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风高月黑杀人夜

 

2021-04-27 15:01:55   作者：熊沐   来源：熊沐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落魄书生打开门，向郜亦天府中走去。
　　他要找郜亦天，与郜亦天有一场夜搏。
　　落魄书生走得很稳，但他的心咚咚咚也跳得急。
　　他能杀死郜亦天么？
　　他没这个把握。
　　但有了郜亦天为皇宫爪牙的罪证，有了一胖一瘦两个老人，他这一行添了几分把握。
　　他到了郜府门外。
　　没有人，郜府夜间更没人守门，白天就没人守门，夜间怎么会有人？
　　落魄书生肩一动，人象大鸟，一纵而飞，直落入郜府院中。
　　他直奔客厅而去。
　　客厅没人。
　　他就又奔许媚儿的房间去了。他明白，只有在客厅、许媚儿的房间内，或是那一间静室里才可以找得到郜亦天。
　　许媚儿同郜亦天在她房里。
　　她同郜亦天喝酒。
　　许媚儿已经明白，这一两天之内，落魄书生就会来找郜亦天的，只不过他是不是斗，得看郜亦天，她没有把握。
　　只好到时再见机行事了。
　　她决心给郜亦天多下些毒药，要在落魄书生见到他之前，让他中毒。
　　现在，许媚儿笑吟吟地同他扯闲，她那样子在灯下十分娇媚，她的眼波流转，让郜亦天也心中快慰。
　　两个人就喝下了不少酒。
　　嘭——，门被撞开了。
　　走进来了那个倒拎古剑的落魄书生祁震。
　　落魄书生祁震冷冷地看着郜亦天。
　　过去他看郜亦天时，眼神中还有无限敬畏，那敬畏使他气怯，使他剑滞。如今他已没了那怯意，只有一片漫漫的杀机了。
　　郜亦天放下酒杯，冷冷说了一句：“好！”
　　他称赞什么？是落魄书生来得好？还是指他那气势好？
　　祁震道：“郜亦天，出剑！”
　　许媚儿心里很慌乱，她一向以为她在每临大事时不会慌乱，她会镇定从容，会一丝不乱。却没想到落魄书生一冲入她屋子，就心中十分慌乱，心咚咚直跳。
　　她该怎么办？
　　她想她应该帮助落魄书生，因为落魄书生不可能战胜郜亦天。他虽然盛气而来，但一逾墙，二破门，就气已衰了，他气已衰，而郜亦天正盛气以待。他怎么会获胜？
　　她一定要让祁震取胜，不然她的计谋就会败露。
　　许媚儿忽然长身而起，笑道：“落魄书生，你这个人就失礼了，如果你上门寻战，为什么不去院中？这里是我的屋子，你怎么能在这里动手？”
　　落魄书生只是冷冷看了她一眼，就说道：“好，好，你说得好。”
　　他一转身，走出去，走出二十步，又揖转身，站在院里，等郜亦天。
　　郜亦天明白，他的命很可能会毕于今日。
　　他必须同落魄书生一战。
　　他想，他该出去了，等这一战也等得太久了。
　　他心中突然一阵悲怆，他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了，他死了之后，人们还要一年两年三年五年议论他，议论他名不符实，被落魄书生一剑击杀，在诧异他这些年是怎么活过来的，恍然大悟：怪不得他十年韬晦，原来他只是这么个一击而溃的草包……
　　再也不会有人为他申辩，再也没有人知道他与许媚儿夫妻的那些隔阂可以消除了，许媚儿是他的妻子，但他的妻子想药死他。落魄书生该是他的朋友，可他的朋友想杀死他。
　　他是不是真的已经该死了？
　　许媚儿看出了他的犹豫，他的踌躇。
　　她已暗暗将毒药都下在酒里。
　　这是该他在一个半月不知不觉喝下去的药量，他只喝了五六次茶，再以后她没敢下毒，怕他知觉。
　　她这一次不怕了，成败在此一举。
　　她一定要杀死郜亦天！
　　郜亦天看着许媚儿。
　　他该有许多话要对她说。但他什么也不能说，因为他和她仍在她的房里，在她的那张床下，就有人在窥听。
　　许媚儿端起了酒：“亦天，祝你成功！”
　　郜亦天看着许媚儿，他不知道这一杯酒的祝辞是真是假，是实是虚。
　　如果许媚儿这杯酒是真心祝愿，那她就是期望郜亦天能战胜落魄书生祁震，使他这天下第一高手的英名不堕。她的心里还是默默为郜亦天祝福的。也许她还有一个朦胧的期望：有一天郜亦天会同她更和谐，她同他能成为一对美满夫妻。
　　那时，这杯酒就会是祝福酒。
　　如果许媚儿这杯酒是一杯毒酒，那她就是要借落魄书生祁震的手杀死郜亦天。她不是已经在他的茶中下了毒么？那么她还会在他的酒中下毒，让他这一战必败，一败必死。她可能不知道郜亦天已经中了毒，她决不会知道郜亦天这一战必败，她也不会知道他一败，就只有死路一条。她这如果是一杯毒酒，只是雪上加霜，又有什么了不起？
　　那时，这杯酒就是送行酒，送他去西天。
　　许媚儿是良善，还是狠毒？
　　郜亦天看着许媚儿。
　　他接过了这一杯酒。
　　他向许媚儿笑一笑，道：“媚儿，我谢谢你。”
　　许媚儿心头一热，也一酸，低下了头。
　　郜亦天仰头要饮这酒。
　　“别喝！”有人一声断喝。
　　来人是医鬼浩明。
　　浩明看着许媚儿，又看着郜亦天。
　　浩明说道：“亦天，这杯酒你喝不得。”
　　郜亦天一笑道：“浩明，浩明，你知我心，这一杯酒是媚儿给我的，我为什么不喝？好酒也罢，毒酒也好，总要一喝的！”
　　他仰头饮尽酒，放下酒杯，扬长而去。
　　浩明抓起了酒杯，嗅上嗅。
　　他手中的杯落在地上，叭地摔碎了。
　　浩明一吼道：“你……你怎么这么狠心？”
　　他说不下去了。
　　许媚儿看着浩明：“他已经知道了我是谁了。我只好这样做。”
　　浩明一叹道：“糊涂，糊涂，他早就知道了，只是你还不明白，你还不知道他的苦衷就是了。”
　　浩明转身冲了出去。
　　他不能让落魄书生祁震与郜亦天动手。
　　院内，火把照得如同白昼。
　　转眼之间，就来了许多江湖人士。
　　他们明白，今天的事儿；一定有一个血战之后的胜负。
　　郜亦天会胜？还是落魄书生祁震会胜？
　　他们拭目以待。
　　这些人之中，有那些为落魄书生星外楼庆贺之人，有那个猥琐老头儿，有那个剽悍汉子，有那些想撰文记载星外楼聚餐的人，有一胖一瘦两个老人。
　　郜亦天一出门就见到了他们。
　　他们早就想杀死郜亦天了，只是碍着九华仙女的面子。今天怎么啦？是九华仙女不在，还是她也改变了主意？
　　落魄书生稳稳地站着，他左手仍倒拎着那一柄天地之剑。
　　郜亦天四外看看。
　　他在寻找什么？他是不是在寻找朋友？他没有朋友，他象一座孤立的高峰，四周没有山峰可以依傍，他太寂寞了，他只有一个人。
　　郜亦天道：“给我一柄剑？”
　　四周的人没人回答。他们手中有剑，但他们不愿把剑给郜亦天，因为他太有名了，给他递剑是要讨好他。他们不想讨好他。
　　但有人递上了一柄剑，这柄剑是一把普通的青钢剑。
　　递剑的是郜府中的家人。
　　郜亦天向他笑一笑：“谢谢你。”
　　那家人几乎流泪，马上躲在了人群里。
　　郜亦天用这柄剑立了一个门户。
　　他想用这柄剑斗落魄书生祁震。
　　落魄书生一笑道：“郜大侠，你这柄剑不好用，还是换一柄剑吧。”
　　郜亦天笑一笑：“心中有剑，用什么也是一样。”
　　落魄书生不动，他只是笑一笑。
　　郜亦天身后有一个娇脆声音道：“亦天，为什么不用这柄剑？”
　　郜亦天回手一接，便接过了剑。
　　郜亦天眼神一亮，这是干将，还是莫邪？
　　不论是干将，还是莫邪，都可以同那天地之剑一斗。
　　郜亦天道一声好，就又拎那柄青钢剑，笑道：“郜暾，还你的剑。”
　　那个叫郜暾的家人默默接过剑，退至一边。
　　郜亦天道：“好，落魄书生，你出剑吧。”
　　落魄书生向前走了一步，两步，三步，他站住了，他左手反握剑身，将剑横与眉齐。
　　他一掣剑在手，就必然会一招接一招，无休无止！
　　他记住了一胖一瘦两个老人的话，占住先机，不让郜亦天喘息！
　　他记得，连郜亦天的妻子，那个叫凤凰的女人许媚儿也这样告诫过他。
　　他准备出剑了。
　　这时，有人一呼：“慢着！”
　　是谁在这千钧一发时来搅事？
　　从郜亦天身后走出来一个人。
　　这个人虽然不及郜亦天和落魄书生有名气，但他在江湖上也是一个名人，一个很有名的人，这个人是名医，江湖名医医鬼浩明。
　　浩明冷冷一笑道：“落魄书生，我看你盛气凌人，砸人匾额，挖人楹联。郜大侠不与你一般见识，你自该从此知退。为什么又要来与郜大侠一争高下？来，来，待我来与你一比剑法！”
　　浩明冲上来，拦在郜亦天面前。
　　众人哗然。
　　这一下确实是变生意外。
　　众江湖豪客都不以为然，以为这医鬼浩明是一个沽名钓誉之人。他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这天下两大高手要动手时来，还要替郜亦天同落魄书生比剑。要讲医术，在场之人无人可以同这个浩明比，但要论比剑，在场的人中至少有那么七位八位可以比得过他。他那剑法比一般江湖高手强，但在郜亦天和这个落魄书生祁震两柄神剑面前，他想逞什么能为？
　　就有人出语讥讽浩明，讥讽他不知好歹，强自出头。
　　浩明不动，他站在郜亦天面前，坚持不动。
　　许媚儿不知浩明心意，见他又匆匆来与落魄书生比剑，便心中纳闷：这个浩明今日有些反常，他为什么总要替郜亦天出头？他不明白就凭他那一点儿本事决替不了郜亦天么？他这是想做什么？
　　只有郜亦天心中明白，他对浩明一笑：“浩公子，你闪开，让我来同祁公子一斗，好不好？”
　　他这话既委婉，又动情。
　　谁说他郜亦天没有朋友？浩明就决心与落魄书生一斗，宁可自己死掉也不愿让郜亦天当场倒下。这是不是生死朋友？
　　浩明坚执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