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回 奸宦弄权,沉冤谁与雪;擂台争胜,侠士暗飞针
 
2019-07-08 07:15:27   作者:梁羽生   来源:梁羽生家园   评论:0   点击:

  云蕾瞧见碧纱窗上,现出张丹枫的人影,不觉呆了。过了好一会子,才从迷惘中清醒过来,急忙迎着透有花香的晚风,吸了一口气,强摄精神,伏在窗外静听。

  只听得张丹枫道:“脱脱不花虽然是瓦剌国君,军权却操在也先的手上,另外阿剌知院也有一部分兵力。所以瓦剌其实是三家分立的局面。王振这次主张扣留阿剌,我看是出于也先的授意。”于谦道:“这却是为何?”张丹枫道:“借刀杀人,消除劲敌。我知道也先此人,野心极大,以成吉思汗的继承者自居,他迟早必然篡位,阿剌与瓦剌国君脱脱不花比较接近,他先除了阿剌,将来篡位容易得多。”于谦叹道:“听君之话,顿开茅塞。可叹我朝对于敌情,毫不知晓。”张丹枫道:“若然瓦剌发生内讧之事,这就是明朝之福了。”一声苦笑,仰头望向窗外,云蕾急忙缩身藏在花中,心中想道:“张丹枫与明朝天子是世仇,他却肯为明朝设想。”只听得张丹枫又道:“澹台灭明其实乃是在瓦剌土生的汉子,他与阿剌知院亦相处甚好,我昨日已与他相见,求他以大义劝服我的父亲,推波助澜,从中点火,促成瓦剌的内讧。”于谦道:“令尊肯么?”张丹枫道:“实不相瞒,他确有抢夺大明江山之志,但他也未曾忘记自己乃是汉人。所以此事是成是败,难以逆料。”于谦忽道:“世兄何以不亲自回去劝说令尊。”张丹枫道:“我此次入关,还有一件极紧要之事,要取得一件关乎国运的宝物,是以不能即刻回去。”于谦又道:“期望瓦剌内讧,究竟是个未可知之数,瓦剌入侵却已迫在眉睫,这却如何是好?”张丹枫道:“中国之大,数十倍于瓦剌,若能万众一心,何虑强敌?”于谦道:“怕的就是不能万众一心!”张丹枫道:“骠骑将军郭登,兵部主事杨洪,御林军大统领张风府等都是一心为国的可用之人,大人可以早为布置。王振气焰虽高,权势虽大,但忠奸之辨,到底深入人心,到了国运存亡之际,大人振臂一呼,自必四方响应,王振一奸宦耳,焉能螳臂挡车,毁灭国脉?”于谦叹口气道:“成败难知,我只求尽一己之力罢了。”张丹枫道:“邪不胜正,无可疑惑!”于谦道:“世兄见事甚明,深谋远虑,实是当世奇才,何以不肯为朝廷所用?”张丹枫一笑说道:“人各有志,再说男儿报国,又何必立于朝廷?”于谦不觉默然。张丹枫自知说得过分,又一笑说道:“似大人是朝廷柱石,那自然又当别论。”

  云蕾在外面听得张丹枫与于谦侃侃而谈,剖析敌情,策划国事,一片报国丹心,揭然如见。不觉又是惊奇又是欢喜。惊奇者是张丹枫的行事,人所莫测;欢喜者是自己果然不曾看错了人,张丹枫果然是个一腔热血的奇男子。顿时忽觉得两家的积怨,“祸延后代”,实等于鸡虫之争,甚是无谓。只听得张丹枫又道:“我此次入京,冒险谒见,承大人深信不疑,异日若有所需,粉身碎骨,无以为报。”于谦道:“为了莽莽神州,世兄报国即是报我。”张丹枫道:“男儿当报国,何必再叮咛。夜已深,大人也该安歇了,晚生告辞。”

  于谦沉吟有顷,忽道:“你我何日再见?”张丹枫道:“当见之时我自会前来相见。”于谦道:“古人语云:白头如新,倾盖如故。(羽生注:这两句话的意思是:有些人做了一辈子的朋友,大家头发都白了,却还似初相识的一样,彼此并不了解。有些人只在路上相见一面,停车下来,揭开车盖交谈,却似多年的老朋友一般。所以友谊的深浅,并不在于时间的久暂,而在于了解与不了解。)此话真是不假。我到了晚年,还能结识世兄这样一个忘年知己,实是大快平生。世兄琴棋诗画,无一不佳,我前日得了一幅赵佑的《梁父吟图》,烦世兄替我写一首诗,以为他日之思,世兄可肯慨允么?”张丹枫道:“长者有命,岂敢推辞?就用郑思肖的诗句好了。”云蕾在外面听得狼毫扫纸如春蚕食叶之声,想见他运笔如飞的豪概。不一刻,只听得于谦吟道:

  愁里高歌梁父吟,犹如金玉戛商音。
  十年勾践亡吴计,七日包胥哭楚心。
  秋送新鸿哀破国,书行饥虎啮空林。
  胸中有誓深如海,肯使神州竟陆沉。

  于谦读完之后,击节赞道:“寄托遥深,的确是好诗。不知此诗可也是世兄心胸的抒写么?”张丹枫忽地一阵狂笑,重复吟道:“胸中有誓深如海,肯使神州竟陆沉?晚生无酒亦醉,请大人恕我狂态毕露。后会有期,请大人不必送了。”接着便听得于谦开门,张丹枫脚步走出之声。

  这霎那间,云蕾情思纷乱,见呢还是不见,一时间实是难以决定。只听得张丹枫已走出书房,正在请于谦留步,云蕾突然想起张丹枫的说话:“当笑便笑,当哭便哭,何必强抑?”想道:“那么我亦应当见便见,何必顾虑人言?”气血上涌,心头如焚,正待一跃而出,忽觉背后微风飒然,腰间似给人碰了一下,云蕾把手一摸,那把师父所赐的青冥宝剑竟已给人拔去,只剩下了一个剑鞘。云蕾这一惊非同小可,不敢叫喊,反身一跃,双掌左右一扫,忽然手臂一酸,眼前人影一晃,云蕾空有一身武艺,竟然冷不防给人点了麻穴,挟起便跑,喊也喊不出来,耳边似依稀听得张丹枫叫道:“放他下来,放他下来。小兄弟,小兄弟,果真是你么?”张丹枫似是从后面急速追来,可是那人脚步快到无以形容,云蕾给他挟着,就如腾云驾雾一般。张丹枫的轻功已是江湖罕见的上上功夫,而那人竟比张丹枫还快,片刻之间已把张丹枫甩在背后。

  云蕾又惊又恼,却是挣扎不得,忽觉那人在自己背上拍了一下,随即把自己轻轻放在地上。云蕾顿觉气血流通,四肢活动,正想发作,抬头一看,只见把自己挟来的人,竟是昨日所见用大力金刚手将澹台灭明打伤的那个怪老头儿!

  云蕾骂声已到口边又吞了回去,那怪老头儿将青冥宝剑捏在手中反复把玩,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盯着云蕾,蓦地发声问道:“你的师父是不是川北小寒山的飞天龙女叶盈盈?”云蕾道:“正是。”那怪老头儿叹了口气,说道:“我已有十余年没见她了,见剑如见人,她既肯将青冥宝剑付托与你,想来你师祖要她做的两件事情都做好了。”十二年前,飞天龙女犯了与谢天华私相授受剑法之罪,被玄机逸士罚她在小寒山面壁十五年,并限她在十五年间做好两件事情:一件是要练成两种最难练的武艺;一件是要调教出一个精通“百变玄机剑法”的徒弟,此事云蕾曾听师父说过。此时听这怪老头儿提起,对他的身份再无疑惑,急忙叩头请安,问道:“你老可是金刚手董大师伯么?”

  那怪老头儿正是大力金刚手董岳,闻言哈哈一笑,说道:“你这女娃儿也聪明得紧,昨日我在张风府家中见你背着这把宝剑,已在留神,只因见你女扮男装,不敢相认。果然你是我的师侄。你可知道我为何不许你动手么?”云蕾茫然问道:“什么?”心想:“我可并没有想与谁动手呀。”董岳道:“你刚才不是想跳出去刺杀那个张丹枫么?你若杀他,你就错了。”云蕾给他误会,哭笑不得,却将错就错问道:“怎么错了?”董岳说道:“那张丹枫虽是张宗周之子,但听其言而观其行,却是赤心为国之人。我昨日与澹台灭明恶斗之后,晚上曾到蒙古番王所住的礼客栈去探听,正听得张丹枫与澹台灭明说话。原来他们二人正在商量一件机密大事,这事你不必知道,总之是对中国有利的便是了。因此我本来想再打澹台灭明一掌的,也饶了他了。”云蕾心中暗笑:“此事我早已知了。”董岳续道:“试想你若杀他,岂不是铸成大错。再说你的武功也不是他的对手,唔,你还没有见他露过本领吧?”云蕾道:“曾见过一鳞半爪。”董岳皱眉说道:“唔,那就更不该了。武林侠士不该徒逞血气之勇,应该量力而为。你叫什么名字?”云蕾说道:“我叫云蕾。”董岳“啊呀”一声,说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原来你就是云重的妹妹,这真是太妙了!唔,怪不得你明知不敌也要刺杀张丹枫了。”

  云蕾哭笑不得,董岳又道:“昨晚我听得张丹枫说今晚要来会于谦,故此我也跟来,但路上另有点小事阻搁了一下,到了于家,他正走出,不知他们说了些什么?你听到吗?”云蕾无心细说,道:“我也听不清楚,只听得什么瓦剌啊,中国啊,要弄得瓦剌内讧啊等等,罗里罗唆,记不得那么多了。”董岳道:“唔,那就是了。听说云重也在此地,你们兄妹见过面了么?”

  云蕾黯然道:“哥哥已被调进宫中当侍卫了。”董岳叹了口气道:“这孩子志向不差,但他以为先要在朝廷图个出身,然后才能为祖父报仇,为国家雪耻,这想法却错了。”云蕾道:“权臣当道,李广无功,大师伯说的是。”这两句是董岳写给金刀周健信中的说话。董岳道:“嗯,那封信你也看过了。可惜重儿就不明白这个道理。这么说来,我们是难以见到他了?”云蕾道:“半月之后,或有机会。”将张风府的推测告诉董岳。董岳道:“我此次突然回来,乃是为了一件紧急之事,要见你的师祖,所以就连慕名已久的金刀周健也无暇拜访。这次经过京师,顺便探听一下重儿的消息,也不能久留的。你见到哥哥时,可将我的说话转告于他。”云蕾点头答应。董岳又道:“你们要报张家的世仇,按武林惯例,此事我不能管。但张丹枫乃是我辈中人,而且上代之仇亦与他无关,若能化解就化解了吧。不过你哥哥乃是长子,报仇之事,你该听他的意思。我的话你只须告诉他,让他考虑。”武林中的惯例,凡涉及父母祖先之仇的,即师父尊长亦只能劝解,不能用命令去阻止不报,是以董岳有这番说话。

  董岳又道:“至于那张宗周是好是坏,我尚未知。天华三弟困在胡宫,他的确实消息,亦不知道。我这次去见你的师祖,想请他提前放你的师父下山。”云蕾说道:“二师伯此时怕已到了小寒山了。”将潮音和尚的讯息约略说了一下。董岳笑道:“好,好!我们四个同门,看来又要在胡边干一番惊天动地的事业了。只怕将来你的师祖亦要被牵动下山。”玄机逸士闭门封剑已三十余年,云蕾还没有见过他,心道:“若要牵动他老人家下山,这一定是极为难极棘手之事。”长辈之事,不敢多问。董岳一看天色,道:“已快四更啦,明早我便要离京,你住在哪儿,我不送你回去啦。”云蕾道:“我住在客店,大师伯你请便,我也不送你啦!”他们这时身在郊外,立足之处,旁边有个水潭,月光照下来,水光闪耀,潭中照出二人的影子。董岳忽然叹了口气,说道:“在冰天雪地里消磨了十余载光阴,连头发也斑白啦!咳,时间过得真快,想当年与你师父分手之时,你师父还像你如今一样。”云蕾心中一动,想起师父与三师伯的情孽牵连,对大师伯的说话,似解不解。抬头看时,大师伯已去得远了。

  云蕾一个转身,不回客店,又向于谦家中奔去,到达之时,听得刚刚敲了四更,只见于谦的书房,灯火犹自明亮。云蕾奇道:“咦,他还没有睡觉!”悄悄走到房前,轻轻敲了几下,于谦把房门打开,含笑说道:“云姑娘,你请进来,我等你已经等得久了!”云蕾女扮男装,一路上无人识破,见于谦一见面便称她“姑娘”,不禁怔着。于谦微微笑道:“张丹枫早已把你的事情、你的相貌都告诉我啦,你到现在才来见我么?”

  云蕾看他亲切的笑容,就如同自己的亲人长辈一样,不禁泪如雨下,拜倒地上。于谦俯身将她扶起,说道:“我点翰林那年,是你爷爷做的主考,不嫌有僭的话,我可要叫你一声侄女。”云蕾听他提起爷爷,更是伤心,抽噎说道:“我爷爷是怎样死的?当真是皇上御旨赐死的么?伯伯你可知道内情?”

  于谦叫云蕾坐下,给她倒了一杯热茶,道:“你且揩干眼泪,听我细说。”云蕾拭泪聆听。于谦叹了口气,说道:“你爷爷遇难那年,我已做到兵部侍郎,听得雁门关外传来了你爷爷的噩耗,文武百官,无不惊奇悲愤,大家都说你爷爷羁留异国,在冰天雪地里牧马二十年,始终坚贞不屈,真是节比苏武,古今罕见,如此冤死,人天共愤。有一个不怕死的御史,就上了一本奏章,替你爷爷申诉冤情,请皇上昭雪,更正罪名,另加封赠。皇上看了奏本,竟然说道:‘云靖死了吗,朕也不知道呀,待朕回去问问,你的奏本且先搁下吧。’说罢就下令退朝,大臣刘得新忍耐不住,挺身而出,追入御书房问道:‘那么赐死云靖的诏书,不是圣上写的吗?’皇上支支吾吾,司礼太监王振闻讯赶来,说道:‘皇上,你自己写的诏书也忘了吗?’皇上忙道:‘啊,是、是、是朕写的诏书。他是什么罪赐死的,让朕想想。’王振在旁说道:‘他身为使臣,腼颜事仇,是以赐死。’皇上道:‘对,对!是为了这个罪名赐死的!’刘得新大骂王振道:‘明明是你这厮假传圣旨,害死忠良,却将恶名推给皇上,叫皇上失尽人心!’王振老羞成怒,立刻发作,将刘得新捕下天牢,捏了一个罪名,要把他处死。满朝文武不服,交章弹劾,后来刘得新才得免一死,削职为民。那个替你爷爷伸冤的御史,也被流放海南,不久就给王振害死了。其他出头弹劾的人,各各受贬,我那时也给贬到江西去做巡按。”

  云蕾悲愤之极,说道:“好可恨的奸阉,原来我爷爷是他害死的!他为什么要害死我的爷爷?”于谦道:“后来我们打听出来,原来王振这厮,早已和也先父子有所勾结,将中国的铁器换蒙古的马匹,暗中大做买卖,赚其大钱,听说这些买卖在蒙古都是公开交易的。你爷爷是前朝大臣,极有声望,更兼守节二十年,忠贞不下苏武牧羊,若然回来,必然要整顿朝纲,肃清奸党。我猜想王振一来是怕你爷爷在蒙古已知道他勾通外国的情事,二来是怕你爷爷回朝之后,对他不利,是以假传圣旨,先下毒手!他是司礼太监,皇上的印玺也在他手上,内外章奏,除了是大臣亲自抱本上朝所奏的外,都要经过他的手,他要假传圣旨,那是易于反掌。”

  云蕾听了之后,在悲愤之中,不由得想起了当年张宗周叫澹台灭明送给他爷爷的三个锦囊。

  要知这三道锦囊,来得十分奇怪,所以云蕾当年虽然是年幼无知,但长成之后,潮音和尚、金刀周健以及后来的张丹枫都曾对她提过。第三道锦囊中便藏有一颗蜡丸,内里有一张字条,是王振写与脱欢(也先之父)、张宗周二人的信,商量以铁器换马匹的买卖的。这一道锦囊推断云靖被捕,叫谢天华入京,将蜡丸交与于谦,参劾王振。这第三道锦囊的推断虽然落空(云靖不止被捕,而且是被立刻害死),但总算是张宗周的一番好意。云蕾想道:“若然这颗蜡丸当年交与于谦,王振的羽翼及势力都尚未如今日之盛,有了真凭实据,把他扳倒,也说不定。”

  于谦话说完了,叹口气道:“云大人沉冤未雪,但有你这样一个好孙女儿,九泉之下,也可瞑目了。”云蕾想起爷爷的惨死,愤火又生,击掌誓道:“我不把这奸贼碎尸万段,誓不为人。”于谦摇摇头道:“云姑娘,这个时候,我却不赞成你去报仇。”

  云蕾愤道:“老伯这话,是何用意?”于谦道:“王振此时权倾朝野,邸中甲士如云,这也罢了。军中将领,也有许多是他的干儿,现在咱们正要全力对付瓦剌入侵,若操之过急,只怕反会误了大事。俗语有云:千夫所指,无疾而死。罪恶满盈,又哪能有好下场。将来他奸谋更露之时,就是你不去亲自报仇,也会有人将他除掉。再说你虽精通武艺,却是孤掌难鸣,最少也得见了你的哥哥再说。”

  云蕾一想这话也是正理,当下默然不语,泪湿衣衫。于谦缓缓起立,将玻璃窗格推开,意味深长地道:“嗯,天就要亮了。蕾侄,你住在哪儿?”云蕾道:“我住在客店。”于谦道:“客店人杂,你单身一人,又是女扮男装,想必诸多不便,不如搬到我这儿吧。我这儿消息也灵通一些。”云蕾道:“既然老伯吩咐,侄女儿也不客气了,待我回去收拾,立刻搬来。”隔房有一个清脆的女孩子的声音叫道:“爹,你又一晚没睡觉吗?”

  于谦笑上眉梢,道:“就睡啦。”对云蕾道:“我的女儿催我睡啦,你快搬行李来吧。我常常因为事忙熬个通宵的,这也没有什么,就是冷淡了这个孩子。”云蕾见他们父女的亲爱情状,不禁又想起了自己的爷爷与爹爹。于谦的年岁和十年前的爷爷差不多,可爷爷对自己却没有于谦那样慈祥。

  云蕾回去结了店帐,搬到于家,于谦的女儿叫做于承珠,今年不过九岁,聪明伶俐,活泼非常,云蕾改回女装,承珠直追着她叫姐姐。云蕾和她甚为相得,自此就在于家住下。云蕾住到于家,心中还隐藏有一个希望,希望张丹枫会再来会见于谦,可是一连住了半个月,张丹枫却没有来过。至于那番王和澹台灭明,也早在云蕾搬到于家之后的第六天,就因谈和失败而归国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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