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荒郊会老僧 木鱼扰心神
 
2020-05-03 11:40:27   作者:古如风   来源:古如风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寒冷的风雪,吹打在桑羽青身上,使他清醒了许多,这时他已经抛下了一切的俗念,专心复仇去了。与白婵之间的一段情,也就这么结束了。
  桑羽青暗忖道:“也好,就如同我才出山时一样,牵挂均无,只有一条报仇的心。”
  他已经盘算好路程,准备由长江水道,直达“云阳”县,然后弃舟登陆,穿越“大巴山”,由陕入甘。
  这当然是一段艰苦的行程,但是再没有比这更方便的走法了。
  桑羽青策马急急的向江边赶去,这时虽然下着雪,但是码头上仍很拥挤,因为这是鄂川交界处的一个港口。
  大批的货物堆积着,有食米、棉花、桐油……等等,桑羽青费了好大的事,才雇了一艘船。
  那小船放帆而下,风雪猛烈,益发加快了船行的速度。
  这时桑羽青的心情已经完全平静下来,他抽出了寒光闪闪的“青光剑”,用一块雪白的布巾,轻轻的擦拭着。
  剑身不住的颤动着,发出了轻微的龙吟声,也震撼着桑羽青的心。
  他把宝剑抹毕,倒卧在床上,不知不觉间沉入了梦乡。
  良久,划船的舟子进舱点灯,桑羽青才醒了过来。一望之下,天色已经整个的黑了,小船也靠着小港停了下来。
  桑羽青失声道:“啊!我竟睡了这么久。”
  那划船的舟子,年纪不过十八九岁,名叫善儿,闻言笑着说道:“桑爷!我来过两趟,你都睡着没醒,饭早就烧好了,也不敢惊动你。”
  桑羽青下了床,由于睡的时间太长,所以头脑反而有些昏沉了,说道:“我还不饿,这是到了什么地方了?”
  善儿笑道:“今天好顺的风,我们已经下来了百十里,这里靠近‘阳溪’,像这种走法,用不着一天就可以赶到‘云阳’了。”
  桑羽青又道:“这种天气晚上可以走么?”
  善儿连连摇摇头笑道:“唔——小爷说笑了,这种天气怎么能走夜船?现在虽然雪停了,可是水路太险,万万走不得。”
  桑羽青也知道,这一段路是长江水路最险的一条路,点头道:“好吧!我们明天再走!”
  说着,桑羽青掀篷而出,满天无云,一岸冰雪,整个的天地,已被冻得死气沉沉,毫无生气。
  小港以外的河水很急,不时的发出冲激之声,善儿跟在桑羽青背后道:“小爷,这一段水道最难走,刚才我要不是抢进了这条小港,现在可就惨了!”
  桑羽青笑道:“还是你掌船的技术好,别的船都不敢走这条岔道的。”
  善儿的脸色微红,说道:“哪里!我呀只是胆子大些罢了……”
  桑羽青一笑不语,望着这一片被冰雪布满的江岸,这一带大树极多,多半是些枝叶飘零的柳树和白杨,心中忖道:“若是春暖花开之时,这一带的景色必定非常美丽。”
  正想之际,突听善儿问道:“小爷!你是不是会武功?”
  桑羽青转过了脸,在灯光下,只见他双目之中,充满了羡慕的神色,当下笑着说道:“是的!我会一两手粗功夫,你呢?”
  善儿笑道:“我只会几个筋斗,以前村子里有个老镖头,我跟他学过一套‘大红拳’。”
  桑羽青笑了起来。善儿红着脸道:“我好几次想去学武艺就是找不到,巫山我去了七八次,就没见一个会武艺的。”
  桑羽青含笑说道:“江湖中险恶异常,你最好还是不要学武艺……我们该吃饭了吧!”
  善儿闻言被提醒了,把饭菜摆在舱中,两人边吃边谈,善儿不住的问些学武的问题,桑羽青虽然不胜其烦,但是见他兴致太浓,也只好应付着。
  这顿饭吃了很久,桑羽青喝了几杯酒,觉得很是舒适,正要吩咐善儿去睡觉时,突听一声清脆的木鱼声,由江岸上传来,黑夜之中听得很是真切。
  桑羽青心中一动,问道:“善儿,这一带可有寺庵么?”
  善儿皱着眉说道:“奇怪!这一带我跑了十几年,从来没有看见有庙,这么晚了,怎么会有木鱼声?”
  那木鱼声仍在一声声的敲响着,听来就在百十丈内,桑羽青一笑道:“说不定我们碰见化缘和尚了。”
  善儿闻言不解,正要相询,桑羽青已然掀帘而出,走到舱面了。
  奇怪的是,当桑羽青及善儿出舱之后,那木鱼之声却停止了。
  桑羽青剑眉微皱忖道:“看来这木鱼声果然是为我而来。”
  善儿惊讶的说道:“奇怪!怎么没有声音了?”
  桑羽青很平静的说道:“你睡觉去吧,我下船去看看。”
  善儿道:“这时候下船?桑爷!这一带小水池极多,水池面上都结了薄冰的,一不小心就会掉下去……”
  桑羽青笑着打断了他的话,说道:“你忘了我是会武功的人吗?不要紧的!”
  他说着,足尖一点,轻轻的落在了岸上,回头道:“明天一早要开船,你还是睡觉吧!”
  桑羽青踏着冻得坚硬的冰雪,向方才木鱼声发出之地走去,那是百十丈外的一片荒地,有不少树木。
  他心中忖道:“莫非这树丛之后有庙宇么?”
  他加快了步子,向前走去,这一带果然有着不少的池沼和水塘,都结上了一层薄薄的冰,如果不是桑羽青这等人,任何人也会陷下去了。
  桑羽青忖道:“这地方不可能有庙宇呀!”
  桑羽青想着,加快了身形,几个起落,已经扑进了这片树林。
  这是一片梧桐树林,每一株都有五六丈高,笔也似直,光秃秃的,没有一片叶子。
  虽然是在黑夜,但是雪光反映,林中又无障碍物,桑羽青一目了然的,把这一片树林看得清清楚楚。
  偌大一片林子,空空荡荡,除了冰雪以外,连一只寒鸟的影子都没有。
  桑羽青忖道:“如此看来,这和尚必然是为我而来,莫非是西华和尚……”
  才想到这里,又听数十丈外“笃”的一声木鱼声,桑羽青双臂一振,身如巨鸟般穿林而出,向发声之处,猛扑过去。
  他身形极快,只消几个起落已然扑到,一双明亮的眼睛,电闪似的一巡,仍是毫无发现。
  桑羽青心中忖道:“此人好高的功夫,我居然连一丝风声也听不见,莫非他隐蔽起来了?”
  桑羽青想着,暗中戒备着,怕对方以暗器招呼,这时又是“笃”的一声脆响,由数十丈外之处传来。
  静夜荒郊,听得极为真切,桑羽青不禁大吃了一惊,暗忖:“此人果然好身法,却不知他用意为何?”
  想到这里,一连“笃!笃!”两声,由同一个地方传了过来。
  桑羽青就在第二声还未响完之时,已然身起如鹰,疾如闪电般猛扑过去。
  这一次相隔不远,桑羽青追得又急,但是当他落地之后,仍是毫无所得。
  而就在同时,那木鱼之声,又在数十丈外响起。
  桑羽青惊恨交集,怒道:“好大胆的和尚,居然敢戏弄我!”
  他下了决心,一定要把这敲木鱼之人寻出,所以毫不犹豫的追了过去。
  那木鱼之声,就好像是一阵风似的,时东时西,飘忽不定。
  桑羽青一连追了五六次,仍然没有寻得丝毫形迹,虽然异常愤怒,但是亦颇佩服此人的轻身功夫,忖道:“这人的功夫倒是与我在伯仲之间,今天晚上我定要会他一会。”
  想到这里,桑羽青定下了心,算定着他的每次敲击木鱼后,必向左右移动。
  所以在桑羽青向发声之处扑去时,对方则暗向左方移动,划过一个半圆,然后转到桑羽青的背后,周而复始,形成一个圆圈,把桑羽青围在中间,所以桑羽青始终在他的目光之内。
  桑羽青暗中算计着,表面仍和方才一样,循声追踪,并且故意骂道:“小爷就不信这些妖魔鬼怪,今天定要找到你。”
  实际上在暗中注意对方的移动情形,而故意把身法放慢了许多。
  片刻之后,桑羽青已然转了好几个圆圈,反应更显得迟缓了许多。
  那木鱼之声,果然越来越近,已然在二十丈内了。
  桑羽青忖道:“此人轻身功夫极佳,我还是等他再接近些。”
  想到这时仍像茫无头绪的,哪里响便追到哪里。
  那木鱼之声越来越紧,咚咚之声,刺入耳鼓,好似要突破耳膜,直入脑际似的。
  桑羽青蓦然一惊,提了一口气,忖道:“啊!好厉害!这木鱼之声,竟有乱人心神的内力含在其中。”
  木鱼之声越来越紧,每一次敲击,最少是五下以上,桑羽青听在耳中,已然不像是木鱼之声,仿佛是天鼓,震得人心神恍惚,不可自持。
  桑羽青觉得一阵阵的头昏,仿佛身在千军万马之中,行动不自觉的慢了下来。
  那敲木鱼之人,身法也加快了许多,围着桑羽青不住的打转,夺魂的木鱼之声,使人感到一阵阵的烦闷和昏醉。
  桑羽青不知不觉间,已然被这阵敲打之声,震得有些心神不宁,围着木鱼声,不停的打转。
  木鱼声越来越近,已经接近在十丈左右,桑羽青蓦然惊觉过来。
  他赶紧提了一口气,忖道:“不好!不要着了他的道。”
  他想着,由丹田之处,提了一口气上来,一股暧暖的热气,由丹田布满全身。
  这时桑羽青才恢复了正常,只觉头脑清醒,木鱼之声,还在响个不住。
  桑羽青心中忖道:“好吧!我就与你来个将计就计!”
  他想着,越把身法放慢,并微微的摇晃,好似受不了木鱼的扰乱,想等那人再接近一些时,一鼓作气的擒住他。
  又是片刻过去,那敲木鱼之人,居然也聪明得很就保持十丈左右的距离。
  桑羽青心中很是愤怒,忖道:“你是有心而来的,我们就这样耗着吧!”
  于是他更加放慢了身法,摇摇晃晃的兜着圈子。
  到后来,桑羽青干脆假作不支,停了下来,坐在一株大树之下,双手支卧,显得痛苦异常。
  那木鱼声果然固定十丈以外,不再移动,敲击之声已是连续不断,密如战鼓一般。
  片刻之后,执木鱼的人仍然没有举动,只是不住的敲打着,桑羽青怒到极点,忖道:“混账东西!居然想置我于死地!”
  想到这里,他真恨不得冲向前去,抓住那人痛打一顿,可是又怕被他逃去,所以忍了下来。
  他心中忖道:“好小子!我们就这么泡着,倒看你有没有动静。”
  桑羽青想着,干脆不动了,把头埋在两腿之间,但是全神贯注在对方,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
  那人也许对于桑羽青的表现有所怀疑,所以他一直没有走近前来,只是不住的敲着木鱼。
  过了一阵,只见桑羽青身子一歪,倒靠在一株梧桐树下,已经完全昏迷过去。
  又过了片刻,木鱼声才夏然而止,天地之间立时沉静如死。
  半晌,桑羽青觉着有人向自己缓缓走来,那人的身法虽然极轻,但是桑羽青仍然可以听出他步履之间所带出的风声。
  桑羽青暗暗的提气,由丹田贯入双臂,他虽然还没有见着此人,但已经断定出,是自己的一大劲敌了。
  风声越来越近,刹那迫近了好几丈,桑羽青定着心,仍然毫不动弹。
  他感觉到,那人离他已经不过两丈左右,停下身子,想是在观察自己。
  少顷,桑羽青听得一声低沉的声音自语道:“唔——这孩子也不过如此。”
  接着一阵风向自已扑来,桑羽青认准时机,他瘫软的身子,突然间像一颗火星似的迸了出去。他大叫道:“化缘的莫走!”
  一双虎掌,以雷霆万钧之势,向一个高大的黑影前胸按去。
  那人是一个身躯高大的和尚,无防之下大吃一惊,但是他身法极快,就在这电光石火般的一刹那身子已然退了出去。
  他百忙之中一双巨大的手掌,迅速的迎了上来,四掌相触,发出了一声巨大的裂帛之声。
  随着这“砰”的一声巨响,两人的身子,同时向后退去。
  桑羽青只觉双臂生痛,不禁大吃一惊,忖道:“啊!这个和尚好厉害!”
  那和尚显然也大吃一惊,他轻轻的活动着两只手腕,长笑一声,道:“哈!海天一鸥果然名不虚传!”
  黑暗之中,只见他高大的身影,像是半截铁塔似的,桑羽青感到一阵寒意,因为这是他多年来所遇的第一高手。
  桑羽青惊魂甫定,正要仔细打量他时,那和尚忽然又道:“后会有期!”说罢之后,转身如飞而去。
  他庞大的身影,在江岸之旁,快似流星一般。
  桑羽青猛追在后,喝道:“和尚留步,我们谈谈!”
  但是那和尚去得比风还快,每一起落之间,便十丈左右,这时他好似逃避冤魂似的逃避桑羽青,桑羽青不禁感到很是奇怪。
  他追了数十丈远,停了下来,忖道:“他诚心避我,看样子很难追上他了!”
  这时那庞大的身影,在远处几个起落,消失在黑夜之中。
  寒风似刀,飕飕的刮着桑羽青,回想到刚才发生的事,他有一种怪异的感觉,这突如其来的和尚,似乎给了桑羽青很大的震撼力。
  默立半晌,转回了小舟,除了风涛及波浪之声,连一声虫叫也听不见,天地是如此的冷寂,桑羽青回味着方才的一掌,他轻轻的揉着自己的手腕,忖道:“这个和尚功力深厚,若不是东凡和尚本人,也是他手下最厉害的人物了。”
  他有一种感觉,那就是他与东凡和尚越来越近,由以往发生的事情看来,东凡和尚并未躲避过他,并且还主动的接触他。
  桑羽青忖道:“他大概是为了这口剑和那套图解吧!”
  想着已经到了船板,却见划船的善儿,倒在船板上,身上只穿了内衣,披着一件棉袍,看样子才从被窝里钻出来。
  桑羽青吃了一惊,赶紧把他扶进舱中,他浑身冻得冰凉,牙关紧闭着,昏迷不醒。
  桑羽青一想立时明白过来,想必是他听见木鱼之声紧促,披衣起床前来探视,却不知道那木鱼声的厉害,受了残害。
  桑羽青不禁暗暗咋舌,忖道:“这和尚好厉害的木鱼声。”
  桑羽青想着,匆匆在他各穴道点扶一遍,善儿才悠悠醒来,所幸并无大害,桑羽青嘱咐他到后舱去休息。
  独坐舱中,桑羽青始终忘不了这突然出现的高大和尚,由于夜色甚浓,他的身手又是快极,所以始终是没有看清楚他的面貌。
  十五年前,东凡和尚在巫山现身之时,桑羽青还依稀记得,他是一个高大的和尚。
  这时桑羽青不禁一阵心跳,忖道:“啊!难道刚才现身的和尚,就是东凡和尚……我竟把他放过了。”
  但是他转念一想,忖道:“既是东凡和尚来寻找,自然不会就此罢手,几天之内,他必然还会来的!”
  桑羽青想着,安心不少,十五年来没有一日忘下的大仇人,竟突然出现了。
  他兴奋和紧张,竟然久久无法入睡,正在辗转反侧之际,突觉船身一荡,立时转身而起,心忖道:“什么人轻功这么差,居然敢上船来?”
  才要披衣下床,便听一个低弱的声音说道:“桑兄在舱内么?”
  桑羽青闻言一惊,原来那是叶剑瀛的声音,忖道:“怎么他也追着我下来?”
  桑羽青想着便说道:“叶兄!请进吧!”
  舱门推开,叶剑瀛的身影飘入,又很快的关上了房门,这时桑羽青已经燃上了灯,只见叶剑瀛一脸风尘之色。
  桑羽青剑眉微皱,说道:“叶兄!这等时候,你怎么寻了来?”
  叶剑瀛好似很疲累,解开了身上的斗篷,靠在一张竹椅上,吁了一口气道:“唔——这一阵可把我赶坏了!”
  桑羽青计算时间,分明是自己走了不久,叶剑瀛也就离开了巫山,当下说道:“钱木儿重伤未愈,白姑娘也下不得床,叶兄!你受人之托,怎么忠于人事?”
  叶剑瀛一笑说道:“我知道你会埋怨我,却不知我是不受欢迎的人物!你走了不久,白姑娘及钱木儿便要我离去,白姑娘已然复元了。”
  桑羽青闻言也不知他说的真假,但是据他推测,白婵应该可以下地了,但是他们两人都是劫后余生,体力未复,若是西华和尚寻去,必死无疑。
  说来奇怪,白婵虽是他敌对的人物,但是桑羽青总是放不下她。
  叶剑瀛看出了桑羽青的心意,笑道:“不要紧的,西华和尚早已向这边来。”
  桑羽青眉头一扬,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叶剑瀛在竹椅上伸了个懒腰,笑着说道:“火场之后,西华和尚等拦你被阻后,不一会工夫,他就弃战而逃,奔往甘陕这条路上来了。”
  桑羽青双目望着他,说道:“如此说来,火场的事全知道了?”
  叶剑瀛笑道:“我一直在场,桑兄,我真佩服你那身超人的功夫,更佩服你的慈悲心肠。”
  由他的话中,可知巫山火场之劫,他也一直在隔岸观火,桑羽青忖道:“我执剑闯火场,也必然被他认出这口‘青光剑’了。”
  桑羽青想着,冷冷说道:“叶兄隔岸观火,真是好雅兴!”
  叶剑瀛道:“有你出手,我又何必多事,再说那么大的火场子,我还真是不敢下去呢!”
  桑羽青不言,叶剑瀛又笑道:“桑兄!你还记得我们上次谈的宝剑的事么?”
  桑羽青目光一闪,说道:“自然还记得!”
  叶剑瀛紧接着道:“如今我知道那柄‘青光剑’的下落了。”
  桑羽青面色一整,说道:“不错!‘青光剑’就是在我手上,叶兄有什么见示么?”
  叶剑瀛连连的笑道:“这么一口旷世仙剑,能在你的手中,我只有替你高兴,以你这身武技,配上这口名剑,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桑羽青也弄不清他的心意如何?只是默默的望着他。
  叶剑瀛则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笑道:“桑兄,今天晚上要与你挤一挤了。”
  桑羽青沉声道:“叶兄,你到底要什么?”
  叶剑瀛躺在炕上,笑道:“我太疲倦了,明天再谈吧!”
  他一掌打灭了灯,舱中一片黑暗,叶剑瀛竟是不再说话,把桑羽青弄得莫明其妙。
  他静坐沉思,不一刻的工夫,叶剑瀛已是沉沉入睡,桑羽青越想越觉得叶剑瀛行径怪异,决心明日一定开门见山与他谈个明白。
  一大早桑羽青就起床了,叶剑瀛仍然睡得很熟,出舱之后,见善儿正在烧水,知道他已复元,很是高兴。
  等到桑羽青吃过早饭之后,叶剑瀛仍然沉睡未醒,善儿问道:“小爷!这时风大,正好启船,要不要走?”
  桑羽青眉微锁,略一思索,道:“好吧!你开船好了!”
  善儿立时挂起了帆,顺风而下,这时才听见叶剑瀛在舱内唤道:“桑兄!启船了么?”
  桑羽青眉头紧锁,对于叶剑瀛,他实在不知道要如何应付,无可奈何的走入舱中。
  叶剑瀛正在穿衣服,见桑羽青进来便道:“桑兄!不瞒你说,我搭你的船,实在是为避难!”
  听他这么说,桑羽青不禁颇为诧异,冷冷道:“以叶兄这身超绝的功夫,何需要借我避难?”
  叶剑瀛坐在炕上,正色说道:“我知道你对我有很多疑虑,只是我们一时无法详谈,如今大祸临头,还请桑兄帮忙。”
  桑羽青见他双目之之现出一片焦急的神色,看来不似作假,不禁很是奇怪,正色道:“我们行走江湖的人,原是互助互济,只是叶兄你行动过于暧昧……”
  叶剑瀛打断了他的话,说道:“我知道!我知道……将来我总会告诉你的,目前你一定要帮我的忙。”
  他说话之时,眉头微锁,好似有着很沉重的心事。
  桑羽青在他对面坐了下来,说道:“好吧!到底是要我怎么帮你的忙,你快说吧!”
  叶剑瀛又显得迟疑起来,半晌才说道:“不瞒桑兄说,我突然来到你的船上,是为了逃避一个人的。”
  当他说到这里时,脸上竟有一种畏惧之色,桑羽青看在眼内,不禁大为惊奇,心中暗忖道:“他一身绝技,纵横江湖,把‘白云观’一派道士杀了个干干净净,居然也还有他怕的人……”
  叶剑瀛看出桑羽青的心意,当下强笑道:“此人绝不是一般江湖上高手所可比拟,只望这一路水程上,能够躲过他就是了。”
  桑羽青皱着眉道:“这件事叶兄要我怎么帮助呢?”
  叶剑瀛道:“我在巫山一得到风声,立时就逃了下来,虽然侥幸逃脱,可是他早晚会追来,不过他并不知我隐在桑兄的船上,以后若是有人问起,万望桑兄代为圆个谎。”
  桑羽青听罢,弄得有些莫明其妙,点了点头道:“如果就是这么点事,实在算不了什么,叶兄请放心,任何人来了,我绝不说你在船上。”
  叶剑瀛笑道:“多谢桑兄!到了甘肃之后,我定尽力帮助你……”
  他说到这里,发觉桑羽青面色不对,立时停了下来。
  桑羽青面上没有一丝表情,冷冷说道:“多谢你的盛意,有些事情我是不愿意别人插手的。”
  叶剑瀛面上一红,不再说话,随唤进善儿送水送饭,桑羽青看见他竟是连舱门都不敢出。
  他心中忖道:“如此看来,他要逃避的人物,必然是个非常厉害的人了。”
  半日航行,桑羽青始终与叶剑瀛在舱中聊天,叶剑瀛极为健谈,谈到他在江湖中所见所闻,均能引人入胜。
  由他的谈话中,桑羽青听出他足迹几乎遍及全国,远至新疆、西藏一带均曾去过,不禁很是诧异,忖道:“想不到他年纪轻轻,居然有这么多阅历。”
  他们两人谈得很是投机,叶剑瀛笑道:“我生平就好游历,还有些省份未曾去过,希望在今后两三年中,把这些地方游一遍……”
  才说到这里,善儿突然叫道:“喂!喂!前面的船怎么回事……”
  桑羽青心知有异,把窗户推开一线,向外望去,只见一挂帆小船,箭也似的向自己这条小船闯来。
  桑羽青冷笑一声道:“哼!又来了惹事的了!”
  叶剑瀛脸上略有慌张之色,说道:“你快去看看,记住我方才的话!”
  桑羽青一笑,出得舱来,善儿又在大叫道:“喂!喂!不要命了么?”
  他大叫着,慌忙的下了帆,小船的速度立时减慢下来,可是对面那艘小船,仍然箭也似的直闯过来,两下相距约有七八丈远。
  善儿见状,立刻慌了手脚,大叫着要赶到船尾去摆舵,却被桑羽青一把拉住,含笑道:“不要急!让他们撞!”
  善儿急得跺脚道:“那怎么成?船会翻呀……”
  桑羽青一笑说道:“不会翻!”
  他说着,顺手操起了一根竹竿,那艘迎面而来的小船,相距不过只有三四丈远了。
  善儿急得双手抓住船舷,大叫道:“客人小心……”
  这时桑羽青的竹竿已经投了出去,竹竿的一头,轻轻的点在了那艘小船的船头上。
  当下里微微一震,那艘急来的小船,竟被桑羽青一根竹竿抵住,的溜溜打了一个转,立即停了下来。
  善儿不禁吓嘚口瞪目呆,忖道:“我的天!怕也要千斤力量才行!”
  桑羽青抽回了竹竿,含笑自若的说道:“管船的请出来一谈。”
  一语甫毕,舱中立时传来一阵低低的木鱼声。
  桑羽青及善儿不禁同时一惊,那善儿已成了惊弓之鸟,听见了木鱼声,吓得不知如何是好。
  桑羽青忖道:“原来又是昨夜那个和尚,他来寻我最好不过!”
  想到这里,木鱼之声便停了,随听一个苍老的口音,舱中传出,道:“阿弥陀佛!施主是唤我么?”
  桑羽青沉声说道:“老师父请出舱一晤。”
  接着,便见舱门开处,走出了一个高大的和尚来,当他站直之后,几乎比桑羽青还要高出半个头来。
  桑羽青一惊,忖道:“这和尚好魁梧的身子。”
  桑羽青打量这个和尚,见他年过七旬,由眉白髯,一双大眼闪闪生辉,满面红光。
  桑羽青道:“老师父!寒江水急,似你这等快速行船,设若相撞,岂不要船翻落水?”
  那老和尚惊异的说道:“啊呀!老僧只顾着念经,未曾注意到来往船只,幸亏未曾出事,阿弥陀佛!”
  原来这只小船上,只有他一个人。
  桑羽青一言不发,双目怔怔的望着他,对于这个和尚他有着一种异常的感觉。
  那高大的和尚,嘴角上挂了一丝笑容,说道:“施主为何这样看我?”
  桑羽青一笑道:“我看老师父面善得很,只是一时记不起在哪里见过……”
  老和尚笑了起来,说道:“唔——老僧足迹遍天下,方外之交确实不少,不过最近多年不曾外出,以施主你的年纪,恐怕不太可能结识吧?”
  桑羽青冷笑了一声,说道:“恐怕未必!”
  老和尚阴森森的一笑,说道:“既然如此,施主不妨说说看,我们是在何处见过面?”
  桑羽青用着嘹亮的声音说道:“十五年前,巫山之下,我们不是曾经见过一面么?”
  老和尚闻言好似很诧异,他思索着,良久,说道:“不对呀!十五年前我在金陵,施主恐怕认错人了!”
  虽然桑羽青全力观察他的面色,但是看不出丝毫可疑之处,心中很是诧异,忖道:“莫非他不是东凡和尚?”
  想到这里,那老和尚又说道:“小施主,我看你不过二十出头,十五年前最多不过五六岁,必是记错了。”
  桑羽青皱着眉头说道:“那么请问老师父法号如何称呼?”
  老和尚闻言笑了笑,说道:“实在说起来,我是没有法号的,不过我早年生性喜云游,一些同道便称我云游和尚,你也叫我云游和尚好了。”
  桑羽青却是不敢轻信,忖道:“就算他不是东凡和尚,也必然是与东凡和尚有关。”
  他想着便道:“如果不嫌打扰,在下倒想过舟与老师父谈谈。”
  云游和尚笑着说道:“如蒙赏光,无限荣幸,小施主请过船来吧!”
  这时两艘小船,已经紧紧的靠在了一起。
  桑羽青回头对善儿道:“把船紧靠着,我少时就回来。”
  说着跳上了云游和尚那只小船,云游和尚向旁一闪,含笑说道:“施主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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