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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草           ★★★ 双击滚屏阅读

毒草

作者:江户川乱步    来源:江户川乱步作品集    点击数:    更新时间:2016/4/1

  一个晴朗的秋日。好朋友来拜访,谈得正起劲,我们觉得“真是个心情愉快的好天气。一起去那儿散步吧!”因为我家在村尾,于是我和朋友便去了附近的一片空地。
  在杂草丛生的空地上,即使是白天也有秋虫在啾啾鸣叫。三尺多宽的小河从杂草中流过。到处是突起的小土丘。
  我们坐在某个小土丘的半山腰上,一会儿眺望万里无云的晴空,一会儿又望着流过脚边的脏水沟似的小河和生长在岸上的无数种类的杂草,长久地注视着一个地方。
  突然,我发现了生长在潮湿的河岸边的某一丛植物。
  “你,知道那是什么吗?”
  我这样问朋友,因为他是个对自然景物不感兴趣的人,于是便冷淡地回答道:“不知道。”
  可是不论怎么讨厌花草的他对这种植物一定感兴趣。
  不,正是这种对自然不屑一顾的男子才更应该会被其某种凄惨的味道所打动。于是,我带着知晓某种珍奇知识的意味开始说明这种植物的用途。
  “这个叫做XXXX,是到处都有的东西。不是什么剧烈的毒草。一般人都觉得这是普通的花草,并不注意。可是,这种植物是堕胎的灵药。在还没有像现在这样各种避孕药的时候,提起堕胎药,当属它了。以前,接生婆当作秘密的堕胎药使用的就是这种草!”
  听了这些,我的朋友果然非常好奇起来,而且还开始非常着迷地问到底怎么使用。我一边开玩笑说道“看来很快就会用得上了!”,一边劈哩叭啦地讲起了详细的使用方法。
  “只要摘下手掌那么宽的一片就行。然后剥下表皮,把它……”
  表情神秘地揭开这个秘密,说话人也觉得很有意思。我望着佩服地听着的朋友,详细地说了起来。
  然后,借着堕胎的话题转移到了生育限制的问题。在这一点上,朋友和我都是同龄的年轻人,当然谈得很投机。我们都是生育限制者。只是它被误用,在不必要的有产阶级中被实行,而无产社会大部分不知道这样的运动。我们大肆谈论着,现在在这附近有一些像贫民窟似的桶子房,那里的家庭尽是些子女过多的人。
  边说着这些,我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住在我家后面的老邮差一家。他家的男人在这个镇的三等邮局持续干了十多年,每月仅五十日元,年末的津贴也不过二十日元。虽然有每晚必喝点小酒的习惯,可是却是个非常守规矩的人,十多年的日子里,大概一天也没有缺勤过。年龄像是过了五十了,看上去结婚很晚,长女十二岁,下面还有六个宝贝。光是房租就必须要付十日元。
  他们是怎么生活下去的呢?到了傍晚,十二岁的长女小心地抱着酒瓶,去给老父亲打酒。从我家的二楼,每天都能看到她可怜的身影。夜里,断了奶的三岁的男孩会病仄仄地(大概是婴儿歇斯底里症)有气无力地哭上一整夜。他上面五岁的女孩头上脸上长满了脓包,到了晚上又疼又痒,也会歇斯底里地哭闹。他们四十岁的母亲是以怎样的心情望着这一切呢!可是她的肚子里又有了一个五个月的孩子。但是,这种情况不仅仅限于我后面的邮差一家。旁边、后边,有很多子女过多的家庭。而且,在这个辽阔的世界上,还有很多很多比邮差一家更加不幸的家庭。
  不停地聊着聊着,短暂的秋日已经变得微暗。湛蓝的天空泛出苍灰,附近的家家户户亮起昏黄的灯光,我们坐在土丘上,觉得?了起来,于是便站起来准备各回各家。这时,站起来的我忽然感到一直背对着的土丘上有什么东西,不经意地回头一看,在昏暗的天空下,站着一个像木头一样的女人。刹时,可能我的眼中因为背景是一大片天空,觉得她像是一个巨大的怪物。但是,接着猛然发现她比怪物还要可怕。因为像化石似地呆立在那儿的正是刚才说的、住在我后面的邮差的有身孕的老婆。
  我脸部的肌肉变得僵硬,当然连个招呼都没能打。对方眼神茫然地望着虚空,看也不看我们一眼。
  这个没有文化的四十多岁的女人,不用说,一定是全都听到了我们刚才的谈话。
  我们逃也似地回到了家里。我和朋友都出奇地沉默,连再见都没说。我们两个人,特别是我,被这个意外偷听的女人吓坏了,而且,想像将来的结果,更加感到不寒而栗。
  回到家后,我越想越担心起那个女人来。她肯定是从头到尾听到了那个植物的用途和用法。我当时非常夸张地讲了关于使用那种植物堕胎是怎样容易和无痛苦。听了这些,这个子女过多的孕妇会想些什么也是正常的吧!为了生孩子,从贫困的生活中还必须支付一些费用。已经是接近老年的岁数,还必须怀里抱一个婴儿、背上背一个三岁的幼儿来洗衣做饭。就是现在,每晚必吵的男人已经更加变本加厉。五岁的女儿歇斯底里也更加厉害。而这所有的痛苦要是只由这一根无名的植物就能毫无危险地除去……她难道不会这样想吗?
  怕什么?你不是生育限制论者吗?那个女人按照你的教导,把不需要的一个人的生命从黑暗埋葬向黑暗,这怎么会是罪恶呢!从心理上说我可以这样认为。可是,从心理上说这种颤抖怎样能够止住呢?我只是像犯了杀人罪似的觉得很害怕。
  要是一动不动的话心情就会很糟糕,我在房里不安地走来走去。上了二楼,从能看见空地的回廊透过微暗的土丘眺望(那时,邮差的老婆已经不在那儿了),一会儿又没有任何必要地跑下台阶,隔着两三级台阶跳下去,傻乎乎地制造出噪音,一会儿拖着木屐把大窗户的拉窗开了又关、关了又开,重复了几次,最后又非得再跑到土丘下去看看不可。
  暮色已深,一丈开外一片朦胧,我担心被人看到,边回头边摸索着来到了那个小土丘。灰色的幕霭中,一尺多宽的小河,黑色的流水哗哗地流着。一丈远的对面的草丛中,某种小虫清脆地拼命地叫着。我使劲地搜寻那种植物。在低矮的杂草中,它那怪物似的粗粗的茎和厚厚的圆叶子支楞着,马上就找到了,却发现它的一根茎从中间被折断,像失去了一只胳膊的残疾人似的,特别可怜。
  我在浓深的黑暗中伫立良久。恐惧的眼中浮现出面容丑陋、总是像个疯子似的头发蓬乱的四十多岁的女人,在我们离开之后蹒跚地走下土丘,趴着折断这种植物的情景。这是多么滑稽而又严肃的情景啊!由于恐怖,我哇地叫起来,突然想逃走。
  那之后的几天,这其间我虽然一直惦记着后面的女人,但也在不知不觉中遗忘了。尽量不听家仆的谣言。我早上离开家,到处去朋友那儿游玩,或是看剧,尽量在那里呆到深夜。但是,终于某一天,我在我家旁边的一条小巷子里突然碰到了后面的女人。
  她看到我,有些害羞地笑着(她的笑脸我看上去甚是凄惨)打了招呼。从她蓬乱的头发中可以清楚地看到病愈后憔悴、苍白的脸。我越不想看,眼睛却越不由自主地跟随她。
  然后,虽说是早已料到,可仍然被吓了一跳:肚子干瘪,像饥饿的瘦狗似的,看上去会断成两截。
  这件事还有一点后文。那之后一个多月的某一天,我偶尔路过,听到一些祖母与女佣奇怪的谈话。
  “真是流产之月呀!一定。”这是祖母的声音。
  “是啊!哈哈哈哈哈……”当然她的笑声没有这么好听,这是女佣的声音。
  “可是,你,不是你这么说的吗!先是邮差的老婆……”
  祖母好像是边说着边数着指头。
  “接着是北村的阿兼,然后是粗点心店的,叫什么来着,噢噢,是阿类,这一村里已经有了三个了。所以说,是流产之月,这个月!”
  听到这些,我的心变得轻飘飘的。刹那间,觉得这世界是如此错乱怪异。
  “这就是人生吗?”这句我并不领悟的话浮出我的脑海。
  我迈出大门,不由得再一次跑向那坐土丘。
  那天也是晴空万里、艳阳高照。一望无尽的蓝天下,鸟儿展翅翱翔。我毫不惊慌,找到了那种植物。这是怎么回事啊?这个植物所有的茎都被从中间折断,可怜地孤零零地站着。
  这或许是附近的淘气包干的,或者不是。我现在还不知道这其中的原因。

  ── 全书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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