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护饷有功 将功折罪
 
2023-05-27 09:47:39   作者:欧阳云飞   来源:欧阳云飞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马氏兄弟,行踪如谜,苦寻数日,仍杳如黄鹤。
  这日,二人专程来至三间幽静雅致的竹舍前,石恨天恭恭敬敬的叫道:“师父,师父。”
  里面鸦雀无声,反应全无。冷小凤道:“他老人家可能又上山砍柴去了。”
  二人随即攀登梯道,上了山崖,在青翠的峰峦间,果然见一老翁正背负山柴而下。
  老翁步覆轻捷,神态飘逸,口中还哼着山歌,一副自得其乐的样子,正是石恨天的授业恩师——乐樵翁。
  乐樵翁当然不是他的名字,事实上也无人晓得他的真实姓名,一袭布衣,几畦菜蔬,过着神仙般的隐居生活。
  石恨天飞快迎上去,接过师父肩上的山柴,乐樵翁表情全无的道:“恨天,如果师父的推算没错,你现在应在押解的途中,怎么会跑到这儿来?”
  将经过的情形说了一遍,石恨天道:“徒儿此来的目的,主要是叩谢师恩,重审之事,吉凶未卜,真不知道将来是否还能见到师父的面。”
  说至最后,声音已呈哽咽,颇有生离死别之慨。
  乐樵翁道:“你生性刚烈,富正义感,嫉恶如仇,是你的优点,却必然会给你带来无尽的灾难,当初为师的就曾一再告诫,应在心性修养上多下功夫,知所收敛,结果还是闯下了杀身之祸。”
  石恨天说道:“师父,你不知道那尹耀谦有多可恶,颠倒是非曲直,刮尽老百姓的血汗钱,害得大家流离失所,苦不堪言……”
  乐樵翁轻轻喟叹一声,道:“恨天,人间处处都有不平,处处都有冤屈,太多太多了,你管得了吗?”
  “能管多少是多少,管,总比不管还强。”
  “可是,抢了人家的钱财,你不该再伤害人家的身体。”
  “伤他正是为了救他,当时如果不是徒儿挖掉他的双目,断了他的手,一定会死在大家乱棍之下。”
  “这一来,却加重了你的罪,能否起死回生,谁也没有半点把握。”
  此时,三人已回到竹屋前,石恨天放好山柴,跟着师父走进屋里去。
  简单的摆设,井然有序,竹制的椅子,坐上去格外凉爽舒适,冷小凤给大家倒了一小杯水,石恨天道:“师父,依你老人家看,这件案子是毫无希望了?”
  乐樵翁道:“那倒不至于,只是即使免去一死,牢狱之灾恐将势难避免,一念之差,你道一生说不定就会在铁窗囹圄之中度过。
  老人面容肃穆,言下不胜唏嘘之至。
  冷小凤道:“师父,事情也许不至于这么糟,我想只要找到足够的证据,证明尹耀谦的确是一个罪无可逭的贪官,大哥此举纯粹是为民除害,或者可以网开一面。”
  乐樵翁听冷小凤跟着石恨天叫自己师父,心中甚感欣慰,道:“这倒不失为是一个好办法,只是事情迫在眉睫,一时间到那里去找足够的证据?”
  “我们可以去请受害的百姓作证。”
  “没有用,推翻重大刑案,必须真凭实据,单凭百姓一面之词,刑部是不会采纳的。”
  石恨天无力的望着二人,说道:“多年来,大家并不晓得苏雨亭是尹耀谦的亲娘舅,所有检举,告发他的罪状、证据,全部积压在太原府中,我们根本不可能取得。”
  乐樵翁突然面露喜色,道:“你说所有的证据全在太原府?”
  “不错,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实,徒儿就是因为老百姓扳他不倒,才挺身而出,为大家出这口怨气。”
  “也罢,为师的就替你跑一趟太原府吧。”
  “师父,没有用,官官相护,你老人家去也是白跑。”
  “恨天,你放心,你放心,为师的一定可以拿得到。”
  冷小凤听他这样肯定,心知必然事出有因,道:“你老人家莫非和苏巡抚有渊源?”
  乐樵翁抚须微笑道:“岂止是有渊源,雨亭是老夫的亲弟弟,只因彼此志趣不同,雨亭得意仕途,为师的却醉心山石林泉,甚少往来罢了。”
  二人闻言吓了一跳,做梦也想不到,面前的这位打柴老人,原来是苏雨亭的亲哥哥,如非老人亲口说出,任何人也无法置信。
  既是苏雨亭的哥哥,无疑也是尹耀谦的亲舅舅,二人互换一个惊愕的眼色,一时语为之塞。
  半晌,冷小凤才挤出一句话来:“你老人家的上下是……”
  乐樵翁慈祥可亲的道:“老夫苏雨轩,出身武举,因为看不惯官场蝇营狗苟的嘴脸,故而退隙山林。”
  石恨天歉然一笑,道:“师父,我对不起你老人家,不该出手对付尹县令。”
  “恨天,你没有错,错在耀谦自己,多年以来,他实在太不像话,是该得点教训。”
  “师父,太原府,你老人家不必去了,徒儿宁愿接受制裁。”
  “要去,是非不能不管,公道不能不顾,为师的立刻就动身。”
  说走真走,提了一件夹袄,就走出竹屋去。
  石恨天、冷小凤随后跟出来,三个人翻一过座小山,进入阳关大道,行将要分手时,却被眼前的景象吸引住了。
  官道上有八轮大车,七零八落的分散四处,有数名捕快倒毙在地,吴崑山身中数剑,倚车而立,韩林紧依在侧,一脸惊塯,其余的捕快正在清理现场,找寻失散的马匹。
  石恨天冲上来说道:“吴捕头,发生什么事了?”
  吴崑山见是石恨天,脸上露一丝笑意道:“别提了,我们中了人家的埋伏。”
  “八车财宝有无损失?”
  “还好,就在最危急的关头,韩师爷他们正好赶到,总算化险为夷,八车财宝得以保全,不然,后果实在不堪设想。”
  冷小凤道:“是什么人干的?”
  “马金山、马金海。”
  “人呢?”
  “逃走了。”
  “可曾派人追下去?”
  “有,大概很快就会有消总传来。”
  吴崑山与韩林,已认出眼前的老者是苏雨轩,一齐恭身为礼,叫了一声:“大先生。”
  苏雨轩望了二人一眼,道:“有关耀谦的罪证,是否积压在太原府?”
  韩林道:“这……太原府是有很多尹县令的罪证。”
  苏雨轩道“有就好,韩师爷,耀谦是我的外甥,恨天是我的徒弟,你不必偏袒任何一方,但凭良知确据,照实上覆刑部就行了,其他的证据,待老夫从太原府回转时,自当再另行上呈刑部。”
  “是,大先生。”
  事情十万火急,乐樵翁苏雨轩一点也不敢耽搁,向吴崑山借了一匹马,当即绝尘而去。
  山上下来二名捕快,石恨天迫不及待的问:“追到没有?”
  其中一名捕快答道:“追到了,他们进入山上的一座寺庙,叫不空寺。”
  “不空寺,好怪的名称,可是那位被少林夺逐出门墙,疯疯癫癫,恶名远播,自号不空的疯和尚所建立的寺庙?”
  吴崑山道:“大概错不了,疯僧不空,杀人不眨眼,是出了名的大恶魔,但不知与马家昆仲有何关系?”
  冷小凤道:“管它是什么关系,不交出马金山马金海,就砸烂他的不空寺。”
  吴崑山道:“冷姑娘真是快人快语,吴某也是这个意思,咱们走,逮不到马氏昆仲,这桩案子还结不了。”
  才向前冲了三步,便不支坐下去,石恨天忙道:“吴捕头,你别去了,养伤要紧,小心押着车走吧。”
  英雄就怕伤未愈,吴崑山知逞强不得,道:“好吧,那就偏劳二位了,半月之期还剩下三天,可别忘了十里亭之约。”
  冷小凤道:“你放一百二十个心,我大哥不是一个言而无信的人。”
  话落,人已在十丈以外,动作之快,令人咋舌。

×      ×      ×

  不空寺,实在不像一个寺,因为除了门楣上“不空寺”三字外,很难再找到几样像寺庙的东西。
  佛堂是有一间,也有一尊神像,却没有香火灯盏,没有木鱼梵唱,也没有见到一个光头的和尚,倒像是一座山居的四合院。
  院子也不大,里面有两个人,一个蓬头垢面的少年,在树荫下酣睡,另一人年纪稍长,邋里邋遢,在石阶上打吨儿。
  石恨天、冷小风跨步而入,打吨儿的少年抬起眼皮子瞅一下,爱理不理的道:“去去去,我们这里没有香炉,不需要香客,求神去找别家吧。”
  说完,眼皮子又拉下来了,好像八天不曾睡觉。
  石恨天望了冷小凤一眼,道:“我们不是来上香,是来找人的。”
  少年的眼半睁半闭,道:“找谁?”
  “不空大师。”
  “我师父在睡觉。”
  “可否麻烦去通报一声。”
  “我师父十天半月不睡一次觉,一睡就是三五天,刚才我的两位师兄去吵他,还挨了一顿臭骂,我可不敢去叫。”
  冷小凤道:“大哥,他不去叫,咱们自己找。”
  言毕,人已跨上石阶,来到了佛堂门外。
  马上看到,神像前的供桌上,躺着一个身披破旧袈裟,头顶油光发亮的老和尚,正在呼呼大睡。
  老和尚的右手边放着一只酒葫芦,左手里还拿着半条狗腿,远远就闻到一股浓浓的酒臭味,冷小凤眉头一皱,急忙掩起鼻子。
  少年看似昏昏欲睡,身手却蛮俐落的,没见他怎样作势,人已堵在门槛上。
  另一个蓬头少年也已警觉,身形三闪而到,横在冷小凤面前。
  冷小凤怒叱一声:“滚!”呼!呼!连攻两掌,二少年联手攻击,冷小凤竟然没有讨了好,寸步难进。
  不禁惹恼了石恨天,与冷小凤连攻五掌,立将二少年震飞至佛堂内。
  方待跨步而入,猛觉一股狂涛兜体袭来,宛如一座前进的山,二人身不由己的又退回到院子里去。
  老和尚也跟着冲出来,先打了一个呵欠,才大刺刺的开口说话:“我老人家从来不杀无名小卒,报上名来。”
  口气大,臭气更大,红红的眼圈内,遍是血丝眼屎,嘴角的残滓肉屑还没有擦,身上五颜六色,全是污垢,根本看不出皮肤的颜色,看上去至少有半年没洗澡,全身散发着一股由酒气、汗水综合而成的臭气,像野人,更像是疯子。
  连石恨天都忍受不了,退后数步,道:“在下一条龙石恨天,这位是金凤凰冷小凤。”
  老和尚将望向天际的目光收回,落在二人身上;口沬四溅的说道:“嗯,还算小有名气,江湖道上好像有你们这两号人物。”
  石恨天道:“大师父怎么称呼?”
  “不空。”
  冷小凤冷哼一声,道:“出家人四大皆空,你却偏偏自号不空,不会没有原因吧。”
  “当然,当然,美酒佳肴口不空,左拥右抱手不空,人生苦短,宜及时行乐,不可落空。”
  “杀人也是乐事吗?”
  “亦乐也,一乐也。”
  “哼,把杀人当乐事,难怪江湖上的朋友视你为大恶魔。”
  “冷小凤,你们吵了我老人家的香甜好梦,就是为了说这几句废话?”
  石恨天道:“我们是来找人的。”
  “找谁?”
  “马金山,马金海。”
  “什么事?”
  “算一算账。”
  “不在。”
  “不在?石某得到消息,马氏昆仲就窝藏在不空寺。”
  “老衲说不在就是不在,在我老人家还没有想杀你们之前,滚吧。”
  “抱歉,既来之,则安之,见不到姓马的,绝不空手而回。”
  “小子,你要怎么样?”
  “活着见人,死了见尸,让我搜搜不空寺,没有马家的人,马上就走。”
  不空和尚勃然大怒道:“放肆,天底下还没有人敢搜我的不空寺。”
  寺字出口,蒲团般的大手挽起一片狂涛,劈头盖面打过来,石恨天以牙还牙,全力反击,口中说道:“小凤,到里面去搜。”
  不空和尚的功力的确高不可测,连攻三掌,震退了石恨天,僧袍一抖,截住冷小凤,石恨天猛的拔刀而出,在不空周围洒下无数刀影,又将疯和尚挡下来。
  就利用这个空当,冷小凤已经冲至门口。
  蓦然,两个少年齐喝一声:“站住!”分从两侧攻来,冷小凤左右开弓,反手还击,这一次她是有备而发,力猛如山,二少年闷哼一声,退后三四步,贴在墙壁上。
  少年惊魂甫定,又待出手拦阻,冷小凤玉面一寒:“就在这儿歇着吧!”
  飕!飕!二声,打出二把飞刀,准确无比的打中二人的脖子。
  冷小凤并无杀人之心,只是皮肉之伤,从脖子一侧皮下穿过,钉在木柱上,两个少年却吓得魂飞魄散,再也不敢动弹了,金凤凰立取登堂入室,闯进佛堂去。
  不空想拦阻根本不可能,始终冲不破一条龙的封锁线,不禁激起了疯和尚的万丈怒火:“好小子,就算你是一条龙,也要叫你变成一条虫!”
  两只大手猛一挫,劈当胸,砍颈项,拿手腕,夺大刀,霎眼间,施出浑身解数,攻出七拳十八掌。
  石恨天毫不在乎,以动制动,以快制快,大刀快速挥舞,招招不离他腕肘之间,间或攻其无备,也会递出一拳二掌。
  蓦然,佛堂之内传出一面暴喝:“把命留下来!”
  砰!冷小风首先破窗而出,紧接着,马金山、马金海也随后追出,二人双手齐扬,打出两把绝命钉。
  石恨天一见大惊,弹身飞起,大刀飞舞之间,叮当之声大作,与冷小凤合力一阵扫劈,总算逃过绝命钉的追魂一击。
  冷小凤往石恨天身边一站,道:“这两个狗东西卑鄙无耻,偷袭暗算,差点吃了他们的亏。”
  马家兄弟分站疯僧不空左右,马金山道:“师父,官道上停着八大车财宝,要不要搬回来?”
  不空突然睁大了眼,道:“浑小子,有财宝为什么不早说。”
  马金海道:“刚才师父睡觉,叫醒你又骂人,哪有机会说。”
  “好了,别他妈的磨牙,咱们赶快走吧!”
  一扭头,就要领着马家昆仲离去,石恨天早已挡在前面,道:慢着,把马金山,马金海留下来。”
  不空脸一沉,道:“你要干什么?”
  “要他们的命!”
  “老衲要他们去带路。”
  “出家人无色无相,清静自持,你要财宝何用?”
  “石恨天,少说风凉话,不喜欢金银财宝的是王八,闪开。”
  “抱歉,大师父要走请自便,姓马的必须留下来!”
  “小子,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成心跟我老人家泡上了。”
  冷小凤面若冰霜的道:“疯和尚,我们兄妹并不想与你为敌,但是也不怕与你为敌。”
  “丫头好利的一张嘴,看来撂不倒你们兄妹俩,老衲是脱不了身了。”
  不空满布血丝的双目,乍然变得血红一片,以雷霆万钧之势猛攻冷小凤,金凤凰以其美妙绝伦的身法,游走于不空掌影之中,逮住机会,不是剑刺,就是掌劈,气得疯和尚哇哇地大叫,一点也奈何不了她。
  密告、下毒、背叛、杀妻,每一桩,每一件,都足够马金海死一次而有余,石恨天脸上的每一寸肌肉皆充满杀机,宝刀的锋芒,刀刀不离他吃饭的家伙,呼啸的掌风,招招均不离他致命的地方。
  石恨天决心要报仇,决心要置马金海于死地,非至万不得已,根本不理会马金山。
  蓦闻“咔唰”一声,马金海的蜈蚣剑已被石恨天削断!
  石恨天乘胜追杀,扫他中盘,马金海仰身后退,石恨天刀削双足,掌劈心窝,马金海立足无地,失去平衡,当场仰面倒下去。
  “马金海,你现在还有什么话说?”
  “大哥,你听我说……这一切都是误会。”
  “放屁,密告是误会?下毒是误会?还是奸杀婉琳是误会?血债血还,有什么花言巧语,去骗阎王老子吧。”
  刷!手起刀落,猛砍他的脑袋瓜。
  当!马金山手足情深,不肯坐视,全力攻来一剑,硬将石恨天的刀锋撞歪一尺多。
  一条龙恨深似海,心如铁石,腕上加力,刀锋再度砍回来。
  马金山舍命相救,又挺剑撞击,马金海也用半截剑奋力阻挡,同一时间,三人又各自击出一掌。
  霍然,三支刀剑撞在一起,三股掌力各不相让,一声轰然巨震之声过处,石恨天与马金山弹起二丈多高,马金海灰头土脸,斜飞出院墙之外。
  半空中响起一声惨嗥,洒下一片血雨,二人凌空出招,马金山技不如人,已被石恨天腰斩而亡。
  石恨天施出绝顶轻功,蹈虚横渡数丈,飘落围墙外时,马金海已如惊弓之鸟,拔腿逃出十数丈外。
  “不要跑!”
  “不要跑!”
  第一声出自石恨天之口,第二声乃不空所发,石恨天决心要马金海的命,疯和尚却死缠不放,石恨天与冷小凤只好且战且走且追,当二人完全摆脱不空时,马金海早己走的踪迹全无。
  追!追!追!追到第二天的薄暮时分,依旧飞鸿冥冥,毫无所获。
  而时间的脚步已迫近,从此刻起,他必须掉转方向,直奔十里亭,再晚了,势必会影响到向刑部报到的时辰。
  冷小凤心事重重的道:“大哥,怎么办?”
  石恨天咬着牙说:“还能怎么办,去十里亭。”
  “可是,马金海尚未授首,万一翻不了案,岂不要抱憾终身
  “即使抱憾终身,也不能做一个不信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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