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方玫受伤遇高人

 

2021-02-25 10:34:18   作者：高臯   来源：高臯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终南千山横亘，计长八百余里，其中涧道螺旋，奇峰胜迹，更是不可殚述，终南三侠原住山中的龙驹寨，此时则迁居于翠华山了。
　　这是方玫被救的第三天午后，她终于挣脱死亡的阴影，由昏睡中醒过来。
　　她第一个感觉是黑暗，因为她的双眼仍然在包裹着，为了瞧瞧她身在何处，迳自伸手向蒙眼的布巾扯去。
　　“使不得，姑娘，你眼部伤势极重，适才换了药，千万不要动它。”
　　方玫想到山沟遇伏之事，知道是被人所救，她要起身相谢，又被那人所阻止，只得双拳一抱道：“多谢救命之恩，请问前辈是……”
　　“老夫陈苍，江湖上称咱们兄弟为终南三侠。”
　　“啊！原来是陈前辈，晚辈曾经听到传言……”
　　“是说裴三弟因为想独得三空藏剑经，害死了他两位兄长？”
　　“是的，前辈。”
　　“江湖上捕风捉影之事岂能轻信。哦，姑娘，你贵姓，你那左手刀法是跟谁学的？”
　　“晚辈方玫，左手刀法是一位蓝衣姑娘教的。”
　　接着她将蓝衣姑娘的长相作了一番描述，然后叹口气道：“她传给晚辈绝世刀法，晚辈却连她的姓名也不知道，说来当真惭愧得很。”
　　“这不要紧，以后你会知道的，这里有一碗药，快喝下去吧！”
　　“多谢前辈。”
　　十天之后，方玫的伤势大有起色，已经能够下床走动了，蒙眼的布巾也已拿掉，只是眼部仍然红肿，每天必须洗涤和上药。
　　她是一个乖巧的女孩子，天天要三位老人家照顾，实在有点过意不去，现然伤势好转，她就亲自下厨作菜，变着法子让三位老人家吃得高兴。
　　又是十天过去了，晚餐之后大伙后一起闲聊。
　　方玫道：“三位前辈，晚辈想……”
　　裴三耳道：“想下山去找你的郭大哥？”
　　方玫道：“是的。前辈，晚辈实在放心不下，”
　　裴三耳道：“老夫到那山沟之内仔细找过，并未见到郭少侠，想是被人所救，所以你不必替他担心，再说你的伤势还没有复元，下山万一遇到坏人，你只怕无力应付，这样吧！你再留一百天，在此期间一面疗伤，咱们也好教你一点玩意。”
　　先是救命之恩，再是疗伤传艺之德，终南三侠如此的厚爱，叫她怎能不感动得流下泪来呢？
　　裴三耳微微一笑道：“方姑娘，老夫有一个提议，你的命是我二哥救的，救命之恩如同再造，你何不拜在我二哥的膝下？”
　　方玫立即跪在陈苍的身前道：“女儿拜见义父。”
　　陈苍哈哈一阵大笑道：“好好，乖女儿，快起来。”
　　这是方玫的奇遇，此后经三位奇人的全力调教，虽然只有短短的一百天，与往日相比，她已判若两人。
　　如今她不仅伤势已愈，而且功力大增，唯一稍感遗憾的是，眼伤虽然痊愈了，却得了一个见风流泪的毛病，算是美中不足。
　　这天她依依不舍的下厂终南山，一迳向关洛大道奔去。
　　她要去找郭子羽，在人世之间，唯一叫她牵肠挂肚，片刻难忘的，也只有她的郭大哥。
　　当然，她现在有了一个很爱她的义父，还有一位伯父，一位叔父，但，如果把他们用天秤称一下，这其中就有了差别了。
　　没有能代替她的郭大哥，因为她已经把心交给他了，所她一下山就去找他。
　　还有一个人她是要找的，那是受三叔裴三耳之托，顺便打听他的爱女裴小蝶的下落。
　　夜风不大，纸糊的窗子仍然在沙沙作响，但这股并不太大的夜风，绝不会将窗子吹开的。
　　然而，一阵轻风掠过，窗子竟然被吹开了，而且一条人影像狸奴一般的随风掠了进来。
　　郭子羽正在床上看窗外月亮，瞧到有人掠进，难免吃了一惊，及定目一看，忍不住欢呼道：“师兄！是你！”
　　来人是泥丸道人的大弟子汤圆，他面色凝重的道：“师弟，你是怎么啦？”
　　郭子羽道：“小弟中了别人的暗算，全身都无法移动，如今……唉，已经是一个废人了，师兄是怎样发现小弟的？”
　　汤圆道：“适才那位姑娘扶你进来我就发现了，因为敌友不明，所以我等她离开以后才来看你，你到底中了什么暗算？”
　　郭子羽道：“小弟被人点了穴道……”
　　汤圆一怔道：“你冲不开？”
　　郭子羽一叹道：“那女人的点穴手法习自苗疆，除了他们师兄妹，没有人能够解开，小弟全身酸软，无法提聚真力，自然难以运功冲穴。”
　　汤圆道：“让我试试。”
　　郭子羽道：“师兄不必浪费气力，适才带我住店的裴姑娘功力深厚，她曾经试过。”
　　汤圆道：“既然如此，我带你去见师父，相信他老人家会想出办法的。”
　　郭子羽道：“师父现在何处？”
　　汤圆道：“在吕祖阁，就在城北不远的邙山脚下。”
　　郭子羽道：“好，不过要通知一声裴姑娘，她是小弟的救命恩人，咱们不能一声不吭的离开。”
　　汤圆道：“她是一个女孩子，既然睡了，叫她有些不便，反正吕祖阁离这儿不远，明早再通知她也是一样。来，让我背着你。”
　　郭子羽一想也对，就让汤圆背着一迳向吕祖阁奔去。这儿是洛阳有名的道观之一，住持羽栖道长是泥丸道人的知交，所以他们师徒就住在这儿。
　　汤圆将郭子羽背进他师父的房间，泥丸道人立即为郭子羽把脉诊视，良久沉重的一叹道：“羽儿是中了一种特殊的慢性毒药，所以全身酸软，无法提聚真力。”
　　汤圆道：“怎么办？师父，咱们总得想法子救他。”
　　泥丸道人道：“一般祛毒药物救不了他，看来为师只好走一趟少林了。”
　　汤圆道：“少林寺能救得了师弟？”
　　泥丸道人道：“少林寺的万宝菩提子可祛百毒，是天下疗毒圣宝之一，只是咱们并不认识那些大师，取得只怕颇为不易　”
　　汤圆道：“不管是偷还是抢还是花银子，咱们必须得到解药。”
　　泥丸道人道：“好，咱们走。”
　　他们找了一辆马车，披星戴月向偃师奔去，出洛阳地境不过十里，十余骑怒马由身后急驰而来，他们赶过马车，忽然圈转马头拦住去路。
　　赶车的汤圆勒住马缰，道：“朋友，你们这是做什么？”
　　对方十余人一律身着黄衣，怀抱长刀，为首的是一名年约四旬的短髭大汉，他皮笑肉不笑的嘿了一声，道：“知道咱们是谁么？”
　　此时泥丸道人已经来到车辕之上，面色冷肃的哼了一声道：“施主必然是一位高人了，咱们出家人与世无争，不知道施主为什么拦住咱们？”
　　短髭大汉一阵豪笑道：“好一个出家人与世无争，那你就留下姓郭的，咱们也不为已甚。”
　　汤圆大喝一声道：“为什么？我师弟跟你们有仇？”
　　短髭大汉道：“没有。不过他是本盟的犯人，咱们奉命缉捕，这是没有法子的事。”
　　泥丸道人道：“你们是武林盟的人？”
　　短髭大汉道：“不错，咱们是武林盟主属下的圣刀队，你们应该有过耳闻。”
　　夜雨山庄的“神火”、　“圣刀”、　“青纱”、　“铁牌”四队，名驰遐迩，威慑武林，虽然他们很少行走江湖，但天下武林各派，没有一个不闻名丧胆，夜雨山庄的庄主成了武林盟主，这四队自然颐理成章的变化武林盟的部属了。
　　泥丸道人知道今日之事必然无法善了，暗中传音对汤圆道：“背着你师弟向右侧树林中逃走，这些人由为师对付。”
　　汤圆应声缩进车厢，他刚刚背起郭子羽，车外已是风声呼呼，响起一片喊杀之声。
　　他不敢怠慢，点足弹身，飞身急窜，以全力向右侧的树林急驰。
　　他感觉到身后最少有四五人追来，这说明泥丸道人不虚发的泥丸，并不能封住全部的敌人。
　　所幸汤圆的功力颇为深厚，轻功尤其高明，不待敌人追近，他已经窜进树林之中了。
　　树林由稀而密，这原是一个逃避追缉者最佳的环境，但不幸的是他却遇到一片高不可仰的峭壁。
　　他停下脚步，双眉一皱道：“这下糟了，前无去路，后有追兵，这该如何是好？”
　　汤圆是聪明人，聪明人有时也会遇到不易解决的问题，最后在无可奈何之中，他想出了一个冒险的法子。
　　他找到一个棵枝叶浓密的老槐树，将郭子羽藏于浓叶之内，悄声道：“师弟暂时藏身此处，待我将敌人引开再来接你。”
　　郭子羽道：“好的，师兄要小心一点。”
　　汤圆道：“我知道。”晃身一跃向来路急驰而去。
　　汤圆刚刚离去，一条人影便窜了上来，道：“公子，你怎么啦？”
　　郭子羽举目一瞧，来人原来是一身红衣的娇娇，不由大喜道：“娇娇，原来是你……”
　　娇娇道：“我在树林之中歇息，听到外面有人搏杀，待出林去瞧看，却发现那小道士背着你逃进林中来了。”
　　郭子羽道：“他是我的师兄，娇娇，你去帮帮他好么？”
　　娇娇道：“公子不必替他担心，那小道士功力不弱，而且刁滑得很，你到底是怎么啦？是生病还是受了伤？”
　　郭子羽道：“我是中了一种特殊的慢性毒药，除了苗疆的独门解药很难救治，家师与师兄原想带我到少林去求药，想不到却被武林盟的人盯上了。”
　　娇娇道：“这不要紧，我研习毒经已有小成，苗疆慢性毒药还难不倒咱们，来　我背你。”
　　郭子羽道：“咱们去哪儿？”
　　娇娇道：“这儿附近有一个山神庙，我临时在那里落脚。”
　　郭子羽道：“娇娇，我师兄引开敌人之后会回到这儿来找我的，你替我留下一件衣衫，再在树干上刻下咱们的去处，这样他们就会找到我了。”
　　娇娇道：“好吧。”
　　她按照郭子羽的话做了，然后背着他沿峭壁奔去，出林约莫两里，果然见到一座破庙。
　　这的确是一座荒芜颓败的破庙，树木丛杂。
　　衰草遍地，一片断垣残壁，淹没在荒烟蔓草之间，除了野兽蛇虫，绝对不会有人类住在这儿。
　　娇娇将郭子羽带到庙内殿宇的一角，那是仅有的聊堪遮避风雨之处，墙角柔草之上，铺着一床被褥，这就是她的临时闺房。
　　她将郭子羽安置妥当，然后嫣然一笑道：“公子，你看我这闺房还不错吧！”
　　郭子羽道：“娇娇，我不懂，莫非你付不出住店的钱？”
　　娇娇道：“谁说我付不出店钱了，只因我要继续研习毒经，住在荒野比较方便一点。哦，公子，让我瞧瞧你的毒伤。”
　　她先把脉，再检查双眼，最后用郭子羽的口水化验，忙了将近半个时辰，总算有了结果。
　　她给郭子羽同时服用几种药物，并以内力助他运功，第一天稍有起色，第三天便霍然而愈。
　　现在郭子羽红光满面，功力尽复，遂一跃而起道：“这当真是士别三日，当刮日相看，谢谢你，娇娇。”
　　娇娇欣然一笑道：“谢什么，莫非你还将我当作外人？其实我的毒功尚浅，如非为了不放心你，我还要在那山沟之内研习下去。”
　　郭子羽道：“毒功太过歹毒，如非力不如人，希望你不要随便使用。”
　　娇娇道：“我会听你的，只是我的武功太差，不用毒功就寸步难行了。”
　　郭子羽道：“这样吧，我传你两项武功，只要勤加练习，天下都可去得。”
　　娇娇大喜道：“好呀！是那两项武功？”
　　郭子羽道：“本门的天都九归剑法，师门的洞玄指，现在仔细听我传你的口诀。”
　　从这天开始，娇娇几乎是日夜苦练，郭子羽则在空闲时易容出去寻找裴小蝶及泥丸道人师徒。
　　十天之后，娇娇的武功大有进境，郭子羽找人的事却交了白卷。
　　这些还不算什么，最使他惶然不安的有三点：一是他十天前藏身大树所留的衣衫不见了，连树干上留的字也被人用刀削去。他弄不明白这是谁做的，他这么做究竟是什么用意？
　　其次泥丸道人师徒那儿去了，难道是遭到武林盟刀队的毒手？
　　最后一点是一项传闻，听说有一个蓝衣姑娘找上少林寺，要他们交出郭子羽，双方一言不合而兵戎相见，结果少林寺的和尚伤亡颇重，连驰名天下的罗汉阵都困她不住，于是她给了少林寺一个期限，十天之内如是交不出郭子羽，她要少林和尚鸡犬不剩。
　　这天傍晚郭子羽回到破庙，娇娇一眼就瞧出他内心的焦虑。
　　“公子，是出了事？”
　　“是的。”
　　“什么事，你说。”
　　郭子羽说出所听的传闻，也说出他的忧虑。
　　娇娇略作沉吟道：“那位蓝衣姑娘莫非就是你所说的裴小蝶？”
　　郭子羽道：“我想是她，只是不明白她为什么要找上少林寺。”
　　娇娇道：“这只怕是一椿误会。”
　　郭子羽道：“不管是不误会，咱们都不能袖手不管，一方面少林寺是名门正派，也是武林中一股安定的力量，毁了少林寺将是武林中一大损失……”
　　娇娇道：“这倒不见得，少林寺绝艺动天下，寺僧高手之多，天下门派没有一个能出其右，裴姑娘纵然绝艺无双，她毕竟只有两支手，少林如若面临存亡绝续，寺僧必然个个拼命，裴姑娘能否安然无恙，那就很难说了。”
　　郭子羽道：“你说的对，走，咱们去少林。”
　　娇娇道：“如今距离裴姑娘指定的限期还有几天？”
　　郭子羽道：“今天不算还有四天。”
　　娇娇道：“时间还很从容，咱们明天一早上道，不会误事的，你吃过饭没有？”
　　郭子羽道：“吃过了。”
　　娇娇道：“那就睡吧！养足了精神，明早好赶路。”
　　她要郭子羽养足精神，却双臂一张，一头挤到他怀里来了，这荒山破庙，立即洋溢着一片春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