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桃僵李代生死幻
2021-03-07 12:22:46   作者:卧龙生   来源:卧龙生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年轻道士昏迷几个时辰,穴道自解。当他醒来时,已是旭日东升,天色大明。
  他霍地挺身跳起,只见一丈外地上,躺着昏迷未醒的拂花公子,那马车却已不知去向。这一惊非同小可,急向竹林看去,发现那些被困的人,除了八位红衣喇嘛在盘膝打坐,闭目运功调息,其他的人均已精疲力竭,累倒在地上。
  显然道士无暇管他们的闲事,对拂花公子更不屑一顾,一心迫寻那辆不知去向的马车。
  他心急如焚,施展出绝顶轻功,一口气奔出十余里,飞跃谷内山头,居高临下,极目四眺,只见方圆数十里之内,一片荒凉,哪有马车的踪影。
  这一急,真个急得他欲哭无泪,不禁沮然长叹道:“唉!昨夜我为何掉以轻心,未曾注意身后的人突袭啊!”
  想起当时措手不及,被黑衣人以隔空点穴手法所制,昏倒在地的情景,顿时悔恨交加,凄然欲泣起来。
  其实他应该庆幸,若非不及应变受制,真要跟那黑衣蒙面人奋力硬拼,恐怕早已遭了对方毒手!
  年轻道士并非不知厉害,而是忧急攻心,未曾想到彼此实力悬殊,若非对方身手矫健功力高出他甚多,又怎能一出手就将他制住?
  等他强自抑制激动忧急的情绪,心情逐渐平静下来,冷静地回想昨夜交手情景,终于承认自己技不如人,对方绝非侥幸所致。
  不用说,载着两口“玉棺”的马车,必已落在那黑衣蒙面人之手!
  遇上如此劲敌,要从对方手中夺回徐元平尸身,谈何容易,如今别无他策,只有硬着头皮赶回鬼王谷求援。
  主意既定,年轻道士刻不容缓,立即出了邙山,兼程赶回鬼王谷。
  一路马不停蹄,披星戴月。
  数日后,已进入被江湖中人视为禁地的鬼王谷。
  不料相隔仅数月,谷内已是面目全非。
  放眼看去,谷内一片死寂肃杀,满目疮痍,昔日遍布谷中的机关埋伏,竟是荡然无存。更令年轻道土惊诧的是,连那气势雄伟壮观,美仑美奂的“鬼王殿”,如今已烧成断垣残壁,形同废墟!
  鬼王谷究竟遭到何等变故,竟然毁于一旦?
  年轻道士正惊愕不已,突闻衣快带风轻响,两个身背长剑的中年道人,双双掠过而至,落在了面前。
  一见两道人现身,年轻道士暗自一惊,掉头拔脚就逃,但两道人身法迅疾无比,双双掠身而起,又落在年轻道士前面,挡住了去路。
  左边道人不苟言笑,脸上毫无表情道:“师妹,咱们已在此等候多日了!”
  年轻道士竟被称作师妹,使她不禁窘迫交加,神情极不自然地道:“有劳二位师兄……”
  下面的话,他却不知该说什么了。
  右边道人较为随和,哈哈一笑道:“师妹这身打扮,若非是在鬼王谷,咱们还真不敢贸然相认啊!”
  左边道人正色道:“师兄,你还有心说笑,咱们在此苦候多日,总算等到了师妹,赶快带她回去复命吧!”
  右边道人似爱莫能助,轻喟道:“师妹,咱们是奉师父之命,你就不要使咱们为难了……”
  年轻道士热泪盈眶道:“二位师兄,请行个方便,容我……”
  左边道人断然拒绝道:“不行!师父发现你不辞而别,擅离玄武官,大为震怒。已命众多弟子分头追寻,只要遇上师妹,立即带回。若有违抗,当以门规论处!”
  年轻道士双膝一屈,跪在地上,泣声道:“师兄,鬼王谷骤遭巨变,毁于一旦,愚妹身为谷主之子,怎能不查明真相……”
  原来这女扮男装的年轻道土,正是鬼王丁高之女丁凤,与其姐丁玲合称云梦双娇。
  丁凤为玄武宫掌门天玄道长看中,认系可造之才,主动收在门下,许以三年,决将毕生所学相授。
  武林之中,一宫,二谷,三大堡,以玄武宫居首,几可与少林、武当等名门大派齐名,极受尊敬。
  丁凤能得此奇遇,可谓造化不浅,学艺方数月,无意间惊悉徐元平死讯,顿觉柔肠寸断,悲痛欲绝。
  此女早已芳心暗属徐郎,获此惊人噩耗,竟不顾师门严规,改扮成年轻道土,悄然溜出玄武官,取道直奔邙山古墓。
  途中又听江湖盛传,南海奇叟之女萧姹姹,为徐元平之死殉情,决心留在古墓。其母临去之际,留下“寒玉钗”,可永保尸身不坏。
  丁凤赶到邙山,距那古墓仅十余里时,正好目睹一场惊心动魄的恶斗……
  如今赶回去鬼王谷求援,却不料谷毁人散。所有人均生死不明,不知去向,丁凤如何肯随两位师兄回玄武官。
  左边这个中年道人,道号玄真,眼见丁凤跪在面前,泪如雨下,却是无动于衷道:“师父之命,愚兄不敢有违!”
  右边的玄明道长于心不忍,欲为丁风求情,道:“师兄,依愚兄看……”一看玄真神情凛然,只好住口,说不下去了。
  丁凤心知毫无商量余地,这时她已顾不得后果,霍地一起身。出其不意双手齐发,弹出鬼王谷独步江湖的弹指迷魂粉。
  两个道人猝不及防,只觉得异香扑鼻,顿时,天旋地转,已双双昏倒在地上。
  丁凤一击得逞,双手抱拳一揖,道:“两位师兄多包涵,愚妹实在情非得已,不得不出此下策!”
  言毕,转身疾掠而去。
  一口气奔出鬼王谷,驻足回顾,忆及往日,谷内盛况,不禁凄然泪下,喃喃自语道:“爹爹,姐姐,你们都去那里了啊!”
  谷内一片死寂肃杀,更见阴森可怖,名副其实的成了一座鬼谷!
  丁凤沮然一声长叹,含泪转身疾奔而去。
  茫茫天涯,何处去寻父亲、姐姐,以及三叔索魂羽士丁炎山呢?
  她突然想到了查家堡,多年来与鬼王谷交往甚密,或可打听出亲人的下落,于是决定前往冀北一行。
  不辞辛劳赶至查家堡,结果大失所望,又是人去堡空!
  这一来,丁凤顿觉茫然不知何去何从了。
  她决心各处查访,但又担心师父派出众多弟子分头追寻,这身道士打扮,目标实在太大。
  当时溜出玄武宫,只因别无衣物可用,顺手牵羊窃取现中一袭道袍,以便途中改易男装,免得单身女子出门在外诸多不便。
  如今既有顾虑,丁凤即在市井购得衣物,摇身一变,俨然翩翩书生,暗将佩剑藏在衣中。
  这日来至五陵地面,但见行人熙攘,热闹异常,是个繁华镇市。她连日奔波,十分困乏,决定先投店住宿,休息一夜再作计议。
  丁凤走进悬挂“高升店”招牌的客栈,要了个房间,坐下来点了碗素面充饥。
  面刚吃到一半,一眼瞥见店外走过个鹑衣百结的老叫化,形貌极似驰誉武林,名震江湖的神丐宗涛!
  她喜出望外,振奋叫道:“宗老前辈!……”引得全屋的人,不约而同投以诧异眼光。她哪顾得许多,放下碗筷,急忙起身离座,一个箭步冲出店外。
  遥见老叫化的背影已去远,丁凤一面高叫:“宗老前辈!宗老前辈……”一面急起直追。
  街上行人熙熙攘攘,等丁凤追近,老叫化却已消失在人群中,转眼不知去向。
  丁凤急得各处追寻,大街小巷一阵穿梭,老叫化未追到,却迎面见一衣衫褴褛的小叫化,正被两名汉子追打,一面高呼道:
  “抓住这小偷!…”
  她记得神丐宗涛有个小叫化徒弟,既然发现小叫化,就不难找到他师父了。
  眼见小叫化迎面奔近,丁凤伸手一拦,小叫化闪避不开,情急之下,一头向丁凤撞去。
  丁凤一闪身,避了开去,同时出手如电,反手一把抓住小叫化后领。
  小叫化奋力一挣,整片后领被撕下。
  他却用力过猛,向前冲跌出去,一跤跌趴在地上。
  两个汉子正好追来,被丁凤双臂一张拦住,问道:“不知二位为何追打此人?”
  一个汉子怒声道:“这臭要饭的,偷了我的包子!。”
  另一个气呼呼道:“他居然当街抢我卖的大饼!”
  丁凤莞尔一笑,道:“想是他饥饿难当,才会……”随即探手入怀,取出两块碎银。
  又道:“二位的包子大饼,算我买了,这些够吗?”
  两个汉子为之一怔,忙道:“够够够,太多了……”
  丁凤笑道:“够就好,你们拿去分吧!”
  一个汉子急忙接过碎银,分一块给另一汉子,双双连声道谢而去。
  趴在地上的小叫化,原以为丁凤是见义勇为,出手为两个汉子抓他,没想到居然慷慨解囊,掏出银子为他解了围。
  他心想:今天运气不错,竟遇上了好心人!忙不迭一骨碌爬起身。回头走去向丁凤致谢道:“多谢这位公子……”
  不料双方一照面,丁凤竟然惊得向后一退,失声叫道:“你……你,你是人是鬼?”
  原来她定神一看,小叫化赫然就是徐元平!
  相隔不过半月,他竟然死而复生了?
  小叫化却不明白,这位好心人见了他,为何如此吃惊,只道是自己这副狼狈相,使人乍看之下,三分不像人,七分倒像鬼!
  他尴尬地一笑,道:“光天化日之下,哪来的鬼,我当然是人啊!”
  丁凤一听,喜出望外,不由分说拖了他就走。
  小叫化用力一甩,竟未将手挣脱,被丁凤莫名其妙地拖着一阵疾奔,引得街上行人为之侧目,纷纷让路。
  丁凤拖着小叫化,一直奔出镇外,来至一处僻静小坡,始将他放开。
  小叫化经这一阵疾奔,早已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丁凤一撒手,他就身不由主地坐在地上。连连喘息不已。
  丁凤两眼注视着他,喜不自胜道:“徐相公,恭喜你又……”
  小叫化听得一怔,茫然问道:“谁是徐相公?”
  丁凤以为小叫化故意作态,不禁笑道:“徐相公装得可真像啊!”
  小叫化又是一怔,诧然道:“公子,你是……”
  丁凤这才猛然想到,自己是女扮男装,对方自然认不出她,嫣然一笑,当即摘下文士巾,露出一头秀发。
  小叫化惊诧道:“你,你是位姑娘?”
  丁凤含情脉脉,笑问道:“徐相公,你现在认出我了吧?”
  不料小叫化连连摇头,道:“不!不!我不认识姑娘……”
  丁凤微露愠色,娇嗔道:“此处又没有别人,你还装什么?”
  要知云梦双娇两姐妹,年纪不大,名气却不小。江湖人物遇上她们,无不敬鬼神而远之。
  纵然是武林成名人物,也得让她们三分。一则是惧那弹指迷魂粉厉害。一则是惹不起鬼王丁高,及她们的三叔索魂羽士丁炎山。
  偏偏丁凤对徐元平,却是一见生情,早已芳心暗属。
  就以她惊悉元平噩耗,竟不顾师门严规,毅然赶往邙山古墓,即可看出此女对徐郎之痴情。
  徐元平曾屡获奇遇,不但以二十岁纪,即身怀绝世武功,名震天下武林,更多次死里逃生,每次均因祸得福,功力更为精进。
  此无他,乃是当初夜闯嵩山少林寺,于“悔心禅院”中,拜囚禁六十年之慧空大师所赐,授以“达摩易筋经”所载绝传神功,更不惜将本身数十载功力修为,以佛门开顶大法,灌输在这年轻人身上。
  徐元平虽死于古墓,有“寒玉钗”可保尸身不坏,再得“玉棺”护身,可说又是连逢奇遇。
  死而复生之说,虽是不可思议,但发生在徐元平身上,则并非绝无可能。
  此时徐元平活生生地出现眼前,就是最好的印证!
  但他对丁凤的指认,却感莫名其妙。
  尽管她已摘下文士巾,恢复本来面目,小叫化仍然连连摇头道:“姑娘!我真的不认识你啊!”
  丁凤不禁杏目怒睁,愤声道:“够了!既然不愿相认,我又何必勉强你!”怒哼一声,转身拂袖而去。
  小叫化一怔,霍地跳起身,追上前道:“姑娘不要生气,我是真的不识姑娘……”
  丁凤不听犹可,一听之下,更是怒从心起,怒哼一声,愤然随手一拂,竟将小叫化拂得踉跄跌了开去。
  小叫化这一跤摔的不轻,居然半天爬不起来,躺在地上发出痛苦呻吟。
  丁凤原已不顾而去,刚走不远,闻声止步,回身一看,小叫化似非装的,不禁心中大疑。晴忖道:“徐元平身怀绝世武功,如今死而复生,竟然变得如此弱不禁风?”
  心念一转,又忖道:“莫非人死之后,再度复生,即会失去‘生前’所有记忆,甚至忘掉一切武功?”
  她没有死过,自然无法确定,究竟是否是这么回事!
  既然有此可能,丁凤顿时怒气全消,急忙趋前蹲下,关切地问道:“徐相公,摔伤了哪里?”
  小叫化顾不得痛疼,眉头一皱道:“唉!姑娘,你真的认错人了,我不是什么徐相公啊!”
  丁凤不再争辩,依顺地笑道:“好吧,我不叫你徐相公就是了,但我如何称呼你呢?”
  小叫化咧嘴一笑,腼腆道:“我叫狗子!”
  丁凤一怔,道:“狗子?”
  她几乎哭了出来。
  小叫化却一本正经道:“人家都是这么叫我的,你也可以这么叫。”一面撑身而起。
  丁凤微微点头,道:“好吧,那你姓什么?”
  她想引导小叫化,慢慢恢复记忆。
  小叫花摇摇头,茫然苦笑道:“我自己也不知道。”
  丁凤暗忖道:这就是了,他连自己的姓名都忘记,自然是丧失了一切记忆。曾听人说,重病或头部受重击之人,得了“丧心症”就是如此。
  她只好耐着性子道:“哦?怎么会呢?”
  小叫化深深一叹,道:“我从小就没爹没娘,大概是没人要,被丢弃在野地里的孩子,后来我被一个叫化婆捡回去,把我抚养到十二岁,她老人家就撤手归西了。”
  丁凤暗自诧异,徐元平若是真丧失记忆,又怎会编出这套身世?
  难道他不是徐元平?
  不!绝不可能,天下竟有如此酷似,长的一模一样之人!
  小叫化接着又道:“打从十二岁起,我就到赴流浪,乞讨为生……”说到这里,不禁又是深深一声长叹。
  丁凤对他的身世毫无兴趣,笑道:“狗子,从今后,你不用再为生活发愁了!”小叫化喜出望外,似又不敢相信地道:“真的?”
  丁凤点点头,道:“只要你跟着我走!”
  小叫化一听乐了,毫不犹豫道:“成!姑娘往东,狗子我不往西,情愿侍候姑娘一辈子!”
  丁凤芳心暗喜,双手一整披肩秀发,戴回文士巾,挽着小叫化大步走去。
  回到镇上,一个是翩翩书生,一个是小叫化,两人走在一起,实在极不相称。顿时引起行人侧目,无不报以异样眼光。
  丁凤毫不在意,挽着小叫化来至成衣铺,为他挑选一些衣物。
  小叫化从头到脚,焕然一新。
  丁凤端详之下,站在面前的此人,不是徐元平是谁!
  她付了银子,走出成衣铺,带着小叫化迳回客栈。
  伙计早已将丁凤未吃完的面收了,见她去而复返,又带了位翩翩公子回来,忙笑脸相迎道:“公子的面早凉了,小的已经收了,以为公子……”
  丁凤道:“以为我不付银子就跑了?”
  伙计正是这个想法,嘴上却道:“公子说笑了,怎么会呢。二位公子请坐,再来点什么?”
  丁凤仍然只要一碗素面,却为小叫化点了几样炒菜,外带一笼鲜肉大包,另加一小壶酒。
  小叫化打从出娘胎,就未如此痛快饱餐过一顿,酒菜一端上桌,他就毫不客气,狼吞虎咽,大吃大喝起来。
  这时靠墙角的一桌,正有两名中年壮汉在相对而酌,其中一人正好面对小叫化,偶一抬眼,惊得刚端起的酒杯,竟告失手掉落在桌上,杯碎酒泼,洒满一桌。
  另一壮汉不禁笑道:“怎么啦,老魏,这点酒就醉了?”
  老魏并不答话,只向那壮汉一使眼色,示意他向丁凤与小叫化那桌看去。
  那壮汉把险一侧,只看到丁凤背彰,再一看小叫化,顿时惊得目瞪口呆!
  两人面面相觑,一言不发,突然互相一施眼色,霍地起身离座,匆匆结账而去。
  他们的坐骑拴在店外,急急解开套索,双双跃身上马风聘电驰而去。一路快马加鞭,马不停蹄,连夜赶往南阳报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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