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一日数惊,必欲置之死地
 
2021-03-11 20:51:29   作者:卧龙生   来源:新民晚报   评论:0   点击:

  一七六、诉情怀,少女非花瓶

  小文似乎有点惊异地看了一下杜望月,又点点头,道:“我暗中把这套剑法练成,后面的部分都是在坐息时,冥思探索中想出的剑路,用于对敌,还是第一次。”
  “昨夜闯进了府衙来的三个刺客,”杜望月道,“二男一女,女的伤在了惜玉手中,吞毒而死……”
  “想不到江南的杀手,个个都如此顽强,不成功,就以身殉。”小文道,“那两个男的呢?也死在你们四大捕头的手下了?”
  “说起来有点惭愧,岑某人从事刑捕生涯以来,还是第一次遇上剑法如此精奇的高人,我们四个人,全拼上了,二对一,不但被人从容退走,而且,捕杀过程中,大半由敌人操控主动,真是丢人的很哪!”这个人虽然有些粗豪,但说话倒是直率坦白得很。
  “杀手兵刃,以凌厉凶霸为主,用剑倒是不多。”小文目光如电,由四大捕头的脸上扫过,接道,“四位未等到总捕头回来,就解开了我的穴道,总非无因吧?”
  “是有事要和姑娘商量。”杜望月叹口气,道,“昨夜一战证实,我们已自知无逐退用剑杀手的技艺和能力,也没有把握保护府台王大人的安全……”
  “总捕头严令我保护王大人,自那时起,王知府的安危,在我小文的心目中实已超过了我的生命,但他轻藐我,而是发自内心的轻藐,我的心中痛极了,也难过极了。我全心全意地关心他,除了很短的坐息时间之外,我一直或明或暗地守候在他的身侧,就算是打坐调息吧,也都用了一些心机安排。自从受命以来,我没有睡过一天好觉,但我换到的是王大人那不屑一顾的眼神……”
  扮作衙役的王知府突然缓缓转过身去,动作很慢,慢得没有人感觉到他在转动身子。但这瞒不过吴铁峰的眼睛,他发觉了王知府在暗中拭泪,显然心中也有着一些痛悔。
  他不但忽略了小文用尽心机地保护他的情意,也拒绝了一份少女的关怀,更坏的是,把一个身怀绝技的高手,误认作装饰的花瓶。
  少女情怀总是诗,容不下轻蔑和误解,那比当面打骂她一顿还难忍受。
  王知府是胸罗锦绣的好官,也是读书万卷的才子,他了解这些,只是身处在惊风骇浪中,没有仔细观察,也没有用心去体会,缺少了一份禅意的修养,给了小文姑娘不少的伤害。
  但听小文说道:“我施展出总捕头严禁我习练的剑法,是我发觉了敌人愈来愈多,武功也愈见高强,我怕他们一拥而上的混战,使我们一时间应变不及,让王大人受到伤害。他完全没有保护自己的能力,只要受到一点伤,我都无法向总捕头交代。她派我担当重任,是信任我的决心和武功,我怎么能让她失望。为了防患于未然,我用出了那套‘剑海浴魂’的剑法,杀死部分杀手,就算受到总捕头一顿责骂,也是心甘情愿……”

  一七七、剑海浴魂,魂也乖戾

  好古怪的名称!“剑海浴魂,”吴铁峰道,“不像是一套剑法的名称啊!”
  “是表示这套剑法的多变与凶残,也代表了习剑人的痛苦,习练这套剑法,尤如在剑海中沐浴,身心全投入了剑势的诡变中。”小文道,“这套剑法有一个特色,它不能开山立宗,因为它没有奠基的功课,无法按步就班地去传授技艺,一开始就是剑招的变化。而且,很多变化和武功进展是逆势而行。”
  “那是说,需要有相当的武功基础的人才能习练,所以,他们不能成为一门宗派。”杜望月道,“因为,他们没有办法召收弟子,从头开始传授技艺。”
  “事实上整套剑法,也是一种移花接木的组合,它是把剑术中最凶狠的杀着,用正奇相和相克的方法,把它糅合在一起,由出人意外的角度中出剑,杀伤力奇大。这一点看似容易,其实最为艰难,有如让冰炭同炉,非精熟各家剑法,很难办到。”小文道,“创出这套剑法的人,肯定是一代剑术大家。”
  杜望月道:“这套剑法,我们四个人也可以练了?”
  小文摇摇头,道:“不行,四大捕头中,恐怕只有你一个人能练……”
  “为什么?我们四个人功力纵有相差,也极有限,小杜能超越我岑某的,只有轻功一项……”
  “无关功力,”小文道,“因为习练这套剑法,必须先要有相当的剑术造诣。你岑大捕头的武功虽好,可惜练的不是剑法,而这套剑海浴魂,全由剑术中杀着组成。”
  “这套剑法,可以练出一身杀机,一身剑刃,也把戾魂练入剑中。所以,才能一出剑就取人性命。”吴铁峰道,“练到了一定的火候,人性也随着剑法变了,这世上不再有美丽、可爱的小文姑娘,剑海浴魂,浴出一个杀人的机械。”
  小文姑娘听呆了,事实上三大捕头也听得心头震动。他们习武有成,知道上乘武功不但要投入体能,也要投入心智,在漫长的习武过程中,人性就在不知不觉中,随着技艺的进展改变了。
  小文凝思了好一阵,才点点头,道:“吴大捕头说得很对,这剑法真的有点邪恶,看样子是不宜再练下去了。”
  “但它却可能是剑法之最!”杜望月道,“杀敌的锋刃,除了这套剑法之外,我们还要仗凭什么去对付杀人之王、梦幻之刀?四大捕头只是二、三、四、五,但谁是第一呢?除了个总捕头之外,这些年来,我们还未遇到强过我们的敌手。”
  吴铁峰口齿启动,欲言又止。
  “但现在遇到了。”杜望月接道,“昨夜出现府衙的剑手,剑法之高,我是第一次遇上,如是单打独斗,区区自知非人敌手,我说单打独斗的意思是,各凭所学,把自己的技艺完全发挥出来。”

  一七八、心头记恨,恨为情牵

  三大捕头没人接口,惜玉微翘小嘴巴,也未多言。
  小文目光转动,扫掠过吴、于、岑三大捕头,道:“三位有何高见?请说出来呀!”
  “说什么?小杜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岑啸虎道,“这种丢人现眼的事,说多了脸会发热。”
  “我不知道换一种剑法对抗那些人,有几分胜算,”小文道,“但如施展剑海浴魂,胜算极大,那日对敌,我只不过用出七成技艺……”
  “但人已经变得六亲不认,连府台大人也想杀啦!”吴铁峰道,“一旦尽展所学,杀敌无数,连我们四大捕头也将作你的剑下亡魂了。”
  “有这等事!怎么可能呢?我奉命保护他,不准别人伤害他。我改扮作他的书童……”
  “现在你是清醒的,出剑之后,杀了几个人,那邪恶的剑法,牵动你心中那点记恨,人就全变了。”吴铁峰道,“你不知道,你双目中流露出来的杀机,我们四个人都有些害怕,所以,小杜才冒着性命的危险,用诈术点了你的穴道。因为,我们又都没有把握,万一点穴不中,你会不会一剑杀了小杜?”
  “我怎么变得如此胡闹,小姐知道了,不杀我,也得扒我一层皮了!”小文心中一急,忘记总捕头的官衔,连小姐也叫出来了。
  四大捕头也都听得一怔,看上去如花解语的总捕头,竟会有如此森严一面,小文是真的怕,怕得身子也有点发抖了。
  “小文姑娘,消去了心头那点挂碍,邪恶之剑就不会牵动你心中恨意!”吴铁峰道,“杀过这批杀手之后,就从此不再施用这套剑法。”
  小文沉吟了一阵,竟然点点头,道:“王大人呢?”
  杜望月道:“躲起来了,我们四个合计过,联手迎战,也未必能保护住大人的安全……”
  “我小文变成小魔女了?总捕头回来,我一定要据实禀明,由她处置,砍了我一只手,我也认命。”
  “我们会替你争个公道,”岑啸虎道,“劝谏不听,我就辞职归籍,喝我的二锅头去。干了这些年一方捕头,连酒都戒了,从不敢放开量喝过一次,生怕酒醉误事。”
  “对!小文姑娘施展‘剑海浴魂’,是为了解救扬州府衙之危,也为救我四大捕头之命,拼上一身顶带,也不能让小文姑娘受到委屈。”于承志道,“岑胡子,我支持你的作法……”
  “不要胡说八道,”吴铁峰道,“总捕头岂是不通情理的人?何况,还有府台大人替我们作主。”
  “说得是,下官会据理力争,担保小文姑娘平安无事。”王大人实在憋不住了,也就顾不得一身衙役装扮,就开了腔。
  小文微微一笑,道:“大人,委屈你了,我年纪轻,修养还不够,控制不好自己,开罪大人的地方,可不要放在心上,我这厢请罪了。”

  一七九、今夜布防,仍需姑娘上阵

  说请罪,竟然真的跪了下去。
  王少卿慌得直跳脚,道:“快快快,快把小文姑娘扶起来,惜玉侄女儿啊,帮姨丈一个忙啊!”
  惜玉一欠身,道:“侄女遵命了!”一把抱起小文,低声道,“你如想王大人抱抱你,就撒赖皮,别站起来。”
  还真灵,小文一下子站直了身子。
  王少卿快步行了过来,道:“如何能怪罪姑娘?这全是剑法作的怪,怪力乱神嘛!”
  “看样子,一点小误会全已化解了,”吴铁峰道,“总捕头仍未归来,我相信今天晚上,定会高手全出,这一战事关重大,小文姑娘不用邪恶的剑法,只怕很难过关。”
  “什么是邪恶的剑法?”岑啸虎道,“技艺无正邪,用来歼戮杀手,是正,如用来抗拒我们这些执法捕快,是邪。老吴啊!你不要再吓唬小文姑娘了,让她畏首畏尾,拼命也拼得不舒服。”
  “说得也是,事有缓急。小文姑娘,总捕头未回来,就得全看你的了。”吴铁峰道,“岑胡子已气得要翻脸了,看来出了任何一点差错,都会记在某家的头上。”
  “我保护王大人,绝不许任何人侵犯到他……”
  “事情是不错,但工作分配不对!”杜望月道,“张麟、石琪,是专司保护大人的,我们四个人和你小文姑娘合成一组,既抗拒强敌,也保护大人,唯一的不同是,你是以杀敌为主……”
  “我完全明白了,”目光一掠穿着衙役服的张麟、石琪,接道,“何大光呢?王副总捕头呢?”
  “都受了伤。”杜望月道,“何大光断去了一臂,王副总捕头身上有四处剑伤。”
  “都是为了保护我!”王少卿道,“惭愧呀!惭愧。”
  小文道:“惭愧的是我们,大人,总捕头千里下扬州,四方大捕头奉命会聚到此,也是为了保护大人的安全,这是我们第一要务!”
  王少卿微微的一怔,忖道:保护我是第一要务,难道比破获新房命案还要重要?这是……心中动疑了,但却未追问。
  “杀伤捕头,冒犯官威,该死!”一抹凶厉的神芒,由小文的眼中闪过,回身一跃上床,盘膝坐息起来。
  吴铁峰轻轻一挥手,道:“让她好好休息,她是真的累了,我们到厅中坐去……”
  人却靠近杜望月,并肩出厅,低声道:“小杜,看到没有,稍一动气,就目闪凶芒,这套邪恶的剑法,恐怕已侵入了她的心中,很难控制了,没有办法能预测她会做出什么事情。”
  “那要再……”
  “不能重施故伎了,她的心理上已有防备,吴某真的不敢预测,杀光强敌,也可能杀了你杜望月和王大人。”

  一八〇、外围堵击,准备迷药救危

  吴铁峰这话说得让人心惊肉跳。
  “这就为难了。”杜望月道,“要她对付杀手,但她本身却又是最难预防的杀手。唉!难、难、难啊!”
  “为今之计,只有尽人事,而听天命了。”吴铁峰道,“这件事,还不能告诉岑胡子,只要他一嚷出来,就全砸锅了。”
  杜望月道:“到目前为止,我还想不出有什么办法。”
  “我们要随时注意到小文和王大人的方位距离,我们居其间,一旦有变,”吴铁峰道,“就不会应变不及了!”
  “好!别无良策,只好拿命去赌了。”杜望月道,“我估计可以挡下第一剑,第二剑就是冲着我们来了,很难说还能不能接得下来。”
  “望月,这不是拿性命开玩笑吗!不行,不行。”惜玉低声道,“发觉情势不对,可不可以用药物迷倒她?”
  “好!”吴铁峰道,“可是谁人有此本领呢?要守在她身侧,见机行事,还要出手如电……”
  “我!”惜玉道,“小女子自信可当此大任了。”
  杜望月呆了呆,道:“你会施用迷药……”
  “过去不会,现在会了……”
  “这不是开玩笑啊!一击不中,就不会再有第二次机会了。”杜望月道,“惜玉,不能逞强好胜。”
  看到杜望月的关心、焦虑,惜玉很开心,笑一笑,道:“没有把握,我怎么敢作此承诺?我明白,这不是我一个人的生死,还关系到你们几位大捕头和王大人……”
  “就这么办了,言多有失,再谈下去,难免要泄漏出胸中之秘。”吴铁峰看着杜望月接道,“未必就一定能成功,但有计总比无计好。”
  杜望月长吁一口气,默然不语。
  四大捕头全都准备拼命了,总不能劝惜玉苟安远离,以保全性命,以惜玉的刚烈,劝了也不会答应。何况,这些话也说不出口,只好忍下住。
  果然岑啸虎开了腔,道:“老吴,你和小杜商量出一个办法没有?”这个人直来直往,却偏又有着很机警的反应。
  “办法倒有,但难称万全。”吴铁峰道,“一旦和敌人接触,把王大人安排在坚壁墙角之下,由两位武当剑客紧守在大人身旁,和四个捕快碰头,布成一个圆阵,我们四个在外围堵击,尽量拒敌于三丈之外,再由小文姑娘主阵杀敌。”
  这不是吴铁峰真正的顾虑,但他在布署之中,已把四大捕头排了定位,可拒杀手于三丈之外,当然也可以拒小文于三丈以外。只是这一阵联手抗拒,能发生多大效用,就很难预期了。四大捕头中,以吴铁峰对这套剑法了解最深,心中也是最恐惧。
  他期望今夜杀手不要来,总捕头早些归来,但事情总难如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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