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设坛求甘露 泽国顿成灾
 
2020-03-18 12:06:42   作者:西门丁   来源:西门丁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沙沙的雨声,像仙乐一般,史耀祖躺在床上,钻在棉被窝内,搂抱着他心爱的小妾,但身子仍不断地发颤,可是他神情却是高兴的。
  他怀中的女人道:“老爷,这种天气,去那里找大夫?你明知身子不适,就不该出去淋雨。”
  “不打紧,不打紧,只要能痛痛快快地下一场雨,就算病他十天八天,也不打紧。”
  那女人怨道:“你就是会替别人着想,却不为自己打算!”
  史耀祖问道:“我如何不为自己打算呢?”
  “我问你,你们史家三代单传,而你至今也才生了一个儿子是不是?”
  史耀祖道:“怎不是?若不是早几年,你大姐求来一尊多子观音,日夕诵经供奉,连一个儿子也没有。”
  “你不想多生一个?”
  “谁说不想?但你大姐快四十啦。”
  “她不行,我行,你怎么不替我想一想?”
  史耀祖手臂一勾,把她抱得更紧:“我怎不顾着你,十天倒有八天在你房中睡,你自己的肚皮不争气,还能怪我?”
  女人在他额头上戮了一记,道:“死人,我不是说这个。”
  “好啦,我再找人替你求一尊多子观音给你,不过,你那个性子,怎肯日夜诵经!”
  “你眼前的‘活神仙’不求,还去远处求什么菩萨?”
  “啊!”史耀祖心头一跳,道:“道长虽然法力无边,但这求子嘛,他可不一定行!”
  “他行不行,你怎知道?”
  “好好,我明早便问问他,反正他不会这般快离开,你让我睡一觉吧!”
  雨仍未歇,地上已满是污水,水沟里的流水哗啦哗啦地响着,清竹踌躇满志,独自一人,在客房中自斜自饮,桌上还放着一碟白花鸡肉,一碟猪头肉。
  谁说道士不吃肉,清竹一向都不避荤腥,不过在施法前的三天才作斋戒。他替三宝庄求到一场大雨,会得到一笔不小的酬金,足够他花费一年,但这并不是最值得高兴的。
  最令他沾沾自喜的,是他在这一场求雨比赛中,斗赢了圆真。
  清莲寺与真清观,相隔不过半里,而清竹一直自认法力不在圆真之下,偏生这十余年来,圆真的名头一直在他之上。
  他早想找机会跟圆真斗一斗,但直至如今他才得到良机,而且一吐多年来气。
  想到高兴处,清竹一口将酒喝干,长身将门闩上,歪倒在床上便睡着了。

×      ×      ×

  雨在午前开始下降,直至黄昏,仍未停歇,若是普通的雨,也还不怎样,但这一场雨,却像倒水一样,淋漓滂沱的情况,不曾见之,因此三宝庄的人又开始担心了,担心雨水太多。
  久旱成灾,但水多亦同样能成灾,而且水灾比旱灾,更加可怕和猛烈。
  终于有人忍不住,悄悄开门出去,到树林勘察,雨未停,天未亮,但光线总比乌云密布之时光得多,故此附近的情景,仍能看得清楚。
  只见那些田地一片白茫茫,河里的水,奔腾汹涌,河面与地面已极为接近,换言之,这场雨假如不停,河水很快便会满溢,三宝庄也就要被水淹了。
  村民们立即回村,与家人商量,于是村民们又在菩萨面前祷告,希望雨歇天晴了。
  可是四海龙王似乎不听菩萨的命令,雨仍下个不停,在吃晚饭的时候,河水已开始涌向三宝庄了,众人没办法,只得去问史老爷。
  门公道:“老爷还在睡觉,你们有什么事?”
  “福哥,原来你还不知道?河里的水已淹进村子里来了。”
  史福吃了一惊,忙道:“那你们还不准备逃水灾?”
  “福哥,你不是吃糊涂了吧?你们家还住着一位‘活神仙’,为何不请他遣回龙王?”
  史福恍然大悟,立即飞进内宅报告,史耀祖的发妻唐氏,正在吃饭,闻言立即放下碗,走到金氏的房外敲门。门拍了好一阵子,里面才传来史耀祖小妾的声音:“是谁呀?不知道老爷身子不舒服么?”
  “二妹,快开门,村里淹水了!”
  金氏没奈何只好下床开门,道:“水淹到那里了?”
  “已到了村口了,这雨若再不停,咱们这里也不能幸免了,快叫醒老爷,叫他请道长再开坛作法,遣回龙王!”
  金氏摇醒了史耀祖,史耀祖听后,立即挣扎起来,叫金氏扶着他到客房敲门,清竹喝醉了酒,直至听到猛烈的拍门声才醒来,他醉眼昏花地拉开房门,见史耀祖站在房外,便问道:“史施主,雨停了是不是?是不是还不够?若要再求雨的,可得再等三天。”
  史耀祖嗅到他身上的酒气,皱一皱眉,道:“道长,雨还未停,请你再开坛作法……”
  清竹笑道:“雨未停,那还用得着作法?”
  “雨太大了,到现在还未停,河水已经淹到咱们村子里了。”金氏接口道:“是以咱们请道长再辛苦一下,开坛施法,遣回龙王!”
  “啊!”清竹心头一惊,因为他开了荤,三日之内,作法可没效,当下堆下笑面道:“史施主日间不是说,雨下得越大越好么?”
  史耀祖叹了一口气,道:“话虽如此,但过犹不及,请道长再辛苦一下,善男将会另送一笔酬金的。”
  清竹道:“贫道刚才的命令,你也听见,那是将去年跟今年的雨一并下,可不知道这雨会这般大,而且我也没把握可遣回龙王。”
  金氏道:“以道长之能,还有什么能难得倒你的?”
  “雨这般大,连香烛也点燃不了!”
  “这个倒没问题,咱们叫人拿出竹席,遮住香烛。”
  “这是个办法,但贫道却不知道会不会影响法力!”
  史耀祖道:“万请道长试试!”
  “好吧,你叫人准备一切,贫道洗个脸,换件衣服便去。”
  清竹重新披上那件镶金线的道袍,戴上斗笠,带着几个出村口。
  此刻村口的水已到脚眼了,幸而道坛未被冲走,清竹跳上道坛,家丁们立即高举竹席,遮住香案。清竹低声祷告了一阵,插上香烛,引火点燃,接着取出桃木剑来,口中念念有词。
  过了一阵,雨仍未歇,而且有越来越大之势,清竹自袖管中取出一张符咒,穿在桃木剑上,引火焚烧,喝道:“疾!四海龙王立即听命,速速各自回归。”
  话音刚落,天际传来一道沉闷的雷声,声音虽不大,却极长,听在人们耳中,只觉心底发颤,似是狮子的怒吼声。
  清竹脸色一变,急忙取出第二道符咒来,再度引火焚烧,喝道:“四海龙王,还不回归!”
  一个焦雷,猛地在头顶上炸开,那几个家丁都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呼!清竹双手发颤,但仍极力保持镇定,桃木剑遥指天际。
  “刷!”一道银蛇闪过,白光过处,香案上的竹席倏地裂开两片,电光触及香案,蓦地“蓬”的一声炸响,道坛上的人都被弹落水中。
  霹雳一声接着一声,清竹知道自己开荤行法,犯了戒规,吓得脸色也发白,跪在地上祷告了几句,他起身来,也顾不得回史家拿钱,便向村外奔去。
  可是天黑水深,四围都是汪洋,清竹一脚踩空,掉在河里,惊呼声未了,已被汹涌的供水冲走了。
  那几位家丁见状,大叫一声,连滚带爬有逃回史家。不久,三宝庄内便响起一阵锣声,有人叫道:“洪水来了,乡亲们快逃跑呀?”
  眨眼间,三宝村内又是另一种情景,扶老携幼,呼爹唤娘的,向村屋那两方向涌去。
  史耀祖听见家丁的报告,暗暗叫苦,偏生他在这个时候又患了病,幸好他平日待人和善,还有些忠仆肯护主,于是收拾了一些细软,也跟在人潮后面逃生了。
  唐氏带着一个丫头,抱着那个三岁大的孩子,夹杂在人群中,起初与史耀祖可以呼叫相闻,可是跑了一阵,大家便冲散了。
  天黑地暗,唐氏向在大富之家作奶奶,几时历过这种场面?几番想死,但都舍不得怀抱中的儿子,这才咬着牙,在丫头的搀扶之下,继续冒雨逃跑……

×      ×      ×

  雨终于在日出之前停歇了,柔弱无力的阳光,照在大地,只见郊野上,四围都是黄浊的河水,那里还有路可走?
  唐氏与丫头在天亮之前登上这山坡,便再也走不动了,想不到两个时辰过后,来路已为供水淹没了。
  唐氏忍不住哭了起来,那丫头春花年方十八,自小便被卖进史家,也是个未见过世面的人,见状也慌了手脚,跟着主母抽抽泣泣地哭起来。
  过了半晌,春花道:“主母,不知道少爷……”
  唐氏吃了一惊,连忙解开襁褓,只见那孩子睡得正很熟,这场水灾,对于他来说,好像毫无影响,唐氏放下心头一块大石,忍不住在孩子的脸上亲了一下,不想却惊醒了孩子。
  孩子瞪着一对漆黑的眼珠子,诧异地问:“娘,这是什么地方?”
  唐氏叹了一口气,道:“咱们村淹大水,昨夜娘抱着你逃出来。”
  “爹呢?”
  这句话又勾起唐氏的心事,眼泪扑簌簌地淌了下来,那孩子叫道:“娘,我要回家去,宝宝肚子饿!”
  唐氏只是哭,那能答他,春花忽然道:“主母,你看,那里有艘舢舨!”
  唐氏精神一振,抬头望去,果见一艘舢舨在“汪洋”中行驶着,船上那人用竹竿撑着船,离山坡约有七八丈。唐氏忙道:“死丫头,你还不叫唤他过来?”
  春花连忙么喝起来,那船夫十分壮健,敞开胸襟,露出胸膛上毛茸茸的黑毛,浓眉豹眼,看来好凶,唐氏见状有点后悔,但那船夫已问道:“你们唤俺作甚?”
  春花道:“咱们是三宝庄人氏,请你载咱们回去,多多有赏。”
  船夫上下看了她们几眼,道:“这里离三宝村,足足有十多里,你们两个怎会孤身来此?”
  “咱们是逃水灾的,半路跟其他人走散了,船夫大哥,请你行个好!”
  船夫道:“俺刚从那附近过来,现在水已涨至屋顶,你们如何回去?”
  春花焦虑地望着唐氏:“主母,如今咱们怎办?”
  唐氏沉吟不说,那船夫又道:“夫人可是史大善人的家眷?俺以前得到他的好处,你们要去那里?请开个口,俺免费送你们去。”
  唐氏听他这样说,安了一半心,便道:“船夫大哥,你家在何处,你现在要去那里?”
  “俺这两年到城内谋生,原籍在石桥村,如今正要回家。”
  “那就好了,请你载咱们去金禾庄,那是贱妾的娘家。”
  船夫笑道:“这倒省事,金禾庄离咱家不过里余路,俺便先送你们过去,然后再回家。”他抛了一个绳子到山坡,跟着跳下水,走了上来,把船缚在树干上。
  春花扶着唐氏上船,但山坡倾斜,船离旱地颇长,水又急,两人几乎跌倒,那船夫热情地扶着她俩,唐氏虽然有点难为情,但事非寻常,也就任由得他搂着自己的腰肢,双手紧紧地抱着儿子。
  那船老大本来的确有心救她们,可是由于这一搀扶,大家十分接近,便发现唐氏的身上戴着颇多金银首饰,不由起了歹意。
  他解了缆,慢慢撑着船,心中暗打主意,水流船速甚快,眨眼间已行了两三里,船夫终于忍受不住金钱的诱惑,决定谋财害命,当下将船一撑,改了个方向。
  唐氏道:“船夫大哥,去金禾庄的方向错了!”
  船夫冷冷地道:“放心,错不了,”眨眼船到一个村庄,这村庄淹水的情况不输于三宝庄,洪水高及屋檐。四处不见有人,只见浮木、面盆和家具,在水面上飘流。船夫将船停在屋檐尖角上,转过身来,抛下一柄解腕刀。
  唐氏早看出他不怀好意,将孩子紧紧地按在怀中,颤着声问:“船夫大哥,你,你……”
  船夫凶巴巴地道:“我有什么打算,你俩料已知道,把身上的首饰都交出来,否则便给老子跳下水去。”
  唐氏忙道:“金银首饰你尽请取去,只望你行个好,不要伤害咱们。”
  “你们听话,俺还要伤害你们作甚。”船夫喝道:“快。”
  唐氏将孩子交给春花,把头上的金钗银簪,颈上的链子,腕上的玉镯,指上的金指环,全都剥了卜来,双手捧上。
  船夫道:“念在你丈夫曾对我有恩,老子便相信你,你给我爬上屋顶吧,也许你命大,等下有人来救你。”
  春花要跟着她爬上去,却被船夫拦住,喝道:“丫头,你头上的饰物还未拿下来!”
  春花空出一手去摘饰物,冷不防被船夫一手抢走孩子,春花吃了一惊,忙叫道:“快把孩子给我!”*
  船夫狞笑一声,伸手在她胸膛上一推,春花立足不稳,跌下水中,立即大叫救命,船夫哈哈大笑,斩断了船缆,乘流而下。
  唐氏在屋脊上看见,欲救无从,目送儿子被抢走,不由大声啕哭起来。忽然她听到一个异响,头一低,这才发觉春花死命抓住屋檐,并未被水冲走,连忙冒险爬下去,将她拉了上来。
  “待得她俩爬上屋脊,那艘舢舨已不知去向,唐氏不由又哭了起来,春花忙安慰她:“主母别哭,所谓跑了和尚,跑不了庙,待水过后,咱们去石桥村找他!”

×      ×      ×

  原来那船夫是个无赖,终日游手好闲,专和些猪朋狗友舞枪弄棒,猜枚赌博,钱输光了,便干些没本钱的勾当,此人姓包名游,家内双老早被他气死,只剩下一气浑家,却无孩子。他抢走孩子并非为了贩卖,倒是希望据为己有。
  当下那孩子在他怀中大哭,他甚是懊恼,喝道:“小子,你再敢哭,老子便将你抛下水中。”那孩子也不知是否懂得他的意思,还是哭累了,果然止了哭,昏昏地在船舱里睡着了。
  包游甚是得意:“这孩子跟老子有缘。”他忙把船首拨正了方向,急驶回家,赶着带浑家逃往别处去,好在唐氏那些首饰,也够他与浑家吃喝一年半载。
  那船行了三四里,由于地势渐高,终于搁浅了,包游把船停在树上,背起孩子走路,不久便到石桥村。
  石桥村虽然也遭水淹,但由于地势还高,水才浸到脚眼,而今早水也退了,包游兴高采烈地拍门,他浑家开了门,骂道:“臭汉,老娘还以为你不顾我死活?”
  “别啰嗦,快收拾一下东西,咱们走吧!”
  “走去那里?咦,你怎地背了个孩子?这是谁家的?”
  包游笑嘻嘻地说道:“这是咱们的孩子。”
  话方未落,那女人已骂道:“臭汉,你几时跟那只狐狸精生下这孽种的?”
  包游喝道:“臭婆娘,你别嚷。”他脚跟一撞,把门踢上,这才将刚才的事说了一遍。
  那女人道:“金银首饰拿了就罢,要这小畜生作甚?没的多一张吃饭的嘴。”
  “哼,你不要他?那你就给老子生一个看看,谁叫你肚皮不争气,过门五年,连响屁也没放过一个。”
  那女人不敢再吭一声,只得收拾了一下,跟他汉子离开了。

×      ×      ×

  包游搬到三十里外的三星镇,改名换姓住了下来。不到半年,唐氏那些首饰都给他变卖尽了,只得又去跟往日的猪朋狗友混在一起,十天八天才回一次家。
  他女人汪氏平日替人做些针黹女红,仍不够糊口,手上缺钱的时候,不由把怒气迁在史耀祖儿子的身上。
  一天这女人又在门外打孩子,忽然一个老道士经过,忍不住上前道:“这位女施主请了,孩子还小,不受得了这般的毒打。”
  汪氏说道:“我自家打孩子,与你何关。”
  “无量寿佛!天下那有不怜爱孩子的父母,女施主理该慢慢劝他。”
  不料那孩子躲在老道的身后,叫道:“她不是我的娘亲!”
  汪氏提着竹枝,走了过去举竹又要打:“小杂种,我虽不是你的娘亲,也白养了你一年,怎地打不得?”
  老道伸手一拦,问道:“女施主,你这孩子是谁家的?”
  “我那臭汉子不自量力抢来的,你问什么?”汪氏有点色厉内荏。
  道人道:“你既然如此憎恨他,不如送给贫道抚养,好不好?”那孩子叫道:“好,好!我要跟你做道士。”
  汪氏冷笑一声,道:“你倒会拾便宜,老娘白养了他一年,就这样双手送给你呀?”
  老道自怀中取出一锭银子来,道:“这算是给你一年的饭钱。”
  汪氏接过银子,忖道:“这小畜生只会吃饭,几时才能养我,不如趁臭汉不在,把他卖掉,乐得干脆,唔,这老道银子多得很,老娘可得吊他一吊,”当下道:“老娘把孩子卖给你,日后我男人回来,老娘如何对他说?”
  老道见她分明收了银子,再说这种话,如何看不出她的心意,当下又摸出一块碎银来,道:“贫道只有这许多,再多可没有了。”
  汪氏望望他道:“老娘不卖。”
  孩子用力扯着老道的裤脚,叫道:“快给她银子,她什么也不爱,就只爱银子,我要一齐跟你做道士。”
  老道问头对他慈祥地一笑,道:“孩子,贫道可没有银子可给她了。”
  孩子道:“跟我跑吧,她追不到。”
  汪氏大怒:“畜生,你真是吃里扒外。”冲着又举起竹枝要打,不料老道的右手,捏了一个剑诀,向汪氏身上一指,那女人忽然如石像一般,僵在那里,动不得分毫,她一张脸胀得通红,就是移动不得,不由惊道:“你使了什么妖法?救命,有妖道欺侮妇道,掳走小孩。”
  街上的行人虽然不少,但平日都知道这女人的德性,也没人理睬她,还乐得站在旁边瞧戏。
  老道道:“这是给你的一点小教训,你若真叫嚷,这定身法便永远破不了,否则两个时辰后便自动解开。”
  那女人吃硬不吃软,登时闭上嘴巴。老道问道:“银子够不够买这孩子?”
  汪氏说道:“够了够了,你将他抱走吧。”
  “孩子叫什么名字?”
  “咱叫他包发财,但他原来的姓名咱便不知道了!”汪氏可不敢说出孩子是史耀祖的儿子,免得史耀祖子找上门来。
  “好,贫道便带他走,”老道拉着孩子向镇外走去。
  孩子出了小镇便道:“道士爷爷,我走不动了。”
  老道道:“怎会走几步便走不动?”
  “我脚痛!”孩子对他毫不陌生。
  老道呵呵一笑,蹲下身抱起孩子,揭起他裤脚一看,只见他双脚伤疤累累,心头一酸,道:“不要紧,我一路抱着你走路,嗯,等下我便替你治伤。”
  孩子感到一阵温暖,抚着老道的灰胡,道:“道士爷爷,咱们要去那里?”
  “连云山。”老道道:“你以后不要再叫我道士爷爷了。”
  “那叫你什么?”
  “师父!”
  “师父?”孩子大喜,道:“师父!我要你教我那定身法。”
  “好,师父不但教你定身法,还要教你许多本领,将来便不用害怕坏人了。”
  孩子顿了一下,终于忍不住再问:“人家道人也有名字的,师父你怎没有?”
  老道见他这般聪明,资质又佳,心头又怜又爱,嘻嘻地道:“师父法号抱琴,孩子,等你年纪大了,师父再告诉你一些事,现在咱们得赶着回连云山。”
  “为什么要赶着回去?”
  “因为师父下山已两个月,只怕你山上那些师兄们,不知有没有把师父那座破观拆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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