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银河之秘
 
2020-03-12 17:58:30   执笔人:玉翎燕   来源:名家接龙   评论:0   点击:

  这“石少坤”三字刚一出口,但见他身形顿起,清清楚楚是银河派的正宗身法“浮光掠影”,极其美妙的一闪而去。
  好好先生止住屠龙丹凤的追赶,岳玠已然茫然不知所以地站在那里,也毫无追赶之意。眼见着那位自称黄坛少主石少坤的年青人,两三个起落,远去无踪。
  岳玠站在那里,不住地想着:“这石少坤果然是在黑森林,那贼妖妇和冷明珠所说的话,果然是真的。但是,石少坤为何又成为黑森林主的门下?又成为黄坛少主?更令人莫明的,他为何也会我师门的身法浮光掠影呢?”
  这一连串的疑问,把岳玠想胡涂了。突然岳玠转身向好好先生问道:“二师兄!小弟有一项疑问,可否请二师兄指点明白?”
  好好先生点点头说道:“小师弟莫非对方才两个人的武功家数,有所怀疑,是么?”
  屠龙丹凤沈凝碧站在一旁,接着说道:“这件事不仅岳师弟感到不解,我也有些茫然。这石少坤既是黑森林主的门下,会我银河派身法,尚有可说。那个什么兰陵剑客,居然举手投足之间,都是银河派的不传之秘,这不是透着奇怪么?”
  岳玠一听屠龙丹凤说到“石少坤既是黑森林主门下,会我银河派身法,尚有可说”,他更胡涂了。
  论智慧,岳玠何止高人一筹?对于黑森林的情形,由于好好先生几次吞吞吐吐,若有难言之隐的情形看来,岳玠岂能漠然一无所知?最主要的原因,是岳玠不愿依照自己所知道的一些蛛丝马迹,去妄自揣摸推测。
  银河派是何等清高,门下弟子不是世外高人,便是尘间侠士。黑森林残暴以逞,阴毒无边,如何能和银河派相提并论?两派情形,当是冰炭之不能兼容,黑森林焉能和银河派有所关联?
  银河派为一派出世宗派,门下弟子寥寥可数几人,规格之严,丝毫不苟。风雷双剑诸葛兄弟身为好好先生之孙,银河剑法尚不得一传,遑论他人?
  如今屠龙丹凤言下之意,居然以为黑森林主的人,会几手银河派的秘功,当属意中之事,岳玠心头一落,沉重万分,止不住地想道:“如此说来,黑森林主是与我们银河派确有关联,而且是相当密切的关联了。这真是骇人听闻的事,难道黑森林主是银河派的门下弟子或是长辈么?那为何本派师父师伯,不出面整顿家规,反袖手不管,岂非有纵容之嫌么?”
  岳玠过去一直如此在想,他不愿将银河派在自己印象中,沾留一丝污点。但是,事到如今,他已经无法不作如此之想。他感到无限地茫然,在茫然中,多少还渗杂着不少难言的情绪,分不清是愤慨,还是失望。
  好好先生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轻轻说道:“小师弟!你心里莫非疑及本门清誉么?”
  岳玠不由地一惊,想必是方才沉思过久,脸上的神情有异,逃不过好好先生那一双察人入微的神眼。
  岳玠刚一愕然抬起头来,就见好好先生颇有一些黯然之意,但眼睛里很快又充满了祥和的光芒,向岳玠点点头说道:“小师弟!你的疑惑是对的,黑森林主与银河派,是有一段渊源。”
  岳玠闻言一震,原先的疑惑,经好好先生这一句话,已经证明为事实。顿时一股无边的失望,骤涌心头。幽怨无限地,脱口轻轻地“啊”了一声。
  好好先生摇着头说道:“这一段关系,我无法在此时此地告诉你。这不是故意隐瞒,而是格于做晚辈的地位。在黑森林中,我从不轻自伤人,同样地,那不是故意纵恶帮凶,而是格于一种难言的礼数。”
  好好先生一口气说到此地,突然,脸色一正,对岳玠说道:“以我的地位,所能说的,都说出来了,将来你一定有澈底明了之时。但是,信念之不坚,最为可畏。小师弟不能由于此事,而对师门之清白有丝毫怀疑之念,至为切切。”
  好好先生最后的几句话,说得声色俱厉,而且洞穿岳玠肺腑。
  岳玠一敛心神,浑身汗湿,愧怍满脸,委然低下了头。
  屠龙丹凤站定一旁,缓言说道:“岳师弟间或顾念太多,其立意倒是无可厚非,存心更是可对天日,二师兄不必过于斥责。”
  好好先生闻言长叹一口气,说道:“小师弟日后任重道远,头念之间,关系至巨。若是对本门一切,有所怀疑,后果何堪设想?自然,小师弟的存心用意,都是至为良善,否则,我这做师兄的又何必严言相责?”
  岳玠此时心里也深自痛悔,无论如何,不应该将黑森林那种为人痛恨不齿的行为,和自己本门银河派扯上关连,而顿生失望之心。而且,好好先生也说得清楚,黑森林和银河派的关系,日后自有水落石出之时,自己身为银河派之弟子,如何能在真相未明之前,而擅自妄加揣测?
  他痛悔之余,对于好好先生的话,更是羞愧倍生,凄然说不上话来。
  好好先生又接着和缓地说道:“小师弟暗生疑虑,本在情理之中,愚兄过于言重,小师弟当能了解我心,幸勿稍存芥蒂才是。”
  岳玠懔然说道:“多承二师兄教诲,小弟谢之不及,何敢存芥蒂于心。二师兄如此说来,小弟更觉罪重了!”
  屠龙丹凤接着笑道:“好了!好了!自己师兄弟,还尽在客气作什么?倒是文儿兄弟,身受创伤,我们该找一个地方安歇下来,才是道理。”
  好好先生摇头说道:“文儿武儿只是皮肉之伤,服过灵药,被我点过晕穴,让他们在此稍歇一会,即无妨碍。倒是愚兄此刻有一问题,要和沈师妹岳师弟共同商讨。”
  屠龙丹凤紧接着说道:“二师兄的问题莫非与那个叫什么兰陵剑客的有关么?”
  岳玠也接着说道:“兰陵剑客不仅熟谙‘浮光掠影’的身法,而且银河剑法已经登堂入奥,这件事实在太不寻常。”
  好好先生点头说道:“小师弟可否先将自己对此事的看法,说出来听听么?”
  岳玠略一思忖,便说道:“兰陵剑客与小弟远近无仇,为何三番两次,立意陷害?此令人难解者一。若照兰陵剑客方才对文儿他们的情形,分明手下留情,若他对我们银河派有深仇大恨,焉能如此?况且我银河派近百年来,据小弟所知所闻,是与世无争,依理断无仇人,此令人难解者之二。”
  岳玠一口气说到此处,好好先生点点头,说道:“小师弟所说甚是,还有其他所见否?”
  岳玠接着说道:“兰陵剑客与黑森林看来无关,当然也非五派一堡之人,他究竟是何出身?最令人不解的,是他从何处学到我们银河派不传之秘的银河剑法?”
  好好先生点头沉思良久,转而向屠龙丹凤说道:“沈师妹对于小师弟的看法,有何感想?”
  “二师兄是在考究我们么?”
  好好先生也笑道:“愚兄是要从我们三人所看到的相同之点和相异之处,总结起来,然后再对这个人作一个归根结底的分析。我们既然发现了这个问题,若不弄出一个正确的结果,岂不愧对师门!”
  屠龙丹凤一惊说道:“果然是如此重要么?”
  好好先生敛起笑容,沉重地点了点头。
  屠龙丹凤柳眉微蹙,螓首低垂,沉思了半晌,忽然抬头望了岳玠一眼,说道:“依我看来,此人与岳师弟根本无仇,与我银河派,亦毫无过节。”
  好好先生“嗯”了一声,眼光里透露出赞许之色。
  屠龙丹凤接着说道:“此人眼光正而不邪,断非邪恶之人,只是眉端稍带煞气,令人骇异。嘴角微微下垂,眼神利锐,是一个骄傲而迹近狂妄之人。方才他自己也曾说过,他瞧不惯岳师弟目中无人。事实上是他自恃功高无敌,目睹岳师弟少年有为,心存嫉愤,乃不惜三番两次,下手陷害。像他这种心此天高,狂妄自大的人,因忌成愤,因愤成敌,是于理可通之事。”
  好好先生凝听屠龙丹凤这一段层次分明的断语,不禁连连点头,大赞道:“小师弟聪颖过人,明察秋毫,已是难得。而沈师妹察人入微,仅在一眼之间,便能如此如数家珍,更令愚兄心服无地。”
  屠龙丹凤笑道:“二师兄夸奖了我们一顿,也该说出你自己的意见了吧。”
  好好先生正色说道:“愚兄所注意到的,仅有一点,那便是兰陵剑客和小师弟对手时的临尾一招,至令愚兄惊诧,乃至忧惑不已。”
  岳玠抢着说道:“二师兄说得极是,那兰陵剑客最后一招,分明是银河剑法中的‘银河倒泻’,但忽而一变,万点银星敛为一点,直取小弟面门。这一招不仅神奇已极,变化逾常,而且剑气大盛,劲道逼人。这出奇一招,并不是出自银河剑法,却能如此凌厉无比,岂非更为怪异之事实?”
  屠龙丹凤此时也凝颜正色问道:“二师兄!你早入师门多年,当较我们所知者为多。我们银河派的银河剑法果然只有一十九招么?”
  好好先生闻言微微一震,脸上颜色稍微一变,望着屠龙丹凤和岳玠两人一眼,然后低沉着声音,说道:“愚兄幼从恩师学剑,从‘云裳织锦’,到‘织女投梭’,总共一十九招,称之为银河剑法,沈师妹从师伯学剑,是否另有绝招?”
  屠龙丹凤摇头说道:“我也只知道银河剑法有一十九招,但是今日一见,忽然觉得银河剑法的招式,当不止此数。”
  岳玠顿然若有所悟,连忙接着说道:“兰陵剑客末了一招‘银河倒泻’施出,中途突然一抬,不但神奇无比,而且顺理成章,丝毫没有勉强之处。二师兄!并非小弟大胆揣测,沈师姊的话,深有见地。银河剑法自成一派,若能任意摘取其中招式而予以演变,则银河剑法怎能称之当世无敌?果如此,小弟也觉得银河剑法当不止一十九招之数。”
  好好先生微微叹息一口气,彷佛触起无限心事,望着岳玠说道:“小师弟!你在全神对敌之际,仍能注意到剑招变化之是否合理,灵心慧质,前途不可限量。本来,事关师门一大秘密,愚兄也不敢轻自妄言,不过,今天兰陵剑客突然使出这一招变化,极为令人忧虑,不得不提醒你们注意。更巧的是沈师妹也在当面,……”
  好好先生郑重其事地说到此地,屠龙丹凤接着说道:“当年恩师亲授银河剑法之时,练满一十九招,彷佛心情突转恶劣,长叹扔剑,神色黯然。当时情景,如今思之历历在目,不知道是否就是为了这套银河剑法,触动他老人家心头创痛。”
  好好先生摇摇头,思忖了一会,说道:“愚兄未出师门,未回云南之前,曾见过大师伯他老人家……”
  说到此地,好好先生突然苦笑道:“我们这些晚辈,如何能够背地里谈论长辈,可见得今天我也闹昏了。”
  岳玠急着说道:“二师兄!你且说这银河创法一十九招,究竟是否完整?”
  好好先生沉着声音,一字一句地说道:“银河剑法实际不止于一十九招。”
  屠龙丹凤和岳玠,几乎是同时惊呼了一声,两个人四只眼睛,全瞪着好好先生。
  在岳玠的心里,是由于屠龙丹凤提到疑问,才引起他的怀疑。但是,实际上,岳玠断然不敢肯定相信这是事实。可是如今没有想到好好先生直截了当地说出:“不止此数。”岳玠既惊且奇,望着好好先生,一时说不上话来。
  屠龙丹凤心里更是难过,她自幼随无忧居士习武,不仅是无忧居士唯一的门人,而且师徒之间,亲若父女。她没有想到,银河剑法不止一十九招,这件大秘密,竟不是听自恩师口中。这份失望与悲哀,充塞心头,一时也沉默不语。
  好好先生仍是沉静如常,缓缓地说道:“沈师妹!你当相信得过,大师伯对你,毫无藏私之意。小师弟呢!不知你是否也能相信,愚兄代师传艺,也未敢藏私。”
  岳玠恭声说道:“小弟岂敢如此大胆,妄自胡猜。”
  屠龙丹凤却沉着脸色说道:“如此说来,我恩师和师叔他们所会的银河剑法,也只有一十九招了。”
  好好先生点头说道:“愚兄在昆仑落星原数十年,只听到恩师叹息过一次,说是银河剑法若能习全,则击剑之术,更可称武林独步。”
  屠龙丹凤说道:“是什么原因使本派剑法失传?二师兄既在落星原待过数十寒暑,自应知道一些端倪?”
  好好先生说道:“这件事,愚兄曾经请教过大师兄,因为他到落星原之时,师祖尚在,而大师伯也尚留住在一起。据他说,某一次师祖不知为了何事,斥责大师伯和恩师。自此之后,师祖远游在外,不知所终。大师伯也飘然离开了落星原,而银河派也正式在规律条文中列明,银河剑法不传与派外之人。”
  屠龙丹凤听到这里,突然神情一振,连忙说道:“如果大师兄所说毫无错误,我可以相信师祖怒责恩师和师叔,是为了银河剑法,不知是谁,暗中传授了别人。”
  好好先生点头说道:“我和大师兄也曾经如此想过,若不是为了这件事,不致于在恩师承接掌门之初,便明文规定银河剑法不传外人。前后对照,便不难察出其中关键所在。”
  岳玠轻轻的自语,若有所思的说道:“不传与外人,可是如今偏偏看到一个外人,精谙银河剑法。”
  好好先生接着说道:“愚兄惊诧之处,尚不止于此。因为我看到兰陵剑客不仅精于银河剑法,更会使我们所不会使的招式。”
  屠龙丹凤说道:“二师兄所说的银河剑法不止一十九招,其所遗漏者,是否就是方才兰陵剑客所使的招式?”
  好好先生点头说道:“当年我请问大师兄之时,大师兄便说师祖一走,银河剑法往后便无法学精,因为银河剑法不止一十九招。大师兄更明白指出,剩下的数招,才真正是银河剑法精髓所在,勤习有成,足可比美驭剑之术。”
  这“驭剑之术”四字刚一出口,屠龙丹凤和岳玠,都不禁心中一颤。
  驭剑之术,是击剑中的最上乘功夫,可是近数百年来,从未听说有人会驭剑之术。银河剑法最后几招,竟能比美驭剑,难怪忘我书生当年要叹道:能习全银河剑法,便真能独步武林了。
  好好先生接着说道:“兰陵剑客当时最后一招,是‘银河倒泻’,按照当时的情形,下一式应该变作什么,才是恰当?”
  岳玠应道:“由‘银河倒泻’,转变‘织女投梭’,剑式遽然而下,再疾转横穿一点,是为精湛之运用。”
  好好先生点头说道:“兰陵剑客何尝不知道,应该变作‘织女投梭’才是合理。但是,他见到战不下,才决心突出绝着,长剑疾贯一点,内力早就贯注剑身,分明是驭剑之起势。”
  屠龙丹凤至此也轻轻叹道:“一点也不错,否则,为何剑未临面,而劲风便凌厉逼人。”
  好好先生黯然说道:“兰陵剑客手中如果是一柄宝剑,小师弟身上如果没有太乙玄功。这两者任何一种,则小师弟势必难免剑贯面门,流血五步。哪里还能削断兰陵剑客的长剑,落得剑底惊魂呢?”
  岳玠惊得怔住了。
  屠龙丹凤也惊得怔住了。
  好好先生长叹一声,接着又说道:“银河剑法不传外人,兰陵剑客竟熟谙精髓,已是令人惊诧。如今他还熟谙其中驭剑之术,更是令人震骇。”
  屠龙丹凤急急地问道:“二师兄能否推测出其中原因何在否?”
  好好先生沉思良久,才说道:“只有一个原因,那便是兰陵剑客的所学得自师祖。”
  屠龙丹凤摇头说道:“如果照大师兄昔日所说,师祖既未将那几招传予掌门师叔和我恩师,断不会传与派外之人。”
  好好先生苦笑说道:“师祖当年远游已逾百龄,迄今又已将近百年,他考人家怕不早已辞谢人寰,证果深山。”
  岳玠怔然说道:“那越发不可能传授与兰陵剑客,因为兰陵剑客最多不过廿三四岁。”
  好好先生说道:“银河剑法一十九招,外加驭剑之术,是师祖毕生心血结晶,断不会让它湮没荒山,失传于后世。若将其中精髓,抄成秘籍,藏之名山,留待有缘人,则兰陵剑客能习得此项剑法,便不能谓之意外了。”
  好好先生这个推论,虽然未尽确切,但是,除此之外实在找不出任何理由,能说明兰陵剑客之所以习得银河派的不传之秘。
  好好先生稍一停顿之徒,便又正色说道:“此事关系银河派至巨且深,我们不能等闲视之。为今之计,少不得要请沈师妹和小师弟有所偏劳,把此事列为当务之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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