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魔鬼海兽美人鱼_江户川乱步《巴诺拉玛岛奇谈》

　　在那儿，足有一搂粗的岩石在地面咕噜咕噜地滚动，上方漂浮着许多褐色的气袋，大小正好像是飞艇的气囊竖着分开，随水轻轻地摇动。
　　由于太奇怪，千代子正一动不动地盯着看。突然觉得大气袋后方的水异样地晌动，紧接着像是画上见到的太古时代的飞龙样的可怕的巨兽拨开气袋，慢吞吞地爬出来。
　　猛然间，像是被磁铁吸住了似的，身子动弹不得。同时，事情的经过她也渐渐了解一些，所以也就有些放心，她就那样一动不动，一直看着那奇怪的东西。正对着她的那怪物的脸，有飞艇的气囊的几倍大，一张巨大的嘴好似整个脸横裂成两片，一边一张一合着嘴巴，一边轻晃高高堆在背上的凸起物，迈动骨节突起的短腿，就这样渐渐向这边靠近。怪兽靠近她眼前时更加恐怖，正面看几乎只有一张脸。嘴巴一直开到短腿上，像大象一样的细眼睛直接接到背上的凸起物。皮肤凹凸不平，粗糙得很，上面还有丑陋的黑色斑点。怪兽大得像一座小山，清清楚楚地映在她的眼里。
　　“你，你……”千代子像梦中受惊一样，终于将目光由怪兽转向丈夫。
　　“什么呀，没什么可怕的。你刚才看的，是度数大的凸透镜，来，从这普通的玻璃来看，只有那极小的小鱼儿，叫蹵鱼，属于鮟鰊一类的鱼。那家伙的脚是变形的鳍，可以在海底爬行。要说那像气囊的东西么，那是一种常见的海藻，据说是叫什么棉藻，这海藻长着像气囊样的形状。走吧，再往那边去看看。刚才我已经吩咐船上的人，赶得巧的话，稍走一会儿，可以看到有趣的东西。”
　　千代子即使听了丈夫的解释，也难以抗拒看见可怕怪物时那奇妙的诱惑，一而再，再而三地要看广介半是恶作剧安装的透镜装置。
　　但是，最后更让她吃惊的，不是那雕虫小技的透镜装置，不是那到处都有的海藻，也不是那些鱼类，而是比这些更浓艳、更鲜丽，而且有点可怕的某种东西。
　　走了一会儿，她远远地感觉到头顶上微微有响动，那其实是一种波动。而且某种预感让她突然停下了脚步。于是，像非常大的鱼一样的东西，拖着无数的细细的泡沫尾巴，钻人黑暗的水中，电灯光刚一照到它那异样滑溜的白色躯体，它就以迅猛的速度，好像要找饵食似的，钻入摇动触手的茂密的海藻中。
　　“您……”她又情不自禁地抓住了丈夫的手腕。
　　广介好像鼓励似地对她说：“你看，看看海藻那儿。”
　　一大片紫菜像燃烧着的毛毯铺在海底，其中一块地方异样地零乱。凝神一看，无数珍珠样漂亮的水泡在往上冒，水泡升起的地方，一个苍白光滑的东西像比目鱼一样吸在海底。
　　不久，乌黑如海带的乱发，像云雾一样慢腾腾地摇曳，从头发下面露出了甶白的额头，一双笑眼，将牙齿暴露在外的红色嘴唇。那女人腹部着地，只有脸朝前，慢馒地向玻璃板靠近。
　　广介抱住摇摇晃晃要倒的千代子，解释道：“别吃惊，那是我雇来的擅长潜水的女人，她是来迎接我们的。”
　　千代子抬高声音，像孩子样地叫道：“哎呀！太令人震惊了。在这样的海底竟然有人。”
　　海底的裸女来到玻璃板处，轻飘飘地站起来。头顶上打着卷的黑发、好像很痛苦地扭曲着的笑脸、飘浮起来的乳房、浑身亮晶晶的水泡，那女人就这个样子和里面的两个人并排用手扶着玻璃墙壁，慢慢地迈开了脚步。两个人隔着玻璃，在人鱼的引导下往前走。越往前走，海底的小道变得弯弯曲曲，在这些弯曲处，不知是故意还是偶然，玻璃奇怪地扭曲。每当通过这种地方，裸女的身体就一分为二地裂开，或是头离开了躯干在空中飞，或是只有脸异常地扩大。不知是地狱还是天堂，反正是这个世界上没有的奇异的噩梦般的样子，接连不断地在面前展开。
　　但是，不一会儿，女人在水中忍耐不住了，将肺里储存的空气一口吐出，大大的一团水泡在远处空中消失时，她留下了最后的笑脸，手脚像鱼鳍一样地摆动，飘飘荡荡往上升。好像小淘气鬼跺脚一样，两脚在空中挣扎，不久只剩下了白脚掌远远地在头上摇曳，最后裸女的身影终于从眼里彻底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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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魔鬼海兽美人鱼

第16章　魔鬼海兽美人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