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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最后一招
 
2020-05-21 17:44:06   作者:熊沐   来源:熊沐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贺立的手仍在胸前,但他只是一动,双剑便可立毙人命。他那神情不容置疑,南三元与南翔互望一眼,心知不假。
  合他三人之力,也不是那贺立的对手,何况南翔只是一个孩子?连那酒鬼疯丫头一听贺立的话,也是立时色变。
  谁料到那贺立竟会要他二人只活一个?
  酒鬼疯丫头“哈哈“地干笑了几声,她也知道贺立这话不是玩笑,看贺立那脸色阴沉,静静不动,便知此番决讨不到好处去。
  酒鬼疯丫头道:“贺立,你就杀了我,让他叔侄二人去恶人岗救欣凤好了。”
  贺立一皱眉心,只蹦出一句:“你南家只能留下一人!”
  阴阳剑贺立的话,决不容更改。
  风急,人心更急。
  南翔看着南三元,眯着眼睛,说道:“二叔,你还迟疑什么?你去恶人岗报仇好,还是我去好?”
  南三元想不到南翔竟会问这么一句话。他想出声,但他说不出,他无法说出他二人究是谁去更好。
  南翔嘀咕道:“你是不是南家的人,南家的人都很聪明,对不对?你说让一个小孩子去报仇好呢,还是要一个大人去好?”
  南三元不听南翔的,他恨声道:“你杀了我吧!南翔,你去告诉你姑姑,再也别理恶人岗的人,让她自走好了。”
  适才伊始,那南三元便与酒鬼疯丫头挤眉弄眼,谁也不知道他二人在喝酒时弄出来的那些鬼花招究竟有多少,南三元决意一拚,但酒鬼疯丫头不愿。她不是怕死,她知道贺立的剑决不象别人的剑,在别人的剑下,你还可以有机会选择生,但在贺立的剑下你只能有一个选择,那就是一死!
  南翔来了怒气,小孩子竟也有怒气,大叫道:“南三元,你是不是南家的子孙?你要去恶人岗,报仇事大?你不知道樊于期的故事么?”
  南三元当然知道。樊于期是秦王的仇人,他躲在太子丹的家里,每日思念报仇不得,恨得扼腕不已。太子丹请来的剌客荆轲找他,要他的头,带着他的头去拜秦王,剌杀秦王不成,遂死在秦王大殿上。
  南翔是想告诉这南三元,就是拿他的头去报仇,他也情愿。
  贺立说了一个字:“好!”不知他是赞南翔,还是赞南翔举的这一个故事。他冷冷看着南翔、南三元,他等得越来越不耐烦了。
  阴阳剑贺立很少等人。
  南翔一骂,南三元顿时惊觉,他才知道,他与南翔是血肉之亲,他二人只能有一人去恶人岗。
  他不语了。
  阴阳剑不出声,他拔剑在手,很是恭敬地看南翔,他说道:“我从来不杀孩子,但你已经不是一个孩子了。”
  南翔也明白阴阳剑的意思,他看着南翔浑不怕死,俨然一个血性汉子,他只是十几岁,若是他长大了,那还了得?
  阴阳剑出手了,南翔只看到了一道血光,一道很是美丽的血光!
  血光成了雾,漫漫洒洒,在南翔的眼前一飘,他最后见到的是那一道尢如灿烂的彩虹一般的血光!
  南翔倒下了,他慢慢躺下了,竟然不叫一声,他咬着牙,一声也不曾叫。
  南三元只是看看南翔的尸体,眼里无泪,难说他心里有多少悲哀,他瞪眼看着贺立,想吼,但他叫不出,只觉得心里的血在逆流,一点点儿向头上流,他止不住,哇地一声吐了一口血。
  酒鬼疯丫头扶他,他大声吼道:“我不要你扶我,我能走,我能走,我能走到恶人岗!”
  贺立说道:“你能走最好,你知道,我不愿意多一个人,我也不愿意让恶人岗看到你南家的人都活着。”
  贺立瞅了南翔的尸体一眼,转身便走。
  南三元也转身就走。酒鬼疯丫头叫道:“南三元,你疯了,你把他的尸体……”
  南三元一边走一边狂笑,他象是一个早已疯颠的人,摇摇欲坠,说道:“南家的人哪里有尸首?没有尸首,我死了也一样没有尸首……”
  南三元从无斯文淡定,但如此情态,倒也叫酒鬼疯丫头无可奈何,她跟着南三元,直奔恶人岗而去。那贺立也冷冷一笑,向恶人岗走去。
  恶人岗因有这个贺立,将有一场血战!
  楚无心来到了疯子的住屋,他慢慢咳嗽了一声。
  疯子很不乐意,他正在看着欣凤舞剑。欣凤舞剑,那意思不在剑上,疯子的眼光也不在剑上,他睨着楚无心,说道:“楚无心,我让你做恶人岗的首领,可不是让你事事来找我的。”
  楚无心一笑,他不愿意同疯子作对,疯子说话,他尽力装做认真在听,徒做谦恭而已。
  欣凤的身子几乎赤裸,她的身影漫飘,在疯子与楚无心的面前来来去去。疯子看着欣凤,眼里都是笑,他对楚无心道:“你找我什么事儿?”
  楚无心说道:“江湖上有一个阴阳剑,他的剑法极高,他找来了,想与大侠蘧赛花一斗。”
  疯子一凛,但又笑了,虽是疯子再也不理恶人岗的大事,但他毕竟是疯子,是恶人岗上的好手,他那神色令不人不敢逼视。
  “蘧赛花已经是一个半死之人了,他还来做什么?”
  楚无心说道:“他来找你。”
  疯子一怔,他看着手中杯子,他的手突地抖了一下,虽只是抖了一下,但仍是被楚无心看在了眼里。
  楚无心乐了,他从心里乐了,疯子尽管不想让他看见内心里的恐惧,但他楚无心还是看到了,他看到了高处不胜寒的疯子。
  疯子如今已是一个怕死之人。
  只要他想好好活着,他知道活着很是宝贵,他就有些怕死之心了。
  疯子要是怕死,楚无心就有办法。
  疯子说道:“我老了,我不愿意再与人动手。”
  楚无心一叹,说道:“他来了,指名叫阵,想与你一斗,你不与他动手,我们恶人岗的脸面无光。”
  欣凤停住了,她象一片飘叶,停在了两人面前。
  “恶人岗有没有,与疯子有什么关系?如今你是恶人岗的首领,你自去做好了。”
  楚无心一笑,他站起来,对疯子道:“我看不出,恶人岗的人有谁能胜得了他,他那两把剑是背在背上的,你知道他背在哪里么?”
  疯子想了一想,说道:“他应该背在脖颈后正中。”
  楚无心点点头,他的眼光亮了一亮,疯子毕竟是疯子,只有疯子才会知道这两柄剑的厉害。
  楚无心走了,他走到了甬道里,迎面正碰上了那个阎王敌。
  两人静静对立。
  楚无心知道,阎王敌很少讲话。
  “他不肯。”
  “我知道。”
  “但他看出了那双剑的厉害。”
  “我也看得出。”
  阎王敌的话意是,你看得出,但你未必能制得了他,如是他双剑一出,你很少能有机会。
  贺立坐在恶人岗的石碑之上,他的眼光很是冷漠,他已经看到了一块石碑轧轧响起,从那石碑下慢慢走出一个人来,这是那个恶人岗的楚无心。
  楚无心看着篝火,篝火一闪一闪,看不出贺立的神色。
  他看着贺立身边的那两人,他盯着南三元看了许久。他早该把这个南三元杀了,如是早早杀死了那个南三元,贺立也许就不会来。
  南三元旁若无人。
  一边还有一个女人,一个很不好看的女人,那女人偏偏在喝酒,她看也不看楚无心,只是喝酒。
  南三元道:“酒鬼疯丫头,你可是别小看了这人,这人现在是恶人岗的首领了,他刚刚做恶的时候,你和我还在喝酒,一眨眼间,人家已是恶人岗的首领,你说怪不怪啊?”
  贺立说道:“我告诉你,我要找的是疯子。”
  楚无心说道:“疯子不愿与你动手。”
  贺立象是不曾听到,只是又说了一句:“我找疯子。”
  楚无心说得很有耐心,他又说了一遍:“疯子不愿与你动手。”
  贺立一展身形,人便立在了楚无心的鼻尖前,他轻声道:“你要死么?”
  一柄剑直抵楚无心的咽喉。
  楚无心知道贺立,他杀人时从来不问,他若是杀死了楚无心,也没有什么奇怪。
  只是南三元一叹道:“贺立,你最好别杀死他,我南家的仇都是着落在他身上,不亲手宰了他,我怎么能甘心?”
  楚无心不知贺立的心思,他是想杀死自己,还是想要为难恶人岗?
  阵阵微风,吹得人也心恼,楚无心的身上顿时有了冷汗,他知道他的生命悬于一线。
  贺立说道:“你告诉疯子,我要见他。”
  楚无心道:“我不会告诉他,你愿意去,便自己去。你自己对他说,岂不是更好?”
  贺立的声音冰冷似铁:“你的恶人岗不是一去再也无返么?我怎么敢去?”
  楚无心一笑:“那是对别人,连南三元这样的笨蛋都是两次进去,恶人岗的名声也是折在了在下手里,你愿意进去,便进去好了。”
  贺立一展身形,向石碑前便走。
  南三元也是一跳纵身,跟着他。
  还有一个到处都愿意去的酒鬼疯丫头。
  甬道里很暗,只有很远处才有一只只火把,照得人不至于迷路人在甬道里走,顿觉脚下声音咚咚响得常,让人心里不安。
  走得很慢,一直走到了一间大大的石室前。
  听得有人在笑,这是一个女人,只有南三元听到了这笑声才突地变色。
  这女人是欣凤,是他的亲妹妹欣凤。
  欣凤怎么样了,她为什么要笑?
  他们看到了欣凤,看到了武林中那个人人闻之色变的疯子。疯子正拥着欣凤,把她抱在怀里,一粒粒地喂她食物。疯子甚至抬头,欣凤看也不看来人,她认不出南三元来了,他的脸变得更是丑陋了。
  楚无心道:“疯子,你虽不是愿意见贺立先生,但他一心要见你,我只好带他来了。”
  疯子抬头,他看到了许多的人,恶人岗的人都来了,他们都静静地站在楚无心后面。
  只有那个活菩萨没来,她在一心照看她的男人,那个从前的大侠蘧赛花。
  疯子道:“你看,很热闹,是不是?”
  欣凤变了,她完全变了一个人,她盯着每一个入室来的人,她冷笑着,说道:“疯子,如果我说得不错,他们都是来看你如何死在贺立先生的剑下的,他们等着,等着看恶人岗上最好看的好戏。”
  疯子低头了,他是惧怕,还是不愿与贺立动手?
  恶人岗的人从来不曾向人低头,他是疯子,虽他再也不是恶人岗的首领,但他是疯子,是恶人岗的的支柱。
  疯子想站起来,欣凤扯住了他。
  欣凤叫道:“你不知道他们来做什么么?你是恶人岗的人,你自是知道他们一个个只是来看戏的,他们看你和贺先生一戏,他们看你流血,你要是死了,他们一个个都会无动于衷,你为什么要与他动手?”
  楚无心静了一会儿,说道:“是,我们不能与阴阳剑动手,我们……都不是他的对手。”
  奇的是,阴阳剑不出声,那些恶人岗的人也不出声。他们平日的那威风都到哪里去了?他们怎么不说话?
  疯子看着南三元,说道:“欣凤,你哥哥来了。”
  欣凤看着南三元,她的眼睛里没有喜欢,也没有悲哀,她的眼睛很深,深不见底。
  南三元看她,说道:“欣凤,你跟我走。”
  欣凤乐了,她看着南三元,说道:“二哥,你喜欢酒,我喜欢疯子。”
  她竟吊在疯子的脖颈上,轻轻吻了他一下。疯子对南三元说话,和颜悦色:“你是我的二哥了,我与你也该有一点儿客情。”
  南三元突地大叫道:“疯子,你是疯子,我才不是你二哥,我从来不会成你这种狗屁疯子的二哥!欣凤,你跟我走!”
  他要冲上去,但被阎王敌扯住了。
  象是被捆住了一般,他再也挣不动。
  欣凤问道:“二哥,你如今是不是还在喝酒?”
  南三元怔住了,欣凤一叹,说道:“你还在喝酒,我就得嫁人。我嫁个什么人,象你愿意喝哪一种酒一样,是我自己的事儿。”
  南三元语塞,他突地大声叫道:“酒鬼疯丫头,你走不走?我得走,我得走,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他转身就走,酒鬼疯丫头当然也跟他而去。
  贺立久久不语,他盯着疯子,说道:“我要与你比剑。”
  疯子摇头,他说道:“贺立,你若是有女人,我愿意与你比比女人,我的女人肯定是比你的女人好。”疯子说罢哈哈大笑。
  贺立回头,看着众人,说道:“你们都出去!”
  众人都走了,只有楚无心站住了,他说道:“我能不能对疯子说一句话?”
  贺立道:“一句?”
  楚无心说道:“疯子,你不胜,恶人岗归他!” 人都走了,只剩下了三人,欣凤看着这二人,她不知道贺立要做什么。
  疯子说道:“贺立,你坐。”
  贺立道:“我不坐。”他只是叉开腿站着,他站着当是最好的休息。
  疯子看他,说道:“你多大了?”
  “四十。”
  疯子道:“我已经六十岁了。你知道不知道六十岁的人想什么?” 疯子珠眼睛炯炯有神,他不象是六十岁,他象是一个年轻人。贺立说道:“我不想知道,我只想知道我与你谁胜。”
  疯子一叹道:“你不能知道了,你再也不会知道了。”
  为什么?
  疯子道:“我再也不愿与人动手了。”
  唰唰——
  两柄剑一出,直伸在疯子的脖颈下,寒光砭骨。
  疯子的眼睛不眨,他说道:“我说过了,我再也不会与人动手了。”
  贺立道:“是么?”
  他冰冷的剑在疯子的脸上直划,他说道:“我要杀了你。”
  疯子不动。
  恶人岗的人都在坐等,他们在等着楚无心的话应验,如是疯子真的是潜龙待举,说不定他对恶人岗不利。那时他们必是会有所动。
  阴阳剑并不比疯子可怕。
  手里都拿着兵器,他们要等着与人决一死战,他们在心里默默念叨着楚无心的话:要走出来的人是疯子,众人一齐出手,一句话也不用说,冲上去杀死他!
  到底谁会胜?
  时间很长,长得让人再也忍受不住了,众人中有的人已经开始在大声喘息了,他觉得闷,不愿意再在这里呆着,生怕再憋下去,会活活憋死。但他不敢动,没有楚无心的令,恶人岗的人不敢轻举妄动。
  再待了一会儿,便听得那石室的门吱地一声开了,从那里走出一个人来。
  这人是贺立!
  这么说,阴阳剑贺立真的杀死了恶人岗上的首领疯子,疯子的功夫真的比那贺立更差?他们都是瞠目而视,看着贺立。
  贺立也呆呆看他们,他轻声说道:“我败了!”
  贺立走在空空的甬道里,他的脚步声很空,没有来时那坚定、轻快。
  众人都是呆呆怔怔而立,他们有些奇怪,贺立的衣衫齐整,他的风度从容,甚至连脸上都没有一滴汗珠,他怎么会落败?他与疯子无论如何也得动手,打上多少个回合,他才会落败的。
  楚无心也是不理会贺立,他与那恶人岗的人都冲了进去。
  他们全都呆住了——
  疯子正危襟正坐在那里,他的脸在流血,脸上画着一只小小的乌龟,流血的乌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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