奇景似的,看那崖壁闪电也似地向上飞升。
  蓦地脑中晃漾着德贝勒的几句话,大意是说他石轩中这次跳崖,如能不死,则不算是食言。同时又记起鬼母在当时也回答说,只要他能逃过此劫,以后随时可以再上碧鸡山,作第三度挑战!
  他低低冷笑一声,自觉万念俱灰,纵然能够不死,但世上尽是悲惨可怕的事在等候。
  “……可是思温那孩子能不能担承起我所托付的重任呢?他的天资虽然冠绝一时,但可惜天生多情重义,到了最微妙的境界时,便无法突破……”
  突然间他大吃一惊,沉重地想道:“现在我明白了,我自己也是多情之人,许多情缘都割舍不下,尤其是对玲妹妹,纵然在静坐练功,万虑俱绝之际。但最深的心底处,仍有一丝痕迹,此所以我身剑合一的功夫,永远不能练到随心所欲的地步。”
  这念头像一道灵光闪耀在心台上,照彻通明。他猛可摄神定虑,深深吸一口真气,双掌向脚下虚虚一按,只听暴响一声,脚下云气翻翻滚滚地散开,他的身形,也借这罡气反冲之力,缓住下降之势!
  百忙中电瞥崖壁一眼,忽见底下十来丈处,数株古松附壁虬生,有个巨大的藤盘,垂直向着深壑,由几根枯藤吊住。
  这地方看来眼熟得很,心中登时掠过昔年旧事……
  那个藤盘下不正是昔年他坠崖时,掉在上面,因而幸免大难么?还有松根处有个洞穴,正是他回醒之后,由那洞穴爬出去,那本失去的半部“上清秘箓”,便是从洞穴中寻得(事见《关洛风云录》)。
  转眼间已下坠了七八丈,他赶紧提气轻身,又向脚下击出一掌,然后努力一拗腰,身形便斜斜飞向壁上。像他这种绝世轻功,已是天下无双。一来他屡服灵药,早已脱胎换骨。二来适好从青城仅存高人天鹤老道长处,学会玄门罡气功夫。目前虽然尚未练成,但威力已极惊人,比任何掌上力量都要霸道,是以用来阻缓下降之势,刚好用对!
  他用足身法和力道,却也只能斜飘到古松末端五尺之处。但见那松梢拂身而过,忙忙伸臂去捞,却还相差两尺,方始捞到。他心中微凛,百忙中垂目一瞥,只见绝壑沉沉,望不到底。
  要知他这一把捞不住,真气已泄,无比再运,势非坠落无底深壑,摔成一团肉泥不可!故此他才会大为凛骇。
  在这死生相去不过一发之际,石轩中吐气开声,奋起神威,突然打一个筋斗,头部下沉,两脚疾然向上踢起,脚尖一勾,刚好勾在古松枝上。
  那枝古松勒勒微响,欲断未断,石轩中在这顷刻间,已吐出浊气,换了一口真气。
  忽见光华一闪,疾刺前胸。
  这时石轩中身形倒悬枝上,如欲闪避,势非松脚坠下不可,虎目掠处,已看出那道光华,乃是一柄锋利无匹的长剑!
  石轩中一面运气护身,一面运动玄门罡气聚于掌上,想定了一个同归于尽的办法!
  那柄长剑一刺入他胸中,他便借着有真气护身,不会实时毙命,乘机发出玄门罡气,骤出不意,把敌人击毙!
  不过这到底是个下策,他辛辛苦苦,好不容易才勾住古松,眼看已能三度重上碧鸡山,教天下武林又是一番震惊,却不料在这要紧关头,突遭暗算,这才死得不瞑目呢?
  那柄长剑来得又快又准,直指他胸前的“紫宫穴”,不差毫厘。
  石轩中刚刚一横心,却见那支长剑蓦然停住,剑尖已沾到他穴道上的皮肤。
  一个朗劲的口音冷笑道:“嘿嘿,石轩中你也想到有今日么?”
  石轩中先从那人双脚,直看上面庞,但觉这人有点眼熟,却因是倒转过来看,因此瞧不出是什么人!
  只听又有一个女子口音:“重郎,你当真要杀死他么?”
  这女子口音圆润清劲,一听而知乃是曾经修习内家功夫的人!
  石轩中怎样也想不出曾认识一个名叫“重郎”的人,眼见那人剑尖点在胸前紫宫穴上,只须内劲一吐,便非死不可!当下定一定神,道:“石某与尊驾素无怨仇,不知尊驾何故乘危见迫,一至于此。”
  那人仰天大笑,笑声中那女子又道:“重郎,你不可杀他,鬼母如今尚在称雄呢!”
  “怎么?你好像帮着这厮哩!”那人含怒说。
  石轩中忽见洞穴边出现一个女子,身材微觉丰腴,脸庞圆圆的,但因倒转着看人,无法看出美丑!
  她歇了一下,才柔声道:“啊,重郎你别生气,我只希望你能够轰轰烈烈地和他决斗,纵然光荣而死,也胜于这样杀死仇敌。”
  “我死了之后,你怎样呢?”那个名为“重郎”的人嘲讽地说。
  那女子却毫不犹豫,坚决地道:“我会继承你的遗志,如果我也不成,还有下一代……”
  那人默然不语,石轩中心中甚是敬佩这个女子的磊落胸襟。不过直到如今,还不知他们是谁。
  那人突然用左手又撤出一柄长剑,青光荧荧,寒气侵人肌肤。
  “石轩中,你可还认得此剑么?”
  石轩中为之一震,失声道:“是青冥剑,你如何得到的?”
  那人又是一声长笑,两柄长剑一齐抵在石轩中胸前,这一来石轩中连呼吸也不敢大力,因为他知道这柄镇山之宝青冥剑,世之神物,锋利无匹。自己虽有一身气功,但在此剑之前,全无用处。是以呼吸稍粗,胸脯起伏较剧,便得被剑尖刺入肉内。
  “你一定想知道我是谁,对么?虽然我们之间,仇深似海,但你认不出我,仍然情有可原!我就是昔年在关洛道上,被你在十招之内,磕飞利剑的仙人剑秦重,这么一提,你可还记得?”
  石轩中“哎”了一声,心头泛涌起前尘旧事,不禁有年华逝水之感。
  他记得仙人剑秦重,当日被他用五十手大周天神剑,在十招之内,当着许多的武林人之前,教他长剑脱手。那一刹那间,他看见秦重俊目中露出泪光,那种羞愧愤恨的表情,真是无法刻画(事见《关洛风云录》)。当时不但使他泛起十分歉疚之情,而这个印象,还深刻地留在心中,直到现在蓦地被对方提起,登时又清晰地浮现那幅景象!
  那仙人剑秦重,乃是东海碧螺岛主于叔初最小的一个徒弟,平日仗着于叔初宠爱,横行无忌,天下武林中人,谁敢得罪碧螺岛主于叔初?因此总是对秦重十分奉承。故此仙人剑秦重可以说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直是从心所欲!遂养成骄纵自负的性格。
  石轩中定一定神,心想这回性命多半难保,便突然朗笑一声,道:“原来还是故人哩,秦重兄你这样对待我,场面未免太尴尬了。”
  仙人剑秦重道:“我如不是尊重绮云的话,此刻非立刻一剑刺死你,难解心头之恨!”
  石轩中微喜,瞧那姑娘一眼,甚是感激她刚才说的话。
  “但你听我说下去!”秦重发狠地说道:“如今你会不会死在我剑下,还得由你自己决定!因为我有一个条件,你答允了,我便收剑一走!不然的话,我一剑刺死你,然后我也跳下去陪你,因为我已没有面目再见绮云。”
  那姑娘惊道:“重郎,你可知道自己说什么话?”
  石轩中也一阵悚然,心想这人真是够偏激的,竟能想出这等残忍可怖的结局,令人听了心惊胆寒。他本是仁义之人,对女性尤其慷慨,为了那姑娘的缘故,便道:“你有什么条件,且说出来我听听!”
  仙人剑秦重道:“你只须立誓,一定从实回答我问的一个问题,便放过你这一回!当然你不得立刻和我们为难,至少也得等事情过后。”
  石轩中一听大奇,愣了好一会,想不出秦重有什么疑问,严重到这等程度……
  他不敢立刻答复,左思右想,但没有什么事情可以由问答中令自己蒙受大祸。想了好久,才道:“你很奇怪,这个条件我想不通,但决定接纳!”当下立个誓言,声明只要自己知道,必须据实回答,否则天诛地灭,人神共弃!
  仙人剑秦重收回两剑,石轩中换口真气,轻轻一翻身,已直直站在洞穴外突出的石上。
  只见那仙人剑秦重虽然不减当年俊美,但隐隐有一层风尘憔悴之色。另外那位姑娘,则长得五官端秀,体态丰盈。此时她也被石轩中出众的仪容风度吸引住眼光,一个劲儿凝视着他。
  仙人剑秦重道:“她是星宿海两老怪的义女袁绮云,现在乃是我的妻子!”
  石轩中抱拳道:“幸会得很,石某极为钦佩秦夫人的英雄胸襟!”
  袁绮云敛衽还了一礼,道:“石大侠英名盖世,所憾者重郎和大侠结有旧怨,未能多所请益!”
  石轩中转眸瞧着仙人剑秦重道:“石某已准备随时回答问题。”
  仙人剑秦重道:“不必着忙,我想先知道,星宿海两老怪可在山上?”
  石轩中点点头,道:“还有令师碧螺岛主于叔初也在座哩!”
  仙人剑秦重惘然道:“我曾说过非赢了你之后,誓不返碧螺岛!好,现在我可要发问了。”
  石轩中忙收摄心神,静听他有什么惊人的问话,眼光无意中瞥过袁绮云面上,只见她也露出注意之色,登时想到假如仙人剑秦重这个问题,乃是一早便想好的,则袁绮云是他的妻子,断无不知之理!可见得这个问题乃是秦重临时想到的。
  仙人剑秦重微微一顿之后,便郑重地道:“石轩中,我要你告诉我,当世宇内有哪一家派或是哪个人的武功,能够克住你崆峒剑术?”
  石轩中一听,不由得为之一愣,心想这敢情好,他问明白之后,便去学艺,以他原有的底子,不出十年,必可仗剑上崆峒山报却当年撤剑之恨!
  仙人剑秦重大喝道:“石轩中,你可不能虚言诳我!”
  石轩中朗声长笑道:“秦重你大可放心,我石轩中别的不敢夸口,但这信诺和骨气,却从不肯后人,老实说,你这一问,敢情找对了人,我崆峒一脉数百年来,以剑术称雄于天下,号称无敌!可是天地之间,决没有绝对的事情,果真有一家秘传武学,恰是我崆峒派的克星……”
  他歇一下,俊面上泛起傲笑,道:“普天之下,纵然高明如碧螺岛主于叔初或星宿海两老,也从未听说过有这等事,但如今合该这一派武功应该出世,故此我师门这个相传了数百年的大秘密,竟是由我亲口说出来。”
  袁绮云忽然插嘴道:“石轩中,你可有惧怯之意么?”
  石轩中大笑一声,心中想道:“我如今已得了‘剑神’的外号,等赢了鬼母之后,非竭尽心力,把本门心法加以发扬光大不可,哪会害怕劲敌出现?”
  但他并不回答她的问话,径自道:“秦重,你仔细听着,在那西海之中,有一座仙洲,称为‘青丘’。青丘洲上有一座名山,名为风山。自从宋室南迁,有一位隐士遁世于此,自号浮沙子。从此之后,在这青丘洲风山上,便流传下浮沙一脉独门武功,这数百年来,从未在中原露过锋芒!”
  仙人剑秦重大声道:“这话听来太重了一点,同时既然那浮沙门武功未在中原出现过,你崆峒派又如何得知?”
  石轩中冷笑一声,道:“我崆峒派以剑术称雄天下,那等举世无双的高人,自然不会找到别的一家派头上。二百年前的青丘洲风山山主,浮沙派掌门人杜香亭,挟一柄竹剑,到我崆峒山上清宫,先是和我玉泉祖师谈经论道。那杜山主精通道佛两门秘旨,寥寥数语,已令玉泉祖师心折倾服。随即取出竹剑,要和玉泉祖师试上五招。玉泉祖师其时功力已超凡入圣,也没有用真剑,仅以一卷玉轴权充利剑。两人在丹房中比了五招,又试出大家的功力,俱达到大神通地步,便一齐罢手回到座上。”
  袁绮云道:“他们虽然功力超凡绝佳,但五招似未免太少。”
  “不错,可是这五招不过是比比功力。比完之后,便各自归座在口头上比武。”
  那仙人剑秦重和袁绮云,均是一代高手的门下,当然知道大凡武功超越某一境界之后,便可以在口头说出招数名字,互相攻守。这种比武法,较之真刀真枪另有一种凶险。因为凡是高手比武,大抵是为了“声名”,只要输了一招,往往便须自刎而死。如在口头上比武,那么事前必定会约好分出胜负后,该当如何。不但这样,还有一点便是动手比武的话,招式上如有不妥,还可设法闪避开去,再寻破法。但口头上绝无这种缓冲的机会,而且招数又不便重复,试问天下总共能有多少招?
  石轩中又道:“不过他们彼此同样抱着慈悲清净的宗旨,心中俱无杀机,故此没有订定胜负分出之后,便该如何!”
  “不瞒你们说,我崆峒派这一次真个输惨了,敢情一百招不到,玉泉祖师已被杜山主迫得无路可走,只有束手待毙的分儿。”
  仙人剑秦重听得眉飞色舞,道:“将来总有一天,也教你束手待毙!”
  石轩中哂笑一声,道:“将来再看吧!”
  袁绮云忍不住,问道:“他们比完之后,便怎么样?”
  “杜山主乃九海外高人,胸兼佛道两家微旨,此来本非和玉泉祖师争名,因此临走时还对玉泉祖师说,他青丘洲风山浮沙门此后不会再重现中原,希望玉泉祖师不要把此事宣扬于世,以免武林人冒风涛礁浪之险,到那青丘洲扰他清修。”
  仙人剑秦重得意之极,仰天长啸一声,然后道:“石轩中,我这就到西海青丘洲去,你可以随时去找我,取回此剑。”
  石轩中道:“你把我镇山之宝取走,太以无赖!”
  “什么?此剑是我千辛万苦,从长白山盗下来,你如不是惧怕长白派武功,何以几年来都不曾去夺回来?”
  袁绮云也冷冷道:“此剑我们得之也殊不易,石轩中你岂可说重郎无赖?”
  石轩中歉然道:“是我错了,但你如携此剑到西海青丘洲,只怕我这件镇山之宝,永无返山之期!”
  袁绮云听出他话中含有深意,便问他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那青丘洲位处西海中央,环洲有一圈浮礁,色如海水,极难辨认。在这一圈浮礁附近,永远有数以千计的恶鲨游弋水中,无论武功多好的人,只要落在海中,非被鲨群噬毙吞入腹中不可!同时在驶向青丘洲这段路程,不时会卷括狂风,波涛山立,云暗天低……”
  仙人剑秦重厉声道:“石轩中不须相激,我秦重决不惧怕任何险阻!”
  “我何必激你?不过你如执意要去,最好别把我的青冥剑带走,否则一旦沉在西海,便永无出世之时了。”
  仙人剑秦重甚怒,俊目一瞪,正要发话。袁绮云突然拉他一把,在他耳边悄悄说了几句话。秦重起初露出不肯之色,后来终被说服。
  他向石轩中道:“你生怕师门之宝,永远沉埋海底,这也是人之常情。其实你如今出手来夺,我虽已学会星宿海青竹杖法,和那至柔的‘太阴真力’,可以化在剑法中,尚有十二招长白山秘传‘天雷槊法’,也能溶会在我剑法中。但我自知对付别人尚可,对付你却不行,这柄青冥剑一定保不住。既承你如此大方,不动手硬夺,我也卖个交情给你……”
  石轩中心想这秦重心褊量狭,居然会说出这等入情入理之言,实在难得,莫非他肯将师门至宝慨然交还?
  “在我们赴西海之前,定必把此剑送回长白山明镜崖天雷宫去,你只须抽暇到关外走一遭,便可取回,这样安排,你意下如何?”
  石轩中耸耸肩,道:“反正你已决定了,石某并无异言……不过,我劝你西海之行,必须再加考虑,那段水路太危险了。”
  仙人剑秦重笑道:“谢谢你的关心,但你也知我非去不可,否则如何能赢得你?而且我也不妨告诉你一个秘密,便是前些时冷面魔僧车丕,乃是死在我剑下。当时我一方面想引你出来,二来也不愿和鬼母缠上,因此留下你的名字。可是那鬼母终必能追究出来,同时星宿海两老也在追寻我们的下落,故此在中原一定难以立足安身!”
  石轩中恍然道:“原来冷面魔僧车丕是死在你剑下,刚才我虽对鬼母承认不是我干的,但我已叫她把账算在我头上。”
  秦重摇摇头,道:“现在她以为你已坠崖死掉,必定再查此事。那车丕与内子有血海深仇,昔日曾杀死我岳父全家,故此我们碰上他,便忍不住合力下手,三十招之内,把他击死。”
  大家把话说完,石轩中便先走,从那洞穴钻过去,降落另一个深谷中,然后在晚上蒙面潜回碧鸡山,打听朱玲下落,却因而得知宫、张两人,因朱玲容颜已毁,都曾在口头上对鬼母说过不爱朱玲之言。之后,他便立刻离开碧鸡山,直到这襄阳城中,无意碰上魔剑郑敖……
  石轩中可没有把宫天抚、张咸两人变心的事告诉朱玲,仅仅说他们为营救她而陷身碧鸡山,但终于无恙逃出魔窟。
  朱玲道:“石哥哥,你必须得回那柄青冥剑,方可再上碧鸡山。现在我却忽然想起我那徒儿上官兰还有你的徒弟史思温,我们是不是先找到他们,才一道到关外长白山去?”
  “上官兰一个女儿家,应该先设法找到她,免得出事。史思温则不必使他知道我没有死,这样一面由得他自行闯荡江湖,增长阅历,二来他心念师仇,也会更加发奋!”
  两人边谈边走起来,搀手同行,不一会,已越过山巅,只见魔剑郑敖正在山腰处张望。
  朱玲取出一条青巾,蒙住头脸,轻轻道:“他怕见到我的样子,因此别让他看,省得令他不安。”
  石轩中微微一笑,低声道:“不论你变成什么样子,只要是你,我还是一样爱你。”
  朱玲快活地笑一声,宛如银铃震响,悦耳之极。石轩中微讶地想道:“她怎能这么容易便放开容貌被毁的事?”走了几步,转念想道:“莫非我真有这等力量,令她十分安慰?”于是畅声大笑,叫道:“郑兄,小弟真感激你的指点!”
  郑敖迎上来,先向朱玲抱拳道:“玲姑娘,但愿你大人大量,宥恕小可早上的无礼。”然后又对石轩中道:“石爷,我们已一言为定,你岂可还叫我郑兄?”
  石轩中只好歉然道:“好吧,我以后改口便是,但这却教我于心难安!”
  朱玲娇笑一声,道:“这样罚罚他也好。”
  石轩中也开心起来,大笑道:“这样罚法未免太轻松一些……”说到这里,灵机一动,便又道:“不如罚他限期把上官兰找到,玲妹妹你说可好?”
  她拍掌道:“妙妙,限他三个月内,把兰儿找到,带到这菩提庵来,便可以免掉一年之役。”
  魔剑郑敖慨然道:“我发动江湖同道的力量,谅必很快便能找到……”他突然住口,脸上露出惊讶之色,问道:“上官兰……可是如此这般模样的美姑娘么?”
  朱玲喜道:“正是兰儿,你知道她下落么?”
  郑敖跌足道:“不好了,当日我在方家庄碰见她,那时她说是跟石爷入方家庄……”
  朱玲登时记起当日宫天抚被陷地牢之内,自己却报称是石轩中,不过后来又找回她,听她说过被淫贼粉燕子燕亮所迫,幸遇郑敖之事,当下忙道:“不要紧了,你可是说曾经点伤她的穴道么?后来她却被史思温救了。”
  郑敖松口大气,道:“那就好了,为了这件往事,我也得尽力把她找到,事不宜迟,最好立刻就动身。”
  石轩中道:“何必忙呢?咱们还未好好谈过呢!”
  郑敖粗豪地大笑道:“日后机会尚多,现在我还是先走一步,准于三个月内,把上官姑娘带回菩提庵……”他说走就走,不一刻已不见影子。
  当下石轩中和朱玲,也携手同返菩提庵,谒见庵主清音大师。慧根女尼听知这位俊逸潇洒的青年剑客,竟就是名震天下的“剑神”石轩中,任她禅心如何坚定,也禁不住偷偷直在打量他。
  朱玲向庵主辞行,并禀明日后魔剑郑敖可能把上官兰找着,带来本庵之事!
  清音大师微笑道:“为师自然不阻拦你和石大侠同行,不过有一点为师要提醒你,便是应以柔顺为主,自尊心固然不可没有,但须看是什么场合和对什么人。”
  朱玲恭谨应着,心中不禁想起自己和石轩中后来两度见面,都是因自尊心过强,以至失之机会。清音大师的训诲,刚好是对症下药。
  清音大师亲自送他们出庵,对石轩中甚是敬重。
  且说石、朱两人,别过清音大师之后,便缓缓北上,打算一直出关,到那长白山明镜崖天雷宫,设法取回师门至宝青冥剑!
  石轩中为人心口如一,他说过不嫌朱玲丑陋容貌,果真半点不假,因此数日之后,朱玲已十分安心,渐渐回复往昔的风度!
  他们走得不快,沿途游山玩水,晚上虽同宿一房,但彼此均以礼自持。几初的几晚,因是上房,分为内外两间,故此并不同床而睡。
  但最近的两晚,都因找不到上房,只好同卧一榻,两人本来不须避嫌,便相拥而眠。朱玲却发现石轩中老是睡得不安宁,一似怀有什么心事似的。
  这天晚上,他们在陈州一家客店落脚,要了一间北上房。
  朱玲和石轩中在灯下款款深谈,直到深夜,她看看到处灯光皆灭,便拉了石轩中一道出去院子中,练那专克玄阴十三势的“玉龙令符”精妙招数。
  她以原有的底子,参合沙门秘招,渐渐已变成独立的一套剑法。朱玲自己定名为“玉龙剑法”。本来这套剑法一共五五二十五招,已练是甚是纯熟。但今晚她陡然想起,这自创的“玉龙剑法”,虽能克制玄阴十三势,但能不能赢得别派的武功呢?石轩中只好权充敌人,和她试招。
  他的功力已高深莫测,随手取支小竹,便当作长剑,等她准备好之后,施展出五十手大周天神剑,向她进攻。
  石轩中哪肯用全力迫她,每一招都不过使出五成威力,但这已够朱玲忙的了。
  等到朱玲二十五招“玉龙剑法”使完,朱玲抱剑问道:“石哥哥,刚才你用了多少成功夫?”
  石轩中微笑道:“只用了五成!”
  朱玲愣一下,道:“你不过使用大周天神剑,便如此厉害,若然施展出‘伏魔剑法’,我还吃得消么?可见得我自创的这套剑法没半点用处。”
  石轩中柔声道:“玲妹妹,试想你一来用面幕遮脸,目光因而大受影响,二来你手中的宝剑,没有发挥所长,怕万一伤了我时,一定甚是严重。这样打法,纵有再好的招数,也没用处。”
  朱玲道:“那么石哥哥你小心一点,我用全力和你再试一回好么?”
  石轩中微微一笑,道:“你尽管进攻,我抵挡不住的话,逃开却一定来得及!”
  她应了声好,太白剑起处,一道银光,直取石轩中中盘。
  石轩中知道如让她运足真力,抖动剑尖,改攻上下两盘,便难以制驭。连忙一侧身,竹尖疾点出去,朱玲运力抖剑时,吃他竹尖轻轻敲在剑身上,力量顿然被他卸掉。
  她低喊一声“好剑法”,挽剑而舞,除了着着抢攻之外,更专门用剑刃找石轩中的竹枝,那太白剑能斩金切玉,何等锋利,如若碰上竹枝,石轩中再好的内功,也禁不住,非断不可!
  石轩中笑道:“这才是真打。”只见他手中竹枝并不十分避让宝剑,但因出招奥妙,往往迫得朱玲剑锋已到了竹枝上时,又得撤回。
  院落中剑光冲霄,人影兔起鹘落,外人看见,绝对无法看出他们竟是一对情深如海的爱侣。
  这时石轩中仍然仅仅使出五成功力,但招数方面可就变化多端,不似早先一味以五十手大周天神剑应付。
  约摸攻守了五十招左右,忽见银虹陡放异彩,一挥而过。
  石轩中纵退数步,道:“玲妹妹好厉害,非把我的竹枝削断之后,才肯罢休……可是你这一招乃是武当派的‘钟鸣山应’,可不是‘玉龙剑法’呢!”
  朱玲怔一下,道:“不错,由此可见到底是别派的剑法厉害……我得揉合别的家派的绝招才行!”
  他们打得虽剧烈,但都是内家好手,依然面不红,气不喘,更不会出汗。
  回到房中,石轩中在外面床上躺下,道:“玲妹妹,你的功力似乎比昔年还弱一点呢!”
  朱玲在内间坦白地应道:“是的,那是因为以前被宫天抚用三阳功打伤过之故!”
  石轩中歇了一下,才道:“待我想想看有什么方法没有,或者是到什么地方去求灵药。”
  朱玲疑惑地问道:“石哥哥,你心里不高兴么?”
  石轩中道:“没有!”
  大家沉默下来,朱玲暗觉不安,隔了许久,又听到石轩中转侧之声,于是低声叫道:“石哥哥,你进来和我一起睡,好么?”
  石轩中果然如言进来。他们在床上相拥着,隔着一层面幕,石轩中只好亲亲她的眼睛。
  朱玲幽幽叹道:“石哥哥,你现在和我已经有点隔膜。”
  石轩中惊道:“玲妹妹,你这话怎讲?我几时和你有了隔膜?”
  “可不是么?你夜夜都睡不安稳,分明是有什么心事,才令你失眠。可是你却不把心事告诉我!”
  石轩中释然地舒口气,笑了一下,却不回答。
  朱玲又幽怨地道:“到底你有什么心事?是不是关于我们两人的?”
  石轩中点头道:“不错!”
  朱玲紧张起来,用心思索了好一会,才极柔和地问道:“你是不是想起别的女人?”
  忽见石轩中剑眉一挺,虎目圆睁。朱玲便连忙道:“石哥哥,你别生气!我的意思是说,你可能由我们的关系,因而想到那个名分上是你妻子的李月娟……我知道你为人有始有终,因此想不出什么办法安置她,对么?”
  她说得委婉之极,令人觉得她甚是可怜。石轩中不由得心头一软,道:“老实告诉你吧,我这几天老是在思索武功上的难题,那天在菩提庵内,清音大师的木佛珠击在我身上,但我却安然无事,当时彷佛是理所当然之事。但现在我越想便越模糊和难解,为什么会是理所当然?这个‘理’是什么?”
  他的手掌温柔地抚摸她的秀发,歇了一下,又道:“只要这个‘理’被我参悟出来,那时候便可直上碧鸡山,根本不需要青冥剑了,不过那青冥剑乃是先师遗赠的师门三宝之一,仍然要把它取回来才行!”
  朱玲长长透口大气,突然在他壮健的臂膀上咬一口,道:“你为什么不早说呢?害得我苦想了两三天,头发也想白了!”
  石轩中把她抱得紧紧,道:“等我赢了鬼母之后,便当着天下群雄,宣布和你结为夫妇的消息……你说这样可好?”
  朱玲没有作声,脑海中忽然清晰地想象到一幅景象,石轩中威风凛凛,意气昂扬地环顾着天下群雄。他那英俊的面上,神采奕奕,然后在众人惊赞声中,突然宣布和她结婚的消息……
  热泪从眼眶中迸涌出来,心头混合着感激、快乐、兴奋等情绪,她不会说话,只能低声地啜泣……
  石轩中又道:“我们要找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自己盖一座房屋,然后我们会有儿女……”
  朱玲觉得幸福从心中流溢出来,良久才道:“石哥哥,你对我太好了,我真配不上你!”
  石轩中坚决地道:“玲妹妹,以后不准你再说这种话,记得啊!”
  朱玲又流下眼泪来,轻轻道:“我不是说我的容貌配不上你,因为容貌并不是最重要的,何况还能够改变……我是说,你具有伟大的人格,我在你面前,变得如此渺小卑微。”
  石轩中安心地道:“对,你不要再想及容貌之事,我想今晚我会暂时不去想那武功的难题,好好睡一觉。”
  第二日,复又踏上征途。朱玲的江湖门坎甚精,悄悄对石轩中道:“石哥哥,看来玄阴教的人已跟上我们的行踪了!不过他们不敢露出行藏,一味鬼鬼祟祟的,我们怎么办呢?”
  石轩中想了一下,道:“玄阴教势力甚大,我们行藏自然隐藏不住,我虽有心把‘不死’的消息瞒住,但已绝无可能!其实我们决不怕玄阴教下面的人,就怕鬼母亲自赶来,那时候我顾此失彼,略一分神,非死在鬼母黑鸠杖下不可!”
  朱玲细思果有道理,复又想到鬼母现在因知石轩中武功之高,无人能敌,因此除非不闻不问,否则一定亲自出手……
  想了一会,便道:“那么我们只有一法,便是一旦鬼母出现,我便尽可能设法先走,反正我们目的地是关外长白山,如在前站等不着,到长白山麓总会见到!你看这样可好?”
  石轩中怜悯地想道:“她本来也是个骄傲性子的人,但如今为了我的缘故,便丝毫不曾想及逃走可耻……”口中连忙答道:“只要你不被他们拦住,我没有后顾之忧,定然不会伤败在黑鸠杖下!”
  朱玲道:“可是你得先答应我,决不恋战,可走便走,谅我师父不会穷追。”
  石轩中犹疑片刻,仍不作答。朱玲叹口气,道:“对不起,我不该迫你这样做,我知道你爱惜名誉比生命还重!但求你届时不要为了我的缘故,以致心神分散,试想你若有不测,我纵能幸免,但活着又有什么意思?你只要答应我,若然碰上我师父,必定竭尽所能,和她周旋,这样我也就放心了!”
  石轩中慨然道:“玲妹妹,只有你是我唯一的知己!我一定会尽我所能,和鬼母决一死战!”
  他们各有坐骑,此时并辔前走,傍晚时马力已疲。朱玲提议道:“横竖一路都是小镇,我们不如乘夜赶路,下马步行,天明时可赶到开封,然后才休息。”
  石轩中知她有意尽力甩脱玄阴教的跟踪,不忍拂她好意,便应允了。
  两马虽没载人,但比起他们的脚程,仍差得远,黎明时抵达开封府,两马已疲累不堪!
  朱玲一路动脑筋,仍然苦无善策。入城之后,便去投店。他们这么早便住店,倒教店家怀疑起来。
  朱玲唤店伙进房,先塞给他一锭银子,然后道:“我们可能忽然上路,但如有人问起,你只说我们还在房中休息。还有那两匹马,暂时寄存在你们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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