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九回 思旧好花娘起痴念 结新欢田禄纵淫风
 
2023-07-15 18:31:15   作者:赵焕亭   来源:赵焕亭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且说曹老爹听田禄语气愤然,只得冷笑道:“呵唷,冷相公真伶俐,便知种田经商,是人生正当之业!但是老汉那里有借给人的气力?这个还须冷相公自谋才是。”说罢连连摇首,便想溜去。田禄大怒,正想恶狠狠再抢白他一顿,只听村外驴声大鸣,顷刻间一个俏丽妇人,穿一身新裤衫,髻插野花,脚下新鞋子尖翘翘斜跨驴子,从林影中踅来。曹老爹一见,只喜得眼睛没缝,顿时跑进前,带住驴子,乱噪道:“俺只当你过两天才来哩!”

  那妇人抿嘴笑道:“他那里既有病人,并且窄巴巴的,俺住不惯。要紧的是你的茶饭也离不得俺,所以俺忙转来,倒惹的他二姨说了许多浑话。”说着一瞟田禄,忽的腮儿一红低笑道:“和那相公闲谈去罢,少顷到家,再说他二姨病状罢。”曹老爹道:“没要紧,那是咱村中冷相公。我今便同你转去。”于是笑眯眯牵定驴子,转步进村。只离得田禄数步远,那妇人一个眼风,早俏俐俐兜了一转。

  曹老爹背后没眼,那里晓得?便欣然踅回家。田禄认得这妇人是曹老爹新续的娘子,一时间竟怔怔的。暗想道:“怪道人都说曹奶奶姿首不错,只是配了这老厌物,也怪可惜的。”沉吟之间,忽想起曹老爹方才一席话十分讨厌,田禄这种人生性难改,当时心思一动,不由哈哈一笑。既便踅回家,混过一宵。

  次日晨起,曹老爹方和他娘子款款笑语,只听外面有人叩门,出去一望,却是冷田禄,直入客室,不容分说,恭敬敬便是一揖。然后笑道:“昨天老爹见教,真是字字良言,错非你老人家苦口婆心,谁来怜教于俺?便和俺父亲差不多哩!”这一句话不打紧,正搔着曹老爹的痒筋,原来他生性就好贪个大辈儿。当时欣然正色道:“什么话呢?有你父在日,俺们酒杯上交情厚的很,真个眼睁睁看老侄没把鼻么?你既能听俺好话,便如俺子弟一般哩!”(上了道咧。)一言方尽,只见田禄纳头便拜。曹老爹惊扶道:“怎的怎的?”

  田禄忽的现出一副诚恳之色,愀然道:“小侄昨晚思量老爹好话,一夜也没曾合眼,(只怕思量的是老奶奶哩。一笑。)只恨自家福薄,无缘常受教训。今老爹既视俺如子弟,便请拜为义父何如?”说罢推金山倒玉柱,又施下四叩大礼。这一来曹老爹竟没作理会处,方自恨这张嘴,招惹闲事。

  只听窗外格格的笑道:“怪道今早嘻蛛儿只管向人脚面上落,原来有这等喜事!给俺取个吉利,将来招一群弟弟,才是妙哩。”说罢一掀帘,先迈进一只小脚,宝蓝缎扣花锁口弓鞋儿,好不俏利。穿一件洒花娃娃脸色的短衫,大脚散腿裤,下露五寸长一段白腿腕,星眼微饧,满腮堆笑,正是曹奶奶。田禄一见,连忙趋进。

  曹奶奶一把拖住他手,乱笑道:“既是自家人,不必磕头礼拜,怪厌气的。俺便从实,叫你声阿大。俺常说呢,你父亲和你义父,好的一个人儿似的,你为甚不常来走走?”说着眼波一溜,低叹道:“没父母的孩儿,大煞了也是舍哥儿似的。如今却好咧,咱两家帮衬过日月,彼此都有个靠把。”说罢,竟老气横秋的拖近田禄,见他鬓角上有几丝乱发,便微蘸香唾,拭抿光润。田禄香泽微闻,饱餐秀色,只暗喜得心头乱跳。忙一捻曹奶奶手,笑道:“今日仓猝,不成礼节,明日孩儿当孝敬小物,略表孺忱。”

  曹奶奶笑道:“快不要如此,你小人儿家,准备不易,你干娘还没好处到你身上,(不要忙,随后就到。一笑。)如何先生受你哩?倒是早饭都备,你去给你义父斟个钟就得咧。”这一句,将个老猾曹老爹扣得扎扎实实,望着曹奶奶只好干笑,于是一哄价踅入内室。田禄一望榻上锦衾角枕,不由心头痒愔愔的。这当儿,曹奶奶俏摆春风,便就外间命女仆摆下酒饭,三人依次落坐。田禄真个敬过酒,便孩儿长孩儿短的承起欢来。将个曹奶奶只乐得抿不上嘴。

  少时田禄恭敬敬辞去。曹老爹嗫嚅道:“这事体,你不该应允他!他如没把柄流星一般,又没什么家私,将来借此走动,吃咱们,喝咱们,那才一百个合不着哩!”曹奶奶听了,顿时眼皮一挑,酽酽的一口唾道:“你这老背晦,晓得什么?你忘了去年秋里,陈二混子硬生生割咱熟稻,咱若有这等个干儿子,怕的着他么?若不趁此撑撑门户,将来人家连我抢了去,你也只好干瞪眼哩!”说着一抹眼,顿时有气无力的叹道:“俺一个女人家,懂得什么?这事原是他和你磕头礼拜,你嘴里含热蛋一般,俺以为你应许他咧。本来也是俺盼孩儿心切,想趁势取个吉利儿,你却这等向俺闲扯拉。”说罢玉颈一低,那眼泪便如真珠断串般,直滚下来。

  曹老爹顿时慌了手脚,忙尽力跳了回花脸。曹奶奶方才笑了,便道:“人家冷相公也是见过世面的人,端的人家备礼,来了,咱可怎样给他见面礼呀?”曹老爹道:“这不打紧,俺有的是好衣帽靴带,给他一套就是。”说罢忙忙开箱,将许多老古董,一古脑儿抖将出来。是一顶没颜落色的大呢帽,业已虫蛙得七穿八洞;一件土色茧绸袍,如土地爷道袍一般;一双青缎方头式官靴,最好昆剧中把去唱《借靴》;一条茶色腰带,却两头都劈了丝儿。

  曹老爹睹物生情,不由叹道:“这还是俺当年作新郎时一副行头。你那亡过的姊姊,三朝后,亲手与俺庋藏起,一总儿不曾动,便是娶你时光,俺益法不待价穿他。如今回头一想,已四十来年咧。这些物儿,那一件都跟俺打过响档子哩!”说罢点头唏嘘,很有怀人之感。曹奶奶不悦道:“依我看,这些物都用不着,只好留给你备装裹!人家水葱似的人儿,难道扎括起这副行头去跳鲍老么?”

  曹老爹道:“呵唷,这就难咧!”曹奶奶笑道:“咱们便大大样样,给他个大元宝,取小人儿们镇恶的意思,岂不冠冕?”曹老爹听了,便如快刀来割肉一般,皱眉道:“五十两头,便是咱家半年浇裹呀!”曹奶奶赌气道:“俺不管咧!”曹老爹忙道:“依你依你!”话虽如此说,只是这一日通没好气。曹奶奶通不理他。

  当晚夫妇安眠,曹奶奶不知怎的,有说有笑,对镜卸晚妆,将自己俏庞儿瞧了又瞧。又怔怔的束抹莲钩,忽然“哧”的一笑,道:“冷……”曹老爹正睡得模模糊糊,便漫应道:“你害冷添件被子罢!”(神来之笔。)曹奶奶不由失笑,便脱光入衾。只听灯影深沉中,帐钩一动,曹奶奶惊喜道:“哟,阿大,你怎的这时光踅来?”说罢刚要披衣,只见田禄业已赤条条猴上身来。曹奶奶奶半推半拒,急道:“这当儿来不得!”逡巡间,只觉田禄已经扼要。正在痴迷,只听有人大呼道:“呵唷,五十两头大元宝呀!”

  曹奶奶猛然惊醒,那里有什么阿大阿二?却是曹老爹梦中一翻身,一只干瘪手正打在自己身儿上。(可谓同床各梦,总是思识作怪。因思举世人营营扰扰,日颊倒流转于八识田中,大概贪淫二字所幻像也。)于是唾了口,忙再合眼,一切景象都杳,只有曹老爹一片鼾声,强来聒耳。胡乱睡过一宿,次日兴冲冲起身,梳裹打扮。曹老爹也居然换身新衣。方用过早饭,田禄业已衣冠济楚的踅来,又备了八色丰盛礼仪,着两个庄汉抬将来。

  曹奶奶噪道:“唷,这是怎么咧!阿大你总是胡闹,俺昨天怎样嘱咐你呢?”一路连笑带噪,竟忘掉两个庄汉还木橛橛立在院内。曹奶奶乐极,趁曹老爹眼丝不见,便笑吟吟将田禄嫩腮撕了一把。于是一个庄汉喊道:“喂,冷相公,还有啥个事体没有?俺待转去咧。”曹奶奶忙笑道:“唷。可了不得,还有请的庄客哩。”于是俏步跑出道:“你两位屋里坐罢,有现成喜酒,吃两杯罢。”说罢一瞟曹老爹,嗔道:“你怎的通像木巴棍子,八下里都得人张罗。”(写曹奶奶满场飞舞,喜极忘情,是泄漏秘事之原因。)

  那庄汉笑道:“不须咧,曹奶奶还认得俺么?俺便是冷相公对门的快嘴王二哩。”曹奶奶一凝想,只笑得花枝乱颤道:“是呀,这才个把月,你还在此作了天短工哩。”于是返身入室,拎起两串钱,强把给两人。原来村中习俗,都是请工儿照例不领赏的。当时王二笑眯眯和那庄汉谢了出来,一面走,一面咂嘴道:“奇怪,怪不得冷相公这般高兴!今天一早,俺还搂着婆子睡,他硬生生将俺撮弄来给他挑礼物。原来钻弄到曹奶奶跟前来咧。哼哼,好一块肥羊肉!”那庄汉道:“怎么?”王二道:“怎么不怎么!这是两串钱,你一串,我一串,别的话不提。”一路嬉笑,各自踅去。(为下文泄秘伏线。)这里曹奶奶等款待田禄,自有许多风光,不必细表。

  过了几日,田禄脚踪儿便不离曹家。他本是伶透绝顶的人,有甚不会揣人心缝?于是当着曹老爹,规规矩矩讲些农务营生,有时节工作忙起来,田禄一般价短衣挥锄,戴了草笠儿,去田中工作。冷先生虽没甚收藏好物儿,一般也有点寻常器皿玩物,田禄便不断的送给曹老爹。果然小闲二字,顿时奏功。将个曹老爹欢喜的要不得,一任他穿房入户,通不留意。曹奶奶不消说早已喉急得很,恨不得舀碗水吞下这粉团似的小官,只差着没得空隙。

  一日事有凑巧,恰当秋收将罢,田里只剩些稻皮茎草,本可不自去督作,那天光又有些雨阴阴的,恰值田禄踅来闲坐。曹奶奶便笑道:“这几天俺只作短工们的饭,还累得什么似的,你爷儿俩黑汗白流的在田里,辛苦可知。今天俺煮上一只肥鸡子,新酒又熟咧,大家过个阴天儿,且是好哩。田里没许多事咧,便丢给雇工们收拾罢。”

  曹老爹跳起道:“不不,田内临收场才须仔细哩。你想这当儿满地里母夜叉似的拾秋妇女,主人不在场,雇工镇的住么?不但镇不住,还许拿主人物儿买个好,抓个俏。这种事,俺见的多哩!”说罢,急忙忙戴上笠儿,向外间屋角去取翻叉。曹奶奶忙向田禄一摆手,抿嘴而笑,方暗幸曹老爹自家踅去。不想他拎起翻叉,却唤道:“阿大,若觉累乏,只跟我到田里着个眼罢!”曹奶奶听了,不好拦阻,眼睁睁看田禄厮趁而去。

  这时天光越发阴得要滴水,曹奶奶静悄悄坐了一墨,好不闷倦。又到院中闲步一回,只管觉百无聊赖,不知怎的,只是思念田禄。方觉好笑,便信步踅回,想盹睡回午觉。正这时,忽闻背后低笑道:“俺转来咧!”说着扑近身,竟将面孔凑向乳旁,却是田禄。曹奶奶倒吓得一哆嗦,笑骂道:“你这毛小厮,怎的便转来哩?”田禄这时已扎实实携了曹奶奶手儿道:“俺只说害肚痛,踅回己家,不知怎的,两只腿子却顺步儿又到这里。”说着两眼眯齐,端相曹奶奶嫩庞儿,不住价笑。

  曹奶奶明知就里,却不肯一拍便合,便笑道:“可知你掂念那只鸡子哩!如此咱们到屋内歇坐一会儿,敢好便熟咧。”于是两人双双踅进室,调笑一回,都有些耐不得的光景。曹奶奶便就外间内铺下席子,取过一副牙牌,和田禄顶老牛消遣。田禄一身短衣裤,便实拍拍箕踞坐地。曹奶奶一身新衣衫,恐揉压衣角,却叉开裆,闹了个半蹲半坐。这时曹奶奶春色横眉,另荡出一段风情,笑语间,口脂散馥,加着弓弯云鬓,色色勾人。早将个色界情魔冷田禄,引得痴痴怔怔,手中牌只管乱发,顷刻间已背叩了一大片。

  招得曹奶奶格格的笑。这当儿两人相去咫尺,偶然一缕风从曹奶奶头上吹过,一股油发香气,好不写意。田禄方心下一宕,一眼膘去,又见曹奶奶眉目含情。因笑道:“咱们闷着玩牌,也没意思,今不如那个输了,罚说笑话一段,就不寂寞了。”曹奶奶笑道:“俺就不爱听笑话,因为笑话上专一撒村胡数,怪羞人的。”田禄道:“咱不许说那样笑话,只拣雅静些的就是。”于是曹奶奶笑着应诺。

  田禄此时,无心作局,不想曹奶奶也是一般。两人一面笑语,一面斗牌,三晃两晃,曹奶奶输咧。便笑道:“俺拙嘴笨舌,就不会说笑话!分明很发笑的,从俺口内说出,也不发笑了。那么你打俺胳膊腕两下子,顶数儿罢。”说着伸出藕也似胳膊。田禄一见,恨不得寻口水吞下他去,便趁势握住曹奶奶玉腕道:“不不,快些说来,不然须罚说两段!”

  曹奶奶斜膘一眼,抽回胳膊道:“俺说就是咧!少时你要说不出时,你看我可饶你哩!”于是笑吟吟凝想一回,道:“有了。有这么一家子……”田禄笑道:“俺知道了!下面准是西锅里贴饼子,东锅里熬鸭子,鸭子一扎煞……”曹奶奶这时,已笑得花枝乱颤,趁势去掩住田禄的嘴,一面大声道:“吓煞一家子!吓煞一家子!(情景如画。)你这猴儿,就这等嘴快!”不提防席子是滑的,曹奶奶又是半蹲半坐,身儿一歪,早跌向田禄这边。于是田禄便如拾到一颗夜明珠,便趁势一把搂住。

  两人一笑,顿时相抱入室。两人以后事,极平平无奇,作者便总下一笔道:曹奶奶通与田禄就得咧。当时两人新欢乍就,直厮缠好半日,方携手而起。有现成鸡酒,正好把来扶头。那知曹老爹这好半日,也不曾闲着。却因嚷骂人家拾秋妇女,妇女不平,顿时结成一队娘子军,各持镰刀等物,便要用武。亏得各田主都来解纷,硬派曹老爹出两串罚钱,方才了事。曹老爹快快踅回,田禄早得趣走掉。

  当时曹老爹气恨恨具述所以,顿足道:“真他娘的巧,偏那当儿,阿大肚痛踅向己家去,不然俺怕那群人么?”曹奶奶却笑道:“我还以为阿大在田里呢!因等候你爷儿俩,只管不来,我心头发空,对不住!那只鸡俺已落肚,只剩些汤儿汁儿,留给你受用哩。”(双关语,绝倒。)曹老爹笑道:“本来那肥大大嫩鸡儿该你受用,我老头子只好咂些汤汁,刷刷锅便了。”曹奶奶听了,不由暗笑得肚痛。从此待田禄越发亲热,百计趁空偷会,只瞒过曹老爹。

  久而久之,田禄手头宽裕,衣履整齐,自家家中成日价不动烟火。巴掌大村落,不怕狗打架的事都有人搜搜根儿,何况曹奶奶作张作致,逢人便夸他这干儿子。有时节笑眯眯送出田禄,神色间未免亲爱的过火儿。不消几日,大家便纷纷议论,只怕田禄手脚利害,没人敢去撩事。这且慢表。

  如今且说那林刀鱼自那日和田禄反唇后,有好些日不便再去寻他。这等泼滥货,吃用素惯,一时间失掉冷家,未免手头紧乏。便顿时自跌声价,给他个来者不拒。过得个把月,闹得昏头搭脑,成日价似抽掉筋一般,却得不到一壶醋钱。方才想起田禄好处,原来别个村人,既没有田禄胎貌,并且破费几文钞,总要弄个值。一日接着个黑肥村汉,笨蛤蟆一般,只那身斤量,已够林刀鱼承载。那知又是半阉子,细才如指,越不得驰骋冲围,越将身体尽力子压,一面喘吁吁臭涎直淌,一会儿索舌一会儿索足,厌气得不可开交。

  林刀鱼委实耐不得咧,猛将身儿一侧。村汉正在吃紧当儿,不由跳起大怒,指着脸子,一顿臭骂。林刀鱼也便起身厮骂。两个直嚷到门首,这时林刀鱼乱髻散脚,眼皮惺忪,明显显嘴圈儿,村汉披衫缓带,拖散裤脚,众人一见会意,不由互相唾笑。两人觉得没意思,方叫骂两声各散。当时林刀鱼气怔怔踅回,向榻上一歪身,便如死去。忽听有人笑道:“这猫儿惯不得哩!”急忙一望,却是田禄正似笑非笑瞅着他。起身扑去,一跌醒来,林刀鱼一声长叹,顿忆旧好。原来“猫儿惯不得”一语,却是两人情热时相调笑之词。

  当时林刀鱼思想良久,只悔自己不该坏人好事,伤透他。又一转痴念,红英既去,田禄久旷,或尚念宿好也未可知。一时模糊糊自宽自解,竟顿时要寻田禄探探情形。咳,情丝缠缚人,利害得紧,无论邪正,只要一藕断丝连,总要闹的不可开交方为止境。但看这林刀鱼,既已和人种下恶感,又要去拨撩旧情,岂非自寻苦恼么?当时林刀鱼主意既定,跃然而起,重新梳裹打扮,更换衣衫,对镜一照,自觉俏生生秋娘风韵,尤自可人。暗喜道:“男人们属阳性的,禁不得撩动,俺此去定然如意。”

  于是兴匆匆踅出门,一路上蝎蝎整整,直奔冷家。到门一望,不由大扫其兴。只见那门却反锁着。怔了一回,只得踅转。次日又去,依然关得牢牢的。林刀鱼暗恨道:“这小天杀的,整日价那里撞尸去?”沉吟之间,便随手叩了两下,方待转身,只见田禄邻家徐步出来,却笑道:“你寻冷相公么?他终日不在家,只托俺代照门户。”林刀鱼道:“那么您知道他踅向那里?”邻家道:“他是有脚子的,谁知他那里闲撞?”说罢回身踅入。

  林刀鱼摸头不着,正呆望发怔,只见对门一个汉子奔出,扬手遮阳一望,嘟念道:“这臭花娘,这当儿不来,一定是住在他姥姥家咧。”林刀鱼仔细一看,却是村人王二,本来都认识,当时便笑道:“快嘴哥,望什么?难道快嘴嫂向娘家去了么?”王二一见林刀鱼,不由上下打量,忙笑道:“正是哩,他一去便是好几天,俺一人也离不得家,却闷得很。今天林嫂儿花鹁鸽似的,为甚到此呢?莫非想起冷相公来么?”说着向冷家一望,咬唇略笑。

  林刀鱼拍手道:“俺便是特来寻他。”因将那邻家之话一说。王二道:“他那里晓得!这事该来问我才对。”林刀鱼喜道:“如此,快嘴哥便说来。”王二耸肩道:“别忙,咱俩男的男,女的女,只管在街上长篇大论,什么样子。难道俺院中,便值不得你踏一脚么?”林刀鱼扭头笑道:“唷,俺不怪你不让人家中歇坐,也便是了,如何还倒打一钯?”于是和王二嘻笑而入,果然院内静悄悄,柴草丢的七横八竖。

  林刀鱼急欲知田禄行踪,入室后,只管絮问。王二却不慌不忙,一面端正茶水,一面端相林刀鱼头儿脚儿。忽笑道:“林嫂儿有什么不明白,俺一个穷光蛋,要想亲近你,除非作梦。今天没别的,你要知冷相公下落,须要……”一言未尽,只见林刀鱼猛的站起,酽酽的一口唾。

  正是:有挟而求必得志,惟口召祸乃兴灾。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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