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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已经是日上三竿的时分,但见阳光满窗,室外传来了吵杂的人声。 只听一个女人的声音说道:“王大夫还未醒来,我看咱们别惊扰了他,等一会再来。”那声音很陌生,王俊虽然听得很清楚,但却不知是甚么人。 萧飞燕的声音传了过来,道:“夫人说的是,王大夫急急赶来,一路风霜,确是很辛苦,让他多睡一会也好。” 张员外的声音接道:“我说,燕姑娘!王大夫在大年下赶路来此为犬子医病,单是这份仁慈之心就叫人感激不尽,咱们在这里等候一会可矣,又算得甚么?” 萧飞燕道:“怎好有劳员外?” 张员外道:“不要紧,姑娘别惊动了王大夫,咱们在此坐候片刻就是。” 萧飞燕道:“既是如此,员外、夫人请坐,小女子进去瞧瞧,看大夫醒了没有。” 张员外道:“姑娘,千万别惊动他,我们老俩口反正没有事……” 萧飞燕接道:“小女子知道。” 萧飞燕推门行入卧室。 这时,王俊已悄然下了木榻,正感不知如何应付才好。 萧飞燕缓步行了进来,低声道:“大哥,张员外带了一份厚礼,准备奉赠。” 王俊道:“咱们不能接受。” 萧飞燕接道:“大哥,咱们要生活,不能偷,不能抢,也不能接受人家的酬谢,咱们吃甚么?” 王俊怔了一怔,道:“五妹,咱们应该受酬了?” 萧飞燕低声道:“是!不过,咱们也不能收人家很多的金银。” 王俊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不能乱敲竹杠。” 萧飞燕道:“大哥,张夫人是一个笃信佛教的人,所以她建了一座佛堂,大哥要提出到她的佛堂去膜拜一下。” 王俊道:“为甚么?” 萧飞燕道:“张夫人佛堂中,有一个供奉神位的香炉,大哥看到之后,就不妨开口讨取。” 王俊为之呆了一呆,接道:“这个如何使得?” 萧飞燕笑一笑,道:“骤然间听起来,自然是不便取人之物,但如大哥仔细的想一想,那就有些不同了。” 王俊道:“我这做大哥的想不明白,请明说了吧!” 萧飞燕道:“那只香炉放在张夫人的佛堂之中,也只能当作一个香炉使用,如果到了我们手中,那就不大相同了。” 王俊说道:“五妹,可否告诉我详细的内情?” 萧飞燕道:“张员外夫妇都还在厅中候驾,咱们不能躭误得太久了。” 没有容得王俊回答,萧飞燕已转身行出内室,高声说道:“员外,夫人,王大夫已经起来了。” 这么一来,王俊就算是不想出来也不行,只好缓步行了出来。 一方首富的张员外,竟然一挽袍拜了下去,道:“大夫,张家人丁单薄,四代单传,犬子的重病,多亏先生大施妙手,救他于垂死之中,如非先生大德,伯年这家产,虽承继无人,但可以捐助贫苦人家,也还罢了,只是香火断绝,张家一脉,由我而终,那就愧对历代的先祖列宗了。” 张夫人亦跟着拜伏于地。 王俊伸手扶起了张员外,但却不便去扶起张夫人,急得双手互搓,道:“员外,夫人快快请起,王俊只不过略尽心力罢了,如何当得起如此大礼?” 张员外叹一口气,道:“大夫,犬子之症来得怪异,群医束手,如非先生跋涉风尘而来,犬子焉有命在?” 张夫人接道:“何况先生于年近岁晚时离家来此,这盛情我们夫妇真不知如何报答。”两人一开口,有如连珠炮轰,完全没有王俊接口的机会。 张夫人的话刚落口,张员外又抢着说道:“张家得先祖余荫,财源广进,伯年这一代又聚集不少的财富,先生是一代儒医,伯年本不敢以阿堵物唐突先生,但继而一想,这些财物转存于先生之处,以先生的绝代医道,广开善路,悬壶济世,不收药资,岂不是可以加惠很多贫苦人家么?” 他说的道理堂皇,王俊倒是不便婉拒,自然也受了萧飞燕劝说的影响,略一沉吟道:“员外如此仁善,在下倒也不便拒人于千里之外了。” 张员外喜道:“先生深明事理,惠然肯允,苍生有福。”一面说话,一面由袖中取出了一叠银票,递了过去。 王俊伸手接过,本是漫不经心,但目光一触到那银票的面额,不禁吃了一惊。 那是一张五千两银子的巨额银票。王俊出身寒微,做梦也没有想到,一下子能持有这么多银子。银票一共十张,合计是五万两银子。 王俊尽量保持着镇静,但他持拿银票的右手仍然有些微微的颤抖。 张员外轻轻吁一口气,道:“先生可以开几家大的药铺,施舍药物,如有亏损,伯年愿每年补贴。” 王俊还未来得及答话,萧飞燕的声音已传入耳际,道:“大哥,收下吧!张伯年富甲一方,五万两银子虽然是个大数目,但在张百万的眼中,却算不得甚么,对张家聚集的财富而言,只不过是九牛一毛罢了。”声音微微一顿,又道:“大哥,记着,张夫人佛堂中那只香炉。”声音很细小,但却很清晰。 王俊转眼看去,只见张员外的脸上是一片虔诚之色,似是正等待王俊的答复。 看神情,张员外两夫妇并没有听到萧飞燕的声音。 王俊缓缓收起了银票,道:“在下会珍惜这五万两银子,作一些有益世道人心的事。” 张员外道:“笑纳!笑纳!” 王俊目光转注到张夫人的脸上,瞧了一阵,道:“夫人可是位笃信佛祖的人?” 张夫人怔了一怔,道:“不错!不错!先生好眼光。”回顾了张员外一眼,低声道:“老头子,我瞧这位大夫一脸书香气,不但是一位好大夫,而且还是位神通的人。” 王俊轻轻咳了一声,道:“夫人,如果在下没有看错,这张府之中,应该建有一座佛堂了。” 这一下,张员外也愣住了。 原来,张夫人那佛堂建在后园之中,那是连三尺童子亦不准涉足的禁地,这座佛堂知道的人并不多。 张夫人满脸讶异之色,道:“先生,你怎么知道的?” 王俊暗道了两声惭愧,笑道:“夫人可是晨昏两次到佛堂叩拜?” 张夫人道:“是啊!十年如一日,从未间断。”, 王俊点点头,道:“在下除了研习医道之外,也研讨佛理,见夫人眉宇间,隐隐透出祥瑞之气,必是佛门中甚得佛性的方外弟子。” 张夫人道:“原来如此。” 不闻张夫人的邀请,王俊只好硬着头皮说道:“夫人,在下可否见识一下那座佛堂?” 张夫人怔了一怔,道:“这个……” 王俊道:“昔年在下曾在峨嵋山苦行洞面壁百日,能见佛光瑞祥,也许能为夫人指点一些甚么。”他饱读诗书,满腹经纶,被形势逼得满口胡诌起来,自非一般江湖人物可比了。 张员外点点头,道:“大夫想见识一下你的佛堂,咱们就陪大夫去一趟吧!” 张夫人笑一笑,道:“老爷说的是。” 她目光一顾王俊,又道:“大夫,既然如此,老身带你一观。” 王俊觉着脸上有些发烧,内心也有些怦怦跳动,一抱拳,道:“那就有劳夫人在前带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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