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捕头一筹莫展,心情沉重地回到县府衙门,打算向他的顶头上司巡检章浩求助。 章巡检是他的姐夫,也正因为这层裙带关系,两年前千手灵官骆士杰一退休,就由章浩在县太爷面前力荐,让他混上了捕头。 这两年芜湖风平浪静,未曾发生重大事故,安维扬这捕头干得很轻松,可说是得心应手,相安无事。 想不到最近几天内,竟然接二连三出了人命。 尤其死者包括四霸天中的两霸,其中一个还是前任捕头千手灵官骆士杰。 要不是有章浩担代,安捕头早就捱板子丢差事,甚至坐牢了。 偏偏章巡检正忙着,听说苏州来了几个有来头的人,县太爷把章浩召了去,此刻正在议事。 直等了将近整整一个时辰,始见章浩满脸红通通,带着几分醉意回到他的案房。 安捕头忙趋前相迎:“姐夫。” 章巡检一怔:“维扬?你不去查案,跑来我这里干嘛?” “姐夫……” 安捕头皱起眉头,吞吞吐吐的说道:“我……我这些天马不停蹄地在查,可是……” 章巡检大剌剌地坐下。 他眼皮朝他一翻:“查不出头绪,是吗?” 安捕头忙陪笑脸:“这案子实在很棘手,姐夫的办案经验丰富,所以我特地来向您求教……” “维扬,不是我说你,办案不能像无头苍蝇似地到处乱飞,是要用脑筋去判断的。”章巡检一向喜欢倚老卖老,尤其是在安捕头面前,更是以上司及前辈自居。 “是是是,姐夫说的对。” 安捕头投其所好:“我就是脑筋转不过弯,尤其这几天,脑袋里好像装满了浆糊……” 章巡检喝了口侍役刚送上的热茶。 他沉吟一下说:“其实这几天我也一直在想,会不会是四霸天他们互相在暗中较劲,想独霸芜湖? 不过,这些年来他们始终相安无事,彼此井水不犯河水,似乎不太可能突生异志。于是我又想到,会不会是另有其人,想一举消灭国霸天的势力,以称雄芜湖呢?” 安捕头接了口:“起初我也有这种想法,但众观芜湖境内,足堪与四霸天一争长短的人物屈指可数,只有城北郊赭山周家,与西门外江滨别庄的罗家而已。 不过据我所知,本地的这两大武林世家,一向安份守已,与世无争,似乎不太可能……” “我的话还没说完呢!” 章巡检瞪了他的小舅子一眼:“我生长在芜湖,世居三代近百年,对本地的情形难道不比你清楚?” 安捕头那敢顶撞? 他唯唯应着:“是是是……” 章巡检又喝了两口茶,才慢条斯理地说:“既然这两种可能都否定了,那么,我的结论就不外乎是仇杀!” “同时向四霸天寻仇?”安捕头一脸讶然。 章巡检微微颔首:“维扬,你还记不记得,两年前骆士杰刚报准退休,由你接任捕头的第一件杨家悬案?” 安捕头当然记得,那是两年前,当地名士杨安平夫妇,带着两个十八及十六岁的女儿,及两名丫鬟和一位老仆共七人,随徐大雄太平栈的船往九华进香,竟一去不返。 那次同船的尚有钟百万、蔡永康、骆士杰及他们的一批亲信和手下。 进香后,所有人均原船回到芜湖,唯独不见杨安平一家七口同返。 当时曾有与杨家熟悉的街坊邻居问起,当时任捕头的骆士杰说,他们在九华进香后,即自行离去,可能是去江南一带游山玩水了。 事隔数月,杨家的亲戚从九江来查询,却未得要领,因而那一家七口的失踪遂成了悬案。 无独有隅的是,最近数日接连发生的血案,被杀的人包括徐大雄和骆士杰在内、以及疯狼胡非、泼猴李三、罗鹏、孔刚等人,全是那次同船去九华进香者。 安捕头不禁心中一动:“姐夫,你是不是怀疑近日发生的血案,跟两年前杨家的悬案有关?” “唔……” 章巡检又沉吟了一下,始说:“据我所知,杨家的一双闺女,长得非常美,又值豆蔻年华,谁见了会不动心? 尤其是那四霸天,一个个都是贪财好色之辈!杨安平那次随徐大雄的船同赴九华进香,又带着家眷,实有欠考虑. 听说他老婆也是京中名门闺秀,虽已是徐娘半老,但风韵犹存,难免不会引人心存非份之想。” 安捕头顿时若有所悟:“姐夫的意思,是否认为四霸天他们见色起意,在船上施暴了杨安平的妻女,事后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杀害了杨家七人灭口?可是,骆士杰当时身为芜湖县捕头呀!” “他回来后不是就自请退休了吗?” 章巡检的语气非常肯定:“即使他未参与,也必然知情,而且得了其他三人不少好处,才能把他的口封住。” 安捕头点点头:“我明白了。如果杨安平一家七口果真遇害,杨家的亲戚这两年可能一直在暗中追查,最近查出了什么蛛丝马迹,所以潜来芜湖寻仇。” 章巡检捋须而笑:“你总算开窍啦!” 安捕头想了想:“如此说来,这外来的凶手,不但武功极高,且手段更是残酷,实在是个非常棘手的人物,姐夫,早上我呈上的报告,您看了没有?” “我还没时间看。” 章巡检表示他很忙:“一早刚来衙门,屁股还没坐热,县太爷就派人把我召去了。维扬,你就把近日查访的情形,捡重要的向我口头报告吧!” 安捕头唯唯诺诺,当即将他所查出的线索,以及自己的判断,简单扼要地说了出来。 章巡检老谋深算地笑笑:“现在范围更缩小了,阴阳扇余天禄这家伙,是在那夜连出四条人命后,应徐大雄之邀来芜湖的。 无论他目前在打什么歪主意,或者想趁机混水摸鱼,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决不是那神出鬼没的断肠花。那么唯一可疑的人,只有一个姓海的了。” 安捕头露出诧异之色:“他?这酒鬼确实在案发前就来了芜湖,不过……” 章巡检作个手势,打断了他的话头:“不必钻牛角尖,照我的话去做,从那姓海的身上着手去查准没错!” 安捕头不敢争辩,只好领命而退。 口口 口口 口口 其实安捕头对酒鬼海平,早就暗中留意了。 只是他被海平的三言两语就唬住了。 万一这深藏不袭的酒鬼,真是锦衣卫或东厂之人,身上带着军令勘合、密诏虎符什么的,别说他一个小小捕头,就连芝麻小官七品县令也不敢相惹这种人物。 尽管打从一开始,安捕头就怀疑海平了,却对他存有几分顾忌,始终不敢贸然轻举妄动。 事实上,这酒鬼海平确有可疑之处,最明显的一点,即是他在血案发生之前便来了芜湖。 也就是说,他出现在当地不到几天,就接二连三闹出多条人命。 这会是巧合? 不!酒鬼海平决不可能是访友未遇,逗留在此地,必然是另有目的,那只不过是个借口而已。 否则,访友未遇早该离去了,留在芜湖干嘛? 午后不久,安捕头独自进了高升客栈。 酒鬼海平在客栈的食厅中自斟自酌,自得其乐。 他酒已饮尽五斤装的四小坛,第五坛正开始喝,喝得英俊的脸蛋红通通的,似乎意犹未尽。 安捕头迳自拖出长凳,在他的对面坐下,开门见山地问:“你好像还不打算离开此地?” 海平耸耸肩:“我现在能走吗?” 安捕头反问一句:“为什么不能走?” 海平举杯一饮而尽,一面斟酒,一面报以苦笑:“我刚来没几天,就接连发生多起命案,可能早已被人怀疑是我干的了。如果我现在突然离去,岂不嫌疑更重。” “说的也是……” 安捕头顿了顿:“记得日前你曾提醒我,说这多起命案,很可能是怀有深仇大恨的人,正在利用周密的计划,施行惨烈的手段报复。 这两天我曾反覆想过,你的话确有可能。所以今天我特地来求教,相信你一定知道些什么,不知可否指引我一条明路?” 海平哈哈一笑:“安捕头,你太抬举我了,我这酒鬼的疯言疯语那能当真啊!” “不!” 安捕头认真地说:“酒后吐真言,你决不会无的放矢!” “好吧,我可以免费提供你一些消息,免得你恼羞成怒,随便嫁个罪名,把我弄进牢里吃囚粮。” 海平迟疑了一下:“不过,我说出的话,你可能会认为我是怪力乱神,故意危言耸听。” 安捕头双手一拱:“我洗耳恭听,请说。” 海平从容不迫地说:“其实,我也是从几个酒鬼口中无意间听来的,据说往年本地的富绅名流,信佛极为虔诚,尽避他们暗中尽干些见不得佛的狗屁事。 但是他们每年七月底,都会成群结队,前往九华山进香,祝贺地藏菩萨的圣诞,对吗?” 安捕头点点头:“没错。有人走陆路,也有人乘船。” 海平继续说:“四霸天通常是乘船去的,如不是钟百万的船,就是徐大雄的船。可是,最近两年来,他们似乎绝口不提上九华的事了,这是为什么?” “这……” 安捕头讷讷地说:“我不太清楚……” 海平又举杯一饮而尽,边斟酒边说:“我却很清楚!不,我也是听来的,据说日前同一夜被杀的四人,分别是四霸天的手下亲信,他们两年前都随四霸天同船赴九华进香。” “呃,呃……”安捕头未作回答。 海平接着又说:“我还听说,那次有本地名士杨安平,携家带眷一家七口,随徐大雄的船同往九华,但却没有随船同返,从此失踪,不知他们的生死下落。安捕头,你不觉得此事大有蹊跷吗?” “这,这……” 安捕头支支吾吾说:“当时骆士杰身任捕头,那次他也随船同往九华。事后曾有杨家的亲戚从九江来查询,据骆士杰说,杨家的人进完香后,就全家转往江南游山玩水去了。” 海平醉眼惺忪地逼视着他:“请问安捕头,事隔两年多了,杨家的人回芜湖了吗?” 安捕头摇摇头:“没,没有……” 海平冷冷一哼:“如果不出我所料,杨安平一家七口在船上就遇害了。” 安捕头全身一个大震,不知如何搭腔。 海平故意提高嗓门,似乎要让全厅的人都听见:“杨安平的娇妻幼女,据说都颇具姿色,四霸天个个都是贪玩好色,无恶不作之徒。 安捕头,难道贵县就没人想到,他们会见色起意,奸淫了杨安平的妻女,事后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杀了杨家主仆七人灭口?” 安捕头忙推御责任:“当时的捕头是骆士杰,我不过是个班头,无权过问……” “哼!” 海平状至不屑说:“你还没当上捕头,自然不敢过问。但你姐夫章巡检,是骆士杰的顶头上司,他为何不闻不问?” “呃……”安捕头为之语塞。 海平得理不饶人,嗓门更大了:“安捕头,让我告诉你吧,起初我认为,近日接连发生的血案,很可能是江湖仇杀。但我听了杨家的传说,我才知道自己的判断错了……” 安捕头忙问:“你认为是杨家在九江的亲戚,也风闻了这些传说,所以潜来芜湖寻仇?” “不!” 海平振声说:“不是人来寻仇,而是冤死的鬼魂前来索命!” 安捕头又一个大震,全厅的食客共有二三十人之多,此刻不禁交头接耳,窃窃私议起来 章浩不愧是办案经验丰富的老巡检,已向安捕头提及两年前的杨家县案,跟海平的判断不谋而合。 不同的是,章巡检怀疑接连发生的命案,是杨家的亲戚来寻仇。而这酒鬼海平,却认为是厉鬼索命。 安捕头半晌才回过神来。 他强自一笑问:“你真相信世间有鬼?” 海平语含玄机:“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善恶到头终有报,多行不义必自毙,夜路走多了就会遇上见!” 安捕头不由地苦笑:“真要是厉鬼索命,这些血案如何去查?” 海平正色警告:“鬼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人,尤其是那种心怀叵测,意图混水摸鱼,趁火打劫的不肖之辈。” 安捕头忙压低了嗓门:“海兄指的是……” 海平笑了笑:“安捕头是聪明人,我指的是谁,相信你早已心知肚明,咱们就心照不宣吧!” 安捕头会意地微微点头,起身双手一拱:“多承海兄赐教,我不打扰你喝酒了,告辞!” 海平目送安捕头匆匆走出,继续自斟自酌。 同一期间,周倩倩姑娘带了一位仆妇,在麻三姑的引领下,进入阴阳扇所住的华丽花船密室。 麻三姑是识趣的人,将人送入便掩上门走了。 “姑娘请坐。” 阴阳扇拍拍身旁的绵蒲团笑吟吟地招呼:“在下恭候芳驾已久,姑娘总算赏脸,在下深感荣幸。刚将拔山举鼎的徒子徒孙赶走,姑娘就来了。” 周倩倩脸色僵硬,不敢坐蒲团,挽着仆妇就船板歪身坐下。 “徐大雄的人来向在下讨公道。” 阴阳扇接着解释:“真是无理取闹。在下离开徐家,就已表明不再过问徐家的事,徐大雄遭了殃与我何干? 找我讨公道简直岂有此理,居然反咬一口,说我就是断肠花,可笑极了。周姑娘,令尊的意思究竟如何?” “是我的意思。” 周倩倩强忍悲愤说:“我愿一切听你的。” “好哇!你总算想通了……” “你能不能先解了家父被制的经穴?” “不必着急。” 阴阳扇狞笑:“三天两天之内,令尊不会损气伤身,等你我合作功德完满,我自然会替他疏解,决不食言。” “你……你说吧,该怎么合作?”周倩倩咬牙说。 “你今晚睡在我这里。” 阴阳扇笑得邪邪地:“等夜静更阑之后,你我到钟百万的庄院跑一趟,分水兽罗良朋的女儿罗玉瑞,已经替我做了不少断肠花,今晚就可以使用了。” 周倩倩的美好胴体绷得又僵又硬,强忍痛苦的表情十分冷厉,凤目中亦涌起怨毒的火花。 “你……你是这样侮辱我的?” 她咬牙切齿地说:“你难道没有母姐,没有妻女……” 阴阳扇手一伸,揪住她的肩膀一拖,将她压伏在膝前。 仆妇刚想抢救,却被阴阳扇凌厉的目光止住了。 “小女人,你以为你是什么奇货活宝?” 阴阳扇凶狠地说:“麻三姑这里的女人,任何一个人都比你美,比你懂风情,比你香比你娇。 哼!我要你,是因为你可以利用。你周家在本地是有声誉地位的人,而且你的武艺也可以帮助我控制这里的局面。 如果你没有这些条件,你即使脱光了在我面前跳天魔艳舞,我也不见得会多看你一眼,你以为我是没见过女人的童生? 我警告你,少在我面前装贞妇烈女,天下女人多的是呢!,多你一个少你一个又算得了什么? 你如果不愿意,你可以走。像你这种并不太出色的女人,如果我高兴,找百十个不费吹灰之力,用船来装都装不完。” 他抓起周倩倩信手一挥,周倩倩抛跌出丈外。 周倩倩狼狈地站起,泪如泉涌羞愤地整理衣裙。 “我认了,我愿意。” 周倩倩粉脸铁青,泪流满面:“我会记住你的话。总有一天,我会用最狠毒最残忍的手段来回报你。” “罗玉瑞也用同样的话在我面前说。” 阴阳扇狞笑:“但你可以放心,我一定会给你机会,问题是你能不能把握住。你答应留下了?” “我得回去禀明家父。” “那你走吧,快点来。” 阴阳扇得意地说:“要快!” 周倩倩带着仆妇,哭泣着走了。 走上长街口,迎面站着飞熊安捕头。 “周姑娘!” 安捕头趋前招呼:“你怎么了?” 周倩倩泪如雨下,已泣不成声。 由那仆妇代为陈情道:“我家小姐受了人欺侮,安捕头,您要为我家小姐主持公道呀!” 安捕头见已有不少路人驻足围观,忙说:“你们请跟我来,有什么委屈慢慢说。” 周倩倩似已六神无主,微微点下头,主仆二人随着安捕头回到了县府衙门。 赭山周家是武林世家,按照江湖规矩,任何私人恩怨,绝对不愿惊动官府。 但周倩倩已无所适从,只得把受胁受辱的经过,向安捕头和盘托出。 安捕头听毕,不禁怒从心起:“真被姓海的说中了,多起命案未破,阴阳扇余天禄这厮还雪上加霜,在暗中兴风作浪!” 一气之下,他把周倩倩主仆带了去见章巡检。 午间县太爷设宴款待苏州来的那些人。 章巡检敬陪末座,席间喝了不少酒。 安捕头走后,他就在屏风后的矮榻上小睡起来。 好梦方酣,又被安捕头推醒。 他不由地十分恼火:“维扬!你怎么又来了?” “抱歉!抱歉!” 安捕头忙陪小心:“姐夫,血案有了重大突破……” “哦!” 章巡检精神一振:“查出凶手了?是不是那姓海的?” 安捕头摇摇头:“不是他……” “不是他?”章巡检颇觉意外,他似乎对自己的判断错误,未能料事如神而感到很失望。 安捕头刚把去客栈见酒鬼海平的经过说到一半,就被章巡检驳斥:“鬼话!表话!简直是鬼话连篇!” “我也不信世上真有厉鬼索命这回事。” 安捕头见风转舵:“不过姐夫的判断,最近多起命案,必与两年前杨家一家七日失踪悬案有关,倒是跟他的想法不谋而合。” 章巡检这才捋须而笑:“他还说了些什么?” 安捕头急忙把握机会,将酒鬼海平所说的那番话,一字不漏地述说一遍。 章巡检听毕,顿时忧形于色:“阴阳扇余天禄那厮,名列宇内当今七大风云人物之一,是个惹不起的凶煞。即使动用我们所有人手,恐怕也奈何不了他。何况,又没有真凭实据……” 安捕头接口说:“人证我已带来。” “谁?”章巡检急问。 安捕头回答:“神剑周百川之女,倩倩姑娘。” “哦?”章巡检忙起身,随安捕头走出屏风。 周倩倩上前欲行大礼。 章巡检忙作手势阻止:“周姑娘免礼,请坐下说话。” 等周倩倩检衽为礼后坐定,仆妇恭立一旁,便由安捕头代为发言,说出这少女受胁受辱的全部经过。 章巡检听毕眉头一皱:“周姑娘虽愿挺身出面指控,但姓余的也可矢口否认。即使罪证确凿,以本县现有的人手,谁又能将他绳之以法呢?” 安捕头沮丧叹了口气:“这倒是事实,不过,那个酒鬼海平或许……” “维扬!” 章巡检牛眼一瞪,毫不保留地指责:“我再提醒你一次,当心做贼的喊捉贼,那个姓海的绝对大有问题!” 安捕头不敢争辩:“是是是,我会注意他的。” 章巡检官腔十足地说:“最好派人盯紧他,这家伙我愈想愈觉可疑……噢,对了,我忘了告诉你,上午从苏州来的那几位,要我们留意最近此地有什么可疑的人物,若有发现,随时通知他们。依我看,姓海的就足够资格上榜了。” 安捕头好奇地问:“姐夫,他们是什么来路?” 章巡检瞥了周倩倩主仆一眼,似有顾忌,不便透露那些人的身分:“这个你不必多问,反正大有来头就是了。 如果他们要摘下县太爷的乌纱,甚至人头落地也易如反掌,我这样说你总该明白了吧!” 安捕头暗自一惊。会意地连连点头称是。 不消说,那些大有来头的人物,必是京城锦衣卫或东厂爪牙。 周倩倩的问题尚未解决。 她不禁忧心地问:“章巡检、安捕头,民女的事怎么办?” 安捕头不敢擅作主张,只好看着章巡检。 “唔……” 章巡检沉吟一下,道:“周姑娘不用担心,此事不宜贸然采取行动,我得跟安捕头好好商量商量。” 周倩倩凄然欲泣:“可是,姓余的限我今晚以前,必须去他那里呀!” 章巡检似乎胸有成竹:“周姑娘可先回去等消息,我们一有了决定,就会尽快通知你的。” “多谢章巡检,民女告退。” 周倩倩带着仆妇一走,章巡检就郑重说:“上午来的那几位,都是京中东厂档头,他们是奉魏上公密令前往苏州,澈查两月前,苏杭两地织造局发生的暴民烧杀事件,并且追辑肇事的六名男女。” 安捕头一怔:“是海捕公文缉拿的那六名要犯?” 章巡检点点头:“没错,据那几位档头研判,那六名男女极有可能已潜来芜湖寻仇……” “来芜湖寻什么仇?”安捕头满头雾水。 章巡检耸了耸肩:“谁知道。不过听那几位档头说,李实李公公国杭州织造局被袭,造成惨重伤亡,库银也损失不赀,大为震怒。 事后查明六名男女中的一个姑娘,乃是开封中州镖局老镖主,无影刀张世杰之女。 于是连夜派人赶往,持密令同开封府官兵,将张氏父子三人及一批镖师拿下。 李公公设想周密!来个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将那些镖师羁押在开封府大牢,故意派出大批官兵,以囚车押解一批死因浩浩荡荡出城。 暗中却由几名东厂高手,悄然把张氏父子绕道押回苏州。 同时由云梦双娇之一的那位柳姑娘,以她师父巫山神姥在江湖上的名头,来芜湖找了一批使用暗器的好手,赶往苏州织造局总署,布下天罗地网,诱使张世杰女儿那一伙人去营救。 果然不出所料,那胆大包天的六名男女,竟公然硬闯织造局总署,又一次造成李公公方面的惨重伤亡。 幸而有那批暗器好手全力以赴,张氏父子三人未被救出,反而丧命在机关发射的乱箭之下。 但那六名男女及一些助阵的人却突围逃走了。 如果没有那批暗器好手发挥威力,张世杰女儿的那伙人很可能会突击成功,救出了那父子三人。 所以上午来的那几位档头研判,那批不知死活的男女,极有可能迁怒柳姑娘找去的那些暗器好手,潜来芜湖报仇雪恨。” 安捕头若有所悟:“柳姑娘找去助阵的那批暗器好手,就是被杀的疯狼胡非他们?” “没错!” 章巡检点点头:“包括千手灵官骆士杰在内,个个都是使用暗器的一流好手。” 安捕头终于恍然说:“难怪他们两月前曾结伙离开芜湖数日,回来时个个像暴发户似地抖了起来,大概在苏州获得一笔重赏吧!” 章巡检轻喟一声:“这几天我一直在朝仇杀方面想,想来想去,始终认为必与两年前杨家七日失踪的悬案有关。 听了上午来的几位档头那翻话,才恍然大悟,总算理出个头绪来。 只是当时我酒喝得太多,脑筋有些迟顿,所以你来见我时,仍然在那件悬案上打转。 刚才睡了一会儿,酒意已消,完全清醒过来,我才敢肯定,最近连连发生的命案,应以张世杰女儿寻仇的成份居大!” “那姓海的……”安捕头猛然想到了酒鬼海平。 章巡检沉声说:“哼!说不定他就是那六名男女之一,满嘴鬼话连篇,目的是故意想误导你走向岔路!” 安捕头顿时怒从心起:“妈的!居然敢要我,我这就去找他!” 刚转身要走出,却被章巡检叫住:“不要莽撞!你奈何不了他的,最好带那几位档头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