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风流何价 沦为杀手
 
2019-11-21 10:16:37   作者:西门丁   来源:西门丁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毕铸铭岂肯受这种窝囊气?只见他胸膛不断地起伏着,忽然猛吸一口气,抱拳道:“彭掌门,毕某要说的话已说毕,今日让你添麻烦,毕某过意不去,毕某不想在此跟人吵架,故此先行退席请谅!”言毕推座而出,走了两步忽又道:“颜善人若是毕某杀的,毕某再傻,今日也不会来此,言尽于此,信不信由你!”
  他双眼如同闪电,在大厅内一扫而过,连白玉神尼等人也没放在眼内。只听他轻轻冷笑道:“刚才不是有人说欲铲除毕某么?毕某在外面候敎,一顿饭工夫无人出去,便恕毕某无耐性再等了!假如是单打独斗,毕某绝不退缩,死了也只怨自己学艺不精!”说罢扬长而去!
  卢九一呆,随即叫道:“你这话是冲着老叫化说的么?好好,今日老叫化便领敎一下!”说着人亦射了出去!
  修云道长突然闪身拦在他身前,道:“卢施主何必与他一般见识?今日是彭掌门新翁之喜,凡事请……”
  卢九暴喝一声:“牛鼻子,你是恐老叫化打不过他么?快让开!”他不等修云道长让开,已自他旁闪过去,修云道长不便再拦,回首向白玉神尼苦笑。
  白玉神尼喧了一声佛号,道:“不管如何,今日峨嵋总是主人,待贫尼出去劝劝!”她一离座,厅内群豪亦随之出去。
  彭方亮和汪济林同为主人,两人互换一下眼色,亦尾随群豪之后出去,此刻一座厅堂,只剩下二三个女宾。
  当彭方亮和汪济林出去时,毕铸铭和卢九一剑一棒,正打得十分激烈。毕铸铭虽是个强盗,但一柄厚宽的长剑,使来极有气势,剑气纵横,大开大阖,隐隐然有几分王者之风,相反卢九的打狗棒,走的是轻灵诡异多变的路子,专事寻隙抵缝,打狗棒在剑网中见缝就刺,招式阴毒,一阳一阴,一重一轻,似是天生的死对头,杀得难分难解。
  群豪大多数只闻毕铸铭之名,未见过其武功,今日一见,都颇有大出意料之感。料不到其人武功既高,且招式剑势,如此正派,连许多自命侠义者也有所不如!
  白玉神尼看了几眼,低喧佛号。“阿弥陀佛,想不到以毕施主之武功,竟然会沦为大盗,当真可惜之至!”
  修云道长低声问道:“神尼,以您之见,此战谁的胜算较大?”
  白玉神尼双眼不离场中,良久方道:“毕施主内力之精纯,犹在卢施主之上!”
  修云道长轻叹一声:“正是如此,久战对卢施主实在不利,咱们须想个法子,让他俩停战方好!”
  武功较低的人只见虚九跳跃如猴,忽然在东,忽然在西,攻势只比对方多,还以为其武功在毕铸铭之上。彭方亮看了一阵,低声对同门道:“此人武功之高,大出意料,诸师弟以后遇到他,务须小心!”
  袭叔松眼瞎,但耳朵比谁都灵,头脑也比常人清晰,他喃喃地道:“此人确是一个奇材,须知咱们站在四周,几乎所有人都是支持卢九,但他出手无一丝迟疑慌乱,反而卢副帮主越来越急躁,不用再打己知胜负!”
  解青道:“快想个办法让他们分手!”
  彭方亮低声道:“你我师兄弟之中,无人有能力分开他俩,这个……”
  明汉道:“十三弟最多鬼主意,你快想个办法!”
  叶养木转头望彭方亮,只见他也望着自己,目光殷切,他本来满脸愁容,此刻忽然展开笑靥一拍胸膛,道:“只要师兄不怪小弟胡闹,这件事便包在小弟身上!”
  白玉神尼闻言也走了过来,道:“叶师弟,只要不损峨嵋声誉,不损丐帮颜面,一切由你便宜行事!”
  叶养木点点头,当下拔剑走了出去,道:“毕铸铭,你虽然不在庄内闹事,在此捣乱,也是不给我峨嵋的脸子,卢副帮在,你不等主人出手,自行先动手,也同样不尊重我峨嵋派,如今你俩先停手!”谁知那两人正斗得难分难舍,全无停手之意,叶养木道:“你俩再不停手,叶某可要动手了!”
  毕铸铭道:“动手吧,你们向来就惯以众凌寡,毕某也不在乎多一次!”
  卢九也道:“叶少侠请让开,否则要落人话柄,说一个大盗,也须合丐帮和峨嵋派之力才斗得了!”
  白玉神尼和修云道长也乘机相劝,但都无效,忽然叶养木大喝一声:“毕铸铭,你放着正事不干,在此胡闹什么?”
  毕铸铭讶然问道:“你我今日方认识,你知毕某有什么正事?”
  “你不是要查杀死颜礼远的凶手么?叶某便是真凶,你为何不跟我打?”
  此言一出,众皆哗然,毕铸铭虚晃一招,霍地跳开,厉声问道:“可是真的?”
  叶养木笑嘻嘻地道:“总之与你无关就是!”
  毕铸铭脸色又是一变,道:“你肯承认就好,毕某也不与你计较!”他抱拳打了个罗汉圈,道:“扰了诸位清兴,毕某特此致歉!彭掌门、汪四侠,今日得罪了,他日必有所报,吿辞!”言毕纵身而去!
  毕铸铭去后,群豪又再议论起来。卢九伸手拍拍叶养木的肩膊,道:“少侠好意,老叫化心领了,但你也不必把这件事揽上身!”
  叶养木笑嘻嘻地道:“晚辈声名本就不好,有何打紧?”
  白玉神尼爱怜地白了他一眼,道:“师弟,虽然愚姐准你见宜行事,但你也不该说那种话,须知不知情者,还以为咱们峨嵋派弟子……”
  叶养木忙道:“小弟一向顽劣,人所共知,也不会将小弟做的事,算到峨嵋头上!”
  彭方亮沉声道:“但你也不能说颜善人之死,与毕铸铭无关!”
  叶养木道:“小弟自然有道理才敢这样说!”
  彭方亮问道:“什么道理?”
  叶养木低声道:“大师兄,等下咱们再慢慢说。”
  彭方亮却提高声音道:“小师弟,此事关系重大,你最好当着众英雄面前说清楚!”
  叶养木神情甚为尴尬,又见众人都瞪着自己,只好硬着头皮道:“颜善人是四月初三被杀的,相信大家都知道吧?那几天,他正在洛阳城,因为在下恰巧也在那里,见过他几面,只是不知他是毕铸铭,如今当然认出来了……所以在下敢说与他无关!”
  此言一出,群豪才恍然,卢九仍然不大相信,道:“叶少侠,你在长安何时遇到他的?”
  叶养木期期艾艾地道:“是……四月初五日、初六日和初八日。由洛阳到长安二天时间赶不及吧?”.
  卢九点点头,再问:“你在何处遇到他?会否认错?”
  “是在城内街上遇到的……前后见过三次,应该不会认错!”
  卢九道:“在街上见过,认错绝不出奇!试想街上有那许多人,又怎会特别留意一个人?”
  叶养木微笑道:“那也不奇怪,因为他的相貌比较特别!”
  叶养木既然也在洛阳,那么颜礼远当然也不会是他杀的。
  是以群豪在峨嵋弟子邀请下,再度返回山庄,继续未了之喜宴。

×      ×      ×

  晚上,峨嵋俗家第二代弟子,又聚合在内厅,盛万金问道:“十三弟,你真的在洛阳城街道上遇到毕铸铭?”
  叶养木不悦地道:“你不相信小弟?”
  “我只相信你在洛阳城遇到他,不相信是在街道上!”
  叶养木沉吟了一阵方道:“是在洛阳万花楼里,小弟乃闻牡丹之艳名而去洛阳的,谁知道他捷足先得!”
  众师兄弟大笑起来:“想不到貌比潘安的风流剑客,抢女人的本领,居然不如天涯孤客!”
  周川民道:“看不出那毕铸铭,还是个风流汉!”
  盛万金道:“十二弟又羡慕人家了,看来咱们还是趁早替他物色一个老婆,要不十二弟可能会急疯了!”师兄弟又将话题岔开,叶养木暗中松了一口气。只有龚叔松面对着他。他眼睛已经瞎了,但那模
  样却似能看透任何人的心般。
  次日,来贺的群豪都纷纷吿辞,峨嵋派弟子因久未聚首,都留了下来。到第三天,首先是明汉和盛万金吿辞,叶养木也以离家日久托词吿辞。
  彭方亮送他至路口,道:“小师弟保重,今后少去胭脂欢场的地方吧!”
  叶养木含糊地应了一声,连忙转身走了,彭方亮望着他的背影,忽然觉得他变了!

×      ×      ×

  叶养木离开峨嵋山庄,心情之复杂,实在无以复加,外人看来,他叶养木实在得天独厚,天资敏悟,英俊潇洒,家里又有产业,又有九房貌美如花的妻子,人生之便宜事,全让他一人占了,可是在叶养木的眼中,这前程一片灰暗,他甚至痛恨自己,痛恨老天爷!
  自小被父母宠坏的小孩子,长大之后,经常要遇到比常人严重的挫折,理由只有一个:一切太顺利了,形成自信心太强,强到不能预料的噩运和灾难已经悄悄迫近。
  叶养木没有被父母宠坏,却被老天爷宠坏,所以他如今也开始尝到苦果!
  彭方亮等师兄弟只觉得他与以前有点异常,却无人知道内情,事实上,至今也只有极少数人知道,这件事,关系到叶养木的生死荣辱,也关系到峨嵋派的声誉,所以他不会吿诉任何人,他甚至恨不得横剑自刎,使秘密能永远埋藏在心中!
  天下间有永远的秘密么?叶养木虽在彷徨惶恐之中,仍不敢肯定,否则他早已自尽,而不会等到今天了。
  太阳已移近中天,叶养木举袖拭拭额上的汗珠,下意识地抬起头来,但觉阳光刺眼,眼前白光如同千万条蛇儿在乱窜,他连忙垂首闭眼,就在此刻,忽然“飕”的一声响,身前多了一个人。
  叶养木急退两步,右手落在剑柄上,喝道:“谁?”
  “叶少侠如此善忘,倒令某家吃惊!”
  声音熟悉,叶养木心头一沉,连忙睁开一缝眼帘,只见面前站着一位身材高大建壮的汉子,正是“天涯孤客”毕铸铭。
  “是你?”他“刷”地一声,将剑拔了出来。
  毕铸铭忙道:“叶少侠莫紧张,某家并非来跟你打架的!”
  叶养木厉声道:“你我非亲非故,又不同道,找我还有什么好事?”
  毕铸铭道:“正因为你我非亲非故,所以某家才特地来问你,为何肯替我解释?”
  叶养木稍稍放心,但仍紧握剑柄,却故作轻松地打了个哈哈,道:“谁替你解释?叶某只是说出事实而已,难道四月初五,你不在洛阳城?”
  “某家的确是在洛阳城,但我不相信你在街道上遇到某家,因为毕某想过,那几天我根本未上过街!”
  叶养木又是哈哈一笑:“彼此都有寡人之疾,又何必明言?你知道峨嵋派大部份是出家人,只要你我心中明白就行!”
  毕铸铭大笑,他笑声极响,半晌才道:“莫说出家人,就算那些自命侠义的人也视青楼如毒蝎,其实他们明的不去,暗中还不是偷偷去了,某家就遇过许多人,不过我不会以此作为攻击他人的手段!”
  叶养木淡淡一笑,问道:“牡丹姐姐,真的那般值钱?”
  毕铸铭又一阵大笑:“原来你还未得手!当然值得,否则某家怎会一口气包了她五天,哈哈,想不到峨嵋派也会有你这种弟子!”
  叶养木沉声道:“你是看不起我,还是讽刺我?”
  毕铸铭道:“毕某纵横西北数年,阅人无数,侠义道中人,至今可以找到一个谈心的朋友,便是你,某家又怎会看不起你?就怕你跟那些俗人一般见识,嫌我是个大盗!”
  叶养木道:“在下不喜欢凭表面来判断一个人之好坏,你我初交,更不敢遽下结论!”
  毕铸铭道:“莫说你们,即使是被你们目为黑道的人,也看不起某家,因为某家是个大盗,只有不长进,又没有什么本领的人才会去当大盗!”
  “连在下也替你可惜,凭你的本领,要成为一帮一会之主也不太难,又何须去干那杀人越货的事?”
  毕铸铭目光一暗,道:“若连你都这样说,夫复何言!”稍顿又道:“少侠欲去何处?”
  “回家。”
  “前面有座小镇,未知你有胆量与毕某一起喝酒?”
  叶养木不知如何忽然很想找个人喝酒,当下哈哈笑道:“有何不敢?去去,我请客!”
  “不,这一顿某家做东!”
  叶养木果然大方地与毕铸铭坐在酒家内喝酒,不但喝酒,而且喝得又多又快,直至醉了。毕铸铭喝得比叶养木多,他也醉了,不过叶养木是醉得好像一堆烂泥,而毕铸铭酒醉尚有三分醒,背着叶养木到客栈里去。
  当叶养木醒来时,听到一阵水声,他倏地坐了起来,只见毕铸铭赤着上身,只着一件内袴,正在拧毛巾准备冼脸!
  叶养木神志仍有点模糊,两边太阳穴还在发痛,舌头发麻,期期艾艾地道:“这是什么地方?”
  “客栈!”
  “你扶我来的?”
  “你醉得像一团泥,难道还懂得走路?”毕铸铭一呶嘴,道:“床上那套衣服,是某家刚才替你买的!”
  叶养木揭开被子,这才发觉自己被脱得精光,毕铸铭道:“你刚才吐得一身衣裤全是秽物,只好替你买一套新的,旧的还丢在床底下,你最好检查一下,看有没有丢了东西!”
  叶养木吶吶地道:“多谢……现在是什么时候?”
  “戌牌时分,你饿了没有?咱们再叫点东西来吃!哈哈,还喝不喝酒?”
  叶养木苦笑道:“在下至今尚残酒未消哩!”他边穿衣裤问:“你没醉么?”
  “三年来第一次醉,不过没有醉得你那么死。”
  叶养木暗吃了一惊,忖道:“不知我刚才会否说醉话,若是泄漏了秘密,那可不就……”他机灵灵地打了个冷颤,但回心一想,假如毕铸铭知道秘密,他还会笑脸相向?不过始终不尽放心,稍顿又问:“在下喝醉,一向污言秽语骂人,适才若有得罪,尚请原谅。”
  毕铸铭微微一怔,道:“没有啊,你醉得像死了一般。”
  叶养木笑道:“那是你的福气!”毕铸铭大笑,呼小二换水,又交代他办几个精美的小菜,加了两壶酒。
  叶养木道:“这一顿让在下作东!你不要跟我争!”
  “好极了,那是你瞧得起我!”毕铸铭似乎十分高兴,话匣子打开,居然滔滔不绝:“近年来,某家运气坏得不得了,今日似乎开始转运,因为毕某认识你!”
  叶养木暗道:“你认识我,是你倒霉!”
  毕铸铭又道:“三年前我因为妻子死了,所以喝醉了,今日喝醉,也是因为我认识你!”
  叶养木微微一怔,问道:“你妻子因何这般年轻便死了?”
  毕铸铭双眼突然射出痛苦之色,半晌笑道:“这是藏在我心中的秘密……”叶养木忙道:“那你不要说吧!”
  “不,某家一定要吿诉你,因为你把某家当作朋友,又是个是非分明的人!”恰在此时,小二送水进来,叶养木忙走去冼脸,他似乎不想面对毕铸铭,但毕铸铭却开始说出他妻子的死因。“你听过‘神鞭大侠’崔子渔的名吧!”
  “他不是让你杀死么?江湖上的人都这样说的!难道你妻子之死与他有关?”
  “正是!”毕铸铭神情忽然激动起来,“崔子渔那厮人面兽心,趁我不在时,强暴了我妻,我妻等我回家将真相吿诉我之后,趁我不觉悬梁自尽了!”
  叶养木脱口道:“可是真的?”
  毕铸铭怒道:“毕铸铭又非人间贱丈夫,会拿这种事骗你?”他吸了一口气,抑制住心中怒火,续道:“后来我杀了他,但他家人某家一个也没动过,因为错的只是他一人!所以自此之后,毕某便专与那些两面三刀的人作对,他干伤天害理的事某便杀之,他骗财的,某便夺之,人人均把我当作是杀人不眨眼,不可理喻的大盗,某也由得他们,因为那些人的话,根本跟放屁一样!”
  叶养木语气空洞地道:“世上这种人本就不少,你都杀得了么?”
  毕铸铭一怔,道:“想不到你比某还世故!”
  小二将酒菜送进来,叶养木付了账,便坐在毕铸铭对面,道:“在下今晚只能浅尝,毕兄多喝吧!”
  毕铸铭笑道:“人生能得几回醉?再醉一场又何妨!慨当以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惟有杜康!”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叶养木道:“一醉能解千愁说得好!”
  毕铸铭道:“你也有忧愁?”
  叶养木干笑一声:“女人太多,忧愁比没有女人更多!嗯,毕兄年纪尚轻,可曾续弦?”
  “逢场作兴虽有之,但不会再续弦,尽管某还没有儿子!你不知道,女人虽多,好女人也不少,但像我妻那般待我好的,世上只有她一个!”
  叶养木这刹那忽然觉得无法在一个大盗面前抬起头来!他叶养木自诩多情,自诩风流,但论到对感情的真挚,用情之深,对情之了解,却不如粗鲁的毕铸铭!
  这一夜,两人天南地北说了两三个时辰才睡觉,次日一早,叶养木本想悄悄离开,谁知他一下床,毕铸铭也醒了,他先发制人,道:“毕兄,在下急着回家,今日不能陪你喝酒了,异日有机再聚!”
  毕铸铭哈哈一笑:“朋友相交不在乎时日长短,在乎深浅,所谓白发如新,倾盖如故!”
  叶养木又是一阵惭愧,强作精神道:“今日方知毕兄其实乃坦荡荡的君子,反令小弟惭愧!”,
  毕铸铭忙道:“老弟这样说,徒令某心中难安!”一顿又问:“老弟家居何处?”
  “庐山栖凤山庄,后会有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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