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投鼠不忌器

 

2021-05-26 19:01:09   作者：熊沐   来源：熊沐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庄重对方栋那般情意殷殷，是想着与他的那夜夜情意，还是不忘旧情，想要他再做她的裙下之臣？方栋只是低着头，他心道：师父死了，师父死了，我再也不能与她说一句话了，我再也不要理她了。只是心头鹿撞，想着与她那一夜夜缱绻，恩爱异常，心里也十二分的惆怅。他对自己道：往事已矣，我只留一条贱躯，为了报师父的深仇大恨，报了师父的仇，我便可自尽，以慰师父泉下之灵。但我怎么能杀得了那个郭免？
　　方为突然说道：“师母，你说说那天的人都有谁？”
　　庄重一字一句道：“郭免、怨复我、朱亭、狂剑殷没、雷天、煞生、煞死、少侠梦雨、疯僧、何不济、吴当。”
　　十一个人，被庄重杀死了吴当、煞生煞死，还有朱亭，最后只剩下了七个人，得他们师兄弟去杀了。
　　庄重说道：“我已找到了方霸、方生，还有雏儿，他们会来找你们的。”
　　她又要走了。
　　方为突然说道：“师母，我只问你一句话，能不能告我？”
　　庄重说道：“有话直说。”
　　方为问道：“我只想知道，师父的脚筋是谁挑的，是不是你？”
　　庄重回头，灯盏下看她的眼中带忧，十分愁郁，令方栋心动：她是不是因为师父死了，再也不能与我在一起，便如此忧郁？但那只是一闪念，再让他抬头看庄重，他也不敢了。
　　方为一问，庄重便泪水长流，她说道：“如果你问是谁挑的你师父脚筋，那是我干的。”
　　沉默，再复沉默。
　　庄重说道：“是我挑的他的脚筋。你要报仇，便杀我好了。”
　　庄重昂起头来，眼也闭上，等着他来杀人。
　　方为冲过去，喝道：“我要杀了你，要不是你，我师父决不会死，就是再有十个八个郭免，也奈何不了师父！他死得那么冤，在火里活活被烧死！想一想，我都心痛！我告诉你，我要杀了你！”
　　方栋喝道：“别动手！”
　　方为更是怒气冲天，他说道：“好啊，师兄，你不让我杀，你杀她好了。你杀了他，便是报答了师父的养育恩，再也不亏欠师父了，便可堂堂正正做人。你杀她吧！”
　　方栋走到了庄重面前，看着她。她泪流满面，像是很伤心。如果是方为杀了她，她会伤心，但不那么伤心。可如果是方栋杀了她，她会伤透心的。
　　庄重说道：“你杀了我最好，你是方顿的大弟子，又与我有那么一段露水情缘，你杀我好了，我愿意被你杀死。”
　　庄重闭着眼，不再出声。
　　方栋下不了手，他只是手放在庄重的头上，掌却拍击不下。
　　他怎么能下得了手？
　　方栋说道：“你走吧！”
　　庄重说道：“方顿养了你们，最大的毛病就是心不够狠。”
　　方栋大吼：“你够狠，你够狠了，你挑了师父脚筋，你滚！”
　　方为再不出声了，他与方栋躺在一起，想着师父，再也睡不着。
　　方栋说道：“师父对我说，方栋，方府的末日怕是来了，你们根本不是那些人的对手。我想来想去，怕你们都得死在人手。”
　　方为不语，他像是要睡了。只有风声，有泪水在风中流，不知是为自己还是为那个让他们越来越是惦念的亲人。
　　风声很响，院子里只有几个大汉来回巡视。听得窗响，郭免一笑，说道：“你们等一等，有人唤我。”
　　郭免出来了，他看到了一个人，那人是海食天。
　　海食天说道：“我看了那两个小子，他根本没有那秘籍。我依郭盟主的吩咐，把他们两人扔进了大海。”
　　郭免脸上带笑，说道：“有劳帮主了。只是我目今还不是盟主，海帮主莫叫我盟主。”
　　海食天笑道：“天下是郭大侠的，如今距那个大会只有月余，到时盟主之位还不是手到擒来？盟主何必过谦？”
　　郭免一笑，有些得意，他问道：“有人说，那个方老儿赶出那个方八，正是他最得意的弟子，也许秘籍会让他拿走。你真个看他不知吗？”
　　海食天说道：“如果他知道那秘籍，必是会说。我看他不知，他如今落在海里，已是必死，再也没有谁能得那秘籍了，不也免了盟主的心患？”
　　郭免笑笑，说道：“好，就大会上见好了。到时帮主多聚聚朋友，一呼百诺才行。”海食天笑说道：“一定，一定。”
　　方八醒来了，他发现他躺在沙滩上，还与一阵风捆在一起。一阵风的身子有些冷，正畏在方八的怀里，仍不醒。
　　他叫道：“大哥，大哥！”
　　叫过便失声而笑了，哪里有这样的大哥，身子明明是一个女郎，玲珑剔透的美貌女子，叫什么大哥？
　　但一阵风醒了，她看看方八，忽地醒悟到，她与方八在一起，她哽咽道：“二弟，莫非梦中相见吗？”
　　方八扯那些布，但他手不好用，只是哆嗦，怎么也扯不开。
　　一阵风说道：“我们起来，去看看。”
　　刚想爬起，两人再复跌倒。原来两人都是趔趄，一栽便倒。
　　方八说道：“捆在一起，只能跌倒。”
　　一阵风说道：“也未必，只要心相通，不会跌倒的。”
　　方八听得这一句，心里很是温暖，心道：她说是心相通，便是说我与她了，我与她生死与共，心当然是相通的。
　　他再站起来，与一阵风两人一齐走。
　　到了岛上，看看真是没人，远处有些房舍，定是渔民所居。方八说道：“我们去看看。”
　　一阵风低声道：“我这样子，不能去。”
　　方八看看她，真是不能去，她一身狼狈，怎么能去渔民那里？他说道：“晒干了身子，我们再走。”
　　两人晒干了衣服，再去看那渔民，原来那是几户渔民，都是小小茅舍，在海角避风处相依而筑。两人来到了那渔舍，忽地一阵风扯着方八，说道：“有人！”
　　便见一条大汉咚咚走进茅舍，说道：“帮主，没看到海姑娘，只看到了飞奇的人，他们到这里来了。”
　　正说着，听得那茅舍门响，有一个男人豪气大声说道：“海帮主，飞帮主请海帮主赴宴。”
　　海食天气恨道：“赴什么宴？告诉他，把我妹妹交出来便罢，不然我与他誓不干休！”
　　那男人笑道：“海姑娘不在本帮，飞帮主也说过，不曾见过海姑娘。想必是船破了，人便流下去了，找一找，或可找得到。”
　　海食天大声骂道：“狗屁，告诉我，要杀那个臭小子，便可得那个方家的秘籍，我听他的，狗屁！”
　　那男人道：“飞帮主请海帮主去参与那赏善罚恶大会，说是在那大会上，一定能找得到秘籍！”
　　海食天一拍桌子：“放屁！就是找到了，人眼睛比鱼眼睛多，能落在我手上？”
　　那男人说道：“我们飞帮主也怕得不到手，便约海帮主一齐夺，合鲸鱼帮与海沙帮的力量，也不算小了。”
　　海食天说道：“你说老实话，飞奇知道不知道我妹妹在哪里？”那人陪笑道：“不知道。”
　　海食天大声道：“你答得也太快了一点儿，来人！”
　　冲出来几个大汉，扯下那个男人，海食天说道：“你要不说，我拿你喂了鲨鱼！”
　　那人正色道：“我告诉你，要你去参与大会，是举郭免郭大侠做盟主。原来那个方盟主死了，被他的弟子用火烧死了，你去是不去？”海食天冷冷道：“你说出我妹妹的下落，我便去。”
　　那人冷笑，说道：“我说过不知。”
　　方八的心急急地跳，他想再听，师父死了，谁说的？师父怎么会死？
　　他扯着一阵风，急冲进了那茅舍，一把扯住那男人，问道：“你说，我师父怎么死的？”
　　看到平白冲出了方八与一阵风，海食天只是冷笑，看着他两人，却不出声。
　　只听得那男人说道：“我不知道，只听说是方家的弟子为了要图那秘籍，烧死了方顿。也有人说是那个桑木头杀死的方顿，怕自己的功夫不如他。”
　　方八大叫道：“胡说，胡说！”
　　师父怎么会死？记着师父对自己说过，人活着，平白度日是不行的，一生总得有所作为。你一生无为，便是混人。为了这个，才叫你大师兄是方栋，叫你二师兄是方为。你是八儿，我叫不出你的名字，你好好做人，将来再叫一个响亮的名字好了。
　　自从那时，师父对自己总是那么好，师兄们暗中还说，他将来会做师父的乘龙快婿。
　　可师父死了，他死了，他究是死于谁手？
　　他回头，扯住了一阵风，说道：“我要去，我要报仇，我要替师父报仇！”
　　一阵风扯住了他的手。海食天大声道：“方八，你拿出秘籍便罢，不然我你拿去喂鲨鱼！”
　　真的扯着那个男人到了鲨鱼栅前。眼看着一个大汉扔下一块血淋淋的鱼肉，只“哗”地一声水响，那肉便搅着血水不见了，再看时，只有那几只大大的鲨鱼头在水里浮动。
　　海食天说道：“方八，你要能跳下去不死，我便给你船，让你走，去那大会与仇人相见。你要不敢，便死在这里了。你看！”
　　海食天一挥手，便把那个人推了下去，只见那些鲨鱼一搅水，便来咬那人。那人尖声叫道：“你妹妹是飞帮主的人奸的，他们奸污了她，她走了，不知道去哪里了。我说的都是真话！”
　　海食天一听，更是大怒，他吼道：“咬他啊，狗鱼，咬他啊！”“噗”地一声，一条鲨鱼咬住了那人的腿，一撕，那一条腿便没了。他大声叫道：“海帮主，你杀了我，飞帮主不会饶过你的！”
　　不待他再喊，那些见了血的鲨鱼扑过来，直撕咬着，他的身体在水里只冒了几冒，便不见了。
　　一阵风忽地扯住了方八，叫道：“二弟，二弟！”
　　她怕，怕方八落在鲨鱼口里。她不愿意让方八冒险。
　　海食天大声道：“方八，你也算是一条汉子，你不怕毒，不知道怕不怕死？”
　　方八说道：“大……哥，我……”
　　他看着一阵风，欲语又止。
　　他再也不拿她当自己的大哥了，她只是与他同舟共济的女人，他所心爱的女人。
　　方八扑通一声，跳下了鲨鱼栅。
　　他叫道：“海食天，我在水里呆多久才行？”
　　海食天慢悠悠道：“你可以杀死所有的鲨鱼，我告诉你，栅里一共有十五条鱼。你也可以死在鲨鱼嘴里，你要是不死，我告诉你，是谁杀死了你的师父。”
　　方八说道：“好，我去。”
　　他跳了下去。
　　水搅浪花。
　　那几条鲨鱼刚刚吃了一个死人，此时竟看着方八，不来扰他。一阵风叫道：“小心！”
　　方八一跃，跃上一条鲨鱼的身上，叫道：“死吧！”
　　他一掌击在鱼头上，那鱼身子一翻，竟死在水面。
　　方八的身子一滑，人再滑下水边。
　　所有的鲨鱼都过来了，它们开始吃那条死鱼。一阵子急急地撕扯，那条鱼顿成血淋淋的。方八再叫道：“海食天，我要杀了你的鱼！”
　　忽地一条鱼窜来，咬在方八的臂上。
　　再有一条鱼窜过，咬向方八的咽喉。
　　方八一滑，身向下滑去，但那鱼比他更快，直咬在他的臂上，不肯放口。
　　方八再浮上来，那条鱼咬在方八的臂上，撕扯着不肯放口。更可怕的是，有五六条鱼正向他游来，要吞噬他的整个身体！
　　方八眼见得就要死在几条鱼的口中，他的身体会成了那几条鱼的膏吻！
　　忽地，咬方八的那一条鱼放口了，它像是昏迷了，身子飘开去，从嘴角流出大量的血来。
　　几条鲨鱼正扑向方八，忽地从那死去的鲨鱼身上散发出一股很香的肉味，它们马上放弃了方八，直扑向那条鲨鱼！
　　撕、咬。血从海水里冒出，再咕咕咚散开，鲨鱼像是疯狂了一般，撕咬着，搅翻在海水里，只是须臾，十几条鱼都成了漂在水面的死鱼。海食天大声道：“怎么回事儿，怎么回事儿？”
　　忽地他明白了，方八在船上曾吃下了他的海物剧毒，此时他体内的毒性仍在，鲨鱼要吃他，必是被他毒死，一条鲨鱼死掉，再咬它的鲨鱼也难逃噩运。十五条鲨鱼除了那一条被撕扯得没了身体外，都漂在水面。
　　海食天看着方八，忽地叫道：“他是毒人！”
　　如果方八成了毒人，只要与他在一起的人，都会中毒。那些大汉看着方八，忽地满眼都是恐怖，他们躲着方八，生怕方八的毒传与他们，毒死他们。
　　方八跳上了岸，对海食天说道：“我要一条船。”
　　海食天说道：“好！”
　　便备好了一条船。
　　方八再看着海食天，沉声说道：“你说过，你要告诉我是谁杀死我师父的。”
　　海食天突地变得支吾起来，方八说道：“虽然你有许多人，但我抱你，咬你的脖颈一口，你肯定会死。”
　　海食天大声道：“我不知道，只是骗你的。”
　　方八说道：“你知道是知道，但你谅我必死，所以空口许愿，如果你不告诉我，你也不配做一帮之主！”
　　海食天大声道：“说就说，只是你对别人休要说是我告诉你的。据我海沙帮的人探知，杀死你师父的有十一个人，他们是大侠郭免、疯僧、怨复我、狂剑殷没、雷天，还有煞生煞死、朱亭、少侠梦雨、何不济、吴当。”
　　方八的眼里都是怒火，他长到了十七岁，是师父从街上拣回来的，他再不报答师父，枉自为人。
　　方八哭了，听得海食天说道：“他们都听那个大侠郭免的话，想必在那赏善罚恶大会上，他们会去。那个郭免会做这一次的盟主，他是十长者之一，又是大侠，你去大会，一定看得到他。”
　　方八看着一阵风，她是他的大哥，但如今她应说是他的妻子，她笑着看他，像是说水里火里，她都愿意跟他去。
　　方八说道：“我要去看那个什么赏善罚恶大会，我要找到郭免。”他扯着一阵风，忽地一阵风一阵子哆嗦，方八关切地问：“你怎么了？”
　　一阵风说道：“我没事儿，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