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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文弱书生病 娇娃起沉疴
 
2024-09-27 08:22:47   作者:高臯   来源:高臯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是春天了,枝头还瞧不出半点春意。
  关东的气候就是这样,北国之春总是姗姗来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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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山城是清源县以东的一个镇集,位于哈达岭的山麓,还有一条柳河通到这儿,山光水色,景物倒是不俗。
  沿柳河往东,约莫四十余里有一幢孤零零的房屋,宅后枕雄山面临溪流,颇得山明水秀之利,只是它太过破旧了,那些断壁残垣只能聊避风雨而已。
  此时夜幕初临,晚风已带着料峭的寒气,看情形,今晚哈达岭可能会飘上一场春雪。
  天色是如此的恶劣,那幢房屋又是这般的破旧,由整个景象瞧看,就令人有一股落寞凄凉的感觉。
  夜色逐渐加深了,晚风更显得凌厉几分,但就在这般时辰,却有一条伶仃的人影向破屋急驰而来。
  她是一位眉目如画,满脸英气的姑娘,晚风有时掀起她的紫色长裙,外加一件锦锻狐裘披风,一双纤纤小足,套着一对绣凤连翘。
  像这等风华绝代的姑娘,多半是个名门闺秀,但她却背揹长剑,手提包裹,分明是一个武林中人。
  而且她柳眉双皱,神色仓皇,满面焦急之情,好像一只惊弓之鸟似的。
  到达房屋,她向那紧闭的柴扉投下一瞥,右脚刚刚踏上台阶,她又迅速缩了回来。
  夜色已深沉了,强劲的寒风吹得她的衣衫猎猎作响,她抬头向天空瞥了一限,终于鼓起勇气走近柴扉。
  “碰,碰,碰。”
  她伸手向柴扉拍了三掌,然后呼叫道:“大爷:小女子迷途到此,希望借此聊避风寒,求得一宿。”
  风声很大,寒气侵人,她的拍门声几乎全被风声所掩盖。
  良久,柴扉终于呀然而开,一阵寒风急卷,使那开门之人连打两个寒噤。
  她踏进柴扉,歉疚的咳了一声道:“对不起,大爷,让你受寒了。”
  屋主关上柴扉,淡淡道:“不要紧……,姑娘,在下……咳,老毛病,你请坐。”
  她坐下之后,游目向屋里打量一眼,第一个印象是屋主原是素丰之家,现在已是家道中落,变成一个破落户了。
  因为房屋很大,陈设却十分稀少,如果以“家徒四壁”来形容,那倒是恰当得很。
  但那些稀少的陈设,却是件件名贵,只可惜全都破烂不堪,不过将就着使用罢了。
  第二个印象是房屋难然破旧,却收拾得纤尘不染,可见屋主必是个勤俭之人。
  勤能补拙,俭可养廉,屋主有此美德,何以会家道中落呢?
  于是她目光一转,向屋主打量过去。
  他,年近三旬,病容满面,穿着一件破旧的老羊皮袄,仍是一副不胜风寒的神态。
  现在她有点明白了,久病床榻,不事生产,家道中落是必然的道理。
  只有一点她不太明白,她如此向屋主注目一瞧,忽然感到心头一紧,一张被寒风吹得发白的粉颊,无端端的竟印上一抹红晕。
  屋主没有注意这些,只是微微一笑道:“寒夜来客,无物可以招待,待在下烧一壶热茶,给姑娘暖一暖身子。”
  紫衣姑娘道:“公子不要客气,我自己来!”
  第一次到别人家里作客便目己动手,这不只是十分少见,紫衣姑娘也是破题儿第一遭。
  不过紫衣姑娘经流目四顾,除了屋主,再也瞧不到半只人影。
  显然,他是一个形单影只,孤苦伶仃之人。
  而且他还是一个病人,劳动病人,她似乎心有不安。
  这是紫衣姑娘要自己动手的理由,实情也的确如此。
  只是在紫衣姑娘的内心,却另有一股异常的感受,她觉得无论屋主要做什么,都应该代他去做,也许是因为同情他,同情一个孤苦伶仃的病人,并没有什么不对。
  只是这种意念十分模糊,但这模糊的意念却已支配她实际的行动。
  她找到厨房,找到茶具,烧好了一壶热茶端了出来。
  他们饮完热茶,身子的确暖了许多,屋主咳了一声道:“右侧房里有现成的被褥,只是破了一点。”
  紫衣姑娘道:“出门之人随遇而安,公子不必客套。”
  屋主道:“那么姑娘就请歇息吧。”
  紫衣姑娘道:“多谢公子。”
  翌晨天刚破晓,紫衣姑娘便已醒来,她还未睁开双眼,就已听到一阵阵急剧的咳嗽之声。
  她急忙翻身下床,奔到屋主歇息之处,及举目一瞥,不由大吃一惊。
  敢情这一夜之间,屋主的病情竟然发生剧变,他不只是在发着高烧,而且已经陷入昏迷。
  “公子……公子……”
  她惶急的呼叫着,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这并非紫衣姑娘对一个陌生之人过份热情,因为屋主病情转剧,是由于昨夜受到风寒所引起,所谓我虽未杀伯仁,伯仁实因我而死,如若屋主有什么三长两短,她如何能够心安?
  因此,她略作思忖,便立即奔回房中,取出包裹里面的一粒蜡封药丸,捏破外壳,喂给屋主服用了。
  约莫顿饭之后,屋主终于醒来了,紫衣姑娘道:“都是我不好,让公子受到风寒。”
  屋主平淡的道:“我这是老毛病,姑娘勿须自责。”
  紫衣姑娘道:“公子患的是什么病?为何不找医生瞧瞧?”
  屋主道:“在下患的是肺痨,寒家这点祖业,几乎都花在医药之上,但药医不死病,佛渡有缘人,既然天不假年,在下也只得认命。”
  他说话的语音十分微弱,语气十分平淡,只是那翘首望天,嘴角微微的神情,显示他决不是一个甘心认命的人。
  穷困不能使他屈服,久病不能消磨他的斗志,像他如此倔强的人,可以说十分少见。
  紫衣姑娘目光炯炯的瞧着他,樱唇含着轻盈的笑意,她觉得自己没有做错,那颗蜡丸密封的“百草再生丹”总算送对人了。
  她以编贝似的玉齿咬着下唇,作了一个冒险而大胆的决定。
  “公子,你这个病我能治。”
  “哦,姑娘,你是在说笑话吧?”
  “不,咱们萍水相逢,我何须欺骗公子。”
  “请恕在下失言,姑娘习过医道?”
  “没有,但我有一种特殊方法。”
  “请问……”
  “公子只要早午晚打坐三次,你的病就会不药而愈。”
  “这是真的?”
  “公子不妨试试。”
  “好,但我不懂如何打坐。”
  “这很简单,我教你。”
  她当真教了他一种打坐行功的万法,他也日夜不辍的勤奋学习。
  至于烧饭洗衣,清洁打扫等家务事,紫衣姑娘一古脑儿接了下来,她说理家原是女人的责任,根本不容许屋主插手。
  屋主是一个病人,虽是有点过意不去,也只好由她了。
  春雪果然降了下来,满山遍野白花花一片。
  这天晚餐之后,紫衣姑娘在堂中升起了一堆火,她是在山上找来的树根枯枝,火堆的四周用石块围着,就像一个简易的火盒。
  在天寒地之际,就火取暖,闲话家常,倒也是一件乐事。
  屋主向紫衣姑娘瞧了一眼,口齿微动,像要说些什么,只不过时间过去半晌,他一个字也没有说出。
  紫衣姑娘微微一笑道:“公子,你想说什么就说吧,不必顾虑什么的。”
  “这——咳,我只觉得人生竟是如此的微妙……”
  “嗯,像我这么一个陌生的姑娘家,怎么会赖在这儿?”
  “姑娘言重了,不过……”
  “不过这的确有些意外,也有点令人难解。”
  “不敢欺骗姑娘,在下确有如此一想法。”
  “公子是不愿收留我这么一个来历不明之人了?”
  “姑娘不要误会,一个家徒四壁,贫病交迫之人,怎么会想到这些。”
  “我相信公子说的是实话,因为我留在此地,对公子并没有丝毫不利,你说是么?公子。”
  “是的,不过在下失礼得很,还不知道姑娘的芳名。”
  “我叫韦娃,是西北人氏,公子呢?是……”
  “在下姓舒,草字文照。”
  “听公子的口音,好像并不是关东之人?”
  “在下原籍山东,先父母因避仇携在下寓居此地,五年前先父母去世,就只剩下在下孑然一身了。”
  一夕恳谈,他们距离似乎拉近了许多,但在舒文照来说,仍有不少难解之疑。
  韦娃是西北人氏,迢迢万里,她跑到关东来作什么?
  而且她年岁颇轻,依舒文照估计,决不会超过十八。
  一个风姿卓约,绮年玉貌的少女,会单身只剑,远涉江湖这份豪情,纵然是昂藏须眉,又有几人能够?
  这些,舒文照无法理解,他感到韦娃有一种说不出的神秘。
  只是他不便追问,也不想追问,因为韦娃说的不错,她留在此地,对他是毫无妨害,却是有利益。
  因此,他们是在愉快的气氛之下结束相谈,然后分别就寝。
  一幌近月,舒文照的病情大有起色,身体也日益健壮,于是他们开始春耕,在近屋的几亩山田之中,种下了粮食种子。
  最初韦娃是不许舒文照劳力的,后来他体力日健,她就不再反对了。
  是一个月白风清的夜晚,他们泡了一壶清茶,在院中间聊着。
  “公子……”
  “嗯……”
  “你对武功有没有兴趣?”
  “寒家耕读传家,我不喜欢习武。”
  “习武可以强身,可以自卫,有什么不好?”
  “世间强横霸道,好勇狠之辈,大都因为学了几下武功,此等人物一多,岂不要天下大乱?因而在下不喜此道,也希望别人不要习武。”
  “此话倒不尽然,如果人人都不习武,谁来抗拒外侮,平定遭患?”
  “话是不错,但一将成名万骨枯,那无定河边,不知埋葬了几许无辜的白骨,人间凄惨之事,不过于此,咱们还是不说也罢。”
  “人各有志,看来我是无法说服公子了。”
  “请姑娘多多鉴谅。”
  “可是我十分喜爱武功,公子会反对么?”
  “姑娘适才说过人各有志,我怎会反对你习武。”
  “不过我的武功不高,虽想追求高深的武学,却无法克服一难关。”
  “哦,是什么难关?”
  “其实,在公子来说,应该是易如反掌……”
  “我又不会武功,又怎能说是易如反掌?”
  “你识字么?”
  “识字?在下幼读诗书,岂能不识?”舒文照说。
  “那么我对公子有一点请求,不知道你肯是不肯?”
  “姑娘对在下有救命之恩,只要在下能力所及,姑娘尽管吩咐。”
  “好,你瞧瞧这个。”
  她由衣底慎重的取出一本绢册交给舒文照,双目炯炯的瞧着他,粉颊之上是一片期待之色。
  舒文照接过绢册,只见封面写着几个功力深厚的篆字“百败秘笈”,及翻开一瞧,才知道里面所载全是武功。
  他阖上绢册,注目韦娃道:“姑娘,你要我做什么?”
  韦娃道:“这本绢册,是神僧百败和尚所遗留的武林绝学,神僧是三百年前的绝代奇人,他的武学称得上冠盖古今,我无意中得到了它,却无法理解它那深奥的文理。”
  舒文照说道:“姑娘是要在下代你解说?”
  韦娃道:“这正是我的请求。”
  舒文照道:“好吧,只是在下必须先作研究。”
  韦娃道:“正该如此。”
  他们离群而居,除了耕种几亩山田,本来无所事事,但如此一来,舒文照就不得不潜心在那本百败秘笈之中了。
  对一个义理深奥的又字,要了解它就必须深入研究,既已深入堂奥,就会对它由了解而喜爱,这是人之常情,也是很自然的发展。
  舒文照经过两个多月的研究,对百败秘笈已能澈底领悟,于是开始向韦娃逐项解释。
  第一章是烟云聚散轻功。
  第二章是百败掌法。
  第三章是百败剑法。
  第四章是百败神罡。
  他解释得十分清楚,想不到韦娃却愚笨得很,光解释她还是不能领悟,必须舒文照以身示范,以动作配合讲解她才能明白。
  他们花了将近一年的时间,才完成第二章百败掌法,其实他们有此进展,已是难能可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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