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公孙倩 魂兮归来
2023-05-27 16:54:07   作者:欧阳云飞   来源:欧阳云飞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登州府的西边数里处,有一座古城堡式的建筑,气势磅礴,巍峨雄壮,是皇甫世家的故居。皇甫家在登州是名门、是望族、是富豪,也是雄霸江湖的武林世家。
  平常时候,皇甫家的客人便络绎于途,门庭若市,今天是皇甫敬德八十岁的嵩寿,更是冠盖云集,盛况空前。
  堡门之上,早在三天前,就悬出两盏特制的大灯笼,四面各有四个三尺大小的金色寿字,日夜辉映,气象万千。
  堡内挂满了彩球、彩带、寿灯、寿联,寿宴开的是流水席,由皇甫家的十一位孙子,五位孙女亲自照顾,执礼甚恭!
  寿堂内的布置,金碧辉煌,极尽铺张炫耀之能事,正面的寿幛乃登州知府所送,邻近州县的正堂,武林各派的巨擘,地面上的乡绅耆宿,所送的联、幛、屏、轴,几乎挂满了所有的墙。
  老寿星须发尽白,飘洒胸前,精神却极为健朗,爽朗的笑声,震撼屋宇,有如钟响雷鸣。
  满屋子都是望重一方的人物,东方堡主东方亮、西门堡主西门瑜、开碑手雷震天、苗五侠苗人俊、九千岁柳长青、八千岁翁子奇等人俱都在座。
  宾客送来的寿礼,就堆积在寿堂门口,简直像一座小山,报礼单的一位管事先生,打从大清早起,嘴巴就不曾停过,嗓子都喊哑了。
  老寿星皇甫敬德更是笑口大开,乐不可支,他的六个儿子皇甫嶽、峤、岚、崧、岳、峯,周旋于宾客之间,进退应对,彬彬有礼。
  忽闻有人朗声禀道:“北六省总瓢把子石恨天石大侠,与金凤凰冷小凤冷女侠到。”
  “武林称雌雄,江湖定一尊,女的冷小凤,男的石恨天”,二人都是响叮当,叮当响的人物,皇甫敬德第一个起身离座,所有的宾客皆随着他迎出去。
  石、冷二人最是敬老尊贤,见到这般景况,忙不迭的快步抢进寿堂来,搀着老爵星归位坐正,行跪拜大礼。
  皇甫敬德可担当不起,皇甫嶽、皇甫峤更加慌张,上前欲加劝阻,怎奈二人执礼甚坚,还是行完大礼后才站起来。
  东方亮、柳长青、翁子奇等人,一俟二人行礼完毕,便一齐拢上来,暄寒问暖的话说个没完没了。
  皇甫敬德朝门口望望,忽然说道:“石大侠,听说天鹰帮海帮主要与二位结伴同来,怎么未见海天星?”
  石恨天肃容说道:“很不幸,海天星已一命归阴。”
  天鹰帮人多势众,如日中天,海天星更是威名远播的武林翘楚,大家闻言不由皆大吃一惊,皇甫嶽急急追问道:“是谁杀害了海帮主?”
  石恨天将经过的情形说了一遍,道:“是复仇者。”
  皇甫峤的脸上突然飞来一抹戚容,几许恨意,道:“近来复仇者横行鲁东,杀人无数,心肠之狠辣,手段之残酷,闻所未闻,据说杀死我儿皇甫璋的凶手也是他,但不知这小子究竟是什么来历?”
  这下可把石恨天难住了,摇摇头,没有答腔。
  冷小凤抢先说道:“到上目前为止,复仇者的身份仍讳莫如深,也不清楚他为何要杀害令郎皇甫璋,不过,海天星却似乎死有余辜,复仇者并没有冤枉他。”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一阵竹板声,有人唱起莲花落:“嗨,打竹板,迈大步,霎时来到寿星府,老寿星的脸油光光,保证活到九十九。”
  唱至一半时,人已走进寿堂,原来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叫化子。
  小叫化子的唱词好,皇甫家也不寒伧,一出手就赏了十两白花花的银子。
  可是,说也邪门,小叫化子既无谢意,亦未退走,又敲起竹板,迈步向前,口中再度唱起莲花落:“嗨,打竹板,迈大步,三步两步向前走,献上寿礼一瓦罐,收则福寿绵延,拒则灾殃不断!”唱罢,从一个破布袋内,取出一只瓦罐来,双手捧着,放在皇甫敬德一侧的桌子上。
  皇甫敬德定目一看,马上发现瓦罐上写着有:“皇甫夫人公孙倩之灵骨”十个字,这十个字像是一把火,点着了老寿星的屁股,虎地站了起来,双目怒睁的道:
  “这东西是那来的?”
  小叫化子答道:“是一个人叫我送来的。”
  皇甫嶽上前三步,一把抓住他的衣领,道:“是谁?”
  小叫化子吓得脸色铁青,结结巴巴的道:“我不认识。”
  皇甫峤火气更大,上去就是一巴掌,怒气冲天的道:“什么?你连是谁叫你送来的都不知道?”
  小叫化子支支吾吾的道:“我的确不认识他,他给了我十两银子,叫小的将瓦罐送来,连莲花落的歌词都是他教的。”
  皇甫岚追问道:“他是一个什么样子的人?”
  小叫化子道:“是一个跟我差不多的年轻人。”
  皇甫崧打破砂锅问到底:“现在在那里?”
  小叫化子道:“可能在——”
  在那里还没有说出来,门口乍然出现一位布衣少年,接口说道:“在这里。”
  循声望去,门口走进一位略带土气的少年来,皇甫嶽放掉小叫化子,迎上去说道:“你是什么人?”
  小叫化子早已一溜烟似的走了,少年亦未立即作答,一迳行至皇甫敬德面前三尺许处才停下来,冷森森的吐出来三个字:“复仇者!”
  这三个字具有无比的震撼力,场中之人面面相觑,一瞬间脸色数易,皇甫家的六兄弟立从四面包抄过来,以防不测。
  皇甫敬德铁青着脸,道:“这瓦罐里装的是什么东西?”
  复仇者一字一咬牙的说道:“上面写的清清楚楚,是公孙倩的灵骨。”
  皇甫敬德的脸色更加难看,笼上一层浓浓的怒气,粗冷的声音说道:“既是公孙倩的灵骨,不交给公孙老儿,送来我皇甫世家是何居心?莫非是有意触老夫的霉头?”
  复仇者傲然说道:“死者虽为公孙家的女儿,却是皇甫家的媳妇,于理当然应该安葬在你们皇甫世家的祖坟。”
  皇甫敬德勃然大怒道:“胡说,皇甫、公孙二家世代为仇,老死不相往来,我们皇甫家的儿子绝对不会去娶公孙家的女儿。”
  “木已成舟,生米变成熟饭,这是不争的事实。”
  “老夫不承认有她这一个媳妇。”
  “你不承认也不行,有了夫妻之实,就是你们皇甫家的媳妇。”
  “那只不过是为了羞辱公孙鳌,玩玩罢了。”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皇甫敬德自以为是的一句得意之言,却大大刺伤了复仇者的心,猛地跨前一步,手已握住刀柄,怒不可当的道:“你再出言无状,小心本公子砍下你吃饭的家伙。”
  眼看就要拔刀动手,空气登时大为紧张起来,皇甫家的六兄弟个个严阵以待,如临大敌。
  咬咬牙,跺跺脚,复仇者不知为了何故,还是强将满腹的怒气忍下来,掉头大声说道:“那一位是皇甫峯?”
  皇甫峯乃皇甫敬德的六子,年已四十出头,闻言迈步而出,口中应了一句:“是我。”
  复仇者凝视少顷,声音略嫌颜抖的道:“当年与公孙倩交往的人就是你?”
  皇甫峯略作迟疑,道:“没错!”
  “我很想知道,当初你们是否真心相爱?”
  “老夫压根儿就不曾爱过她。”
  “可是,据公孙倩说,你们曾度过一段花前月下的好时光。”
  “那是剃头挑子——一头热。”
  “一头热的感情会维持那么久?”
  “如果老夫略施小计,自可玩她于股掌之上。”
  “你是说,你并不真正爱她,完全是在玩弄她?”
  “皇甫、公孙二家的人不可能发生感情。只要是能使公孙家丢人现眼的事,皇甫家不择任何手段。”
  “你不觉得这样做未免太卑鄙?”
  “这两个字不适合用在皇甫、公孙二家的关系上。”
  “难道你不曾为公孙倩的一世清白,甚至生死荣辱着想?”
  复仇者一直以出自至诚,临深履薄的心情和他说话,而皇甫峯则竭尽嘻笑怒骂之能事,根本不重视与公孙倩的一段情,闻言嘿嘿冷笑道:“生死荣辱,全是那个臭婊子自取的,怨不得谁。”
  一旁闪出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来,不干不净的说道:“复仇者,别人怕你,皇甫世家可不怕你,别在这儿噜七八嗦,抱着你的破瓦罐滚吧,免得扰了我爷爷寿辰的喜气。”
  复仇者脸一沉,大声道:“你是什么人?”
  少年趾高气扬的道:“皇甫琦,皇甫家的第十一孙少爷。”
  “你爹是那一位?”
  “就是皇甫峯。”
  “这么说,你是皇甫峯停妻后再娶的填房生的?”
  “放你的狗臭屁,我妈是名媒正娶,公孙倩算什么东西。”
  “大胆!”
  一句话激怒了复仇者,喝声中手起掌落,劈!劈!左右开弓,两个巴掌,十条青筋,皇甫琦像喝醉酒一样,晕头转向的转了好几圈,吐出一口鲜血三颗牙,才勉强拿稳马步。
  “放肆!”
  不禁惹恼了老寿星皇甫敬德,提起瓦罐,朝复仇者劈头盖面砸过来。
  复仇者好俊的功夫,单手接住瓦罐,声沉语重的说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皇甫敬德答非所问的道:“江湖上盛传,老夫的九孙皇甫璋是死在你的手中,可是事实?”
  复仇者昂首说道:“皇甫璋以众凌寡,言行卑劣,可谓罪有应得,是被吴婷婷碎尸万段而死,如果将这笔帐记在我头上,也言之成理,因为没有我,吴婷婷不见得能杀得了皇甫璋。”
  皇甫敬德怒容满面的道:“你姑妄言之,老夫姑妄听之,这笔帐皇甫家会找公孙鳌加倍讨回来,到时候再追究你的责任也不迟。此时此地,老夫想先弄清楚,你与公孙倩究竟是什么关系?”
  复仇者眉头一皱,道:“我与公孙倩的关系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承不承认她这个业已作古的媳妇。”
  “别谈公孙倩这个婆娘,谈谈你自己的姓名出身吧。”
  “本公子无名无姓,也无足轻重,没有什么好谈的。”掂掂手中的瓦罐,复仇者一本正经的说道:“倒是死者入土为安,灵骨的去处,今天一定要谈出一个结果来。”
  “公孙倩生为公孙家的人,死当然是公孙家的鬼,你送错地方了。”
  “公孙倩生前一直以皇甫夫人自居,死后入葬皇甫家的祖坟,这是她的遗愿之一。”
  “听你的口气,她似乎还有别的未了心愿?”
  “当然,希望皇甫、公孙二家能化干戈为玉帛,也是她的一大遗愿。”
  “哼,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没有做,怎么晓得不可能?”
  “老夫说不可能就是不可能!”显然皇甫敬德已动了心火。
  复仇者依然面不改色,不快不慢的道:“起码,收下她的灵骨,择吉安葬,应是轻而易举的事。”
  皇甫敬德陡地一拍桌子,道:“你这是侮辱我们皇甫世家,趁老夫还没有改变主意前,你快滚吧。”
  复仇者可不吃这一套,语带威胁的道:“本公子愿将丑话说在前面,今天收下灵骨,一切都好商量,一旦带离皇甫家,事情就麻烦了。”
  皇甫嶽虎吼一声,喝道:“有什么麻烦?”
  复仇者道:“我要你们皇甫家的人全部披麻戴孝,用八抬轿子抬回来。”
  皇甫峤踏上一步,道:“办不到!”
  复仇者咬牙切齿的说道:“办不到就休怪本公子要血洗皇甫世家,杀你们一个鸡犬不留!”
  皇甫岳早已按耐不住,杀机满面的道:“那来的杂种,竟敢在皇甫世家张牙舞爪,我看你是活的不耐烦了。”
  说话同时,已拔剑而上,疾取复仇者心胸死穴,动作迅捷,手法奇准,名家出招,的确不同凡俗!
  石恨天、冷小凤眼见一场血战似已无可避免,正欲出言劝阻,眨眼间,场中已发生变化,皇甫岳的剑尖距离复仇者尚有五寸时,复仇者已将他的剑挑飞,插在那个大寿字的中央。
  同一时间,夺命刀已经架在他的脖子上。
  在此之前,复仇者还做了另外一件事,将瓦罐安置在背架上。
  这一连串的动作,几乎全部在一瞬之间完成,快到毫巅,妙至极致,全寿堂的人都看呆了,石恨天急忙说道:“朋友,请手下留人。”
  复仇者理都没理他,望着皇甫敬德,道:“希望老人家能收回成命。”
  皇甫敬德白眉双挑,厉色说道:“老夫一言既出,绝不更改。”
  复仇者用刀在皇甫岳的肩上拍打一下,道:“全家披麻戴孝,用八抬轿子迎回来,比现在可要难堪得多。”
  皇甫敬德双手提足了两掌真力,随时准备出手发招,道:“老夫在等着看你,如何血洗我皇甫欲家。”
  复仇者腕上加力,皇甫岳的脖子上已冒出血来,石恨天手握钢刀,再度出声制止,冷小凤、柳长青等人也早已拢上来,打算救人。
  其实,这些俱属多余,以复仇者的身手,假如他决心要杀人,任何人也救不了皇甫岳。
  幸好,复仇者已有成竹在胸,道:“你们别紧张,本公子现在还不想杀人,限期三天,三天后我会再来听你们的最后答覆。”
  言毕,收回夺命刀,扬长而去,就此结束了这一场险恶的暴风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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