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郎心狼心 弄假成真
 
2021-02-06 16:29:16   作者:云中岳   来源:云中岳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生死判是重嫌犯,按例禁止家属探望,他的遭遇外人无法知悉。但他毕竟是武林名流,当然有各式各样的朋友。第二天,便传出生死判熬刑伤重的消息。这消息激起武朋友的公愤,正好落入济南三杰的圈套,乾坤手就希望这些冒失鬼们动公愤。
  一连三天,因牢里时来了二十余名新客,绝大多数是与生死判有交情的武林名人。
  搜捕假升平公子与曾武夫妇的工作,进行得如火如荼,所有的泼皮地棍皆耀武扬威大举出动。旅店酒楼房坊,都有眼线潜伏其间,来历不明的人,皆受到严密的监视。
  西关外递运所右侧的一条小巷内,有一家民宅点起了附近唯一的一盏门灯,不时可看到有人出入。这一晚,门口赫然出现两个把门的黑衣大汉。
  小厅内灯火明亮,内院里隐隐传出饮泣声。
  坐在上首的勾魂魔链盾心紧锁,显得心事重重。他的四名得力手下,皆穿了便衣打横相陪。下首也坐了两个人愁容满面,其中一人桌面放搁着药箱,是个郎中。
  “周郎中,真的一点起色都没有?”勾魂魔链苦笑着问:“难道真没有可让冯巡捕清醒片刻的药?”
  “杜爷,小可十分抱歉。”周郎中不佳摇头:“真的,无能为力,就算换一百个郎中,也是任然。冯爷根本不是病,是伤。头部一定受到某种奇怪的东西所撞击,脑部受损严重,药力……杜爷,请另找高明。”
  “真的无能为力?”
  “小可能为力。”周郎中以权威的职业口吻说:“除非发生不可能发生的奇迹,冯巡捕即使清醒,也不可能恢复神智。”
  “这是说……”
  “这是说,他已经成了白痴。”周郎中说得毫不婉转:“杜爷,他清醒的希望微乎其微,即使醒了,他也不会告诉你任何事。”
  “真糟!”勾魂魔链极端失望:“他两人不清醒。曾武夫妇被救走的事就毫无眉目。”
  “哦!杜爷。曾武不是曾经出现帮助生死判吗?”周郎中信口说:“只要抓住曾武,还怕他不招出那晚被救的经过吗?”
  “哼!曾武只是一个练了几手花拳绣腿的釜底游魂,他连请的刺客是什么人,也毫无所知。”勾魂魔链眉心又锁很紧紧地:“奇怪,那假升平公子到底是何来路?委实令人莫测高深。按曾武的口供,他所碰上的虬须人并未向他索取报酬,天下问到底有些什么人,肯毫无代价地不惜花费如许工夫去搜杀六爪龙?当然他们的人手不会少,至少可知的就有虬须人和假升平公子。如果他们都到了济南,为何咱们没得到丝毫风声?”
  “会不会是天地会的人?”周郎中问。
  “不可能的,天地会的重要活动,以及他们的大小首脑人物,皆在军机处的掌握中。”
  “你们派人到崂山查六爪龙被杀现场吗?该可以找出一些蛛丝马迹。”
  “派去了,人还没有回来。”
  “会不会是阴神在弄鬼?”周郎中信口问。
  “阴神是帮我们的人。”勾魂魔链笑笑:“如果没有他帮忙,咱们还不知道假升平公子,是与曾武联络的人。”
  “去请阴神查吧。”周郎中站起提起药箱准备走:“据说,他是神,神是无所不能的。不过,据小可所知,阴神似乎不可能来济南帮助你们济南三杰。”
  “周郎中,何以见得?”勾魂魔链正色问。
  “去年小可在关中走方。”周郎中泰然自若:“曾经听说过不少有关他的传闻,似乎他从来没和官方合作过,与官府捣蛋的例子却是不少。杜爷,天色不早,小可告辞了。贵属下的病,小可无能为力,十分抱歉。赶快另找高明吧,也许还有希望。”
  “你走吧!”勾魂魔链心神不属地挥手送客。
  周郎中出了小巷,绕过速运所前忙碌的街口,突觉人丛中出现一个灰影,从他身前斜移,似乎有意让路。他毫无戒心地超越,感到左膀一紧,被人挟住了,只觉浑身一麻,喉间发紧,想挣扎,休想;想叫救命,叫不出声音。
  “借一步说话,郎中。”耳畔响起清晰的陌生语音。“你的安全与否完全取决予你自己的。在下要知道你与勾魂魔链所说的每一句话,以使证实一些可疑的事。”
  周郎中当然知道该如何保护自己,何况他与勾魂魔链所说的话,没有任何秘密,也没做了任何见不得人的事,没有什么好怕的。
  三更快到了,街上行人渐稀,灯火辉煌的夜市将散,更柝声时起时落。
  勾魂魔链一群人,仍然留在冯家不走。这是极为反常的事,反常得令人起疑。冯巡捕与另一名巡捕,早些天在捕拿曾武夫妇时得了失去知觉的怪症,迄今仍未清醒。勾魂魔链带人前来探望属下的病情,按理决不可能逗留过久,搜捕疑犯的事忙得很呢。
  三更初,一个黑衣人匆匆奔入厅口,急急地说:“杜头,信号来了。”
  “走!”勾魂魔链向手下吐出简单的一个字。
  右邻街中段的来福客栈店门半掩,旅客们已陆续从夜市返回客店,因此店堂中冷冷清清。
  西院一间上房中,两位年轻英俊的旅客,刚从外面返店片刻,还不想就寝,吩咐店伙替他们沏来一壶好茶,在房中品茗清谈。
  两人是客房相邻的旅客,一姓夏,一姓樊;姓樊的客房在右邻。
  “樊兄,这件事实在令人迷惑。”姓夏的喝了一口茶:“有关生死判张老前辈的事,似乎他真的介入了五年前匡山王家的叛逆案,如果消息不假……”
  “咱们查了两天。”姓樊的接口:“不管真象如何,至少有一件事已可肯定。”
  “这个……”
  “济南的有声望武林朋友,已被一网打尽。济南三杰正利用这件事,向主子邀赏,树立自己的威望,他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兄弟同意……”
  “这是事实。”姓樊的怒形于色:“下一步棋,显然是扩大声威,锋刃指向外地府州的武林朋友身上。咱们明天设法与张老前辈接触,听听他的口气,再决定对策。如果不及时防范,咱们山东这些武林人……”
  “你们都不会有好下场。”房外传来人声,门悄然而开,量天一尺与勾魂魔链冷然入室,发话的人是勾魂魔链:“霸剑樊武雄,咱们济南三杰不想在山东称雄道霸,而志在控制北五省的武林群豪,再花三五年工夫,北五省决不许可有与济南三杰分庭抗礼的人。本来,我们已获得京都的权威人士保证,五年前就该发动了,利用匡山王家的大案锄除异己。可是,咱们故意放走的几个人,包括曾武在内,希望他们能投奔各地的武林成名人物,进行哭师或求庇,没料到他们一哄而散,远走高飞走得无影无踪,以至耽误了五年。现在曾武回来了,发动尚未为晚,这五年并非全无成就,咱们的心腹已在各府州生了根,时机已至,等京都的权威人士一到,各地名列黑名单的人,全得进网入罗;你们得到生死判入狱的消息,为朋友两肋插刀,糊里糊涂从沂州赶来进网,你们将是引鲁南群雄入罗网的引线,完全在咱们的计算中,睁着眼睛闯入鬼门关来。现在,你们是拒捕呢?抑或是自首投案?生死判已招认是匡山逆案的水社漏网逆贼,也招出你霸剑樊武雄,与断魂刀夏永盛是同党。你们已经明白自己的处境了,投案与咱们合作,是唯一的生路。”
  “我明白了,好恶毒的阴谋。”霸剑咬牙说:“杜俊良,你所说的京都权威人士,利用你们这些败类,来铲除我大汉子孙的文武精英,消除反抗的潜力。到头来鸟尽弓藏,免死狗烹,你们也将是他们消灭的鹰犬。姓杜的,非我族类……”
  “住口!”量天一尺大喝:“小辈牙尖嘴利,就凭你这些大逆不道的话,就是以判你抄家灭门……”
  “姓江的,你吓不倒我樊武雄。”霸剑厉声说:“樊某不是有家累的生死判,你抄不了我的家,灭不了我的门,你神气什么?走狗一个,没有什么好光彩的。来吧!不是你就是我。夏兄,取兵刃。”
  砰一声大震,霸剑将八仙桌踢飞,桌以雷霆万钧之威,向量天一尺两人砸去。
  断魂刀乘机奔向床头,要取放在枕下的宝刀。
  “刀已抄走了。”勾魂魔链双手接住了砸来的八仙桌:“赤手空拳拒捕,你们好可怜。”
  霸剑又飞起一脚,将长凳踢飞,砸向丈外的壁灯座架,想击灭灯火。
  但晚了一步。量无一尺已先一步闪到,挡在灯下大手一伸,抓住了长凳。
  勾魂魔链一声长笑,隐藏在袖内的魔链破空疾飞,奇准地缠住了霸剑的右脚一拉,霸剑重重地被拖倒。
  “你如此而已!”勾魂魔链兴奋地说,将倒地的霸剑拖近,扭身一脚猛踢霸剑的左肋。
  得意忘形的人,会碰大钉子的。霸剑的裤管内,加穿了革制的护甲,特制的魔链固然可怕,可以轻易勒断脖子,但想缠伤特制的双重革护,可就不容易了。霸剑的右脚并未受伤,只是骤失重心被拖倒而已,本身的武功极了得,身临危境并不慌张,蓦地大喝一声,百忙中一掌劈在勾魂魔链的右脚迎面骨上,脚也抖开了魔链。
  “吵一”勾魂魔链厉叫,几乎摔倒,单足后跳。
  同一期间,断魂刀抓起了另一张长凳,疯虎似的猛扑量天一尺,四条凳脚威风八面,锐不可当。
  量无一尺的铁尺也开始发成,点打挑劈势如狂风暴雨,劈劈拍拍一降暴响,先后击断了两根凳脚,但也被逼得返抵门口。
  “收拾一个算一个。”霸剑大叫,掌劈脚飞猛攻丢掉魔链的勾魂魔链,想招呼霸剑回身先联手收拾勾魂魔链,先不要理会量天一尺。
  但霸剑无法回身联手。长凳如果没有凳脚,威为大打折扣,甚至推动攻击能力,防身亦是不易,已无法再将量天一尺逼退,就在房门口双方缠住了。
  勾魂魔链一时大意丢掉魔链,定下神双掌布下严密的防卫网,暂采守势封锁住断魂刀的首轮狂攻打击,短期间难分胜负。
  房内空间有限,施展不开,彼此功力相当,短期间谁也抢不到绝对优势。恶斗百十招,外面传来一阵刺耳的怪笑,有人用老公鸭似的沙嘎嗓音说:“退出来,让老夫收拾他们。”
  量天一尺嘿嘿笑,收尺退出门外。
  出房才有活路,不能被困在房中等死,因此霸剑毫不迟疑地跟出。
  勾魂魔链舍了断魂刀,飞掠出房。
  院子本来黑沉沉,突然有火把出现。
  霸剑倒抽了一口凉气,知道大事去矣!火光照耀下,可看到八名公人守住院子,对面的屋顶,也可以看到引弓待发的两名公人。
  量天一尺与勾魂魔链分立在一名灰袍人的左右,脸上有点讪讪地挂不住,大概是捉不到人脸上无光。
  灰袍人年已花甲出头,身材高瘦,三角眼厉光四射,鼠须已呈灰白,头上盘的辫子也快全白了。右手握了一柄金色的芝如意,长有一尺八寸,轻拍着左掌心,状极悠闲,也流露出极为自负的神情。
  “小辈,你们过来。”灰袍人沙嘎的嗓音极为刺耳:“老夫要带你们进大牢。”
  “你是……”霸剑用不稳定的嗓音问。
  “老夫汪洋。”
  “神魔江……汪洋……”霸剑语不成声,骇极变色,似乎人平空矮了半截。
  “将白泰官夫妇追得上天无路的江老前辈。”量夭一尺接口:“大内侍卫一剑擎天呼延永寿的师父,宇内九大高人的神魔江老前辈。”
  人的名,树的影;霸剑和断魂刀快崩溃了。
  “过来!”神魔汪洋再次催促。
  断魂刀一咬牙,扭断手中缺了两根凳脚的长凳另外两根凳脚,绰在手中踏出屋外:“生有时死有地。樊兄,除死无大难。拼死这无耻的老猪狗。”
  房内本来没有人,这时突然传出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阴笑,踱出一个可怖的怪人。灰黑色的拖地长袍,大袖下垂至膝下,腰栓草绳,尖高顶的头罩,以红绿两色绘出大花脸。血红色的眼圈闪闪生光,鬼气冲天。
  “阴神!”有人骇然惊呼。
  阴神帮助济南三杰的消息,早已传遍了济南城。
  霸剑和断魂刀大骇,猛地转身戒备。
  晚了,两人同被长长的大袖搭住肩膀,浑身如中雷殛,动弹不得。
  “从房后脱身,”阴神低声说。“后壁己倒,把守上下的人已经清除,快!”
  两人如受催眠。不由自主向房内一钻。
  “咦!你好大的胆子!”量天一尺惊呼。
  神魔身形疾进,一幌即至。
  一团绿色鬼火,飞向冲来的神魔。
  “鼠辈大胆!”神魔怒叱,左手大袖一拂,罡风乍起,声如隐雷。
  鬼火被袖风拂得四散而飞,顺袖风往外飘。但中间一团黑影,突破强劲的袖风。
  “拍!”黑影击中神魔的胸口,太近了,任何高明的闪避身法也闪不开这意外一击。
  是一只陶制的小香炉,里面盛满了香灰,炉被拍碎,灰四面爆散,神魔一头一脸全是灰,成了真正的灰头土脸,惊叫一声,发狂似的掩面暴退两丈。
  “毒烟!”有人脱口惊呼。
  反正烟雾滚滚,谁也不知道是啥玩意,看到功臻化境的神魔竟然狼狈后退,当然是毒烟啦!这一叫,吓坏了不少怕毒的人,个个掩住口鼻惊恐地后退。
  量天一尺和勾魂魔链当然怕毒,两面一分。屏住呼吸逃远些再说,先保持距离以策安全。
  这一来,没有人敢妄自逞能入室追赶,客房黑沉沉,人影已沓。等狂怒扑入的神魔冲出后壁的坍孔,要捉的人已经鸿飞杳杳了。
  关西南角的一处荒野里,形状恐怖的阴神席地而坐,霸剑与断魂刀坐在对面。
  “阁下帮助济南三杰的事,已是尽人皆知的事实。”霸剑语气不稳定:“在下非常怀疑阁下救咱们两人的动机和目的。”
  “你们到高升客栈查了吗?”阴神问。
  “曾经问过店伙。”霸剑说:“虽然他们众口一词,说是阁下救了曾武夫妇。但在下有正确的消息来源,衙门里有生死判张老前辈的心腹好友,证实阁下确是乾坤手暗中请来相助的人,假救曾武的用意,是要从曾武口中套取口供,所以那些走狗才知道假升平公子,是将六爪龙的脑袋信物,送交曾武的联络人。”
  “在下怎么解释,两位都不肯采信的了。”
  “是的。”霸剑肯定地说:“另一个原因,是曾武的死活谁也不知道,而那位向张老前辈示警的曾武,确是乾坤手的好友飞刀王一飞假扮的,目的是希望张老前辈反抗或逃亡。”
  “你们查得很仔细。”
  “咱们在济南,还有一些朋友。”
  “好吧!”阴神不得不自承失败:“两位既然不肯合作,在下只好独自进行打击走狗的计划了。今晚在下救了你们,其实收获甚丰。”
  “阁下是说……”
  “在下已从量天一尺的口中,证实了在下不敢肯定的一件事。”阴神的语气相当愉快。
  “那是……”
  “负责接走曾武夫妇的两个人,事先根本不知道奉命接回的人是曾武夫妇,一问三不知,在下得不到任何口供,所以只好把他们弄成白痴。量天一尺替在下证实了在下的猜想正确,等在下了结这件事之后,便是正式打击走狗的时候了。两位如果有胆量、愿意为武林大劫尽一分心力,那么,请找些不怕死的人,在各处不断制造纠纷,以分散走狗们的注意力和人手,在下便可从中取利了,请试图以待,后会有期。”
  两人只看到阴神长身而起,黑影一闪,便冉冉消失在西面的茫茫夜色中,有如鬼魂般消失了。
  “夏兄,你相信他的话吗?”霸剑骇然问。
  “兄弟……兄弟相信。”断魂刀审慎地说。
  “有根据吗?”
  “咱们现在是自由的,这就是根据。”断魂提高声音:“我相信他如果要我们的命,将不费吹灰之力。”
  “夏兄,你认为救曾武的事是真的了。”
  “对!那些说阴神是走狗们请来的消息,一定是乾坤手故意放出的谣言,张老前辈中了他们的圈套,相信走狗们的谣言。”
  “你认为这人是阴神?”
  “是的。”断魂刀语气肯定:“如果不是传说中的阴神,岂敢在武林朋友闻名丧胆的神魔手中救人?而且成功地将咱们救出魔爪。”
  “那……咱们该怎办?”
  “兄弟认为,该为武林大劫尽一分心力。济南三杰奉主子的命令,要籍曾武的事一网打尽山东的武林人,下一步必定是牵连外省各地的高手名宿,彻底消灭具有反抗性不愿做奴才顺民的武林人。早些年火烧南少林,并未能达到他们消灭我大汉武林根基的目的,这一次咱们也不让他们阴谋得逞……”断魂刀整衣而起,豪壮地说。“没收了我的刀,我会另举另一把刀。命,只有一条;人只能死一次,活三十六岁死与活三百六十岁死并无多少不同。樊兄,兄弟已决定了,你呢?”
  “兄弟也会举另一把剑。”霸剑一蹦而起:“咱们分头找朋友,与他们周旋到底,不死不休,走!”
  次日傍晚时分,历山门外的华林寺小街,显得有点反常地忙碌,因为今天游历山的游客比往日多,附近的客店几乎全部客满。早些天发生阴神救走曾武夫妇的高升客栈。像往常一样住满了外地来的游山客,店伙们都把上次的凶案忘了,能忘才能活得愉快。
  一个衣衫褴褛的穷汉子,坐在客栈旁的小巷侧门廊下,摊开用荷叶包着的残羹,握着盛酒的葫芦,写意地进食,一看就知是在历山附近,向游客行乞的乞儿。令人起疑的是,荷叶中不是残羹,而是一些烧卤,香喷喷地,正是上等的下酒菜、当花子的人吃得这么好,难怪历山花子之多,几乎可与泰山的花子媲美;泰山花子之多,是颇为有名的,香客们也舍得打发。
  正吃得高兴,旁边突然多了一位青衣大汉。
  “唔!好香,不是花子鸡吧?”大汉蹲下伸手抓了一块肉往口里塞:“看样子,你今天发了财。”
  “真是发了财。”穷花子得意地说:“我赵老三今天破天荒,碰上了大方的施主,讨得了一锭三两重的碎银,可以快活地过十天八天。”
  那年头,天下太平,物价便宜,三两银子真可以买百八十斤肉。
  “真的?”青衣大汉又抓起一块肉:“碰上财神爷了?或者是家财亿万的女菩萨?”
  “真是女的,是不是女菩萨就不知道了,不过,谁赏银子谁就是菩萨。”
  “女的?外地的女香客?”
  “不是香客。”
  “咦!不是香客……”
  “是山后一家人家的老大娘。”
  山后,是指历山的南麓。
  “山后的人家有这样大方的老大娘?”青衣大汉一怔,眼神一动:“那一家?”
  “就是从历山堂绕山前面过去的小路,靠近锄嘴口逸庐南首的那一家。”穷花子喝了两口酒:“当然,三两银可不是白给的。”
  “有条件?”
  “是啊,替老大娘到城里济安堂。捡了五服药。”穷花子拍拍腰袋:“哈哈!药钱也落了三百一十文,今天真发了一笔财。”
  “捡药?什么药?”
  “我怎知道,我又看不懂单方,我斗大的字认识不了一箩筐。掌柜的交代说:这种安胎药份理太重,一天只能熬一帖,不能多服。”
  “哦!原来是安胎药。那大娘怎么说?”
  “老大娘一双眼睛明亮得很,她说早就知道了。”
  “见鬼!老大娘的眼睛不老花已经不错了,还明亮得很?”青衣大汉不屑地说:“大姑娘的眼睛才会明亮。”
  “我发誓,我从来就没看见过这种亮晶晶的眼睛,决不会是老花眼,你老兄敢给我打赌吗?”
  “不和你赌,我从不赌。”大汉拍拍花子的肩膀站起:“好好享受吧,吃饱喝足该找地方挺尸啦!哈哈!”
  大汉急急走了。不久,穷花子也失了踪。
  山西麓有一条小径向山南绕,北面是宋朝曾建造的历山三堂。绕过山峦不远,便是本地富豪孙八爷的别墅逸庐。南首百十步枫林的西南角;有一家小农舍。半个时辰后,农舍陷入大包围。
  农舍的窗口本来有灯光,这时突然熄灭了。
  乾坤手出现在屋前的晒麦场,背手踱至屋前止步。
  “秀霞,你知道我来了。”乾坤手沉静地说。轻咳了一声:“不要让我的人进去,黑暗中会发生不幸的结果,出来吧。平心静气谈谈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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