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变故突生

 

2019-12-01 20:49:38   作者：倪匡   来源：倪匡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那就是说，就算胡人龙和沈英魂两人，追上了老魔，也不是老魔的对手！
　　白霞苦笑了一下，道：“偏是你精细，却又不见你想出什么好办法来。”
　　章天时呆呆坐着，好一会，才道：“我婆婆常告诉我，事情糟了，不要发急，要慢慢地来想办法对付它！”
　　白霞道：“这谁不知道？”
　　章天时道：“我的意思是说，我们至多迟上一日夜，在明日午夜，再以风筝，越过山峰下面的封锁，继续向西去。”
　　白霞道：“这样已迟了一个对时，至少也要落后三五百里了。”
　　章天时道：“这一点，只有蒋大哥和沈英魂两人可以了解了。”
　　沈英魂忙道：“章兄弟是说——”
　　章天时道：“我不知逃过了天山之后，离你们的目的地还有多远？”
　　沈英魂道：“远着哩，少说还有几千里。”
　　其实，沈英魂也不知道究竟还有多远，但只是那一大片沙漠，少说也有七八百里开外，再加上七重乌洞，至少也有一个多月的路程。
　　章天时听了，点头道：“这就是了，如果目的地离天山近，那么老魔已超前三五百里，自然再也没有希望赶到老魔，但是前途既然如此遥远，又焉知不能赶得上？”
　　胡人龙点头道：“你说得对，强不可为而为之。”
　　章天时一摊手，道：“事情已到如今地步，除此之外，绝无他法，总不成依阿霞的办法，去冒这样的奇险！”
　　白霞“呸”地一声，道：“你的办法就是好办法，我的办法就不行么？也不想大风筝之法，是谁想出来的！”
　　章天时道：“当然是我！”
　　章天时和白霞两人，不是在争功，少年好胜，谁也不肯语输而已。
　　胡人龙和沈英魂两人，也不禁好笑起来！
　　胡人龙笑道：“好，好，你们两人别争了，我看还是天时的办法可行些。”
　　沈英魂叹了一口气，道：“霞妹妹，章兄弟为了我们的事这样热心，我们心中十分感激了。”
　　胡人龙见了两人争执，但言语之间仍是情深一片，他心中非常高兴，但想及天覆谷的规矩时，又隐隐为着两人的好事担心。
　　当下，四人又商讨了片刻，天色已经渐渐亮了起来。胡人龙见曙光初露，风也停了，便叹了一口气，道：“白姑娘，相烦再请贵派能手，扎一个这样风筝，供我们之用。”
　　白霞道：“这个容易，半天功夫可以扎成了，天色一黑，便可以送上来了。”
　　章天时道：”那你就去吧，我在这里陪陪蒋大哥。”
　　白霞一听，突然抿嘴一笑。
　　章天时瞪了白霞一眼，道：“你笑什么？”
　　白霞道：“我笑你枉为聪明人，蒋大哥还要你陪么？”
　　章天时面上一红，立即转身向胡人龙作了一揖，道：“蒋大哥，是我的不是了。”
　　胡人龙和沈英魂两人，也不禁给他闹得脸上发起红来。
　　而章天时和白霞两人，早已拉着手，一面笑着，一面向山下奔去了。
　　望着他们两人的背影，直到不见，沈英魂才轻轻地靠在胡人龙的身上。
　　这时，朝阳已仪态万千地从东方浮起，金光万道，天地之间充满了金色的光芒。
　　直到朝霞散尽，大地晴明，沈英魂才吁了一口气道：“人龙，如果我们可以永远这样平静地在一起，那就由得老魔去吧！”
　　胡人龙道：“我也是那样想，然而老魔却不肯放过我们的。”
　　沈英魂充满着希望，道：“我们不能躲避么？如果现在，立即折而向东，一定没有人知道的，武林精英，齐聚在此，我们行动保持秘密，索性出海去，谁找得到我们？”
　　胡人龙摇头道：“不中用的，当年，天狼神魔何尝不是远离苗疆，躲在海外去？但是仍给蒋青玉找到了！”
　　沈英魂听罢，默然不语。
　　胡人龙轻轻地抚着她的头发，道：“蒋青玉是一人行动，但是老魔却可以有许多党羽，我们终日在惶惶恐恐之中渡日，那实不如勇往前去了，你说是么？”
　　沈英魂一笑，道：“你的话，当然是对的。”
　　沈英魂又道：“人龙，可是我还有一件事，十分耽心。”
　　胡人龙忙道：“什么事？”
　　沈英魂道：“就算一切都顺利，那个女子……你曾和她拜过天地的那个女子，你准备将她怎样呢？”
　　胡人龙道：“我根本一直将她当作陌生人一样，你又何必去提她？”
　　沈英魂又叹一口气，道：“那个女子，一定与九子天魔有关系，就算她肯算了，只怕九子天魔，也不肯就此算了！”
　　胡人龙苦笑道：“那只好希望武林中的传说不错了。”
　　沈英魂望着他，像是不明白他的这样说法，是什么意思？
　　胡人龙又道：“如果武林传言不虚，我们到了目的地之后，便有力量改变整个武林局面，那时候，或者不必怕九子天魔了。”
　　沈英魂道：“可是，老魔已赶在我们的前面了！”
　　想到要超越老魔，是不可能之事，胡人龙不禁一句话也讲不出来。
　　胡人龙和沈英魂两人，也不再说什么，向山下看去。
　　只见篝火早已熄了，在阳光的照射之下，可以看到许多兵刃，发出眩目的反光，那山峰极高，望下去每一个人只不过一个黑点而已。
　　看下面的情形，想要硬闯过，是不可能之事。
　　两人只得耐着性子等着白霞赶制风筝了。
　　一日易过，天色渐渐地黑了下来。
　　向山峰下看去，篝火又亮了起来。
　　而且，篝火的数目，又比昨晚多了些，那显是又有许多武林人物赶到了。
　　胡人龙抬头向远处望去，道：“老魔如今不知已在什么地方了。”
　　沈英魂道：“自然是在沙漠之中，向西赶路。”
　　胡人龙摇了摇头，喃喃道：“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唉，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沈英魂也觉得自己和胡人龙两人，要追上老魔的希望实是微小，她只得劝慰胡人龙，道：“那我们一齐到极西之地，去见识一番，也是好的。”
　　胡入龙一笑，道：“尤其是和你在一起。”
　　沈英魂心头，泛起了一股蜜意，靠在胡人龙的肩头，不言不语。
　　天色渐渐地黑了下来，胡人龙和沈英魂两人，频频向上山的路上望去。
　　当章天时和白霞两人离去之际，曾说半日工夫，便可扎好一只大风筝了，一到天黑，便可送上山峰来了。
　　然而，这时候天色已经黑了许久了，何以两人还不见上来？
　　但是，算来这时候，章天时和白霞两人，早应该到了，怎么到了现在一点迹象也没有？
　　沈英魂轻叹道：“会不会他们出了什么事呢？”
　　胡人龙道：“只怕不会罢，白冠红和魔教西宗高手全在峰下，他们两人本身武功也极高，只怕没有什么人敢惹他们。”
　　沈英魂道：“那他们怎还不——”
　　沈英魂下面一个“来”字尚未出口，只听得胡人龙疾声道：“来了，你看！”
　　胡人龙伸手向下指去，沈英魂向下一看，果然看到两个人，抬着一只大风筝，向上走来。
　　来势十分快疾，胡人龙扬声想叫。
　　但是沈英魂却细心得多，仔细一看，那两人的身形十分高大，看来不像是章天时和白霞两人。
　　沈英魂连忙低声道：“人龙，你看清两人，像是天时和白霞么？”
　　一句话提醒了胡人龙。
　　胡人龙再仔细一看时，沉声道：“事情有异，我们先躲一躲再说。”
　　沈英魂向不远处的一块大石一指，道：“我们且在石后躲上一躲。”
　　胡人龙一点头，两人身形一闪，便已向大石之后躲去，他们两人才躲起不久，便已经看到两个人，上了峰顶。
　　山峰如此陡峭，而那两人的来势如此之快，由此可见他们武功不弱，绝非等闲人物。
　　两人互望了一眼，更是心存戒心。
　　只见两人上了峰顶之后，其中一个，将大风筝放了下来之后，四面一看，面上均现出了讶异的神色来，其中一个低声道；“咦，怎么没有人？”
　　另一个向他摆了摆手，不令那人出声，他自己则沉声道：“胡公子，沈姑娘，奉白姑娘命我们送风筝上来了，请两位查收。”
　　胡人龙和沈英魂两人，又互望了一眼，这时候，他们两人的心中，实感充满了疑惑！
　　章天时和白霞两人，为什么不来？
　　这两个又是什么人？
　　是不是可靠？
　　他们两人，谁也不出声。
　　只听得那人又道：“白姑娘有些事，不能亲来，她还有几句话交待我们两人，两位请现身相见，以便奉告。”
　　胡人龙和沈英魂两人，仍然不出声。
　　那人又道：“在下等两人，乃是白宗主麾下人物，两位大可不必疑心。”
　　胡人龙在沈英魂，以手在石上划道：“如何？”
　　其实，那两人的话中，有点可疑，就算白霞有事，章天时是一定会上来的。
　　即使两人都为要事所阻，那么，白霞是何等精细之人，她要派人上来，自然是派自己所熟悉的人，金不惑，晶晶夫人，谁都可以派，何以派两个陌生人来？
　　所以，胡人龙和沈英魂两人，只是一声不出。只见那两人，无可奈何地摊了摊手，仍由那一个人道：“沈姑娘和胡公子，既然不肯现身，也没有办法，我们已将风筝送到，这就告辞了。”
　　他们话一讲完，身形幌动，便已经向山峰之下，疾驰了下去，转眼之间，便已不见。
　　胡人龙和沈英魂两人，又等了好一会，见没有什么动静，才闪身出来，来到大风筝的旁边，和昨晚被老魔抢走的一模一样。
　　在风筝上，也有着两大皮袋清水，和一大袋干粮，足证那的确是白霞送上来的东西。
　　但是白霞和章天时两人，为何不来呢？
　　胡人龙道：“我想白霞还能派人来，一定没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沈英魂叹道：“我们一路西行，总不免心中牵挂——”
　　沈英魂才讲到此处，突外听得峰顶处，近悬崖的草丛中，有“悉索”一声响。
　　沈英魂连忙停止了说话，转头望去。
　　只见草丛中人影一闪，一个人已长身起立。
　　仓卒之间，沈英魂并没有看清来人，只见那人手中的长剑，发出青茫茫的光芒，一闪之间，那人已向前掠来。
　　胡人龙“呼”一掌向前扫出，喝道：“什么人？”
　　胡人龙一声甫毕，只听得四面八方，都响起了声音低沉的回答之声，道：“是咱们！”
　　沈英魂和胡人龙两人，心中这一惊，实非同小可！
　　因照声音听来，已经悄没声地摸上山峰来的人，少说有七八个之多。
　　胡人龙和沈英魂立即背靠背站定，向四面看去。
　　只见四面八方，都有人出来，一共是八个人，每人的手中，都持着闪光的长剑，刚才送风筝上来的那两个人也在内。
　　胡人龙一看这等情形，说不定是白霞和章天时两人事机不密，露了风声！
　　从那只风筝也落到他们手中，看来他们两人，只怕有极大麻烦了。
　　胡人龙竭力镇定心神，道：“你们是什么人？”
　　只见一个身形长大的中年人，向前踏出了一步，道：“这位便是蜚声武林的胡朋友了？”
　　胡人龙心知到了这一地步，再隐瞒身份，也自无用，道：“不错，正是在下，阁下是——”
　　那中年人十分客气，道：“不敢，在下是昆仑天云剑客的师弟，姓金，名门远。”
　　胡人龙四面一看，道：“那么，其余七位，也必然是贵派中高手了？”
　　那金门远道；“高手两字，愧不敢当，但昆仑剑客精英，却也全在此间了！”
　　金门远话似谦逊，实际上却极其自负。
　　胡人龙冷笑一声，道：“你们八人，要对付我们两人，自有余力，但是这风筝，你们是从谁的手中抢来的？”
　　金门远沉声一笑，道：“兵不厌诈，我们略用了一些小手法。”
　　胡人龙听得金门远这样说法，便已经先放下心来，那也就是说，章、白两人，不是中了他们的奸计。
　　胡人龙心中一面想，一面沉声道：“以贵派势力之盛，自然不怕得罪魔教西宗的，但不知阁下可知，那少年是从天覆谷中来的么？”
　　金门远一听，面色陡地一变，手中长剑也为之陡地一震。
　　胡人龙紧接着又道：“如果贵派肯歇手下山，那我自当为贵派说情。”
　　金门远一声冷笑，道：“他们两人，被我们自肩后点了穴道，我们事完之后下山，还来得及料理他们，不劳你担心了。”
　　胡人龙吃了一惊，暗忖常听得人说，昆仑派除了剑法精奇之外，还擅奇门点穴之法，不知章天时能不能运气冲开穴道？
　　胡人龙心中虽是着急，面上却不露声色，淡然一笑，道：“阁下自己能料理那实是再好也没有了，不知八位上山来何事？”
　　金门远道：“那还用说么？两位不必再西行了，西行一事，在下可以代劳！”
　　胡人龙和沈英魂两人一听，都不禁“哈哈”大笑起来了。
　　金门远长剑一震，发出了“嗡嗡”地一声响，八个人一齐向前跨出了几步，将胡人龙和沈英魂两人紧紧地围住。
　　八柄长剑，在月光之下晶光闪闪，剑尖离他们两人，只不过两尺左右而已。
　　金门远沉声喝道：“你们笑些什么？”
　　胡人龙笑道：“我笑你们迟了一步。”
　　金门远面色一变，道：“此言何意？”
　　要知道金门远听了胡人龙的这句话后，何以面色一变？他们八人，武功当然十分了得。但是要在章天时和白霞两人手中，硬抢那只风筝，却也是办不到的事情，一切全是凑巧，原来昆仑派自忖对西域的地理熟悉，除了掌门天云剑客，和各门各派掌门人在一起之外，其余八位高手，四处巡视，而每天黄昏，约在一个山洞中会合。
　　这一天，金门远等八人刚在山洞中聚齐，恰好章天时和白霞两人，持了大风筝，因天色未黑，不敢上山来，带了风筝，在山洞中暂时等候。
　　因山洞中十分黑暗，两人进去时，绝料不到洞中有人，而且有八人之多！
　　章天时和白霞当洞中没有人，两人就谈谈说说，将自己此行目的，和胡人龙，沈英魂两人在山峰顶上一事，全都讲了出来。
　　金门远八人听在耳中，喜在心中，而章天时和白霞两人，正在情浓之际，连有人偷偷走近了，两人都觉察不出。
　　所以，金门远等八人一出手，便将章天时和白霞的穴道封住。
　　本来，金门远还想顺手一剑将他们刺死，总算命不绝，八人之中，有人幌着了火摺子，金门远一看便认出，一男一女，女的乃是魔教西宗宗主白冠红的爱女！
　　金门远当时吃了一惊，知道白冠红是不好惹的人物，若是杀了他的女儿，那么昆仑派再无安宁的日子可过了。
　　是以，金门远连忙带着人，取走了那只大风筝，退了出来。
　　金门远等八人商议，这个机会，绝不可失。
　　而且，连去告诉天云剑客，都有可能泄露机密。
　　所以，金门远等八人便都偷了上来，一上来，还弄两人冒充是白冠红手下，代白霞送风筝来上山峰了。
　　胡人龙和沈英魂两人，可以说得机警到了极点，当时绝不现身。
　　但是在那两人退出去之后，他们总不成总也不出现？
　　却不料那八人伏在附近，沈英魂和胡人龙一现身，他们便将之围住！
　　而当金门远听得，白霞身边的那少年，竟是天覆谷的人物时，他心中更是吃惊，知道如今是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所以，金门远听得胡人龙说已迟了一步，实是大惊失色！
　　胡人龙冷冷地道：“沈姑娘心中的秘密，已为柴达木老魔所知，而老魔昨晚上，已以这样的大风筝向西去了。”
　　金门远“嘿嘿”冷笑道：“这样的鬼话骗什么人？若是如此，你们何必还要这大风筝。”
　　胡人龙沉声道：“若有虚言，明月在上，倒吊三日而死。”
　　金门远一听胡人龙罚下了这样的毒誓，也不禁愕然，一声大喝，道：“胡朋友，那我们只好杀人灭口了，刺！”
　　金门远一声“刺”字才出口，手中长剑，便猛地向前，剌了出来。
　　然而，金门远这一剑，才刺了一半，便突然缩了回来！
　　金门远高声大叫“刺”字，自然是要其余七人，一齐动手之意。
　　而八人一齐动手，胡人龙和沈英魂两人，却也的确难免麻烦。
　　然而，当金门远一剑向前刺出之际，其余七人却是一动也不动！
　　这一下，不但是使金门远感到意外之极，连胡人龙和沈英魂两人，也莫名其妙，不知道那七个人何以忽然不听命令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