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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终局(4)           ★★★ 双击滚屏阅读

第七章 终局(4)

作者:斋藤荣    来源:斋藤荣作品集    点击数:    更新时间:2015/12/4
  内田左手紧紧地抓着从骨灰盒里取出的钞票。须川刑警刚要逼近他,他忙举起右手阻止:“别靠近我!”他尖叫起来,“你如果过来,我就从悬崖上跳下去。”
  内田的话充满了悲伤。他猛然把右手伸进西服的口袋里,须川立刻警惕地做出防御的架势,以为内田在取刀子或手枪。内田的手掌中,有一个什么东西光闪闪的。然而,那是须川的错觉,内田取出的只不过是气体打火机。内田打燃了打火机,火焰在越来越浓的暮色中飘摇着。他对正在发愣的须川看也不看,便把火苗凑近钞票。
  在微微发白的残阳余晖里,钞票被火焰烤得向上浮飘,十分显眼。内田把钞票放进火苗里,又很快用奇特的收发分选中机长钞票。须川看见一张纸币“忽”地燃了起来。
  “你干什么?内田!”刑警恨不得跑过去,抓住内田的胳膊。可是,内田正站在断崖之上,不准刑警接近。
  “别过来!要是碰一碰我,咱们就一块儿死!”这不是玩笑,也不是恐吓,须川感到了内田的话中的威力。
  又是一张一万元钞票燃烧起来了。在刑警面前,十几张票子变成了灰烬。正在这时,潮风吹来,纸灰从断崖上被吹向了遥远的海面。
  “这下子,行了。”内田说着,关掉了打火机,把剩下的钞票装到了口袋里,平静地讲述起来。“须川先生,对不起你,确实是我杀死了月丘和坂本。可是,那不是我心疼五百万赎金,是为了救我儿子。我想把原因告诉你。”内田说起须川意想不到的事。须川不眨眼地盯着越来越魔都的内田的身影。
  “你也清楚,那五百万元赎金是我筹集的。在警察署把钞票的号码记录下来之后,是在我家捆成包的。是那样吧?”
  刑警点了点头。
  “而后,河道君和你坐飞机把钱运到了指定地点。可是,后来我的儿子健一却告诉了我一件意想不到的事。健一对我说,不能把一千万这样一笔巨款交给罪犯,所以他把自己制造的假钞混在了那五百万元内……,是自己造的钱……,也就是说那是伪钞。你能想象得出,当我听到这件事时吃惊到什么程度吧?我愤怒地斥责了自以为立了大功的儿子。我见到了与捆好了的伪钞相同的钞票,虽然只是纸质不同,可是由于使用照相制版法从原版上取样仿制的,所以钞票造的相当精巧。而且,我还发现其中的一张伪钞,已经被健一的朋友恶作剧地花掉了。假票子是这些家伙在学校的实验室里仿制的。我慌了手脚,假如那一千万日元的钱包从犯人里转到警方、从中发现出伪钞,那我该如何解释呀?如果钱包里塞进的是报纸,那倒好办,可是,现在却是伪造得相当高级的假钞票,这就有口难分了。一想到健一的将来会被毁掉,我的眼前一片漆黑了。唯一的出路,只有从犯人那里取回伪钞了。为了儿子,不能不这样干,我当时就决心自己动手,不能让儿子来搞……。须川,你体谅一下我的心情吧。当时,时间已经到飞机起飞的时候了。从那时起,我的命运就开始疯狂了。”说到这儿,内田的话中止了。
  寂静包围着两个人,夕阳变成月牙形,正向着淡紫色的暮霭中沉下去。金色的波浪变成了蓝色,空中的余晖很快消失了。
  “但是……”内田继续说下去。“如果能顺利地取回伪钞,我也不必到这里来了。我似乎被命运抛弃了。我利用河道君拜托我的机会,和你接近了。这样,我必须比任何人都先得知警察的情报、暗中抢在前面。我已经把生死置之度外了。确实,我的外孙万里也非常可爱,可是我更爱我的儿子。尽管他不争气,我还是想护着他。这也许是一个愚蠢的父亲的心理。记得我婉转地对你说过!‘我喜欢那孩子,一想到那孩子,我的事就算不上什么……’。
  我想,你听后准以为我说的是万里,其实我想说的是健一。那小子出生以前,我们夫妇俩儿费了不少心思,就是说不管怎样也想要个男孩子。我一直希望把自己养育的第二代,培养成继承我的事业的人啊。老太婆妈……,不,当时还年轻。说来也是灵验吧,我带她去过山形县的五色温泉,后来果真生了个儿子。的确,我在无意中似乎很偏爱那小子。我跟着你到处奔走,终于从你那儿得知月丘和坂本住在东海庄的情报。当时,坂本带着自己那份赃款窜到了神户,月丘则和万里在一起。我在那房间里和月丘进行了搏斗……”内田咽了一口唾液,风在他的脚下呜呜地响,濑户内海里的岛影也模糊不清了。
  “因为我一点儿也没有要杀死月丘的念头,所以,我对他说,希望把伪钞和万里还给我。可是,那青年变了脸色,一言不发,手里举着锋利的刀子向我扑来。我进行抵抗,拼着性命抓住他的手腕,大概是迫于当时的形势吧,就在他的身体碰到铁床的时候,那刀子便刺进了他的胸膛。因为他当时只穿一件无袖运动衫,所以,刀子就直接扎了进去。如果他当时说些客气的话,我也许不杀他就了结了……。总之,那完全是被逼上梁山的,我一时茫然不知所措,根本没想到人那么简单就死了。现在,即使说我是属于正当防卫也没用了。事情到了那步田地,也不允许我有一分一秒的迟疑了。我搜查了月丘的行李,找到了五百万元的钱包,可是,不幸的是,不是健一的那包儿。我救出了万里,离开了东海庄。我一边开车,一边为自己落入这种不幸的命运感到悲伤。须川,虽然我是被逼无奈杀了人、平安地救出了小万里,可是我所付出的代价实在是太大了。而且,那笔伪钞随时都可能落入警方之手。可以说,既然我已登上了危险之船,也只好干到底了。于是,被命运驱赶的我,下了第二个决心。也就是——索性干到底吧,为了儿子,夺回假钞票。于是,我想到了如何安置已经被救出来的万里。”
  须川刑警松了口气,望着内田。那幼女的生命结局如何,也是他深切关心着的问题。内田的嘴唇浮现出难以猜测的微笑,那笑纹既不像自豪又不像宽容。
  “如果把万里还到阳子的手上,女儿会怎样地欢天喜地,我是最清楚不过了的。我很想那样做,可是,我横了心。一旦万里回到了阳子手里,从那时起,我就再也不能介入搜查了。寻找外孙、保护外孙——只有在这个名义下,我才能名正言顺地和警察一起进行搜查。夺回伪钞的事,是绝对不能讲的。我离开东海庄后,便开车一直向西驶去。须川,万里现在平安无事,很健康呢。”
  内田的语调变得高昂起来,声音震动着四周昏暗而潮湿的空气。此刻,大海的天空已融成一体了。在那黑乎乎的岛影上,闪动着萤火似的光亮。天空依然可见一缕细细的金丝般的余晖。濑户内海之夜降临了。
  “万里在哪里?”须川带着想使对方平静下来的语气问。
  “在伊豆。在伊豆的志保温泉附近。那儿有一座叫天养院的寺庙,院主是我很早以前就结识的朋友。”内田说着,又象是想起来似地接下去:“总之,你先听我讲个大致过程吧。如果还磨磨蹭蹭,说不定司机会来看的,如果那样可就糟了。我把万里托放在天养院,便对院主说:‘为了追捕犯人,我和警察商量过,想把万里先放在这儿藏一阵。即使社会上议论纷纷也不要紧,这是我知道的。’忠厚的院主完全相信了孩子亲人的话。
  须川,可我一看见女儿那苦闷的样子,就不断受到内心的责备,我想无论如何也要做点什么安慰安慰她。结果,你还记得那苦肉计——录音机的事吧。那是我搞的小动作。我用录制的声音把阳子骗到电话前来,可是,结果徒然给阳子增加了更大痛苦。我必须向你道歉,在神户的高取山,是我把包围的坂本放走的。当时,走投无路的坂本,沿着葛藤向我逃了过来。他一看我是老人,便想硬冲过去。我见了,向他喊道:‘快逃!我放你走!’坂本在刹那间露出疑惑不解的表情,停住了脚步。可是,他来不及弄清是怎么回事,便沿着山坡逃走了。前后不到两分钟的时间,我故意拖延了五分钟。然而,我想放走的,并不是坂本本人,而是他提在手中的提包……,不,是提包中的伪造的万元钞票呀。而后发生的事,就无需我再一一说明了。
  须川,那是什么时候的事呢……,可能是在九月二十三日的报纸上,我读到了一篇可怕的报导——据说在文京区的书店里,发现了伪造的完全钞票。只能认为这是健一的相好的朋友还在继续不顾后果地仿制假钞。这使我受到很大震动,我意识到不能不采取必要的手段了。我从你的嘴里,证实坂本正潜藏在贝山庄。因为有过高取山的事件,我知道这次坂本是逃不脱了。我很着急,正好那天晚上强烈的台风袭来,我弄清警察的警戒有空子可钻,便从太平门钻进了坂本的房间。现在,既然说谎也没用了,我有生以来第一次产生了杀人的念头,那是不可饶恕的行为,我感到了可耻。那天晚上的事,对我来说是一场恶梦。须川,也许应该说那也是上苍的惩罚吧——坂本并没有把钞票放在身旁。于是,我又经过漫长的路途,来到了这儿,直到刚才我把那令人悔恨不尽的伪钞烧掉……,很长,我觉得确实经历了很长的岁月呀。”内田最后的一段话,象是说给自己听的似的。
  “那么,内田先生,你总不能老是站在那里吧,请和我一起走吧。”尽管须川听得入了神,但职业上的责任感使他又回到了现实。
  “不,我不能走。”
  内田的严肃的态度使须川大吃一惊。“内田先生,你的情况我很清楚,可是,我不能放掉你呀。”
  “我并没有要求你放掉我。但是,我忍受不了耻辱,没有脸面再活下去。须川,我的所作所为也许是错的,不……,确实只能说这是鬼使神差的结果。可是,当我意识到这一点时,我的手上已经沾污了人血。健一现在有个‘杀人犯的父亲’了……,我怎么早不想到这个道理呢?我愧对了这几十年的漫长经历……,可是,晚了,我的觉悟已经晚了。刚刚杀死月丘时,我已经觉得自己内心里有一种什么东西在无声地崩塌下去。那是什么呢?我说不出来。大概是支撑着我这几十年的人生的信念吧。
  须川,尽管你会耻笑我是个愚蠢的父亲,我也无法申辩了。但是,无论是谁,都说不定在其漫长的人生道路上会不可避免地在什么时候象我一样站在悬崖上的,是巧妙地跨过去呢,还是因一念之差而自毁呢?一念之差,薄如纸张……,或者说,他已经到了人的智慧和意志无法改变的地步。我失败了!可是,须川,我喜爱孩子。我希望能搭救健一,只要能救他,我死也瞑目了。拜托了,须川。刚才我说的,你就当做是一个老人的幻觉吧。我想,健一大概不会再去搞制造假钞票的蠢事了。好好告诫他,须川,我决心以死谢罪。”
  内田老人说完,两手在胸前合十,向须川拜谢。黑暗中,只感觉到风吹拂着山崖。
  “不行!内田,你不能死!人世间不仅仅只有恶人啊!并且……”须川刑警哽咽地说,“我也是个孩子的父亲,也许不知什么时候,我也会像你现在这样,站在断崖之上。”一种感情涌上来,须川哭了。“请你不要去死,内田先生……,死是令人厌恶的……厌恶的。”须川的语气象撒娇的孩子的央求生。
  他想找个机会冲向站在崖边上的内田老人。可是,就在那瞬间,内田抢先了一步。“忽”地一下,黑色的身影无声无息地悬浮起来,又立刻从刑警的视野里消失了。须川盯望着刚才内田还站过的那块地方,只见到远处的忽明忽暗的渔火。接着,传来内田的最后一声呼叫,那声音好象还留在空中,如同幻觉一般:“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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