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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金钟铜锣好为客
 
2022-07-20 16:45:17   作者:秦红   来源:秦红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第二天,司马玉峰和古兰又驰骋于前往骊山的道路上。
  晓行夜宿,一路竟然未再发生变故,当田野的麦子在不知不觉间的由青色而变成金黄时,司马玉峰和古兰终于来到骊山脚下。
  骊山,又名丽戎之山,峥嵘幽邃,风景奇丽,而使这座骊山闻名于世的原因,首先是那位沉溺酒色,不恤国事的国君幽王被申侯和犬戎杀死于山下,其次是并吞六国的秦始皇葬身于此,最后是那位风流而多情的唐明皇在这里置华清宫,成天和那个“侍儿扶起娇无力”的杨贵妃在华清池里鬼混,使得后人看到“骊山”两字,便不由得神驰意荡,遐思绵绵。
  如今,那些旖旎风光虽然已不复存在,但每当风和日丽,骊山仍是许多游客流连忘返的好地方。
  这天早上,当骊山的雄姿出现在古兰的眼帘下时,他兴奋得大叫起来,遥指骊山欢呼道:“看,大哥,那就是骊山,我们终于到家了!”
  跋涉数千里而抵达家门,那份喜悦,是无法用笔墨来形容的。
  司马玉峰轻轻点着头,他很为古兰的抵达“家门”而高兴,但他对骊山并不想多看一眼,他反而对抛在身后的那条道路感到兴趣,因为他频频掉头观望,啧啧称奇。
  古兰见他频频后望,大感奇怪,讶然道:“大哥,又有人在跟踪我们么?”
  司马玉峰摇头笑道:“没有!”
  古兰不解道:“那么,你在看什么?”
  司马玉峰含笑道:“我在看我们走过的道路……”
  古兰有所感触的点点螓首,感叹一笑道:“嗯,这的确是一条漫长的道路,但我们终于平平安安的到家了。”
  司马玉峰道:“使我深感惊奇的也就在这里我们为什么能够平平安安的来到这里呢?”
  古兰发怔道:“你的意思是说……”
  司马玉峰微笑道:“我的意思是说,自从‘河西五鬼’一死和那两个蒙面老人逃走后,我们曾预料会再有许多事故发生,但结果却是如此的风平浪静,这似乎有点不正常,是么?”
  古兰恍然一哦,笑道:“也许他们被金钟老人的钟声吓破胆子了!”
  司马玉峰失声一笑道:“只怕不是,我已说过,那两个蒙面老人,武功高得可怕,他们若联起手来,相信金钟老人也讨不了好去!”
  古兰道:“不然,你认为他们仍在暗中跟踪我们?”
  司马玉峰道:“这是一定的,我奇怪的是他们为何迟迟还不发动,他们到底正等待什么呢?”
  古兰戏谑一笑道:“你好像很担心?”
  司马玉峰笑道:“不错,我担心的是怕连累了你们姐妹,因为骊山已经到了”
  古兰吃吃笑道:“我们姐妹如能受到你的连累,那是我们的光荣!”
  司马玉峰正容道:“别这么说,对方为了要夺取‘过关刀’,或许会不择手段!”
  古兰道:“人到了无法预先解消终将降临到头上的噩运时,最好的办法是不要担心,走一步算一步,现在我们上山去吧!”
  说罢,一马当先,驰上一条进入骊山的小道。
  司马玉峰拍马赶上,笑问道:“兰儿,假如你姐姐见不到王子轩,她还可活几天?”
  古兰瞅然道:“还有两天就是我们约定的期限了!”
  司马玉峰笑道:“这么说,我们总算没有迟到唉,见到你姐姐,我该怎么说呢?”
  古兰道:“你见到她时,一步跳过去,在她床前跪下,佯装很哀伤和惭愧的样子说:”蓉儿,我对不起你,请你原谅我!‘然后向她表示,以后永远也不离开她了。“
  司马玉峰颇感头大,迟疑道:“万一她发现我不是王子轩,那可怎么办?”
  古兰笑道:“绝对不会,你和王子轩简直一个模子造出来的,别说我姐姐已病得迷迷糊糊,就是我,到现在还看不出你和王子轩有什么不同的地方哩!”
  司马玉峰咬唇道:“我真希望早一天见识见识那位小园主!”
  古兰哈哈笑道:“告诉你,你们两个如果站在一起,人家一定会以为你们是一对孪生兄弟!”
  司马玉峰轻轻一哼道:“幸好我叫‘司马玉峰’,他叫‘王子轩’!”
  古兰又笑道:“说真的,我倒希望你们两个结拜成异姓兄弟,那时候,我们姐妹和你们兄弟一道出去玩,让路人看得眼花缭乱,那才妙啊!”
  司马玉峰冷笑道:“那是不可能的,我见到他时,不杀死他已经是对他太客气了!”
  古兰发愁道:“你真想杀死王子轩?”
  司马玉峰道:“不一定,我希望先找到我爷爷,假如他老人家已痊愈如初,事情就好解决,万一他老人家有个三长两短,那我绝不放过他!”
  古兰道:“但你说龙华园主是你爸爸的师兄,你怎可杀你师伯的儿子?”
  司马玉峰道:“我降生到这世上已有十七寒暑,然而知道有一位‘师伯’还是半年以前的事,反过来说,我爷爷在终南山下救了我,又辛辛苦苦的把我养大,我宁愿背叛师伯!”
  古兰见他说得义正词严,不由眉头大皱,嘟嘟嘴道:“可是你如杀了王子轩,我姐姐可怎么办?”
  司马玉峰含歉道:“我不知道,我希望你别对我要求太多……”
  古兰黯然道:“好吧,看来我只好衷心祈望你爷爷平安无事!”
  说话间,双马来到山腰一片浓郁的松林前,古兰手指露出林外的角飞檐说道:“你看,那就是我师父住的金龙寺,我们姐妹另在寺左置屋而居,自从我姐姐病倒后,我师父即迁回陪伴我姐姐一我们就在这儿下马吧!”
  两人将坐骑牵入松林中拴好,古兰即拉着司马玉峰奔入林中。
  她忖度师父不会在金龙寺中,故走捷径绕过金龙寺,在林中穿越十来丈,眼前松林忽尽,出现一幢倚山而立的精舍。
  那幢精舍建造得十分雅致,屋前围着一道篱笆,里面有一块花圃,种植着各种花儿,整个不环境颇似一个“修心养性”的人家。
  古兰脸上洋溢着无比兴奋之色,她轻轻推开篱笆门,同对司马玉峰低声笑道:“我们先别作声,好让我师父惊喜一下!”
  两人蹑手蹑足走入精舍,只见正中的一张佛案上香烟袅袅燃烧着,却不见一个人,也没听见人说话,古兰又回对司马玉峰低声道:“我师父可能有事寺里去了你看,那就是我姐姐的房间!”
  她举手指着厅堂左边一扇门帘低垂的房间,接着推司马玉峰走过去,轻笑道:“快进去吧,记住这是我姐姐性命攸关的时候,我相信你懂得怎么做!”
  司马玉峰不由得浑身泛起鸡皮疙瘩,有如面临凶狠强敌,紧张得一颗心扑扑狂跳,他想到王子轩打伤了自己的爷爷,而自己现在却要救他心上人的性命,心里实在蛮不是滋味,但因古兰的苦苦要求,加上“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观念,因此勉强答应下来,这时,不免紧张起来,见古兰要自己独个进去,登时更加心慌,期期艾艾道:“岂有此理,你不跟我进去么?”
  古兰抿嘴笑道:“不,你一人进去才能发挥最大的功效!”
  司马玉峰一想也对,于是深深吸了一口气,举手撩开门帘,抬脚跨了进去。
  一入房中,视线瞥处,只见房内阵设简单有致,靠内部有一张红床,床帐深垂,一看即知床上有人,显然那个罹患相思病的吉蓉正躺在床上睡觉,或者正豫于气若游丝的昏迷中。
  司马玉峰略一犹豫,随即轻迈脚步走到床前,撩开床帐,但见床上侧卧着一人,从头到脚盖着一条棉被,脸向床内静卧不动,似乎睡得正酣,当下侧身坐上床边,伸出手抚去,装出哀伤的表情轻喊道:“蓉儿,蓉儿,转过来看看,我……我来了。”
  古蓉身躯微动,嘴里发出一声虚弱无力的呻吟,但没有转过来。
  司马玉峰抚着盖在她身上的棉被,满脸悲切地道:“蓉儿,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但你听我解释么?”
  看看古蓉仍不把身子转过来,司马玉峰暗忖她可能伤心得要死,连看都不想看“自己”一眼了,当下忙又唏嘘道:“唉,蓉儿,事情是这样的,那天我回到龙华园,向我父母提出欲娶你的要求时,不料家父竟取出一份‘乾坤日月’给我看,我一看之下,几乎昏死过去!”
  “唉,你猜那上面写着什么?唉唉,那上面竟是写着我和罗姗娜的生辰八字,原来家父已为我订下了一门亲事,并已选好了黄道吉日,当时我气得要命,我大声说绝不娶罗姗娜为妻,家父劈面一记耳光过来,然后声色俱厉的说:‘畜生,这是一门有关武林安危的婚姻,你不愿意也得愿意!’蓉儿,你在听我说么?”
  古蓉又呻吟了一声,似因“心力交瘁”而无力回答。
  司马玉峰深深一叹,继续说道:“尽管家父对我施出强迫手段,但我抵死也不服从,我愤然说:‘别说武林安危,即使天塌下来我也不管,我一定要娶古蓉为妻!’唉,话还没说完,家父又是一个巴掌刮过来,我忍无可忍,正想转身跑下山,那知家父动作好快,他一把抓住我,将我关入一间石室,并派人日夜看守,我几番设法逃走,不幸都被发觉而没有成功……
  唉,终于那可恨的日子来了,我被强迫着做了新郎,但我告诉你,蓉儿,我虽然和罗姗娜拜了堂,可从未碰她一根汗毛,我甚至看也不愿看她一眼,我一心只想念着你,想得差点发疯,每天晚上,我都是以泪洗面,一夜哭到天明,把整个枕头都哭湿了蓉儿,请你转过来让我看看好么?“
  古蓉呻吟不绝,就只不转过身子。
  司马玉峰知道她气还没消,只得继续努力,改以喜悦的语气道:“后来,机会终于来了,家父派人监视我一段时日后,大家见我已‘死心塌地’的安静下来,防范便较疏松,我觅了一个机会,立即溜出龙华罗,日夜兼程赶到你这儿来,蓉儿,我太高兴了,我向你呆证,从今以后,纵使地老天荒,海枯石烂,我永远也不离开你了!”
  这一番话,似已打动了古蓉的心,只见她手推铺极力挣扎着,看似要转过身子来。
  司马玉峰大喜道:“蓉儿,你原谅我了?”
  古蓉双手不住推动,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转过身躯面对司马玉峰,抖着嘴皮颤声问道:“你……你这……少年是谁啊?”
  司马玉峰一眼瞧清之下,只吓得“啊呀”惊叫一声,犹如见了鬼魅,倏地跳离床边,仓皇倒退,一直退到背部碰着房壁为止。
  站在房外的古兰听出声音有异,急忙撩帘冲入,惊问道:“王少园主,你怎么啦?”
  司马玉峰面色苍白,振臂指着床上“呀呀”怪叫道:“你看!她……她……她……”
  古兰一步跳到床前,拔开床帐一看,发现躺在床上的竟是一个面容枯槁而病势沉重的老尼姑,不禁大吃一惊,瞪目孩呼道:“天啊!怎么会是您?”
  那老尼姑年纪已在七旬以上,双目深陷,一脸皮包骨,神智迟钝,看样子已病得快要死了,她瞪着一对无神的雾翳眼珠将古兰打量了半晌,翕动嘴巴道:“啊啊,蓉儿!你回……回来了?……”
  古兰把床帐挂起来,一面大声笑道:“不,我是兰儿”
  接着床坐下,手抚老尼姑的面颊急问道:“圆修师太,你怎么了?”
  圆修师太嘴唇抖了一阵,断断续续道:“我佛……慈悲……老尼快……快要回去了。”
  古兰很替她难过,皱了皱眉,转对司马玉峰埋怨道:“这位圆修师太是我的师伯,你刚才讲了半天,怎么都没发觉她是一位老师太呢?”
  司马玉峰大为尴尬,红着脸道:“她面向床内侧卧着,整个身子都缩在被窝中,我那里看寻出来呀!”
  古兰也有些忍俊不住,赶忙回对圆修师太又大声问道:“师太我姊姊那里去了?”
  圆修师太又抖着嘴唇道:“听说……下山……去了?”
  古兰惊疑道:“我师父呢?”
  圆修师太道:“也……下山去了……”
  古兰追问道:“是不是我师父和我姊姊一道下山的?”
  圆修师太道:“不,是蓉儿……先下山……去的……”
  古兰更感惊奇,又问道:“我姊姊病得站都站不住,她怎能独自下山?”
  圆修师太想开口回答,却似力不从心,只是不住喘息着,适于此时,司马玉峰听到屋外传来脚步声,忙道:“兰儿,有人来了!”
  话声甫落,一个年约六旬身穿灰色袈裟的老尼姑已走入房来。
  她一眼瞥见房中站着一个少年,神色一愕,及至发现古兰坐在床边上,登时又惊又喜的嚷道:“啊呀,你不是蓉儿么?”
  古兰起身检衽道:“不,我是兰儿,一心师太您好!”
  一心师太“啊啊”惊嚷两声,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拉住古兰仔细打量,然后欣喜万分地道:“对对,老尼又看错了,阿弥陀佛,你终于回来喽!”
  古兰强笑道:“是的,请问师太,我姊姊是怎么跑下山去的?”
  一心师太脸上笑靥倏敛,黯然一叹道:“唉,一言难尽,咱们到厅上去说吧?”
  三人出房来到厅上,一心师太看了司马玉峰一眼,回望古兰问道:“这位小施主可是龙华园少园主王子轩?”
  古兰急欲知道师父和姊姊的情况,觉得解释起来太麻烦,乃点头道:“是的,我答应我姊姊把他找来,如今他来了,不想我的姊姊反而走了!”
  一心师太转头注视司马玉峰片刻,冷冷说道:“王小施主,老尼不谙武功,如果你要向老尼动武,老尼可一些也招架不来,但尽悉如此,今天老尼见到了你,仍要说出心里想的话!”
  司马玉峰深深一揖道:“是的,小可恭聆师太教诲!”
  一心师太冷然道:“你身为龙华园少园主,理应为一般青年之楷模,那知你在用情方面,首先就叫人失望,你不觉得太不应该么?”
  司马玉峰只得装出一副惭愧的样子答道:“师太教训得是,小可错了。”
  一心师太怒容稍霁,长叹一声道:“唉,由于你的变心,使古蓉一病而至卧床不起,好好一个美如鲜花的姑娘,不到一月竟瘦得不像个人,老尼真希望你能见到她,好让你看看她那个样子!”
  司马玉峰低头唯唯听着,心里却很不是滋味,暗忖道:“哼,王子轩那小子打伤了爷爷,我不找他算账,反在这里替他背黑锅,真是岂有此理!”
  一心师太又叹了一声,面现悲容道:“现在你虽有后悔之心,可惜一切都已太迟了!”
  古兰听得心弦一震,急问道:“师太,我姊姊怎样了?”
  一心师太敛目缓缓道:“就在你下山后的第八天,半夜裹突然来了三名歹徒,他们一句话都不说,劫着蓉儿就走,你师父随后追去,至今未回,大概……”
  古兰惊跳起来,骇叫道:“那三名歹徒是谁?”
  一心师太摇头道:“不知道,那天晚上,老尼在寺中听到你师父大声呼叫,赶来一看,只见到一个黑影抱着蓉儿窜入树林中,还有两个一边和你师父动手一边往山下跑,因天色黑暗,老尼连他们的面貌都没瞧清楚,唉……”
  古兰震骇欲绝,瞪望司马玉峰颤声道:“大哥,那三名歹徒会是谁呀?”
  司马玉峰沉吟道:“这事发生在你认识我之前,所以那三名歹徒不可能是我们在路上遇见的那些人……”
  古兰呈现在脸上的惊容久久未褪,两眼呆视着,窒息似的静默良久,忽地一挑眉毛恨声道:“哼,我知道他们是谁了!”
  司马玉峰问道:“群英堡来的么?”
  古兰点头冷笑道:“不错,除了群英堡外,别人没有理由要劫掳我姊姊!”
  司马玉峰皱眉忧虑道:“如果劫掳令姊是罗姗娜出的主意,情形只怕有些不妙……”
  他对女人虽然了解不多,却也知道一个女人的嫉妒心是很厉害的;罗姗娜是个娇生惯养的姑娘,当她知道古蓉是“破坏”自己婚事的女人时,她极可能会做出令人惊心动魄的事。
  古兰也领会到这一点,因此心中很是焦急,立刻转对一心师太道:“师太,如我师父回来,请告诉她我们将去一趟太华山龙华园,然后转赴群英堡探访我姊姊的下落!”
  一心师太急忙道:“怎的,你这就要走了?”
  古兰裣衽一福道:“是的,兰儿就此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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