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恩将仇报

 

2020-04-08 18:17:44   作者：熊沐   来源：熊沐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在血家堡，有许许多多的人物。
　　他们有的是血如洗的朋友，他们念在血如洗的过去友情上，如今为血珠做事儿，也有的是看好了血珠在江湖上的名气，以为她将来能成大事，所以才来依附她的。
　　血家堡子在江湖上的威风，越来越大。
　　今天，是血家堡子的节日。
　　今天，血家堡子的堡主血珠要宴请她的客人。


　　主人是血珠，客人却有三位。
　　一位是一个披散着头发的男人，他的样子很凶恶，此时却在笑着，他的名字天下人都晓得，都知道赶山人许重。
　　另一个是个僧人，他的样子也很落魄，他的神情似乎并不怎么快乐，他只是看着他面前的那只酒杯。他是天残的首徒，他叫天哑。
　　还有一个人，是一个谈笑风生的女人，她笑着，看着血珠，她的神情里满是对血珠的爱抚，她是一个血如洗的从前的情人，她的名字叫做裴珠。
　　三个人是血家堡子的贵客。
　　血珠正与他们一齐举杯，同他们谈笑甚欢。
　　但奇的是，两个男人都不甚快乐，只有裴珠同她一起欢乐，一起谈笑。
　　她们讲的多半是雷神庄里的旧事。
　　裴珠笑道：“你走了之后，我也被许重大侠救了出来，我早就知道你是被那个唐铁救走的，他对你是不是很好？”
　　血珠的脸红了，她笑道：“你可不能胡说，唐少侠是一个很聪明的人，人家可不喜欢开什么玩笑的。”
　　裴珠道：“我可不是开玩笑，无论是什么人，只要他能得到像你这个野丫头的欢心，他这一辈子可是要享福了。”
　　血珠的脸色绯红，她一嗔道：“你……你别说了，好不好？”
　　裴珠笑了，她大声道：“好，好，我不说就不说，有什么不好……”


　　但只有她知道，那个唐铁曾经天天站在她血珠的窗前，他一站就是一夜，他想什么？他不想着这个小小的丫头，他天天站在那里做什么？
　　她不便再讲，她怕这个小丫头的心思多，脸皮儿薄，就不再说此事了，心里却在想道：如果我下一次见到了那个唐铁，我一定对他讲，要他好好和这个小丫头相处，如果真的处好了，也不埋没了他的人才，更不屈了血珠的这份美貌……
　　此时，许重只是默默地喝酒。


　　血珠道：“请许大侠和天哑师父多多喝上几杯，我们得到许大侠的帮助，得到天哑师父的帮助，才能得脱苦海，这恩情是决不会忘记的。”
　　天哑不语，他只是看着血珠。
　　许重道：“如今裴珠姑娘已经在这里了，我等也放心了，我决意明日就山去了。”
　　他只举杯，久在山里的人不善言辞，他一想到他可以回到他的兄弟们那里去，他的心里就很快乐。
　　血珠看得明白，她一举杯道：“愿许大侠早早和兄弟们团聚！”
　　血珠的话音刚落，一个人就走了进来。
　　他跪在了众人的面前。
　　他头上举着一只盘子，盘子里是一盘银票。
　　血珠道：“许大侠，这里是一点儿小意思，望能笑纳。”
　　许重看一看，说道：“我要进山里去，要这些东西做什么？”
　　血珠乐了，她向着许重做了一下鬼脸，说道：“你进山之前，还得喝酒，对不对？你进山之前，你是不是得好好地赌一赌？”
　　许重突然放声大笑了。他大声道：“好，好，就要你的这一盘银票，反正它又不占地方。”
　　众人都放声大笑。
　　裴珠很喜欢血珠的这一举动，她感喟道：“我当初不知怎么的，竟然恨死了她，她是血哥的女儿，我怎么会恨她？多亏了当时的那个丹生，我才知道自己错了。”
　　血珠的脸一红。别人一提丹生，她的脸总得红。
　　许重道：“对了，听说云天和丹生都在你这里，他们怎么不见？是不是出去了？”
　　血珠乐了，她看着许重道：“他们出去了，他们为我办一点儿事儿。”
　　许重点点头，人家不提什么事儿，他也不好再问了。


　　众人都是静默。
　　此时，只听得血珠对众人道：“我是一个孤儿，我的父亲母亲都死了，我只是一个人，我活着，对于别的人也没有什么用处……”
　　众人再看她时，见到了她的泪水，她泪水长流。
　　裴珠想劝她，但又一想，人家是在讲述自己的苦楚，你又何必跟着掺和？
　　但看到血珠的脸色变了。她抬起了头，她看着天哑，又看着裴珠，慢慢说道：“我的父母仇，与你们两位都有关系，你们今天得跟我算清这一笔帐！”
　　裴珠一愣，但此时她也看得出，屋内的气氛变了。
　　有十多个高手都站在了血珠的身边，他们一个个都虎视眈眈地看着她，看着天哑。
　　许重的脸色一变，他决没有想到会有这事儿出现。
　　他看着血珠，说道：“你是不是开玩笑？”
　　血珠道：“许大侠，你是我父亲的朋友，我自然不会同你开玩笑的，我请你走自己的路。”
　　许重笑了，他笑得很悲愤。他冷冷道：“是么，我怎么忘了，我怎么忘了有这么一回事儿，我不知道我还有一个朋友叫血如洗的，我真的有这么一个朋友么？”
　　他一扬手，他手里的那一叠子银票飞向了血珠。
　　银票都飞在了她的脸上。
　　血珠竟然不动声色。
　　她冷冷道：“好，许大侠此时一摔，倒把我与许大侠的朋友情摔没了。”
　　她看着天哑，说道：“你杀死我的父母，你必然得一死！”
　　她又看着裴珠，冷冷道：“你折磨了我好多年，你以为我会放过你么？”
　　裴珠瞅着她，像瞅着一个怪物。
　　她突然一叹道：“不错，不错，我早就知道你这个人，你一定会像你的母亲一样，是一个狠毒无比的人。”
　　血珠道：“你后悔了？”
　　裴珠不知道她该说什么，她不知道她是不是心里后悔了。


　　许重道：“好，我想我们该走了。”
　　他向着裴珠和天哑，站起身来。
　　裴珠也站了起来。
　　但天哑不动。
　　天哑的神色很平静，他似乎很情愿一死。
　　他轻轻掏出他的铜钹，把它们放在了他的面前。他示意血珠，让她把这一副铜钹送与他的师父。
　　血珠道：“好，我一定做到。”
　　天哑看着血珠，他轻轻比划道：“我一生杀人无数，但只有杀死血如洗的那一次，我想我是做错了，我很后悔……”
　　血珠看着他，咬着牙，不语。
　　她的心里念叨着那几个人的名字：“‘酒虫子’于去病，阴阳手，江门公子江守诚，‘竹刀’冯石，天哑，唐铁，还有最后一个是雷神……”
　　有天哑，有天哑，杀死她的父母的仇人中有一个是天哑！
　　她决不会放过天哑。
　　裴珠道：“有人说，你的母亲曾经向天哑师父一礼，她向天哑师父行礼，是为了他曾帮过你……”
　　血珠道：“我知道，我一定要杀死他！因为他杀死了我的父母……”
　　天哑向着裴珠致礼，他曾经救过裴珠，他对裴珠很有好感。
　　他向着裴珠比划道：我是为了那一册《金刚经》，才做下了这一件恶事儿的，此时我情愿为这件事儿而死。
　　裴珠看着血珠，她大声恨道：“你就甘心杀人，你杀死这些人做什么？我死了也行，因为我害死了血郎，可他救了我，你为什么要杀死天哑师父？”
　　血珠道：“凡是杀死我父母的人都得死……”
　　她的神情很残忍。
　　天哑看着血珠，他比划道：我可以死，但愿你再也不杀人了，你如果真的对人和气，平心静气，宽以待人，你也总会有一个好结局……
　　天哑的铜钹突然向空中一飞，两扇铜钹飞在了空中，嘀溜溜转了几转。他飞身向上，一冲而至那一对铜钹前，胸前唰地飞出了一道血光！
　　卟嗵——
　　天哑落在了地上。


　　血珠看着天哑的尸体，她的脸色没有一丁点儿变化。
　　又一个仇人死了！
　　她看着裴珠，她的脸上满是仇恨：“你杀死了我的父亲，你杀死了我的母亲，你恨她，你和雷神一起，杀死了他们……”
　　她的声音里满是怨毒。
　　裴珠黯然伤神，她轻轻一问道：“你想怎么样？”
　　血珠道：“你自己自杀好了。”
　　许重大声道：“好，好，裴珠，你做得好，你救她一个野兽做什么？她会念你的好心就对你好么？她是一个豺狼，她是一个野兽！”
　　血珠看着许重，轻轻道：“你骂我吧，你骂好了，你又不是我的仇人，任你怎么骂也好……”
　　她的眼里也有泪水。
　　她忘不了她在雷神庄里受的屈辱，她永远也忘不了那些。
　　裴珠道：“好，好，我死，我就死一次，又有什么了不起？”
　　众人都看着她，裴珠的心里有话：血郎，血郎，只有我对不住你，所以她逼我，我才甘愿一死，如果不是我想你，我怎么会死？我去了地狱，也要同你在一起，就是你恨我，就是你骂我，我也要同你在一起……
　　她提起一把剑，直向自己的脖颈刎去！
　　但见到了一只手，一只手很巧妙地出手，就把她手里的剑夺下。
　　她慢慢睁开了双眼。
　　她看到了一个人，一个她很熟悉的人。
　　云天，“一把剑”云天。
　　云天与丹生站在她的面前。


　　丹生看着血珠，他的脸上有一种恨意。他恨恨道：“果然你又杀人了……”
　　血珠道：“我为什么不杀死她？她杀死了我的父母，我为什么不能杀死她？”
　　丹生道：“你告诉过我，在雷神庄里，对你最好的人就是裴珠姑娘……”
　　血珠道：“不错，她是对我最好，可她也是杀死我的父母的仇人，我一定要杀死她……”
　　裴珠看着她，裴珠的眼里有泪，她恨，她悔，她有说不出的悔恨。
　　她哽咽道：“丹生大侠，你何苦劝她，让她杀死我也就是了，我也该死，是我害死了血郎……”
　　没有人应声。
　　这时，裴珠看到了一个人伸过来的手。
　　这只手扯住了她，把她一下子扯了起来。
　　这是云天的手，他对着裴珠道：“你不必羞愧，你已经回心了，你就不必再对人负疚。你跟我走吧……”
　　云天的剑提在手，他的眼睛里闪着光，他看着裴珠的眼光很温暖。
　　云天理也不理众人，他只是手扯着裴珠，向外就走。
　　他没有回头，他不屑于回头。
　　如果有人再对他讲话，一定会碰到他的剑。


　　丹生看着血珠，他的眼里有怒火，他恨她的这种狠毒。
　　“你为什么一味地杀人，你何必要杀死裴珠？”
　　血珠的脸上有一种孩子似的苦涩，她似乎很害怕丹生，像是一个淘气的孩子被大人捉住了一样。她低着头，慢慢道：“我恨她，就是她，和那个雷神在一起，害死了我的爹娘，她还害我，她天天在我的屋子里吓我，她不让我睡，她不让我哭，她不让我死……”
　　她流下了热泪。
　　众人都走开了，他们不能看着他们的令主流泪。
　　但丹生无法离开，他看着这个女孩子，他不知道他怎么做才好。
　　他长叹了一声，说道：“过去的事儿，你何必还记在心里？”
　　她跳了起来，看着丹生，恨恨地道：“你胡说！你胡说！你说过去的事儿不要记在心里，你怎么还念念不忘她……”
　　“谁？”
　　“你的师妹！你天天想着你的师妹，你根本就不喜欢我，你只是喜欢你的师妹……”
　　她嘤嘤泣泣地哭了起来，她再也不止她的泪水。
　　丹生很头疼，他不知道如何才能劝好她，他知道，她实在只是一个孩子，一个十几岁的孩子。
　　但她却是一个狠毒无比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