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回 仗剑重来惊噩耗 飞镖绝响喜新交
2023-05-04 21:23:42   作者:梁羽生   来源:梁羽生家园   评论:0   点击:

  卓不凡仗青锋三尺,助回民,击官军,如风卷残云,火消积雪,一下子驱逐尽净。姜凤琼上前拜见,啧啧赞道:“师叔祖剑法如神,今天侄孙女才算开了眼界!”

  卓不凡笑道:“你这小丫头,懂得讨人欢喜了!可是你这顶帽子,我可戴不起呢。”他将手一指道:“你看那边,像丁晓的师伯那样,才是真正有本领的人,你们要开眼界,可得快看,要不然等下就没得瞧了!”

  姜凤琼和丁晓凝眸注视,只见柳剑吟一柄青钢剑夭矫飞舞,如飞鹰盘空,神龙戏水,使到疾处,一片青光挥霍,仿佛一座剑山,连人影也不见了。他这口剑替代了姜翼贤的雁翎刀,将喀图音等几个好手完全裹住,姜翼贤抽出身来,对付其余官军。

  姜翼贤苦斗半夜,已是精疲力竭,荒漠上铁骑飞来,他也无暇回顾。忽然间只见外围官军,四面分开,阵脚大乱。一个老者,仗剑直冲进来,扬声喊道:“姜老前辈,把这几个狗贼,交给柳某!”说罢,不由分说,青钢剑疾的展开,一圈银虹,立刻把喀图音的日月幢,和另外三个清廷好手的藤蛇棒、虎头钩、泼风刀等四般兵器,都圈在剑光之内。霎时,方圆数丈之内,沙飞石扬,满耳尽是风雷之音,柳剑吟的青钢剑瞬息之间,就把喀图音等几人紧紧裹住!

  姜翼贤闻声注目,惊喜交集,几疑梦中。他和柳剑吟原是二十余年前在保定时相从过的朋友,自柳剑吟回高鸡泊闭门隐居之后,便不通音讯;想不到他竟如天外飞来,现身此地。姜老头子此刻已是精疲力竭,百骸欲裂,又深知柳剑吟武功,在己之上,也就不客气地道了声谢,抽出身来。

  喀图音等与姜翼贤力战半夜,虽仗着人多,究也消耗不少气力,如今碰着武功比姜翼贤更强的柳剑吟,他那太极十三剑,剑剑精绝!四个人在柳剑吟长江大河般的剑招进迫之下,都闪架不迭。战到分际,柳剑吟剑光一掠,朝使藤蛇棒的那人搠去。那人慌不迭地避开;他左侧使虎头钩的同伴,也急展双钩救援。谁知柳剑吟这招原是虚招,听得背后金刃挟风之声,突然虎吼一声,回剑一扫,火星四射,双钩脱手而飞,剑光过处,那使虎头钩的右臂,已给青钢剑当中截断,惨叫一声,跌出两丈以外,登时晕绝黄沙。柳剑吟一剑得手,连看也不看,肩头一动,一缕青光,追到使藤蛇棒的背后,一掠刺去,从后心直透前心,又一名清廷卫士,死于非命。这时喀图音的日月幢,方才奔到,柳剑吟已抽出利剑,回身接战,连人带剑,直卷过来,一缕寒光,直奔喀图音前胸便扎。喀图音有生以来,从未见过这般棘手的强敌,不敢进招,只求护身,日月幢“雪花盖顶”,盘旋飞舞,挡住柳剑吟的剑光,不让透进。他心胆已寒,困兽犹斗,只想苟延残喘,见隙便逃。可是柳剑吟匹练似的剑光,龙蛇飞舞,把日月幢紧紧裹住,喀图音哪敢妄动。

  这时卓不凡也已助姜翼贤将残余官军,杀得落花流水。那使泼风刀的清宫卫士,本是与喀图音合战柳剑吟的,见同伴或死或伤,他也顾不了什么义气,在喀图音上前暗算柳剑吟时,他已偷偷退后,悄悄开溜。王再越见他开溜,心念一动,见形势不对,三十六计走为上策,虚晃一剑,也跟着逃跑。

  姜凤琼这时正与丁晓并肩观战。她大战之后,也疲倦已极,只仗着年轻,还熬得住。见两人逃跑,猛的推了丁晓一把道:“快追,这人正是第一次带人来探村堡的家伙。”丁晓一听,双足发力,一掠数丈,探出金钱镖,分握两手,每手三枚,同时发出,两路射去,疾似流星,声到人落,王再越与那使泼风刀的,都给钱镖打中后心的窍阴穴,钱镖力劲,直透衣裳,两人都同时应声倒地。丁晓赶上前去,一剑一个,全都了结。王再越夜探柳庄,幸逃得性命,可惜不知悔改,终死在太极门下弟子手中。

  这时与喀图音同来的好手,死伤殆尽,那一小队官军,也已纷纷逃窜,在荒漠上四处流散;其中的火箭手,边逃边发火箭掩护。卓不凡等原无意尽杀官军,见他们狼狈遁逃,也网开一面。那些火箭,落在荒漠之上,无物可燃,也自熄灭。

  官军扫尽,只剩喀图音苦苦相持,日月幢狂挥乱舞,护定身形。柳剑吟知他已到筋疲力尽之时,觑个破绽,在剑光幢影之中突的闪进,剑花一挽,斗大的秃头飞上半天,又一个清宫的特等武士,血洒黄沙!

  这时碱泉子的回民堡已烧为平地,疮痍满目。回民们也死伤过半,尤以妇孺死的最多。那些劫后回民,围拢回来,咬牙忍泪,救死扶伤,有些人默默用兵刃挖黄沙,掩埋同伴的尸体!

  夜幕已揭,曙色初现,晓星明灭,晨光熹微。卓不凡振臂上前,疾声呼道:“不必伤心丧气,我们的人烧不尽,杀不完,他们烧了我们一个村堡,我们可以再建两个!”马堡主点了点头,立刻发令集队,检查人数,准备善后。

  姜老头子苦战半夜,现在又是痛快,又是辛酸。痛快的是:敌人被诛灭净尽,辛酸的是:回民堡因自己连累,被夷为平地。他跄跄踉踉地奔上来喊道:“马堡主,算我一个!”谁知喊声方了,他突的一跤,栽倒地上。他连番恶战,力竭精疲,又当暮年,不比少壮,恶战时熬得住,现在却熬不住了。

  姜老头子一跤栽倒,旁边的人都大吃一惊,卓不凡等在近处,急上前看视,只见他挣扎欲起,两腿危危颤颤直打哆嗦。红衣女侠急赶上前搀扶,姜老头子犹自吁吁喘喘,口中说道:“不碍事!”

  姜凤琼心又慌又急,催促卓不凡道:“师叔祖,你来看看爷爷!”卓不凡上前替他师兄把脉,安慰她道:“师兄是太累了,歇歇就好,你不用担心。”他口里虽这么说,可是却避开了红衣女侠凝视的眼光。他知道师兄年纪太大,用力过度,刺激太深,如今已如油尽灯枯,恐非人力所能挽救,他现在之所以能勉强撑住,全是仗着他几十年纯净的武功。只是任他武功多好,终非金刚不坏之躯,看来也只是苟延时日罢了。

  卓不凡通晓医理,深知危殆。但他仍装作无事,一面安慰红衣女侠,一面给他师兄推血过宫,松散筋骨。

  马堡主等一群回民,感激姜老头子的几番守护大恩,也都上来探问。姜老头子喘吁吁地道:“你们还不重建房屋,今晚哪里栖身?荒漠苦寒,是好受的吗?”卓不凡也劝马堡主道:“有我们看护姜老英雄,不碍事的。你们还是赶快先搭些木棚子吧。”再三劝说,马堡主才带回民去了。

  碱泉子虽是荒漠地带,可是附近却有成排柳树,遥接玉门关。这些柳树,说起来还是当年左宗棠部下湘军栽种的,二十多年过后,已经绿树成荫,如今回民建屋,倒不乏木材。

  这时朝阳已升,霞光万道,照射流沙,泛成异彩。回民们人多手众,未到半个时辰,已先搭起一座木棚,恰好那些阵亡的官军,每个都带了军毡,他们搜集过来,用几条盖在木棚周围,就成了天然的帐幕。这时卓不凡已给他师兄推血过宫完毕,回民就请他们入棚安息。姜老头子感激道:“你们何须如此?军毡又不多,你们的衣物都给烧了,正好拿来利用,却拿来给我作帐幕。”

  马堡主含泪道:“姜老英雄,您太见外了,给我们尽了这样多力,我们都当您是一家人,几条军毡,算得了什么?”姜老头子见他这么一说,也不好意思再多话了。

  卓不凡等自扶师兄入内歇息,回民也赶紧搭棚。姜老头子这时精神反而转好,躺下之后,还不忘向柳剑吟道谢。他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柳剑吟说闲话,笑着道:“柳兄,说实在话,我当时在保定,对你们丁派太极门,确是不大满意。却想不到这次亡命荒漠,逃出保定时,还受你师弟帮忙,今番命在垂危,又是你赶来搭救。柳兄,我正想问你,你怎么会赶到这荒漠苦寒之地?还有……”他说至此,看了一下丁晓道:“你的师弟近况如何?可见过丁晓了?他当时曾殷殷嘱托我替他找寻丁晓呢。”

  姜老头子说完,忽见丁晓眼泪直流,柳剑吟也红了眼圈。姜翼贤惊问道:“怎么回事?”

  柳剑吟忍泪说道:“姜老前辈,说来话长,你还是先安歇,我以后再告诉你。”卓不凡见此情形,也急上前说道:“师兄,你疲劳过度,还是先睡一会儿好,柳兄也不大舒服,让他也歇歇吧。”姜翼贤老经世故,情知必有不幸之事,但又不愿强人所难,只好闭目假寐。虽是极度疲劳,心中悬悬,却兀是睡不着。

  原来过去丁晓在陈家沟习艺,转眼四年。太极陈兄弟将丁派拳法与本派拳法解析精研,融会贯通,再截长补短,然后悉心授与丁晓。四年过后,丁晓已尽得两派所长,所欠的只是火候而已。一日太极陈唤他来道:“你融会太极两派的心愿已经完成,我与你情如父子,本舍不得你离开,可是我又不愿见你留在山沟终老,你可愿像本派前辈杨露禅一样,在武林中为太极门放一异彩?”

  丁晓这四年来常常想念着红衣女侠姜凤琼,也念着自己的父亲。父亲当年虽强迫自己结婚,但父子之情,终不可灭,他也想回家看看。见太极陈一说,十分感激,当下收拾行装,含泪拜别,再三谢过太极陈的传技之恩。

  太极陈强笑道:“丁晓,天下无不散的筵席。你不必伤心。你感谢我传技,其实我也要感谢你将家传拳法完全亮出来呢。咱们名为师徒,情逾父子,武学上也是朋友。你回去见着父亲,代我问候他,你说河南陈永传对他在保定设厂授徒,将家传绝技公诸天下的做法,很是感动,我以后也会像他那样。只是我也有话劝他:武林中人许多对他不满,愿他别再沾豪绅、近官府,一定要和武林兄弟亲如家人。你对他说,我和他神交已久,不惜冒昧进言,有空的话,我还想到保定去拜访他。”

  语重心长,谆谆嘱咐,丁晓含泪谢过,当下拜别。

  经过四年,丁晓不但武学大进,阅历也增长许多。而且经太极陈亲自指点,经常和他解说江湖上的情形,教他应付各种人物的方法,间接也增长了他不少江湖阅历。

  丁晓离了陈家沟后,心里就打算先回保定老家一看,兼去会见红衣女侠;然后再到山东找朱红灯一叙。他这时也还没有加入义和团的决心,只是对于这位热血朋友,很是感激,愿意亲去向他道谢。

  这一天他到了河北通州,离保定只有几天路程了,只见通州到处是头裹黄巾,腰缠红带,手擎戈矛的拳民。他知道这里已是义和团的天下,看到拳民,自有一种亲切之感。他撒开大步,不避行藏,走入城中,如同回到自己家中一样。

  当时义和团正与清军四处冲突,戒备森严,拳民们不知丁晓是何许人,见他腰悬佩剑,英气飒然,既非官军打扮,又不似黑道中人。看到这样的一个陌生人,自然不能不提防,因此他一进城,立刻就受到巡城头目的询问。

  丁晓被问,怡然笑道:“我也不知我自己是哪条线的?只是我和你们的总头目朱红灯却是老朋友!”

  那头目闻言,吃了一惊。他端详了丁晓良久,十分怀疑。他想:这样的一个少年,怎会是总舵的老朋友?那头目便盘问丁晓关于义和团的事,问十丁晓不能答一;问丁晓是否想投奔义和团,丁晓又说不是。这头目更是起疑,便要带他到通州的总厂去交给大头目张德成审问。丁晓见说来说去说不清,心内有点生气,那小头目又对他解释:通州已是战时,对任何人的身份都要盘查清楚。丁晓想想,怪不得他,便也愿随他去总厂。他想见到他们的大头目时,话便容易说得多。

  丁晓到了总厂,张德成听说有这么一个人,果然亲自接见。丁晓对他自道是丁剑鸣之子,太极陈之徒,约五年前,朱红灯至保定寻师,曾和他订交,他拜太极陈为师,还是朱红灯好友上官瑾专函保荐的。

  张德成听他说得有凭有据,大有来头,颇有惊异,正想请他上坐,以礼相待,忽然帐后闪出一个老头,扬声叫道:“张大哥,此人有诈,待老朽代你审问吧!”丁晓抬头一看,只见来人年约六旬,身高五尺有余,须发微苍,面色红润,双目凛凛,神光内蕴,一看就知是个武林名家。只不知他是何许人,竟然在总厂内随便进出,而张德成对他很是恭敬,一见他来,立刻就让座给他,由他去问丁晓。

  那人也怪,竟不就座,盯了丁晓一眼,径自走上前来,冷然笑道:“凭你这样的娃儿,就是太极两派名师的徒弟?我现在什么也不问你,只是要你亮出一两手来看。嘿,你干脆和我对几招吧,如你接得住我三招,我就信你。”

  丁晓听了,大为光火。心想这老头看来虽是武林高手,可是自己已得两家真传,也未必会输给他,就是输,也必定不至三招就输。自己和太极陈对掌,也能周旋一刻,难道他比太极陈还强!

  丁晓瞪了那老头子一眼道:“我后生末学,资质愚鲁,虽承名师指点,如何敢与前辈相比?只是长者命,不敢辞,就请您发招指教吧,只要您能将我打倒,我一定拜您为师,不必限于三招。”说罢,气呼呼地立了一个门户,便请那老头子进招。

  那老头子见丁晓这样说,冷嘻嘻地道:“我不想做你的师父,我只要看你能不能接得住我三招;接得住,我就信你是太极陈之徒,丁剑鸣之子,上官瑾之友。”

  丁晓嚷道:“你老别尽说。请!请!”那老头子又笑道:“我从来不惯先动手,你不先发招,难不成要叫我老头子背上‘以大压小’的罪名?”

  丁晓给他逼得没法,含嗔亮式,掌势往外一展,头一招“扑面七星掌”,闪电般直奔那老头子的华盖穴打去,那老头子微微一笑,说声“好!”手底下松松散散,随手一招“斜挂单鞭”,往外一拦,便把丁晓的招数破开,倏地两掌斜分,嗖一声掌势直劈出去。这招叫做“白鹤亮翅”,是太极拳基本掌法之一,丁晓原也认得,见他来势迅疾,想用借力打力功夫,双掌一沉一推,化为“顺水推舟”,向那老头子拦腰便打。那老头子招数神奇,变化迅速,容得丁晓的掌势已到,倏地将掌式一收,变招为“七星掌”,这一掌不止将丁晓借力打力的掌势拆开,反倒转守为攻,把掌力直迫过来,喝声:“还不撤招!”丁晓顿觉自己右掌已被封住,掌发不出去,连招也撤不回来,不由一窘。那老头子却不发掌力,哈哈一笑:“退招吧。”掌力一松,丁晓才把手撤回来,箭也似的飞身横窜出一丈五六。丁晓多年苦学,两派真传,竟接不住这老头子三招!

  那老头子止步不追,悠然对张德成道:“这孩子接我三招,还未摔倒,的确所说非虚,是得太极陈和丁剑鸣的真传了。不要留难他吧。”

  丁晓这时一声不响,奔过来纳头便拜,叫道:“前辈的太极掌法果然精奇,请受弟子八拜,收列门墙。”

  这时那老头子面色庄严,端坐受他八拜,然后说道:“这八拜老朽还受得起。只是你可知道我是谁?我是你的师伯!你如何还要拜我为师?”张德成也在旁边大笑:“这叫大水冲倒龙王庙,自家人认不得自家人!”

  丁晓大吃一惊!嗫嚅说道:“你老是柳……”那老头子截住说道:“正是柳剑吟,我和你父亲分手时,你还是个小娃娃哩!”

  柳剑吟的功夫比丁剑鸣强,和太极陈却是半斤八两,何以丁晓接不住招?原来他平常和太极陈过掌,乃是练习性质,预知来势,心里不会紧张。到和柳剑吟交手时,摸不透对方掌法,自然不能保持平静。丁晓经验不足,太极拳又是最讲功力,若不能比对手高出一筹,就要反为所制。

  原来柳剑吟虽没有正式加入义和团,但在义和团的地位,却等于上卿,和朱红灯的交情在师友之间,很受尊重。他因以前在保定多年,对河北的江湖好汉、武林人物,都很熟悉,所以朱红灯请他到通州,要借重他帮助张德成主持大计。

  这日他在总厂听得有人来报有这么一个青年,心中起疑,就在帐后听他们谈话。他听丁晓说出是丁剑鸣之子,太极陈之徒,又惊又喜。丁剑鸣已遭索家暗算,埋骨燕山,死前曾殷殷托他照顾丁晓;他这几年来也曾到处留心,只是兀不知丁晓下落,不想“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他却来到此地。

  当下柳剑吟就想出来相见。可是柳剑吟不知这少年到底是不是丁晓,恐怕有人冒名顶替,因此这才试他三招。后见他出手果然深得太极拳精髓,所欠只是火候,量情绝非假冒,心中暗喜师弟有了后代传人。

  柳剑吟说出来历,丁晓大喜再拜。可是老头子却又由狂喜而变为哀伤了。他问丁晓道:“你现在想去哪里?”

  丁晓道:“我路经通州,自然是想回保定家中一望。我正想问师伯,最近可见过我的父亲?不知他现在怎样?”

  柳剑吟见问,面色倏变,心中凄然,颤声说道:“你不必去了,你爹……他,他……他已经来不及见你了!”

  丁晓大吃一惊,急追问道:“师伯,您,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柳剑吟惨然说:“他被人暗算,已经死了,咳,死得很惨……”

  丁晓骤闻噩耗,如五雷轰顶,双目僵定,伫立半晌,方才哭出声来。他以前虽恼恨父亲迫婚,可是父子之情,究关天性,父亲惨死,自己竟不能见他一面,怎能叫他不哀痛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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