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天外来客惊煞浪子
 
2020-03-27 11:34:32   作者:龙乘风   来源:龙乘风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阿浪的形势越来越是不妙,眼前唯一能助他一臂之力的人,就是只有祁济安而已。
  祁济安其实很想很想和阿浪并肩对抗这个凶狠阴险的和尚,但他却也亟欲救回蒙面人的性命。一时间,他内心越来越急也越来越是矛盾。
  阿浪还在苦撑着,赌鬼和尚忽然格格一笑,道:“用不着白费工夫了,贫僧在掌上涂了独门秘制膏药,就算是天下第一号神医也没法子可以解救的。”
  阿浪叫道:“别听这贼秃胡说八道,凭你的医术,一定可以妙手回春,把这位前辈救治!”他忌惮赌鬼和尚掌上的剧毒,所出剑招已全无变成了守势。
  赌鬼和尚连声冷笑,掌风呼呼不断袭来,阿浪连续化解了十一掌,但最后旋身一闪之势略慢一点点,左肩立刻给赌鬼和尚击个正着。
  阿浪只觉得左肩中掌之处,有如火烤一般炙热,而且隐约闻到一阵淡淡的腥味,知道自己已遇到同一的命运。
  赌鬼和尚怪声叫道:“小子,滋味如何?”他刚才一掌击中蒙面人之后,也是这般问法。
  阿浪的回答,也和蒙面人的回答一样:“还好,”所不同的是,蒙面人中掌后,旁人没法,可以看见他的脸色,而阿浪中掌之后,一张脸庞,立刻变得青黄起来了。
  祁济安暗叫糟矣,他这时若再不出手相帮阿浪,阿浪的性命就危险极了。
  但祁济安也曾想过,就算他放下蒙面人不顾,是否就真的可以帮助得阿浪?
  答案是否定的。
  祁济安的武功,虽然也有一定的造诣,但他知道,他还是万万打不过赌鬼和尚的。
  即使和阿浪联手,恐怕仍然于事无补,甚至会成为阿浪的累赘,可是,他若再不出手,阿浪就会连一线生机也没有了。
  祁济安在这一瞬间,面临着极重要的抉择,最后,他终于决定出手对付赌鬼和尚。
  但他正要出手,突然眼前白影一闪,人在他耳边沉声叫道:“先救那人要紧!”祁济安一楞,一时间实在分不出来者是敌是友。
  只见来者衣白如雪,轻功极是佳妙,而且一上来就和赌鬼和尚展开了恶战,祁济安不由精神一振,随即加以提醒:“小心和尚,他掌上有毒!”白衣人没有反应,也不知道听见了没有。
  阿浪中了毒掌后,又运劲拼搏了好一会,毒力比蒙面人发作得更快,此时有人接替他挡着赌鬼和尚,争拼之心一失,整个人立刻就软绵绵地倒下。
  祁济安暗叫不妙,此时地上满是积雪,人若倒下势必会给冻僵,于是连忙把阿浪抱回马车之上,赌鬼和尚,又是一声狞笑,说道:“一个救不了,两个也是救不了。”
  祁济安心中烦躁,但却还须尽量沉静,否则眼前两个中了毒掌之人,都必将性命不保。
  到这地步,他已把一切希望都放在那白衣人身上。
  这白衣人若能战胜赌鬼湘尚,大家还有活下去的希望,否则,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赌鬼和尚见这白衣人年纪不大,心想此人武功高不到什么地方去,哪知白衣人武功之高,实在远远超乎他想像之外。
  赌鬼和尚虽然掌上有毒,但白衣人身形快速,招式妙着层出不穷,他根本没有机会可以击中白衣人。
  两人一经接战,祁济安便全力抢救蒙面人和阿浪,不由大叹分身乏术。
  赌鬼和尚更是越战越是心惊,忍不住喝问道:“来者何人?”
  白衣人冷冷一笑道:“在下江东楚雪衣。”
  赌鬼和尚一听之下,登时脸色骤变,但嘴里却还在说:“呸,无名小卒,怎配跟贫僧动手,今天风雪太大,就此算了,改天再给点真功夫让你一开眼界!”分明是要打退堂鼓,但仍是嘴舌不饶人,死也不肯认输。
  楚雪衣倏地喝道:“走不得!”
  赌魂和尚早已虚晃一掌,随即掉头便向南方飞掠出去。
  楚雪衣急追。
  赌鬼和尚虽然身材胖大,但轻功却高明得出奇,要是换上阿浪或者是祁济安,一定无法可以赶得上。
  但楚雪衣轻功,比赌鬼和尚更厉害,三几个起落之间又把赌鬼和尚紧缠着。
  赌鬼和尚恼怒和吼叫起来道:“你当真要打么?”
  楚雪衣道:“我不想打,只要你把解药拿来。”
  赌鬼和尚道:“没解药!”
  楚雪衣冷冷道:“这就多多得罪了。”说着,“呛唧”一声响,银剑出鞘,招式如电般攻向赌鬼和尚。
  阿浪的剑法,未能给予赌鬼和尚重大的威胁,但楚雪衣的剑却能把赌鬼和尚逼得险象环生,情形迥然有异。
  不到十招,赌鬼和尚已左腕中剑,鲜血如泉水般涌出来。
  赌鬼和尚又惊又怒,只得说:“今天贫僧不想动手,你就算把贫僧杀了,也算不上是英雄。”
  楚雪衣冷冷一笑,道:“在下只是狂人一名,从来都和‘英雉’这两个字攀不上半点关系。”说着,银剑逼得赌鬼和尚更紧。
  赌鬼和尚早已面无人色,忙道:“别再打了,贫僧这一次认输便是。”
  楚雪衣立刻伸手,喝道:“把解药拿出来。”
  赌鬼和尚迟疑了很久,终于叹了一口气道:“也罢,但贫僧也有两个条件。”
  楚雪衣道:“快说。”
  赌鬼和尚说道:“第一,解药奉上之后,你这一辈子再也不能找贫僧算账、动武。”
  楚雪衣还没有开口,阿浪已在车厢里怒叫道:“别答应他!”
  楚雪衣却说:“祁大医师,请把他的哑穴点了。”
  祁济安立刻遵照楚雪衣的话,把阿浪的哑穴点住。
  楚雪衣这才对赌鬼和尚说道:“这个条件我依了,还有呢?”
  赌鬼和尚道:“贫僧身上没有上好的金创药。”
  楚雪衣道:“我可以给你一包。”
  赌鬼和尚却摇摇头,道:“贫僧不要你的,只想向祁大医师讨取一瓶:‘冰肌玉肤重生散’。”
  祁济安“呸”一声,道:“你这种下贱皮肉,怎配使用‘冰肌玉肤重生散’?真是笑话。”
  赌鬼和尚冷哼道:“你可以不给,但你们也休想得到解药!”
  祁济安道:“就算没有解药,我也有办法把两人身上的掌毒化解。”
  楚雪衣双目神光一闪,说道:“果真如此。”
  祁济安冷冷道:“祁某出道江湖以来,活人无算,从来都不打诳话,只是……只是……唉……”说到这里,却长长的叹了口气,过了好一会,才接着说下去,道:“只是却要花一段很长的时间,才能彻底治愈。”
  楚雪衣一楞,道:“要多久?”
  祁济安道:“少则六个月,多则一年,甚或两年。”
  楚雪衣又楞住了,祁济安又叹息一声,终于还是从药箱子里取出一个黄色的瓶子,交给楚雪衣,道:“这就是冰肌玉肤重生散,祁某送给你好了。”他是不想把灵药送给赌鬼和尚,所以便把冰肌玉肤重生散送给了楚雪衣,以后楚雪依怎样处置,那就是楚雪衣的事了。
  当然,这种法子,其实还是有如掩耳盗铃一般,简直自欺欺人。
  楚雪衣把黄色瓶子捏在手里,目光灼灼地逼视着赌鬼和尚:“你要的东西已在楚某手里,解药呢?”
  赌鬼和尚看着那瓶子,隔了半晌才在僧袍内取出一包用黄纸包着的东西,道:“这解药只须服下一半即可,如今两人中了掌毒,一包刚好足够使用。”
  楚雪衣把解药取过,然后又给祁济安拆开瞧个清清楚楚,待祁济安点头,才把冰肌玉肤散递给赌鬼和尚。
  赌鬼和尚接过冰肌玉肤重生散后,立刻就掉头离去。
  这时候,祁济安又把蒙面人戴着的面具除下。
  面具除下之后,祁济安所看见的一张脸孔,依然是完全陌生的,但他随即叹了口气,道:“此人既戴面具,面具之下的容貌仍然是曾经易过容的,真是神秘之极了。”
  楚雪衣面色沉重,道:“他还有得救吗?”
  祁济安道:“只要解药不假,两人都会有救。”
  语犹未了,忽然有人冷冷一笑,说道:“就算解药是真的,也只能救回一条性命。”
  楚雪衣脸色倏变,喝道:“你是什么人?”
  在一块积满白雪的大石后,缓缓地走出了一个人。
  那是一个美人儿,但眉宇间却隐隐带着愠怒之色。
  她是方紫秀。
  方紫秀一看见楚雪衣,面色就不好看,但楚雪衣却没有留意,心里想着的人居然是她的表哥容二。
  容二呢?
  容二不在,他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楚雪衣心神不属地东张西望的神情,看在方紫秀的眼里,她忽然很不高兴,冷笑道:“你想找谁?”
  楚雪衣才蓦然惊醒,立刻说:“我只是想知道,方姑娘何以说解药不能同时挽救两人的性命。”
  方紫秀又是冷冷一笑,道:“和尚给你们的解药,是不是只有一包?”
  楚雪衣道:“是的。”
  方紫秀道:“他说一包解药可以救两人,那是假的,其实,一包解药,只能救一个人,倘若把份量减半,那么两人都会活不过三天,就得七孔流血毒发身亡!”
  楚雪衣心神一震,道:“方姑娘何以知道得这样清楚?”
  方紫秀道:“和尚在掌上所涂的毒药,是‘圆月神魔’陆振深秘制的独门毒药‘赤炼断魂香’。”
  楚雪衣沉声说道:“方姑娘怎会知道的?”
  方紫秀冷冷道:“别的毒药,也许还可以瞒得过我的眼睛,但这‘赤炼断魂香’本姑娘在很久以前就已认识了。别的不说,单是这一包解药,本姑娘可以断言,绝不可能同时挽救两个中了这种掌毒的人!”
  楚雪衣脸色发白,显见有点迟疑不决的样子。
  方紫秀又冷笑一声,道:“为什么还不去追那和尚?是不是怕本姑娘施展调虎离山之计,把你引开之后,然后才对这两人横施毒手?”
  楚雪衣说道:“方姑娘你不是这种人罢?”
  方紫秀冷然道:“我是那一种人,会不会向受了重创之人落井下石,楚大侠不妨自己慢慢想清楚了。”
  楚雪衣吸一口气,道:“这里的事,就拜托方姑娘代为看顾了!”
  方紫秀侧开脸庞不看他,既不答应,也没有拒绝。
  楚雪衣正待追出去,祁济安忽然问:“先救谁?”
  楚雪衣道:“谁严重一些,就先救谁。”说着,人已展步如飞,向雪路直驰出去。
  此时,雪仍不止,雪路上留下了赌鬼和尚浅浅的足痕。楚雪衣沿着足痕急追出去,追了约莫三里路左右,足痕忽然消失。
  足痕消失之处,有一间破庙,赌鬼和尚显然是进入了破庙之中。
  这破庙并不很大,楚雪衣一冲进去,就已看见赌鬼和尚给人用绳索倒吊在横梁之下。
  赌鬼和尚武功虽然及不上楚雪衣,但在江湖上也算得上是高手了,是谁有本领在如此短促时间之内,把他倒吊在破庙之内?
  楚雪衣首先看着赌鬼和尚,这个出家人诡计多端,会不会是故意自己倒挂起来,然后布置别的陷阱来对付自己?
  楚雪衣留心视察了一会,就知道这个可能性并不存在,赌鬼和尚的确是给人倒吊起来的,而且在倒吊之前,还给人点住了穴道。
  是谁点了他的穴道?是谁可以把赌鬼和尚有如粽子一般倒吊起来?
  楚雪衣终于看见了一个人。
  这人戴着笠帽,满面虬髯,竟然是容二。
  容二!
  一看见容二,楚雪衣的眼神立刻就变了,变得十分异样,就像是给雷电震荡着似的。
  在那客店里,容二的笠帽一直拉得很低,旁人很难可以看见他的脸孔。
  但有一次,容二的脸曾经轻轻抬起了一阵子。
  虽然他抬起脸的时间极其短暂,但楚雪衣却恰恰瞥见了。
  那是一张粗糙的脸孔吗?不!恰好相反。
  在笠帽下的脸,简直是一张令人难以形容的俏脸,虽然,容二满面虬髯,但仍然无法可以遮掩他挺秀的鼻梁,和那对清灵流动的眼睛。
  他若没有虬髯,他必将会是一个俊俏的美男儿。
  但楚雪衣却还有一种想法,另一种看法。
  倘若容二根本就不是个男人呢?
  想到这里,楚雪衣的脑海就一片混乱了。
  眼前的虬髯汉子容二,分明是个男人,但就在那一瞥之间,楚雪衣却宁愿相信,容二其实是个脸蛋儿娇美得有如海棠花的绝色少女。
  这种想法,也许是十分无稽的,但楚雪衣却相信自己的眼光,也很希望自己不会看错。
  这时候,容二所戴着的笠帽,仍然拉得很低很低。
  他说道:“你不该太信任这一个出家人。”
  楚雪衣不由怔住,道:“这和尚使用毒掌伤人之事,兄台已经知道了?”
  容二道:“是的。”
  楚雪衣道:“容兄一直跟着在下?”
  容二摇摇头,说道:“我只是跟着表妹。”
  楚雪衣不由暗暗失望,心想:“你跟着表妹,而你的表妹却又一直跟着我,这还不是等于一样?”
  容二又道:“楚大侠,这和尚的身上,一定还有解药,你最好想办法逼他交出来。”
  楚雪衣道:“难得容兄见义勇为,拔刀相互,在下感激不尽。”
  容二说道:“楚大侠不必客气,还是救人要紧,你先从他身上把解药搜出来好了。”
  楚雪衣面露迟疑之色,容二立刻接着说道:“我已把和尚的穴道点住,在三个时辰之内,他再无挣扎还手之力。”
  楚雪衣还是眉头紧皱,道:“在下并不是这个意思,而是另有顾虑之处。”
  容二“哦”一声,道:“楚大侠有何顾虑,不妨直说,只要用得着容某之处,容某决不推辞。”
  楚雪衣立刻面露喜悦之色,说道:“实不相瞒,这和尚是赌鬼,在下也是个不大不小的赌徒。”
  容二奇道:“这和楚大侠的顾虑,又有什么关连?”
  楚雪衣道:“大有关连之至。须知咱们这些赌徒,最怕的事情共有两件。第一:最怕没有赌本。第二:最怕遇上和尚、尼姑,只要遇上这种人,赌运势必糟糕之极。”
  容二咳嗽两声,道:“不遇上也已经遇上了,这顾虑已属多余。”
  楚雪衣说道:“遇上和尚、尼姑固然不妙,但倘若再去搜和尚的身子,那就更是霉上加霉,只怕在十年之内,都会逢赌必输,甚至连性命也输掉,亦不足以为奇的。”
  容二道:“这是迷信之言,半点也不值得相信。”
  楚雪衣道:“你是不是赌徒?”
  容二摇摇头,说道:“容某不喜欢赌博。”
  楚雪衣立刻抚掌一笑,道:“这就妙也!”
  容二一怔,道:“何妙之有?”
  楚雪衣道:“容兄既不迷信,复非赌徒,那么就请容兄救人救到底,送佛送上西,代替在下从赌鬼和尚身上,把解药搜出来!”
  容二大吃一惊,连忙摇手不迭,道:“不,此事万万不能——”
  楚雪衣“嗯”的一声,道:“这就奇了,在下既嗜赌又迷信,才不敢搜这和尚的身子,容兄却又有什么顾虑来着?”
  容二迟疑了一会,才说道:“楚大侠是不敢搜和尚的身子,而容某却是不喜欢搜。”
  楚雪衣道:“为什么不喜欢?”
  容二道:“我最憎厌和尚,如无必要,总是远远避开,若太接近,就会呕吐不止,有如患上重病。”
  楚雪衣“哦”一声,微笑道:“如此说来,倒算是一桩奇难杂症。”
  容二道:“正是!正是!”
  楚雪衣叹了口气,道:“君子不强人之所难,容兄既然有所不便,解药之事,也任由他就顺其自然好了。”
  容二怔一怔,说道:“有两人中了掌毒,解药却只得一包,还能如何顺其自然法?”
  楚雪衣道:“说不定这和尚忽然大澈大悟,自愿把另一包解药奉上,问题就可以迎刃而解。”
  容二想了一想,道:“楚大侠言之成理,且让容某把和尚的穴道解了,其余一切,就交由楚大侠亲自对付。”说着,伸手把赌鬼和尚被点住的穴道解开。
  赌鬼和尚哑穴被解开后,立刻叫道:“快放了贫僧!”
  楚雪衣冷冷一笑,道:“解药呢?”
  赌鬼和尚道:“不是都给了你吗?”
  楚雪衣怒道:“别再卖弄花样了,那一包解药,只能救一个人!”
  赌鬼和尚也怒道:“放屁!贫僧已经说过,用半包解药即可救回一人,此事千真万确,你若不相信,贫僧可以罚个毒誓!”当下真的罚了一个其毒无比的毒誓,楚雪衣听了,不由面色骤变。
  容二的面色也在变了,他连忙叫道:“这和尚诡计多端,他说的话,千万不可轻信!”
  楚雪衣摇了摇头,道:“他并不是在说话,而是在罚下毒誓。”
  容二哑口无言了,身子似乎有点颤抖。“不,表妹不是那种人。”
  楚雪衣“噫”一声,道:“容兄何出此言,即使是在下,如今还不大相信,方姑娘会用这种奸计,来谋害两个已经身中毒掌之人……”虽然口里这样说,但脸色已越来越是沉重。
  接着,他又问赌鬼和尚:“你肯不肯跟我走一遭,回去看看他们?”
  赌鬼和尚道:“为求清白,贫僧千肯万肯!”
  楚雪衣吸一口气,又转眼凝视着容二:“容兄呢?”
  容二道:“不必多言,快走。”
  破庙外,风雪依然,天色却已渐渐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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