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万水千山,草莽豪英归岱岳;清溪明月,风萍儿女说因缘
 
2021-01-07 15:52:28   作者:百剑堂主   来源:百剑堂主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陈莽见李红霜向他招手,在众目睽睽之下,有点不好意思,但迟疑了一瞬,还是跟着她去了。可是当他走进树林的时候,却已不见了李红霜的影子,他放声喊她,也听不到应声,心里好生奇怪。
  陈莽看不见李红霜的影子,便四面去找,心想:“反正你穿的是红色的衣裳,看你能隐到那里去。”可是林深叶密,找了好一段路,李红霜还是没有被发现。偶一停步,却听到隐隐的歌声,又婉丽,又温柔,又甜美,像是由远处传来,又像是起自近处,以为它在东边,但忽然又似乎发自西边,把陈莽弄得心头痒痒的,却无法把它把捉得定。
  陈莽就索性在一株树下坐上来,静静地去听。那时模模糊糊听得那人唱的是:“空林中树叶沙沙,大树下有个傻瓜,枉费他一剑随身,却败在酒桶底下。”
  那歌儿显然是临时胡编的,更证明一定是出于李红霜之口,便自言自语道:“你别调皮,看我来整治你!”索性把眼睛闭起来,把心约束得更静,专意地去细辨歌声的方向。
  那时,李红霜却像有意逗弄他似的,把歌唱得更响亮些,歌声是:“空林中树叶沙沙,大树下有个闭眼的傻瓜。枉费他细听歌声,歌声就在树底下。”
  陈莽想:“难道她真的躲在树底下么?要不她怎么能看到我坐在这里,而且连我闭着眼睛也看得清楚伶俐呢。”便从树下站起来,向歌声的方向走去。他走了一两丈,忽又觉得歌声落在后面,只好停步回身。可是等到他回头走了几十步,歌声却又另换了一个方向了。他又再度坐下来,心想:“我不去找你,索性等你出来吧,看谁耗得过谁!”便把上衣脱下来,盖住了头,挨在树干上。
  正当他一动也不动的时候,忽听头上督的一声,他赶快翻开蒙在头上的衣服去查看,怎知头一仰,忽被一种软绵绵的东西扫着鼻尖,原来李红霜的一把飞刀,正插在离他头顶大约三寸的树干上,扫着他鼻尖的不是别的,正是扎在刀柄上的红绸巾。
  那飞刀上又穿着一块阔大的树叶,叶上有刀刻的字道:“或坐或行走,或用布蒙头,头是蒙住了,可蒙不了丑!”
  陈莽虽被李红霜一再愚弄取笑,可是一点也不生气,反而觉得心中有一种舒服的感觉,由心上到脸上,都在微笑,陷入一种冥想之中。
  过了一会,他挪了一下身,对着树干,用李红霜的飞刀在树干上乱划一阵,不多一会,把“陈莽”和“李红霜”那几个字,都歪歪斜斜地刻在树皮上。
  正在这时,他忽听到背后传来一阵清脆的笑声,回头看,发现李红霜站在那里,他立刻一跃而起,向她追去,李红霜也飞步疾走,一袭红衣,轻飘飘的极为美艳。
  陈莽忽大叫一声“看刀!”便把手中的刀掷去。只见李红霜回眸一笑,道了一句:“有劳!”已把飞刀接在手中。
  陈莽继续追去,追了一段路,终于追到了李红霜,那时李红霜的手里仍握着那把飞刀,陈莽赶紧叫她递过手来,又问道:“你的手没有受伤吧?”
  李红霜努一努嘴,没有言语,陈莽见她似乎在发脾气,又请她递手过来,她仍是不肯。
  两人并肩走了几丈路,陈莽实在忍不住了,便一把捉住李红霜,把她的五指扳开,一瞬之下,突见她白嫩嫩的小手掌上,印着几线红痕,很快又把手合上了。
  陈莽以为她的手掌被飞刀擦伤了,深悔自己刚才的孟浪,但一时也不知道说些甚么好,心中十分别扭。
  他一边走一边频对李红霜道:“是我不好!是我不好!”
  李红霜见他自责得十分诚悬,就把脸色放得稍为好看一点,对陈莽道:“你总说不好不好,为的是什么呀!”
  陈莽见她开口了,心里轻松了一些,便道:“你肯原谅我吗?”
  李红霜故意冷笑一下,道:“原谅你什么呀?”
  陈莽道:“你既这么说,就是不肯原谅我了。”神情甚为懊悔,随即把衣襟撕下一块,对李红霜说:“把你的手给我!”
  李红霜偏偏不肯,转身就走。
  陈莽却一手把她的手捉住,另一手用力要扳开她的手指,李红霜也用力把飞刀握紧,不愿摊开手掌,两人这样子坚持了一会,李红霜噗嗤一笑,手掌伸开,陈莽急去细看她掌上的伤痕,才发现刚才闪见的红痕,根本不是什么伤,只是由红绸巾上染着的颜色。
  原来李红霜跟他开玩笑,在被他追到之前,用口咬湿了红绸巾染上去的。
  当下他把李红霜小手一放,鼓着腮巴走开去了。
  李红霜却笑着对他道:“我不是说树底下有个傻瓜吗?原来货真价实。”
  陈莽道:“我知道及不上你聪明!”
  李红霜道:“知道自己不够聪明的人,也就算是聪明了。”
  陈莽气道:“不管知道不知道,在你的眼里我是傻瓜!”
  李红霜见他真的着恼了,赶快安慰他道:“你别生气,我也没生你的气,你倒生起我的气来了,好意思吗?”
  陈莽回头看了李红霜一眼,见她不但没有发怒,却真的有抱歉的神色,便反步追来,一拳向李红霜槌过去。
  李红霜赶快退走,陈莽紧紧跟去,一个走,一个追,树林中响着两个人的笑声。
  陈莽几次叫李红霜停下来,她总是不理,陈莽虽然年青力壮,跑得快,无奈李红霜更是轻灵敏捷,他像猛虎逐兔,总是无法得手。
  正当他们追逐到密室的门口附近,突见那密门呀的打开,走出石臼道人来,石臼道人见了两人,哈哈大笑,他招手叫陈莽走近,附耳说了几句话。
  李红霜虽然注意去听,可是什么也听不到。
  石臼道人走了之后,李红霜就问陈莽他刚才说甚么来,陈莽说:“我不能够告诉你。”
  这却真的惹得李红霜生起气来了,便道:“你不说就算,看我会不会再问你!”说着掉头便走。
  这样一来,又使陈莽觉得十分为难,原来刚才石臼道人与他约了一个地点和时间,叫他晚上到那里去,以实行日间“教他几招”的口约,可是附带有一个约束,就是不许他把消息转告任何人,如果给他发觉陈莽已告诉了任何人,就是不守口信,石臼道人也就不教。
  陈莽心想,石臼道人精明得很,我如果对李红霜说了,就学不到东西了,可是不对她说呢,她又很不高兴,该怎么办,一时真是两难,便对李红霜道:“我明天告诉你,好不好?”
  李红霜道:“明天我睬你才怪!”
  陈莽道:“好!我就告诉你!可是石臼道人因此不教我,你可别后悔!”
  李红霜道:“他当众答应过教你,怎能够反悔?”
  陈莽道:“我刚才也答应过他不把话告诉他人,我就能够反悔?”
  李红霜心中一亮,怒气全消,对陈莽道:“刚才你为甚么不讲明呢,你把我当作不讲理的人吗?”
  陈莽这时反而有气,便有意堵她道:“你讲理,你最讲理!”
  李红霜笑道:“来,我跟你先讲明。”
  陈莽道:“我已经说你最讲理了,还有甚么不明的!”
  李红霜还是笑着,道:“这回算我错,好了吧?”
  陈莽觉得自己“牛皮”,却从心底喜欢李红霜的爽快,凡事只要真的是使陈莽为难,而他又确实有理的,她很快就就会设身处地,替他着想,这样一想,心里立刻轻松,反而问她道:“你说要讲明,为甚么不讲?”
  李红霜道:“你学到之前我绝不问你,可不知道你学到之后拿来教谁。”
  陈莽道:“我甚么都告诉你,难道我会留着不成。”
  李红霜一见他认真就爱逗他,所以又道:“让我走着瞧吧。”
  说时已走出树林,见两个人正在空地上较艺。
  那两人之中,一个是洞真道人,另一个是武当派的高手吴一羽。
  洞真道人与洞玄道人、洞神道人三个,都较无常道长晚一辈,因为武功都是上乘,人称他们为“岱宗三洞”。
  泰山为五岳之长,“岱宗”也就是泰山口,至于“三洞”两字,说来也有来由。三个指的就是道书中的要籍“三洞经”,内分洞真、洞玄、洞神三部份。
  “道门大论”曾经这样解释道:“洞言通也。通玄达妙,其统有三,故云三洞。”
  “本际经”又解释道:“洞真以不杂为义;洞玄以不滞为名;洞神以不测为用。”
  又道:“洞真者,灵秘不杂,故得名真;洞玄者,生天立地,功用不滞,故得名玄;洞神者,召制鬼神,其功不测,故得名神。”
  洞真道人等三人的名字,就取了这些意义,他们武功的特点,也各如其名。
  洞真道人使用的是一枝尘拂,样子和无常道长所用的看来没有两样。那尘拂的拂丝乃用精钢和真金合成,得刚柔集于一体之妙。
  道家本来精于炼丹之术,因此在铸炼方面也有独得之秘。
  至于拂柄则坚实无比,虽其长不过数握,但既可在挡拨方面作刀剑用,倒转过来,又可当作点穴镢,所以妙用无穷。“洞真以不杂为义”,所以洞真道人技业的特点也就是纯。在兵器使用上,他就是一枝尘拂,其他都不用。
  在临敌之际,他主张一意专心,不贪不冒,不焦不躁,所以在守时守得甚紧,不受敌诱,不漏毫隙,心念单纯,守的功夫从心内做起,由内御外,内外如一,守璞归真,达于小败。
  在攻的时候,则是看准一点,毫不放松,使敌人弱点由小疵渐成大瑕,所谓“一堤之决,起于蚁穴”,他就是运用这个道理,使“蚁穴”愈扩愈大,非到使敌人陷于“缺堤”之境不止。
  他武艺是如此,性格也是如此,都是以“纯真”两字为依归,他认为:不“纯”则不能以简驭繁,不“真”则不能刚强正直。所以待己则生活简朴以致长寿,对人则心如赤子以达光明。
  人人都知道他不好惹事,可是敌我之界非常分明,友人固然爱他,敌人对他亦不能不存几分敬意。
  目前正在跟他较艺的吴一羽,虽然是武当派的高手,在江湖上颇为有名,一手“游龙剑”使得翻若惊鸿,矫若游龙,可是对于洞真道人仍是既爱且敬。
  当下见他一剑向洞真道人耳畔刺去,洞真道人不接不理,他当即把锋芒转向心胸。那时洞真道人才用尘拂的柄一拨,迅手把拂丝向他手腕门上扫去,大声道:“我早知你身在齐而心在楚。”意思是说吴一羽耳畔的一刺不过是虚招。
  吴一羽赶快退后,大声道:“你这招乌龙拂尾,我也不会上当。”说着身形忽变,剑势由缓转速,在洞真道人上下左右,一霎眼就递出四招。
  洞真道人在剑光如盖中,凝立从容,定如山岳,到得吴一羽第四招将收未了之际,突将尘拂从上拂下,直取吴一羽剑锋,吴一羽虽迅速收剑,但剑尖已被洞真道人的尘拂撩到,劲力直震到虎口,觉得隐隐作痛。
  那时洞真道人又道:“你是百花齐放,想惹我双目乱投。”
  吴一羽道:“你这老头子是百美当前,而竟道心不紊。”吴一羽这句话不是对洞真道人的有意捧场,而是对他的真心倾服。
  洞真道人听罢微微一笑,把两手盘在胸前,对吴一羽道:“我的道心已乱了,现在只好眼不见为干净。”说罢竟把眼睛闭起来。
  吴一羽见洞真道人闭着眼睛,便哈哈大笑道:“我知道你这个老头子眼闭耳不闭好,你就用耳来看剑吧。”说罢有意虚幌一剑。
  洞真道人却一动也不动,仍然闭着眼睛道:“你这一剑离我的鼻尖一寸。”
  众人一听,果与刚才的所见相同,无不从心底里惊服。本来听风辨器之技,许多人都会,但像洞真道人这样准确的,却很不容易。
  他常常对人说,只须心净无尘,便能明辨得准确。因为那时候心里明净得像一弘清水一样,只要跌下一颗小砂,立刻就起涟漪。
  他又常说,那清水上的涟漪表面上是砂子跌下去时才起的,实际上在砂子跌到水面之前,水面上已有先兆。他就是从这上面悟出了“闭目能见”的道理的。
  这时吴一羽又一剑刺向他的左肩,他闭目轻轻一避,剑尖恰恰贴着他的衣服擦过。
  他随即伸出左手,大声说道:“看我来摸你的吃饭家伙。”随即以一只肉掌去捉吴一羽的剑,立时险状百出,大家都看得紧张。
  李红霜站在陈莽旁边,却孩子气地对他说一声“好玩”。
  洞真道人与吴一羽两人就这样的在空地上你攻我避,你拿我闪,好像捉迷藏似的,琢磨了好一会。最后,洞真道人把眼睛睁开,对吴一羽道:“好了,你敬我半斤,我敬你八两,大家都没有酒喝。”
  原来刚才有人赌酒,一方说洞真道人的尘拂胜过吴一羽的“游龙剑”,一方说吴一羽的“游龙剑”胜过洞真道人的尘拂,两人暗中争论,都给洞真道人和吴一羽听到。他们觉得年青人好争雌雄,而且也都好胜,很易误事,在自己的人里面互争雌雄,尤其容易引起内争,此风绝不可长。因此暗中相约比划一下,从容互让,打个平手,消弭了那两个年青人心中的轩轾之念。可是他们用的都是真功夫,所以不易看得出来,大家只见两人嬉笑无忤,竟如孩子玩耍,真是视生死如儿戏。
  这又是洞真道人与吴一羽的“有心之作”,因为他怕大家琢磨比划下去,心里容易紧张,紧张就易于出事,所以自己下场,故意滑稽,让大家心里先松快一下。一则以树楷模,一则以调空气。现在见已引得大家嘻嘻哈哈,已是功德圆满,乃莞尔而罢了。
  但这种事情骗得过大家,却骗不过老于世故、洞察深微的无常道长,这时他一捋银须,心中甚为满意。然后看一看五六步外的一位手持铁尺的中年人,那人会意了,立刻走出空地上去。
  那走到空地上去的中年人不是别人,正是“岱宗三洞”之一的洞神道人。“本际经”所谓“洞神者,召制鬼神,其功不测”,所以他武功的特点,与洞真道人以一个“纯”字为主有所不同,他是以一个“变”字为主。
  人家都以为只有强可胜弱,但他却以为有时弱也可以胜强;大家都认为器利者胜器钝者,但他却以为器钝者有时也可以打败器利者;所以胜败不全在“功”与“器”,而在于能不能借敌“功”为己“功”,化钝“器”为利“器”,所以他最重“机变”,认为先要能“机变”,然后能出神入化。他现在立身在空地上,手持铁尺,微笑不含,内蕴神光,深不可测。
  那时,人群中另有一人阔步而出,虎背熊腰,粗健过人。手中拿着一枝齐眉高的铁棒,腰间挂着一个沉甸甸的皮囊。上身穿着羊皮背心,下身穿着羊皮套裤。满腮满嘴长的都是其黑无比的胡须,乍一看去,好像乱草一般,而中间却亮闪着一双虎目,和一个悬胆似的鼻子。两条粗胳膊露在羊皮背心外面,筋肉粗实。他站在洞神道人对面,更使对方显得瘦小清癯。这时他立棍身旁,用粗豪的声音对洞神道人说:“让关外粗人向道长领教两手。”说罢放声豪笑,笑声如古狱洪钟,声震林梢。
  这巨汉来自关东,叫做阎立人,因为自幼生长在冰天雪地之中,林森草密之地,本身原系猎户,日与豺狼虎豹为敌,故练得一番好身手,阎立人生平靠两件东西度过险阻时生的日子:一件是手中执着的“伏虎棒”,另一件是腰间挂着的“取命丸”。
  猛兽临近,他用“伏虎棒”去打,常常因为力量过猛,打得畜牲肝脑涂地,这样,毛皮也损坏了,取来便不值钱。因此他又用关外所特有的“煤精”,磨成一个鸡蛋大小的圆,专用来远攻猛兽的眼睛,先把畜生的引路明灯打灭了,然后穷追活捉。也常常两者并用,右手用“棒”,左手用“丸”,都是重功,当者每成齎粉。
  这时候轮到他与洞神道人较技,因为身形器械双方都成了一个强烈的对照,使看的人特别注意。
  这时,洞神道人右手把铁尺举平,尺尖抵在左掌上,向阎立人说了一声“请!”
  阎立人道:“焉能以客欺主,道长先来指点吧。”
  洞神道长道:“我们既然誓各同心,也就无分主客,还是各尽所长吧!”
  阎立人本来痛快,便道:“那么粗人要动粗了。”然后手挥“伏虎棒”,当头劈去。
  那铁棒足有五六十斤重,给他右手一挥,呜的一声,卷起了一股劲风,李红霜因为站得较近,顿觉风力压目,禁不住双眼一霎。
  众人见阎立人的铁棒直向洞神道人头顶劈下,力猛惊人,都替洞神道人担心,洞神道人立即向左移开半步,右手铁尺轻轻一撩,阎立人的铁棒打不着他,却打在地上,足有三分之一没入地中。
  阎立人随手一抽,腕力一运,由后而前,以旋风之势,再向洞神道人当头劈去,众人见洞神道人刚才已拆了他的一劈,心想这同样的一劈自然也化解得开,怎料阎立人在当头劈下的铁棒再被洞神道人撩开时,借势向左倾斜,却并不像刚才这样直劈到地上,而是半途屈折,由左向右反手横扫过去,这一扫不上不下,正扫向洞神道人的腰间,如果扫着了,一个人恐非断作两截不可。
  但洞神道人当阎立人铁棒转向之顷,早已感受到它的风力,所谓见微知著,立即看清对方兵器的来势,赶快腾空一跃,所以阎立人的铁棒只从他的脚底下扫过。
  两招均被对方避过之后,阎立人把棒一收,突由单手持棒变为双手持棒,一个箭步,“鲤入龙宫”,一条棒直向洞神道人的丹田撞去,洞神道人左足后移,作了一个半转身,避开了棒尖的劲撞,左掌一沉一捋,先消去对方的劲势。同时,只见他右手的铁尺一摇,杀的一声,一支铁尺忽的变成一把铁扇。
  这一变有如变戏法一样,李红霜禁不住拍掌欢叫,陈莽立时从后推她一下,她才收了笑声,向陈莽瞪瞪眼。待她转眼再去看时,阎立人已跳离寻丈之外,因为洞神道人铁扇忽张之后,立即以扇作刀,沿着铁棒向阎立人手指削去。阎立人除了跳开,别无他法。
  李红霜得见洞神道人手中的铁尺变为铁扇,甚觉有趣,便仔细去端详一番,只见扇面上白光夺目,在林隙斜晖照射之下,反射出刺目的金线,使看的人眼睛有点花,又有点不舒服,愈看得久眼睛愈不清楚。乃想起以前曾听人说过有一种怪兵器叫做“迷魂扇”,难道洞神道人手中的就是?赶忙擦擦眼睛,伺候机会再去看看铁扇的另一面。
  那时阎立人正觑准洞神道人手中的铁扇,一棒打去。心想:扇子本薄,任令它是真金炼就的,也难挡我那泰山压项的重劈。”
  可奈洞神道人铁扇一摇,又变回铁尺,就在这一瞬之间,李红霜已看见铁扇的另一面是漆黑无光的。
  李红霜立刻领悟到:光的一面可以眩目,是用来向着敌人的。
  正在此时,阎立人忽将铁棒向地上丢,对洞神道人道:“我这条铁棒已经不中用了。”
  洞神道人见阎立人把铁棒丢在一边,说手中的家伙已不中用,随即双手对他一拱,微笑道:“壮士客气!我们歇歇吧?”
  阎立人摸摸腰间沉甸甸的皮囊,边笑边道:“我还有一样家伙,也想掏出来给道长看看。”
  洞神道人知道他为人憨直,不以为忤,便笑道:“好,那么拿出来给大家见识见识吧。”
  当下阎立人探手到皮囊中去,把三枚鸡蛋大小的“取命丸”拿出来。
  在掌中骨碌碌地把玩了一阵,忽的喊一声“看!”一枚黑乌乌的东西即对正洞神道人的额头打去。
  “取命丸”去势迅捷无比,洞神道人急把铁尺变成铁扇,举手一扬,众人只见金光一闪,“取命丸”已踪迹杳然,但惊奇还来不及,洞神道人身后的一株松树忽然像遇巨撼,针叶如雨落下。
  待得大家转头看时,只见那松树上约一个半人高之处,已经有一个碗口大的伤痕,原来那个黑乌乌的“取命丸”已陷入里面去。
  有几个人都不禁摸摸头顶。
  洞神道人转向阎立人一笑,并竖起了一个大拇指,众人也有随着称赞的,把阎立人逗得更加得意,他对洞神道人道:“咱们再来。”
  洞神道人微笑点头。那时立在后面的人都向两边分开,定睛看着双方的动静。
  瞬息之间,阎立人手中的两枚“取命丸”已用比前更为迅疾的速度,向对方打出去。
  当下洞神道人扇随身转,打了一个回旋,众人赶紧去注视他后边的动静,却见树木纹丝不动,都不知那两颗“取命丸”的下落。
  其时洞神道人把铁扇在面前一平,那一双黑乌乌的东西正放在白闪闪的铁扇上。
  阎立人一面哈哈大笑,一面频频拱手,走向洞神道人的面前,随把皮囊的口打开,洞神道人把铁扇一侧,“取命丸”即跌回皮囊里去。
  阎立人拉着洞神道人的手,走到受伤的松树下,又随手把一块酒大的石头搬来,站在上面,用左右两手的大拇指就松树上的伤口两边一劈,拆裂一声,深陷在里面的“取命丸”即刻坠下。
  洞神道人又向阎立人竖起了大拇指,众人也同声叫好。
  阎立人把“取命丸”收拾之后,又回到空地上去,洞神道人知道他兴犹未尽,便问他道:“我们还再玩些什么呢?”
  阎立人举起两手,五指微弯,好像两只铁爪一般。
  洞神道人理会了他的意思,立把铁扇向衣襟上插好,然后举步上前,也把两只手伸出去,阎立人用擒狼搏虎之力将他的两手抓住,可是用力虽猛,洞神道人的两手却其软如棉。
  阎立人用尽全身之力再去挤压,突觉掌中刺痛非常,不禁大叫一声。
  阎立人突觉掌中一阵刺痛,乃因洞神道人的两掌均已缩指成拳,由其软如棉变为其硬如铁,而棱棱的指节,更像荆棘一般。
  当下阎立人赶快松手,又因耗力过多,微微喘气,额际沁出汗珠来。
  他笑容满面地对洞神道人道:“道长,我全服了!”
  洞神道人微笑俯身,把铁棒拾起,珍重地送还给他。
  阎立人把身一躬,即退回人丛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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