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豪赌
 
2020-06-22 10:04:38   作者:慕容美   来源:慕容美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八月底,新谷登场。位于扬州东北约三十里的仙女庙,是高邮湖及邵伯湖附近数百里内,稻米及布匹的最大集散市场。每年到了这个季节,仙女庙这个小镇,就会呈现一片畸形的繁荣。
  仙女庙,是个很古老的地名。
  今天这个越来越繁荣的小镇上,不仅已看不到什么仙女庙,甚至无人能确切的指出仙女庙当年之遗址。
  今天镇上最多的庙宇是和尚庙。
  这些和尚庙的庙产都很庞大,里面住的和尚,由于衣食丰足,终日无所事事,受当时风气所影响,一个个对念经远不及喝酒打牌来的有兴趣,常日交往的不是达官,便是巨贾。真正守清规的,百不得一。
  这些和尚庙里,最有名的一座叫靖国寺。住持法号广缘,是个方面大耳,满脸红光,打坐时很像一尊弥勒佛的大和尚。
  靖国寺名下的庙产,有良田五百余顷,镇上很多大米行和大布行,最大的股份都归属于靖国寺名下——说得明白一点,也就是寺内那位长得像弥勒佛的广缘和尚才是真正的财主。
  这一天,香火鼎盛的靖国寺,忽然来了三位很特别的香客。
  这三名香客,衣着都很光鲜,包括一位驼背长髯老者,一名黑脸中年壮汉,以及一名朱唇皓齿,眉目清秀的英俊少年。
  三人似是这座靖国寺的常客,未经知客僧通报,边径行来到第五进院落,住持广缘和尚静修的斋房中。
  三人进入斋房,立即改变原先的排列顺序,原来那名黑脸壮汉,才是这一行人中的首领。
  广缘和尚正在斋房中把玩两尊汉玉古佛,见三人进房,立即起身合十,冲着那黑脸壮汉微微躬身道:“张堂主好!”
  黑脸壮汉也抱拳回了一句:“王老护法好!”
  如果有人这时听了他们招呼的方式,一定会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毛病。
  香客见了当家和尚,不以“施主”和“禅师”称呼,却互称对方为“堂主”和“护法”,岂非一大奇事?
  然而,更奇怪的是,那广缘和尚黑脸壮汉打过招呼,一双眼光立即不停的在那驼背老者和青衣少年身上来回打量不已,显然他跟这一老一少之间,彼此并不相识。
  黑脸壮汉微微一笑道:“我来替你们引见引见。”
  他先为老少两人指指广缘和尚道:“这位是广缘禅师,本寺的住持,也是本帮的首席大护法!”
  老少两人都欠了一下身子,表示久仰之意。
  黑脸汉子接着又指着那驼背老者,为广缘和尚介绍道:
  “这位便是本堂上次向老护法提过的川东大名家,沙老前辈,江湖上有名的铁扫帚!过去行道大江南北时,曾在一夕之间,赢进过两间绸缎庄,十顷良田,和三家驿马行!现已受聘为本帮邵伯湖分舵常年驻地供奉。”
  广缘和尚合什道:“原来是沙老前辈,久仰,久仰!”
  驼背老者急忙还礼道:“王老护法好说,不敢当,不敢当!”
  黑脸壮汉笑了笑,又指着那英俊少年道:
  “这是我们帮主赏给老护法的一份‘薄礼’!苏州人,十八岁,原名叫江上青,本是金凤酒店国字级的备选人才,使我们帮主以双倍的身价,送纹银三千两整,从金凤那娘们手里应给挖过来的。”
  叫江上青的那名英俊少年,原来是个易钗而弁的大姑娘?
  听了黑脸壮汉这番露骨的介绍,那位本来显得落落大方的江姑娘,这时不禁双颊泛霞,益发显得妩媚动人。
  广缘和尚一双笑起来像弥勒佛的核桃眼,顿时蒙上一层带红晕的薄雾,仿佛一下子在他那大肚皮里灌进了十七八斤的烧刀子。
  黑脸壮汉忽然脸色一正道:“这边准备的怎么样?”
  广缘和尚一怔,好一会方定下神来,慌忙抢着回答道:“都准备好了,都准备好了,明天正午,准时开席。”
  黑脸壮汉道:“发出多少张帖子?”
  广缘和尚道:“进货出货在一千石谷子以上,或是一次买卖三千匹细布的,一个不漏的。”
  黑脸壮汉道:“我们也已替沙供奉拟定了身份,两川的首富,翁老员外,这是第三次逛扬州,靖国寺的大施主,使用的全是扬州金亿钱庄的庄票,关平纹银,十足兑现!”
  “沙老供奉的身份当然没有问题,不过……”广缘和尚沉吟了一下,向驼背老者道:
  “沙老前辈过去在江湖上行走时,名气相当响亮,道儿上熟识的朋友,一定不在少数,须知今天的扬州,三教九流,龙蛇混杂。万一碰上以前见过面的熟人,可就不妙了。”
  黑脸壮汉打了个哈哈道:“关于这一点,我们早就顾虑到了。沙供奉,露一手给我们的王老护法瞧瞧!”
  驼背老者微微一笑,伸手在脸上一抹一扯,一张满是皱纹的面孔,登时改了模样,不但看上去至少年轻了十岁以上,一脸灰白色的胡子,亦告不知去向。
  接着,他再以左手揉揉背后,胸脯向前一挺,身子顿时增高数寸,背后的驼峰,也跟着消失不见。
  这时的驼背老者,除了原先的一身衣着,与先前已完全判若两人。
  他向前举起双手,右手上是一把灰色的胡须,左手上则是一个扁圆形的小布包,人也变得高挑瘦长,正是十多年前曾使无数人倾家荡产的赌场大郎中,铁扫帚沙塔的本来面目!
  黑脸壮汉又打了个哈哈道:“如何?王老护法这总该放心了吧?”
  饶得广缘和尚见多识广,也不禁脱口称赞道:
  “好手法!好功力!真像变魔术一样精彩奇妙!就算是换了那位排行榜的大名人回春妙手公孙习玄,也不见得就能改变的这么迅速而又天衣无缝。”
  铁扫帚沙塔取出几件小道具,不消片刻,便又恢复早先的外形,一个慈祥而又富有的驼背老员外。
  广缘和尚侧脸溜了那个女扮男装的江上青几眼,眼中又浮现出一片混浊迷蒙之色。
  黑脸壮汉轻轻咳了一声道:“时候还早,咳咳……我们该到下面去喝一杯了吧?”

×      ×      ×

  每年这个季节,到仙女庙来出货或批货的大客商,大部分都歇在“悦来”和“小扬州”两家客栈里。
  也有部分喜欢雅静的老客人,则落脚到一些寺庙里,跟和尚喝茶,下下围棋,或打打小牌,以等候好价钱成交。
  前一天下午,这些知名的大客户,差不多人人都接到了靖国寺住持广缘和尚具名的一份法帖,宗旨为该寺将于后天正午举行“禳灾祈福大法会”,敬邀“某某大德”,共襄“无量功行”。
  因为靖国寺为扬州著名的佛门圣地,而且这份法帖并非人人都有,以致接到法帖的那些大客商们,都觉得这是一份很难得的荣耀。
  在他们来说,吃腻了大鱼大肉,偶尔来一顿素斋,正好换换口味。充其量也不过是捐上几串香油钱罢了!
  住在小扬州客栈里的布商刘长发,也接到一份帖子。
  他是南通县城一家绸布庄的店东,预计要批一千匹各色绸缎,以及四千匹各色细布,货价在一万两银子以上,算得上是位大客商。
  这位姓刘的客商约莫三十来岁,相貌端正而老实,显然是位相当纯朴的生意人。
  接到帖子后,他问账房先生:“奇怪,我这还是第一次到仙女庙来进货,这位广缘和尚是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
  账房先生含混的道:“你不是到布庄去接洽过了吗?大概是布庄上的人,告诉他们的吧!”
  刘姓布商道:“那我后天要是不去,可以不可以?”
  账房先生道:“当然可以。这是一种随缘随喜的功德事,岂有赶鸭子上架的道理。其实,去去也无妨,靖国寺是个有钱的和尚庙,凡是举行这一类的法事,从来不受客人的香火钱,素斋却是一流的,不去白扰他一顿,实在是有点罪过。”
  凡是生意人,多半爱打算盘,这位刘姓的布商,显然也不例外。
  他一听说去吃素斋,可以不花一文香火钱,神态上马上有了改变,表示后天一定如期赴约。
  他的理由是,那天可以借机会会同行,顺便谈谈生意。
  刘姓布商离开账房后,那位帐房先生立即提笔匆匆写了一张纸片,以皮纸封套封好,喊来一名店小二,吩咐立即送去靖国寺交广缘方丈亲收。
  很明显的,靖国寺跟两家客栈都有勾搭,刘姓布商囊资丰足,人又老实可欺,无疑已成为后天赌桌上的目标人物之一。

×      ×      ×

  在悦来客栈里,也有着类似的情形。
  一位兴化来的富家大少爷,卖了七船谷子,批了两船油和盐,本打算次日动身返乡,但经不起那位账房先生鼓如簧之舌,说广缘和尚是位有道高僧,去靖国寺烧一炷香,磕几个头,替堂上双老添福添寿,也算是一番孝心,何况又耽搁不了多久,错过了机会,岂不可惜吗?
  那位姓陈的富家大少爷,觉得也是道理,于是便决定留下来,等赴过了法会再走。
  当晚,悦来客栈的那名账房先生。也暗地着人去经过福通了讯息。

×      ×      ×

  除了陈大少爷和刘姓布商,散居镇上其他地方的那些大客商们,是不是也有人在不知不觉中,走进了靖国寺广缘和尚所布下的陷阱呢?

×      ×      ×

  九月初一,靖国寺法会正日。
  这一天,寺内香烟缭绕,梵唱震耳。大雄宝殿上,灯烛辉煌。数十名僧众,手执各式法器,绕着一座插满黄疏的纸塔,敲敲打打,边走边诵忏文。
  两名袈裟光鲜的知客僧,则恭候在山门口,为每一名与会的施主以别针一一别上写了善士某某的红缎彩带。然后,再有另外四名小沙弥,分批领上大雄宝殿跪拜,同时焚化炉中烧一道奏疏,以便诚心高达天庭。
  仪式完毕,一干僧众,照样在大殿敲钟击磬,焚香烧纸。高声拜唱,众施主们,则被让进凉棚下入席用斋。
  今天应邀与会的各路大客商,足足坐满了五席。
  五桌素席,名不虚传,果然办得相当丰盛而爽口;尤其是上过三道素菜后,由方丈广缘和尚亲自执壶殷殷奉劝的三杯圆满功德酒,更是入口清香,令人脾胃大开,越喝越想喝。
  由于该寺这种特制佳酿功德酒的助力,散席后,人人红光满面,意气风发,神采飞扬,使得每个人看上去都仿佛对今后的事业充满信心,每个人都好像觉得自己才是生意中的大财主,而亟于表现自己的慷慨大方,证明自己在商场中的地位,好让别人羡慕眼红。
  于是,有人争着要广缘和尚拿出香油缘簿来,好大大的捐上一笔。
  但是,广缘和尚双手合什,口念佛号,不住躬身,一一谢绝。
  他领着众人,在大殿上各处随喜一番之后,便请众人去后院云房奉茶休息。
  众人被领进后院一座素雅而宽敞的大厅,大厅中当然早已有了“安排”。
  几十张乌漆描金檀木椅,排列的整整齐齐的,每两张椅子中间,安放一只茶几,每只茶几上,都已泡好两碗细瓷盖碗茶。
  四个小沙弥,在院子里轮流照应着两座火炉,以便随时加添茶水。燃烧的松枝哗剥作响,清香飘送入厅,沁人心脾。
  大厅中央,放着一张大方桌,方桌上放着一只大海碗,很多人不明白那只海碗是做什么用的,都围上去观看。
  看清海碗中放着四颗骰子,有人发出会心的微笑,有人则露出迷惑之色,似乎不明白这种排场的用意何在。
  凡是生意人,当然不会不知道骰子是赌具的一种。他们感到奇怪的是,庙宇乃是佛门清净之地,忽然出现这种东西,岂非莫名其妙之至?
  这时人群中忽然走出一名驼背长髯老者,伸手一捞,抓起那四颗骰子,在嘴边呵一口气,嘴唇微微扯动,仿佛念咒似的,不知嘀咕了几句什么话,然后,五指一张,将四颗骰子投入海碗中。
  四颗骰子在碗底滴溜溜一阵滚动,停定后的点子是一、二、二、四。
  那老者见了点色,不禁仰天抚掌大笑,声震全厅,状极自得。
  很多人都露出笑容,不住点头,好像在附和着那驼背长髯老者,认为后者掷出这样一付骰子,的确有他欣喜若狂的理由。
  那位来自南通县城的刘姓布商,对赌博一道,似乎不太在行。他这时忍不住向身边一名年轻商人低声问道:
  “掷出一付一、二、二、四的点子有什么了不起?就拿赶老羊来说,双二作将,一跟四加起来,也不过是五点,那位老先生怎么竟高兴成这付样子?”
  那少年正是来自兴化的陈姓富家大少爷,他笑了笑,问刘姓布商:“兄台贵姓?”
  刘姓布商道:“敝姓刘。”
  陈大少爷道:“敝姓陈。”
  刘姓布商道:“久仰。”
  陈大少爷道:“刘兄会不会玩牌九?”
  刘姓布商道:“懂一点,不精。”
  陈大少爷道:“刘兄既然懂牌九,怎么说这付点子不大?”
  刘姓布商说他对牌九懂一点,但是不精,显然说的是实话。
  因为他又朝碗中那排成一、二、二、四的几颗骰子瞧了几眼,仍然不明白陈大少爷的话中之意。
  陈大少爷看出他的确有点外行,于是又笑着接下去道:
  “牌九有三十二张,骰子只有六个点子,看上去像是完全不同的两种赌具,是不是?可是,你有没有注意到,任何一张牌九牌,都可以用两颗骰子拼凑起来?换句话说,两颗骰子的点数加起来,便是一张牌九牌!”
  “哦,这,我倒没有留意……”
  “譬如说:两个六是‘天’,两个幺是‘地’,两个四是‘人’,一个幺一个三是‘鹅’,两个三是‘长三’,两个二是‘板凳’,其余的‘短牌杂牌’、‘虎头梅花’,都是同一道理,两颗骰子凑在一起,便是一张牌!”
  “那么,现在碗中这付一、二、二、四……”
  “两颗骰子凑成一张牌,四颗骰子,两颗一组,便永远只有两种到三种分配法,就拿现在的这一、二、二、四来说,因为有两颗骰子同点,便只有‘双二’加‘一、四’,或‘一、二’加‘二、四’两种分配法,绝找不出来三种配法来。”
  “双二是‘板凳四’?一、四是‘杂五’?”
  “对,这付牌凑起来是九点,长九。但如果你以‘一、二’和‘二、四’加以组合,那是一付什么牌?”
  刘姓布商眨眨眼皮, 突然低呼道:“天啦,一、二加起来,是个丁三‘小猴子’,三、四加起来,是提篮‘老猴子’,合起来是付‘至尊宝’啊!”
  陈大少爷笑道:“抓到一付‘至尊宝’的人,你说值不值得高兴?”
  刘姓布商摇摇头,长长吐了口气道:“我头都搅昏了,不过,这种赌法倒还真是复杂奇妙而又刺激。”
  陈大少爷笑道:“这种赌法另有一种好处,你还没有说出来。”
  刘姓布商道:“什么好处?”
  陈大少爷道:“简单!”
  刘姓布商点头道:“唔,是的,四颗骰子一只碗,不用洗牌整牌分牌打点子,多少人都可以围在一起玩,如果不限注,输赢要多大就有多大,要想倾家荡产,真比浇油放火还要来得更快,更彻底!”
  两人在低声谈论着这种四颗骰子的赌法,另一边已有人跟那位驼背老者起了争执。
  跟驼背老者发生口角摩擦者,是个长方脸形衣着特别讲究的中年人。从这人的一身衣着和气派看来,可知生意一定做得不小。
  他大概看不惯驼背老者那份目中无人的狂态,忍不住冷冷讽刺道:
  “偶尔掷出一把大点子,凑巧而已。有什么值得高兴的?如果真的赌输赢,我就不相信还有这种好手气!”
  驼背老者眯起有点虚肿的眼泡子,侧扬着面孔道:“兄台要不要试一试?”
  广缘和尚连忙合掌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这是按本镇年俗,让各位像掷筊一样,试试手气,图个吉利。真的赌起来,就伤和气了。”
  长脸汉子似是一向盛气凌人惯了,朝广缘和尚手一挥,道:“这种事你别多管,我们赌我们的输赢,跟你和尚没关系!”
  广缘和尚苦笑着又喊了几声“善哉”,合十躬身,缓缓退去。
  长脸汉子走近桌前,双手往桌上一搁,瞪着驼背老者道:“我们打算怎么个赌法?”
  驼背老者好像有点软了下来,陪笑道:“这样好了,大家一起来,小玩玩,小玩玩。”
  长脸汉子更神气了,打鼻腔中冷笑道:“大玩,小玩,是各人荷包的事。钱某人先摆一个庄,碰头算和,不限注子,要押的就把银子亮出来!”
  男人不喝酒,事属寻常。男人不爱嫖和赌,便是难得的君子人了。
  只可惜自古以来,男人中这种君子似乎并不多见,尤其是喝了几杯酒的男人。
  自称姓钱的长方脸汉子话才说完,已有七八名客商抢着一拥而上,团团围住方桌,有的掏现银,有的掏银票,一注接一注,几乎押满了一桌子。
  驼背老人当然也下了注,但只是一个小银锞子,五两正。
  庄家钱姓汉子,眼角一溜,嘴角往下弯,露出满脸不屑之色。
  那意思好像说:“就这么几两银子的出手,居然也敢在我钱某人面前竖颈毛!嘿。”
  驼背老者微微一笑,道:“伙计,该你兄台了,谁也不能保定只吃不赔,对不对?”
  钱姓汉子扭头大喝一声:“钱福,拿银子来!”
  一名彪形大汉,应声而至,侧肩卸下背上沉甸甸的青布大褡裢,解开两边的扣子,提在桌面上一抖,一阵稀里哗啦,白花花的银元宝倒泄而下,顿时堆得像座小山丘。粗略的估计,最少也在千两左右。
  钱姓汉子满座环扫一眼,傲然道:“这点银子,做个小庄应该够了吧?”

相关热词搜索:风流太保

上一篇:第四章 小花狐
下一篇:第六章 春雷初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