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金枪断、无敌亡

 

2020-04-15 12:36:12   作者：龙乘风   来源：龙乘风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一）

　　彭五绝的腰间也有刀。
　　那是一柄只有一尺长的刀。
　　他突然缓缓地把这柄刀拿出来。
　　刀出鞘，鹿皮刀鞘丢在地上。
　　唐竹权的目中忽然露出一阵奇怪的色采，他发觉彭五绝这个人已没有了杀气。
　　彭五绝无杀气，这柄短刀更无杀气。
　　他忽然露出了一个涩苦的笑容，一双眼睛直盯着龙城璧。
　　他突然跪在地上，说出了一句连唐竹权都大感意外的说话：“彭某投降！”


　　投降，就是认输。
　　他还没有和龙城璧交手，就已认输。
　　龙城璧没有移动身子，任由彭五绝跪在自己不足两丈的距离下。
　　彭五绝沉声叹了口气，缓缓道：“彭某知道龙大侠一定相信我认输是出自诚意，因为我已见过你的刀法，而且不只一次。”他又用沉重的声音接着说下去：“彭某本是个很平凡的人，但却蒙门主垂爱，成为无敌门的副门主……”
　　龙城璧动容道：“你在无敌门的真正身份竟是副门主？”
　　彭五绝叹了口气，道：“彭某的名堂虽大，但论到实权，还远不如鲍天冰。”
　　龙城璧也相信这句话不假。
　　彭五绝又道：“彭某十天前曾在梦中，看见无敌门败亡……”
　　“你相信梦境会成为事实？”
　　“这种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彭某相信无敌门被毁灭之期，已不在远。无敌门被毁灭瓦解的日子也许就在今天。”
　　龙城璧道：“谷外好像发生变故？”
　　彭五绝道：“卫空空、司马血、拜雄和唐老人已杀到本谷，门主的意思，是要彭某把唐大少爷押到谷外金枪阵中，逼使唐老人陷这个枪阵。”
　　唐竹权立刻咆哮道：“他奶奶祖宗十八代，代代都是乌龟王八，卑鄙无耻下流混蛋混帐混他妈个鸟……呸……”
　　他越骂越起劲。
　　但他骂到这里，忽然听见一阵怪响，然后又看见了一蓬鲜红刺目的血光。
　　彭五绝竟然反手一刀，深深插在自己的心脏之上。他目中并无痛苦之色，反而嘴角冒出了一丝淡淡的、安详的笑容。
　　“我认输投降绝非虚诈。”
　　说完这九个字之后，他的人已仆下。
　　龙城璧长长地叹了口气，忽然把彭五绝的尸体拖起。
　　唐竹权不再骂人了。他只是喃喃地道：“既已投降认输，又何必自裁？”
　　龙城璧吸了口气，道：“他已失败了，像他这种人，是经不起这种失败的。”

　　（二）

　　谷中的枪阵已摆出。
　　这是金枪阵——走肉行尸金枪阵。
　　十九具走肉行尸。
　　十九杆光亮如黄金的枪。
　　唐老人看见这一个枪阵之后，他那张冰冷的脸居然绽出一丝笑容。
　　司马血的脸色更冷。
　　唐老人忽然问司马血：“你看这个阵法怎样？”
　　司马血道：“很好。”
　　唐老人道：“怎样好法？”
　　“能杀人的阵法就是很好的阵法。”
　　“这种阵法能杀什么人？”
　　司马血忽然闭上了口，一双森冷的目光却注视着他。
　　唐老人叹了口气，纵身下马。
　　他的手中当然也有枪。虽然这不是金枪，却是比任何一杆金枪都更有名气，也更有杀气的松木红缨枪。
　　司马血仍然闭口不语。
　　唐老人吸了口气，再问司马血：“你凭哪一点认为这十九个人的枪阵能杀得了老夫？”
　　司马血默然半晌，终于道：“只凭一点小小的推测。”
　　唐老人目中精芒闪动道：“你说。”
　　司马血手执韁绳，道：“倘若无敌门主把唐竹权放在阵中，你就必败。”
　　唐老人道：“你认为小胖子的武功已失。甚至可能已不能动弹？”
　　司马血淡淡地道：“可能性极大，但却并非绝对肯定会是如此。”
　　唐老人闭上眼睛，彷彿轻轻地松了口气。
　　走肉行尸金枪阵已如箭在弦，随时一触即发。
　　唐老人忽然倒提松木红缨枪，昂然阔步地走进枪阵之中。
　　但他并不是一个人走进阵内的。他每走一步，司马血也跟着他走一步。
　　他们两人都在枪阵之内。

　　（三）

　　无敌门主就站在那间红屋的屋檐上。
　　他没有蒙脸，眼睛眯成一线，双手背负着。
　　没有人知道他的出身、来历。
　　他这个人就像是个谜。
　　背负着的一双手，有四种灿烂不同的颜色。这四种颜色虽然鲜艳，但却也给予别人一种妖异的感觉。那是苦练五绝追魂杀上四卷武功所造成的后果。
　　如果无敌门主得到第五卷秘笈的时候，他双手的颜色是否会由四种变为五种？
　　不！绝对不是那么一回事。
　　假如他再练成第五卷秘笈上的武功，他的手就只会有一种颜色。
　　——那是和常人一般无异的肤色。
　　但那时候他的武功，却最少会比现在更高两倍，甚至五倍以上。
　　无敌门主下令彭五绝带领三十个剑手把唐竹权押到金枪阵里。
　　但他现在却看不见唐竹权的影子。
　　决战已逼近眉睫，他不能再为这件事而分心。
　　然而，就算他再聪明百倍，也绝对想不到彭五绝并没有带三十个黑衣剑手去抓押唐竹权。
　　他只带了六个。而且这六个黑衣剑手还是武功最弱的六个。
　　他更想不到的，就是彭五绝现在已和那六个剑手，一齐变成了死人。

　　（四）

　　这里是枪林——由十九个绝不怕死的年青人所组成的枪林。
　　唐老人就在枪林之中。
　　司马血虽然也在枪林内，但他们忽然发觉到，这个枪阵已无声无息地开始移动，而且还把两人隔开起来。
　　这果然是一个“好阵”。
　　但这十九杆枪能把唐老人和司马血吞掉吗？
　　一直都抱着极大胜算把握的无敌门主，忽然对这件事开始疑虑。
　　他的疑虑并不是多余的。
　　因为他一直期待出现的人质，到现在还是没有被押出来。没有人质，唐老人的心情就不会被扰乱。
　　他的心情不乱，枪法当然也不会乱。
　　无敌门主忽然发觉，自己这套“浑水摸鱼”的计划已遭遇到挫折。
　　但他仍然对这十九个死士抱有信心。
　　因为他们绝不怕死，就算一枪换一枪，他们也绝不会怕。


　　唐老人的眼睛，忽然露出了一丝笑意。他的双肩却同时一耸。肩耸动，松木红缨枪却如毒蛇般向前刺出。
　　站在他最近的一个枪手，突然就变成了一个泄了气的皮球，整个人完全瘫痪。
　　唐老人一击得手，其他十八杆金枪也已开始发动了排山倒海般的攻势。
　　但唐老人的双腿就像是永远不倒的砥柱，根本连动都不动一下。他没有轻盈的步法，但身体却闪动得比猫儿还更快。
　　笃！笃！笃！笃！笃！
　　他连发五枪，居然就把五个不怕死的枪手，变成了死枪手。
　　站在红屋上的无敌门主，他的眼色已变了。他从来都没有见过这样快、这样狠、这样准的枪。
　　就在这个时候，卫空空和拜雄已来到了那红屋的屋檐下。


　　“朋友，你站得那么高，冷不冷？”
　　这是卫空空的说话。
　　接着拜雄的弯刀亦已拔出，冷冷地道：“你既然不滚下来，看来只好让我上去把你剁开十八大块。”
　　他正待跃到檐上，卫空空却伸手把他拦住。
　　“你的伤毒伤还未完全痊癒，还是由在下领教领教他的武功。”
　　他突然一跃而起。他的身子还在半空，掌中已握着一把长剑！


　　这把剑是平凡的。
　　但卫空空的剑法却非凡。
　　非同凡响的人。
　　非同凡响的剑法。
　　这些年以来，江湖中人听见砍脑袋剑法能不变色者，堪称绝少。
　　卫空空的剑一出手，无敌门主也不敢托大了。
　　虽然他还是有点看不起卫空空，但卫空空的剑法却令他不能不刮目相看。
　　剑锋闪耀着刺目的光芒。
　　虽然这不是一把宝剑，但毕竟是剑。
　　就算是主妇切菜用的菜刀，也有它的光芒存在，又何况是剑？
　　就算这把剑原本黯然无光，但它已砍下过无数江湖败类的脑袋，它的杀气又岂会连无敌门主这种人也感觉不到？
　　无敌门主一声叱喝，左掌已出击。
　　他的手掌幻出四重色彩，美丽得令人目眩。
　　掌影挥出，卫空空的剑忽然就好像遇见了一张网。
　　剑虽狠辣，但这张网却更狠、更辣。
　　它彷彿已缠住了卫空空的咽喉，而且还随时都可以把他活活捏死。
　　卫空空自出道以来，何止身经百战，但却也从来没有见过任何人的手掌，能发挥出如此骇人听闻的威力。
　　无敌门主的脸上，陡地浮现出一阵阴鸷的笑容。
　　他的笑容彷彿在告诉卫空空：“你死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