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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玄机庐
 
2019-11-19 12:26:19   作者:西门丁   来源:西门丁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正在猜疑间,又见佟玄机手提一只小铜壶进来,冲起茶来,瞧他不慌不忙,有条不紊,做足一切功夫,方斗山忍不住道:“佟先生平日也耆饮茶?”
  佟玄机点头道:“简直一日不可无此君!来,请品尝雨前龙井!”
  方斗山首先举杯呷了一口,只觉清香扑鼻,入口清润,一股清凉之气直透心底,忐忑之情亦减轻了不少。
  虞美玉喝了口茶之后,便欲开腔,谁知佟玄机已止住她,道:“待山人猜一猜,夫人去岁曾与我一同在秦淮河畔行事,.是或不是请明言!”
  虞美玉点头道:“不错,我是九号,你是十五号!”
  佟玄机也点头,改问方斗山。“阁下是天水帮的方斗山?两位化敌为友,哈哈,实乃好事!”
  方斗山道:“大概先生觉得方某还不错,当日又为何要置方某于死地?”
  “此一时,彼一时,当日未曾仔细看过你,焉知你是否甘心为清廷当鹰犬!”
  “如今如何?”
  “今日仔细观之,方兄并非这种人,且方兄能与夫人化干戈为玉帛,足见海量!”佟玄机脸上尚闪过一丝令人难明的表情。
  虞美玉道:“适才听令高足之请,先生似乎知道咱们会登门造访,未知消息从何而来?”
  佟玄机笑道:“非听消息,是昨天山人自占了一课,知今日有远方之客来访,一女两男,来自东北方,再推算一下,女的当属虎,料没推错!”
  虞美玉道:“原来如此,先生真乃神算子也!”
  佟玄机笑道:“然山人亦孰人也,并非能知天下事之神仙,只推出来看没有敌意,却不知来意,尚盼能明言以解茅塞!”
  方斗山道:“先生既能从某面颊看出某不是清廷鹰犬,料已知当日暗杀计划是错误的!”
  佟玄机神色微变,道:“原来如此,山人知道了,方兄要找雇主报仇!”
  虞美玉道:“不但他要报仇,我也要报此血海深仇!”
  佟玄机看了她几眼,点头道:“夫人近来是有孝服,必经惨变,不过以后的日子倒还美满!”
  虞美玉双颊微红,道:“咱们登门不是为了请先生看相论命,而是欲邀先生入伙,共同杀了巫溪!你知道否,当日十八人,如今除了“内奸”之外,只死剩你我二人,且他们不日亦将对付你!”
  佟玄机脸色又是一变,失声道:“山人算出自身在今月有凶险,却不知凶险来自何处……嘿,请夫人详细说一说,好请山人早作决定和防备!”
  虞美玉遂将自己跟踪方斗山说起,一直说至擒住杨乐生,取得口供,来此邀他入伙为止,足足说了半个时辰方说得清楚。
  恰在此时,那少年又来了,道:“师父,饭菜已准备好。”
  佟玄机道:“还不快快送上来!”顷即见那少年与一十六七岁的青年,捧着酒菜进来,那些菜居然有六七个之多,而且色香味俱全,引人垂涎。方斗山三人,沿途吃干粮,一闻到香气,都食指大动。
  佟玄机道:“你们两个在灶房里吃吧!”他亲自为他们三人斟酒,道:“咱们边吃边谈。”
  待众人已有七八分饱意,佟玄机亦问道:“方兄连月来,又有何发现?”
  方斗山亦扼要将半年来的经过说了一下。“先生亦不会放过此瞭吧?如今既巳知道他们在何处,自不会任由其逍遥。咱们恐能力不足,又知先生智勇双全,故特来相邀!”
  佟玄机道:“山人对自己做错了事,自然需要补偿,亦会有报应。”一顿又道:“山人不想杀人,不过也不想被人杀掉!”
  潘湖喜问道:“如此先生是答应了?”
  佟玄机眉头深锁,道:“连日来,山人占了不少课,都无出外之象,驿马星又不动,这个……”
  虞美玉忍不住问道:“这种事难道有百分之一百准确?就因为这个原因,你便不思报仇?”
  佟玄机道:“山人与人无仇,报仇什么?夫人言错了,杀错人的是我,不是巫溪!”
  “但却是他欺骗了你的,否则你也不会去参与杀人!”
  “不错,山人一向只杀清狗,而且不是以此为生,与你们不一样,不过……”佟玄机又喝了一杯酒,道:“山人占卦推论一向甚准,这其中必有个关键……咦,莫非他们会找上门来?”
  潘湖道:“既然避不了,何不去找他,反让人家找上门来!”
  佟玄机脸色忽又一变,道:“这说明他们很快便会来,用不着咱们去找他,诸位请速用饭,饭后请稍歇息一下,山人须作一番布置!”
  方斗山放下竹箸者道:“咱们早存杀敌之心,先生若用得着咱们的,但凭吩咐!”
  “需要三位大力协助时,山人自然不会客气!”佟玄机拱拱手,道:“请恕失陪一阵!”他匆匆而去,未几即见其小徒进来收拾碗碟。
  潘湖轻声问道,.“令师还在家里?”
  “是的,家师请三位在此留宿。还请三位先洗个澡,歇息一下,稍候带三位去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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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更时分,少年又来敲门,虞美玉洗了个澡,浑身舒服,正坐在床上假寐。她自发生事故以来,从未好好休息过,实在需要松弛一下。
  “夫人,家师请您到厅商量!”虞美玉连忙下床,开门走出花厅,只见方斗山、潘湖和佟玄机已在那里,她俟着方斗山坐下,道:“先生已准备好一切?”
  佟玄机脸色凝重地点点头,道:“届时尚需要三位大力协助,山人估计他们来的不少!”
  潘湖忽然问道:“先生估计他们会在何时到达?”
  “适才山人又算了一课,山人以明夜最为危险,估计他们会在明晚即到!”
  虞美玉问道:“未知咱们该如何配合先生?”
  佟玄机道:“三位请小心坐稳!”话音刚落,方斗山、虞美玉和潘湖三人仍坐的那张长藤椅,突然陷落,原来地上有活板,活板打开,下面是个深逾丈五的地窖!三人尚未定下神来,藤椅已落地,随见佟玄机亦由洞口跌下,点了两根松枝火把,将其一交由方斗山,自取一把,然后关上洞口。
  地窖高九尺,宽两三丈,首尾各有一条甬道,甬道狭窄,只容两人侧身而过。佟玄机道:“咱们先走前面这一条!”三人尾随他而去。
  潘湖不觉气闷,乃问道“先生,此地道有多长,为何不觉气闷?”佟玄机笑道:“整个地下结构,共有二三十处通气孔道,岂会气闷?有的通气孔设在四周的假山处,有的设在树干上,有的在石隙,有的在井内,不一而足。”
  地道每隔几丈即有个较大的地室,佟玄机又谓此乃出入处,然各处均设有开启关闭之机关,共有七处,尚有两处在颇远的地方,通到左右两口井壁处,必要时可由那里撤退。
  佟玄机得意洋祥地道:“这乃山人与先师先后共花了十二年的时间方建成的,有些设备,还是在最近才安去的。”
  虞美玉觉得他建此地下结构,似乎要办“大事”,便婉转地问道:“先生有许多仇人乎?否则何需设此地道?”
  佟玄机似乎知其话中含意,道:“非也,山人平生有许多是非和凶险,故此不得不预早提防!三位是山人朋友之中,唯一得窥此全豹者。”
  方斗山忙道:“先生但可放心,咱们绝不外泄漏半句。”
  佟玄机忽然目注他和虞美玉,道:“两位将来可来附近定居;也好作个伴!”不知为何两人竟同时答应,但话说出口之外,又猛觉不对,都羞红了脸,幸好光线不足,尚不至于太窘。  
  虞美玉干咳一声,道:“此处虽然完美,可惜上面的土房子与之不相称,若让人毁掉,下面也无用!”
  佟玄机笑道;“岂不闻兵法有故意示人以弱之策?上面的房子,外墙共有几层,中间是钢板和右板,外面才涂泥,内墙中间亦有石板,稳当得很!”
  方斗山续道:“不过此亦有缺点,只能守不能攻,终不能退敌,设若对方知道下面有地道,把房子毁掉终会发觉!”
  佟玄机笑道:“如今山人便要带三位去看那些攻击的设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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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人由地下室返回地面,天已朦朦亮,佟玄机的两个徒弟松竹、青石已煮了半锅面条侍候,佟玄机道:“三位吃了面条,便好好睡一.觉,今晚才有精神应敌!”
  虞美玉吃了面条,返回客房睡觉,想起佟玄机适才说话,自己与方斗山不约而同答应,她嘴角带着一抹甜蜜,进入梦乡。
  待她醒来时,已是下午,但觉精神焕发,连日来的疲累尽消,便在房内练了一阵拳脚,忽闻外面有声音,遂开门出去,原来方斗山和潘湖亦已醒来。
  方斗山道:“虞姑娘,那佟玄机师徒不知去了何处!”
  虞美玉道:“也许办事去吧,瞧他也不会诓骗咱们,方大哥,不如咱们练练剑法。”
  方斗山欣然答应。两人便在院中印证起来,起初尚各自留力,到后来被激起争胜之心,各自展尽本领,杀得难分难解,只看得潘湖担心不巳。
  突然传来佟玄机的笑双:“两位不如省点气力,替山人搬些东西。”虞美玉与方斗山连忙收剑,见到佟玄机有点不好意思。佟玄机转身出来,三人连忙跟在他背后。到篱笆处只见地上放着好几袋东西,松柏、青石正在搬动着,三人连忙相助,原来佟玄机买了好些食物,以及箭矢等物。
  虞美玉问道:“先生没睡?”
  “山人几天不睡也不打紧,要准备的事,都已办妥,吃仮之后,尚有时间休息。”佟玄机倒是十分镇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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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夏,星月满天,江风吹来,甚是凉快,佟玄机明知今夜有敌人,却仍然坐在凉亭里,与松柏弈棋。
  凉亭、花树、油灯、羽鸟,佟玄机从容不迫,一派逍遥,反而松柏双眼不时偷望着远处。
  佟玄机七羽扇在他头上打了一下,“弈棋与练武一样,最忌分神,你东张西望作甚?”
  松柏吶吶地道:“师父,师弟回来了。”
  佟玄机一回头,果见青石气急败坏地跑回来,忙问道:“来了么?何以如此狼狈?”
  青石喘着气道:“师父,来了……来了好多人,怕有七八十个。”
  佟玄机冷哼一声,道:“来的若是庸才,无异草木,何惧其多,有几员大将?”
  “这个……弟子就不清楚了,他们已至村口。”
  “饭桶!”佟玄机斥道:“快去通知他们到地窖里去,你也不用出来了,松柏,继绩下棋,不可露出一丝迹痕,以免让人有所发觉。”
  “是!”松柏力持镇定,但神态始终不大自然,佟玄机似无事人般,轻摇羽扇,下棋如飞。
  俄顷,已闲到一阵脚步声,松柏低声道:“师父,他们到了。”
  佟玄机侧耳听了一下,再瞪了徒弟一眼,继续下棋。半晌,佟玄机忽然转身道:“何方朋友夤夜造访,请恕佟玄机不知,有失迎迓。”
  话音刚落,火光突亮,只见外面站着三十多个人,黑压压地站了一大片,亮着十多根火把,瞧人数,大概尚有一些埋伏在四周。人群中走出一个人来,道:“佟玄机,请开门。”
  佟玄机看了他几眼,道:“对不起,门板上已贴了道通吿,何况你我本不认识。”
  那人哈哈一笑,“谁说你我不认识?去岁在秦淮河畔曾经共事过。”
  佟玄机目光一亮,问道:“未知阁下是那一位?”
  “老夫乃飞天蝙蝠易天福。”
  “哦,原来是一号,失敬失敬。”佟玄机道:“去岁之事,早已了结,未悉阁下今日登门,尚有何指教?”,
  易天福仰头打了个哈哈:“这是阁下待客之道?”
  佟玄机向松柏打了个眼色,道:“还不进去捧茶出来。”松柏知机,连忙进内。
  易天福道:“佟玄机,你莫非要咱们站在这里喝茶不成?”
  “对不起,山人并无邀请贵友,若是易兄一人拜访,山人自然欢迎,如今声势汹汹,似不怀好意,山人怎会有开门挹盗之理?”
  易天福脸色一变,沉声道:“佟玄机,你既然号称‘神算子’,便该知道老夫今日登门,绝非来喝你的茶的。请你开门,那是给面子,你莫敬酒不吃吃罚酒。”
  “山人脾气硬得很,阁下不谈清楚绝不开门,宁愿被杀,也不宁愿死后被人讥我神算子,浪得虚名。”
  “好好!”易天福怒极反笑,道:“当日咱们共同行事,本该是个秘密,为何事后诸人接二连三被杀……”
  佟玄机截口道:“此事山人正欲问你,盖只有你知道咱们的底细,若同伴被杀,九成是阁下的杰作,这倒咬一口的做法,甚不高明。”
  易天福勃然变色,道:“佟玄机,分明是你将咱们的身份吿诉清廷的,你有胆做,为何无胆承认。”
  佟玄机大笑:“正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词,山人无意与疯狗说话,诸位请便,恕山人失陪了。”说着转身就行。
  只听易天福大声道:“站住,佟玄机,别人惧你,但老夫却不怕,你看我带了这许多人来,便知不会空手入宝山,你知机的便束手就擒,若咱们查明你是寃枉的,自然不会为难你。”
  佟玄机冷笑一声,道:“看来山人只能到阎罗王那里方能洗脱不白之寃了,多谢阁下好意。”
  易天福道:“既然你执迷不悟,老夫亦不再顾忌了,上!”他背后那些大汉立即冲前,有的推篱笆,有人索性跳了过去。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佟玄机,抓起一把棋子,脱手一甩,将其当作暗器抛射出去,佟玄机的功力虽未臻飞花摘叶能伤人于无形的境界,但那些琉璃棋子,份量不轻,射在那些大汉身上,痛得他们怪叫起来。
  那把棋子一脱手,佟玄机人亦如飞鸟般,向土房子大门射去,易天福咬牙道:“不许放过屋内一个人,佟玄机,你是已煮熟的鸭子,难道还能飞上天不成,老夫把你的土房子摧毁,也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还要你什么神算鬼算的。”语毕他挥军一涌而入,并着人打开大门,谁知大门并未上闩,一推即开,厅里无人,易天福又着人到后堂去找寻,自己挥军殿后,可是大汉们捜遍了前堂后居,都找不到一人影,他惊讶之下,立即令手下去外面査询,得到的消息是他们不见室内一人溜出去。
  易天福嘿嘿冷笑,“料这小小的土房子,能撑得什么风雨,给老夫仔细再搜査一下。”他一脚把一张椅子踢开,大声下令:“一定要找到他们师徒。”
  “八臂哪咤”尤多泰道:“总堂主,这姓佟的鬼主意最多,不好对付,可得小心一点。”
  易天福怒道:“难道你们怕他?哼,他还不是个凡人,枉你还有八臂,他才两臂哩!”
  尤多泰又愧又怒,碍于他是上司,不敢出言顶撞,只好垂首退后。易天福又道:“尤兄,请你带几个人到后花园处搜索。真找不到的话,便放一把火,将这乌屋烧光。”
  尤多泰奉令而去,可是他刚去不久,后堂便传来一阵惨叫声,易天福如离弦之矢般,向暗廊飞去,当他刚踏上暗廊,厅里也传来一道急促尖锐的叫声。
  易夭福怒哼一声,双脚一动,身子向后倒飞回厅,只见两名手下倒在地上,另外几个则惊恐诧异地四处张望。易天福见那两名手下喉头中短矢,大声问道:“箭从何来?”
  那几个大汉嗫嚅地道:“属下不知道……”
  “饭桶!”
  “报吿总堂主,”一个大汉由后堂匆匆赶来,道:“刚才有几位弟兄被射中,可是咱们却找不到人,也不知箭从何处射出。”
  “再捜!”易天福抬头望一望棵上,那里只有一只蜘蛛在结网,忽然他心底泛上一股恐惧之情,觉得自己好像飞蛾陷在蜘蛛网中般,他突然叫道:“大家小心,再找不到人便放火烧房子。”
  俄顷又有人来报吿后花园处也有人中箭,易天福急忙又道:“大家退出去,放火!”
  忽然有个尖细的声音道:“总堂主,他们师徒共才三个人,咱们却有八十人之多,何事道般慌张鲁莽,只须大家联群结队,对方的偷袭,自然起不到作用。”
  “是是!”易天福厉声道:“你们听见没有,”他猛一抬头,恰见一只灯娥飞进蜘蛛网中,正在拼命挣扎,可是始终挣不断蜘蛛丝。
  正在悚然中,只见尤多泰惶急而至,“总堂主,此处似有地窖,适才有位弟兄只见假山小洞中有箭射出,但里面又没有人。”
  易天福急道:“快带老夫去看看。”尤多泰带他到后花园,谁知又添了几具尸体,易天福下令将假山推倒,不料那假山竟然如生了根般,任由他们如何用力推,都不能动之分毫。
  易天福怒不可遏,喝道:“放火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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