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三回 审金姐侠徒知恶霸 闹东村教目逞凶锋
 
2023-07-17 18:16:14   作者:赵焕亭   来源:赵焕亭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且说逢春一觉醒来。这时月色被疏云所掩,淡如白雾,照得院中阴冷冷,十分寥萧。恰好坏殿脊上,住着老鸭,忽的干咯两声,磔磔怪笑。逢春一听,本有些毛戴,忽见人影一闪,从后院夹道转出个长细细身材的女子,一头乱发,趁着白渗渗面孔,蓝布衣衫,窸窣有声。竟款款扭到阶下,向东呆望。又逡巡趋向院隅,摘取短棘青实,望望月儿,一声长叹。逢春暗骇道:“这定是狐鬼之类,那有深夜间女子来此!”于是猛然跃起,大呼抢出。这一声惊醒于益,忙赶去一望,只见逢春抓住女子,举拳要落。

  于益喊道:“不可鲁莽!”便拉开逢春。只见那女子已抖倒在地,吓得没口子叫道:“表舅饶命!”逢春喝道:“什么表舅!你端的是何狐鬼,要来迷人?你那一套话,俺替你说罢:不是死掉丈夫,孤身无依,便是走娘家去,天晚迷路。俺二人你看那个好哇?”说罢大笑。那女子哽咽半晌,忸怩道:“原来尊客是过路的。可怜婢子近遭家难,为恶人逼迫,来此躲避。尊客不信,但看俺两日不食,方才摘取棘实,(即酸枣也。)想充饿腹。不料惊动尊客。”说罢举目东望,扑簌簌落下泪来。

  于益道:“你莫要怕!且细述来。”于是女子呜呜咽咽,从头至尾,说了一遍。逢春一面听,一面摩腹乱转,及至听毕,奔入便抽扑刀。于益追去道:“便是去,也须想个计较!”逢春怒道:“于兄,俺等不得咧!早杀掉那狗头,早舒俺这口气。”原来那女子便是此间东村人,姓阮名金姐。父亲阮柱,生得粗粗笨笨,茅包性儿,又好贪一杯儿,吃醉了便胡骂乱卷,人都叫他阮酒鬼。先年时,曾充本村地保,因为一桩事,他只贪人一席酒,便将个窝盗主儿给放掉咧,因此被官儿敲顿屁股板,地保革掉,便闲在家里,日游醉乡。

  这时金姐只有八九岁,家计本过得,一般有婢女侍候。那婢女大得金姐十来岁。一日忽闻阮柱向其母大吵道:“怎的你的高亲贵眷,专一来此撑门面?你瞧瞧去罢,越发不像话咧!”其母刘娘子也愤然道:“没出豁的东西!俺只当他那一去,充军不回哩。真可有什么法儿?”说着匆匆跑出。金姐一拉婢女,道:“咱也张张去!是那个来哩?”跟到大门外,只见一个赤膊乞丐,只穿一条破裤衩儿,正抱着囚犯似的头,蹲在那里呻吟不止。

  便见刘娘子脸都气白,走上前,不容分说,便挦他乱发。一面哭骂道:“你要要人命,便早说话,不须来钝刀割人。俺前此为你,受你表姊丈多少气!见着人,俺通抬不得头。你这会子又来显魂!难道阮家该你前世债么?你五尺五的大汉子,靠亲戚,可有人味哩?便是俺打发你去,衣裳盘费你知是怎么来的?只除了你表姊没卖给阮家!今只两月光景,难为你都抖擞净,腆了脸子又撞来。快给我滚蛋是正经!”一阵吵,邻右也围将来。

  这时乞丐一抬头,金姐望去,却是他表舅马铁腿。此人凶狡无赖,家业荡尽,只靠吃赌场为生。赌徒恨极,便想试试他骨架儿。一日大众咸集,又特特请了个著名老赌棍,外号儿笑脸狼的,白银百两,钢刀一把,都端正在案。须臾马铁腿敞披青袖衫,手溜江西柳,(黑折扇俗名江西柳。)高唱而入。一见大众神色,便早瞧科,却故笑道:“今天众位都佛儿似坐在这里,难道有大局,须等俺先抽彩头么?”说罢一望银子,拿起刀儿来颠弄。

  这时笑脸狼,真个满脸是笑,方站起谦坐儿,众人已正色道:“马朋友是明白痛快人,俺们这窪浅水,本养不得大鱼,好在马朋友吃局多日,俺等都没慢待。却是马朋友始终没露服人本领,俺们便是含糊下去,却恐马朋友反怪俺小看于你。”说着,一膘笑脸狼,道:“你看人家这位老英雄才是流血抓钱的!各局中提将起来,谁不佩服?马朋友如也来得,俺等便没话说。若自料来不及,却请见谅,俺们小意思,百金在案,即请拿去。此后你一脚踏到俺局,却莫怪俺翻脸无情。打折腿,揉瞎眼,都不定哩!”

  笑脸狼忙劝道:“自家弟兄,不必认真!俺入土半截的人,有甚本领形容人?此来无非打个和儿。顶好马兄便从命取得银去,大家好聚好散,又够面子,又透着马兄海量。流血勾当,是俺泼皮笑话,便是学得来,又算什么呢?”说罢哈哈大笑,十分得意。(一席话抑扬吞吐,确是老赌棍口吻。)马铁腿一听,甚是麻辣。因笑道:“银子呢,既承见赠,俺不好辞。但是大家相处一场,分散在即,俺总没骨架,哪怕戳个针尖大血孔,也不负诸位盛意。不知你老人家端的怎样舍骨头,便请见示如何?”

  笑脸狼只是谦逊不肯露,当不得铁腿催促再三,只得慨然撩衣,卷起裤脚,露出一段黑肥大腿。这时笑脸狼正颜厉色,顾盼自雄,取钢刀向腿一划,“嗤”一声长血直流,四五寸长一道血口,肉皮儿便翻卷来。于是众人喷啧叹服,便七手八脚将金疮药替他敷好。一看马铁腿却如没事人一般,但笑道:“他老人家究竟上岁数咧,凡事儿草草应酬。今天闲暇,咱且细玩玩。”说罢,勒裤现出大腿,先脆生生击一掌,笑道:“众位看清,这可不是假大腿,外国医院安得来的。”说罢,取刀微触皮肉,沉吟皱眉道:“原来这果儿真不中吃。但是这么一划,没意思的狠,我且划个吉祥字句,也是咱一番别意。”说罢刀锋立下,嗤嗤有声,纵横宛转,顷刻划成“天下太平”四字,血迹淋漓,深切至骨。他却谈笑自若。于是众人大惊,再也不敢遣他咧。

  从此他便得铁腿之目。却是吃赌局的人,不会长久的。过的几年,早成了穷光蛋,便寻到他表姊刘娘子家,吃碗瞪眼饭。初来时还有点人样,也帮着辛苦作事,只得半月光景,便故态发露,整日价吃酒玩钱,合了各村坊无赖之徒,三瓦两舍家招惹是非。将个阮酒鬼厌恶得不可开交。刘娘子没法儿,只好背地数落劝他,未免瞅空儿给他些钱钞,累劝他去此自寻生计。铁腿随口唯唯,所得钱到手便罄。一日竟悄悄偷粜粮米。亏得酒鬼不觉得,却被刘娘子喝斥一顿,从此撵他到场房去住。

  过得几天,酒鬼忽问道:“怎的场中大柴垛里面都空咧?定是夜里被人偷去。马某人真是吃凉不管酸,便睡得那么死?这总是活爹哩!”刘娘子听了,便心头老大一跳。瞅空儿悄悄一盘问他,他咕起眼道:“俺没钱用,偷卖点柴草,表姊还值得絮问?”说罢,一扭脸扬长而去。将个刘娘子气得发昏。当晚趁酒鬼后欢喜,便道:“马表弟尽管浮住在此,也不是事。咱不如恨一恨,费一注钱,打发他去自寻生计,也省得在你眼前,看了生气。”酒鬼一想,甚是有理。夫妇议定,还没暇和铁腿说。

  一日夜间,天热蚊盛,刘娘子想起场房中还有薰蚊火绳儿,便拖了鞋子,由角门踅出去取。刚踅进场院门,忽闻一阵狗肉香气,门也虚掩着。刘娘子暗道:“这定是场院隔壁许小脚家,不知从那里掏摸了狗来,趁夜下锅哩。”原来隔壁那家姓许,屠狗为生,男叫许大,女人生得几分姿色,脚下伶俐,村坊无赖,便品题出小脚佳号。这许小脚本是个花案中官卖的滥污货,却被许大不开眼弄将来,奴视其夫,自不消说。他却有一桩本领,正合许大营业,便是善会诱狗,但诱到家便一捧打煞。狗主人倘寻将来,他顿时撒起泼风,一阵哭骂;有时性起,反披发握刀,登门去俯仰叫骂。因此人都不去惹他。这婆娘凶既如此,还挂着淫荡不堪。有时打扮得水葱似的,傍晚时立在门前,见得精壮中意的男子,便明明拖进去,公然同宿。许大见了,大气儿都不敢出。

  当时刘娘子逡巡踅入,刚要喊唤铁腿,只见他房窗上人影乱闪。便闻有男子粗声野气的笑道:“马老哥,你看俺这妙计如何?不但吃香喝辣,外带着还帮衬了小脚嫂。这现成大肥狗肉,少说着也须卖到数十千钱。便是一半人情,一半生意,小脚嫂也须陪俺乐一家伙哩!今天俺不客气,占个头水儿。没别的只好有僭马兄,等俺走后,不怕你们捣掉底儿都没我事。”(一片无赖口吻。)说着一阵喷喷怪响,便闻许小脚笑唾道:“呸!没羞的,难道老娘怯你么?你说是怎么玩?这会子你抖飘儿,仔细人家阮柱和你要狗哩!”男子道:“马铁腿剥的狗,干我甚事?”

  小脚道:“律重主谋!是那个造意偷狗哇?”(倒是个法律大家。一笑。)刘娘子听了,知家犬被剥,不由大恨。暗道:“我到底张张这群挨刀的都是那个。”刚凑向窗缝,便听铁腿怪笑道:“喂!唐三哥,你也特煞不像话咧!”这时小脚格格一笑。男子道:“莫转动!”刘娘子一眼张去,只羞得心头乱跳。只见那男子,却是邻村唐三儿,正按倒小脚在榻,滚作一处。小脚只笑得头发要散,一不小心,早被唐三儿掣掉裤儿。铁腿也趁去,想歪倒在榻,和小脚打个趣儿。

  刘娘子见此光景,腿儿只管发颤,好容易悄离窗下,早有一种热刺刺声息,直送将来。还听唐三笑道:“马老哥真是好人,没钱用只自己受弊。俺若有你这等个表姊,总要弄得他笑眯眯给俺钱用。”刘娘子听了,只吓得面红耳热,悄悄踅回已室,连蚊虫咬也不觉得咧。暗想铁腿这所,是一刻也留不得咧!只和这干无头光棍们厮混,将来什么事都许作出。于是瞅空儿,着实数落铁腿一场,给他衣裳盘费,遣得去了。那知铁腿这等人知作甚生业?在左近县荡了个把月,早已赤条条剩了孤身,久而久之,便落在乞讨场中,将狗脸一抹,又想来吃旧锅粥。所以一旦又寻将来。

  当时刘娘子按住铁腿,且挦且吵。金姐和婢女,却吓得踅进院中。这当儿邻右走上,纷纷解劝。酒鬼恐气坏娘子,也便攒眉来慰解。铁腿只好自言知悔,连连叩头。酒鬼夫妇没奈何,只得连斥带说,命他进来。于是铁腿山精般呻吟而起,刚踅至院内,不想裤儿特破咧,被风一吹,竟荡开一片,恰好露出所以然的所在。这婢女已有十八九岁光景,当时猛见,掩口便跑。铁腿百忙中望了一眼,忽见金姐垂着小髻儿憨笑呆看。便趋进拉住小手儿道:“甥女儿可还认得俺?”

  金姐猛惊,顿时撤了嘴儿咧。刘娘子红了脸,便噪婢女道:“你跑的是什么,倒不领了金姐去?”婢女跑回,不由又笑瞅铁腿一眼。这时酒鬼却咳声叹气的,拂袖而出。刘娘子到得屋中,询起铁腿去后情形,惟有太息。从此铁腿脱去丐籍,依然在东村摇摇摆摆。刘娘子暗察情形,盼他学好。不想过得几天,铁腿旧交儿,如唐三之类,已渐渐来寻。往往出外闲荡,深夜方归。

  一日,邻村捉得两个鼠窃,一口咬定还有铁腿合伙。亏得村中地保和酒鬼有交儿,便一力摘清爽,方才送案。刘娘子生气不消说,还搭补了许多人情。幸亏酒鬼外出,便掩盖下去,只狠狠骂了铁腿一顿。一日酒鬼夫妇方在闲坐,只见许小脚大刺刺的踅来,一屁股坐在榻。便吵道:“姓马的呢?怎齐头住俺两夜,不给嫖钱?难道老娘许下愿,舍口么!”酒鬼喝道:“姓马的须不姓许,你为什么闹到这里?”小脚道:“他住这里哩!今天若没钱,须不成功!”说罢,一阵风向外便跑,卧在门首,大喊大骂。招得村众指点笑唾道:“马某人真也罢了,便在自家家中,也够瞧的了。”酒鬼夫妇气极,立撵铁腿。不想铁腿又学了油滑调儿,一阵叩头知悔,又将刘娘子闹的无可如何。

  从此,铁腿居然数日不出,刘娘子方想给他觅件事作,束束性子。一日晚上,忽见那婢女神色有异,哭诉道:“主母开恩,容婢子到家去几时罢,今夜马舅爷要沾污俺哩!”说罢,将铁腿调戏逼奸之状,哭诉一遍。刘娘子一听,浑身乱抖,便道:“有这等事?”说着站起,气愤愤要寻铁腿。

  婢女忙拉道:“主母仔细!他说的话,凶得紧。昨天傍晚逼迫俺的时光,他手持钢刀,喝道:‘你当这家儿,谁是主人?俺早晚叫你看,约会了俺的朋友,抢他娘的,便带了你走哩。’”刘娘子正在吃惊,只见酒鬼一脚跨入。问知情由,便喝退婢女,道:“俺就不信马铁腿有此大胆!使女大了,便出缘故,不知究竟是怎么回事哩。今晚俺自有道理。”

  于是低低和娘子一说,笑道:“他若今夜真个到婢女房中,他那片凶话,便有因儿。娘子莫怪,俺须下辣手处置他咧!咱村中向有埋人之例,凡搅扰村坊,犯着奸盗放火等事,大家公议定,免得惊动官府,便如此埋掉哩。”刘娘子切齿道:“这没人心的,正该如此!但是你今夜也须仔细。”酒鬼应诺,便悄悄去埋伏不题。

  且说马铁腿,自再来当儿见婢女瞅他一笑,他却不自菲薄,只认是婢女看上他俊脸儿咧,暗含着便伏下一股色劲儿。这当儿数日不出,只见婢女踅来踅去,便顿时引动他一团宿色。昨晚更定后,三不知闯入婢女房中,一阵歪缠。亏得婢女还有主张,便假意允他今夜行事,想趁便告知主母,暂避风头。却是铁腿如何觉得,自以为新鲜果儿,稳稳到口。当晚便兴冲冲踅到婢女房外,只见灯火已熄,一推门,却虚掩着。不由大喜,那话儿顿时鼓动,便一面捋裤,一面疾趋而进。向榻一摸,果然软腻腻温绵绵,先撞着一张屁股。

  于是不问情由,挺戈便上。不想那睡人大喝道:“姓马的!真够朋友。不想俺阮酒鬼这把年纪还有人照顾哩!”接着房外灯光一闪,踅进两人。头一人揎臂勒袖,手提木杵;后一人气愤愤两腮如火,拎一把大针锥,却是刘娘子和婢女。再一望榻上,阮酒鬼已弥勒佛似的坐定。这时铁腿这贼形,就不用提多够瞧咧!百忙里先收起那话儿,结裤要跑。说时迟,那时快,木杵大锥,早雨点似又敲又刺。铁腿没奈何,抱头蹲地。

  刘娘子直气得嗓音都岔,连喝婢女道:“锥杀这厮!”酒鬼握手止住道:“姓马的,你既安下这般心,没别的,马上您请出去罢!言尽于此,咱没有第二句话交代。”铁腿羞愤中连应道:“好!好!只是俺叨扰多年,只好来世变犬马答报咧。”说罢趁势跑出。酒鬼夫妇相顾气愤,却喜得祸害离门。

  那知过得三日,铁腿腆了脸子又踅来,并且这次理直气壮,如有所恃。酒鬼暗道:“不好!这厮强态已露,别真个被他作了手脚。”于是大会村众,如此这般,将铁腿许多无状,并要约人劫抢等事,一总揭出。村众大怒,便要举行活埋。可笑阮酒鬼当断不断!却因刘娘子哭天抹泪,口气稍松,村众事非切己,也便含糊下来。却由酒鬼捆倒铁腿,捶个半死,顿时逐出东村。铁腿含愤而去,自不消说。

  光阴迅速,转眼十年来。这当儿刘娘子早已去世,酒鬼续室黄氏,只得三十来岁。酒鬼爱玩娇妻,过起丰腆日月,且是自在。这时白教盛行,东村无赖辈,早倚教结党,到处横行。一日,忽传闻马教目将到东村料理教事。这教目甚是利害,便是三槐手下支教头脑,数千人可一呼而集,好不有势力。于是东村无赖辈,大高其兴。便借此敛财,准备教目到来。一切费用,不在教的也一视同仁,谁敢道个不字?

  这日阮酒鬼被人挤了一注大钱,方和黄氏闷闷闲坐。金姐儿已出落得窈窈窕窕,笑问道:“怎的咱家不在教,他们也来敛钱呢?”酒鬼叹道:“他们教门有甚道理!俺闻这马教目,是光棍出身,半路上又学得好拳棒,在江湖上作些杀人放火的勾当,不知怎的,又钻到三槐那里。他血案多得很,人称马世杰。咱们咬咬牙破注财,图个平安无事,好多着的哩。”

  这黄氏生得白白胖胖,就是性格颟预些,当时惊道:“是呀!俺家庄上,讲起他们教门来,更砢碜人。就是教门中还有邪法,全仗着割拆人,采取什么眼睛咧、心血咧,更奇的是男阳女阴,一概都挖取哩。”(铁腿入教一段,由酒鬼耳闻,恍惚叙来。妙!妙!)正说着,只听院外儿童喧呼道:“马教目到咧!快看去呀!”酒鬼道:“他们教徒在社庙中借的寓所,正从咱门首经过。”说罢站起,方要去看,只听大门擂鼓似一阵响。

  酒鬼趋出,业已黑压压挤满一群教徒,乱噪道:“主人家呢?马教目就来拜望!”酒鬼一听,摸头不着,刚要拉人细问,只见街众扰攘之中,风也似一骑闯到。上面那人,结束雄劲,大笠革靴,胁下佩刀,突的跳下马,抱拳趋上道:“别来无恙!足下还认得俺马某么?”这一声不打紧,酒鬼顿时怔在那里。原来这威实实的马教目,就是那最不堪的马铁腿。这时酒鬼心头,正如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只见众教徒蜂涌而进,不由大惊。

  正是:遭逢狭路难回避,恩怨未明且细参。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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