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南海双童 神驼乙休
 
2019-11-21 23:06:53   作者:倪匡   来源:倪匡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阴素棠刚在快意,忽听剑光丛中“哎呀”一声,定睛往前一看,长袖一展,连人带剑飞上前去。那青、白两道光华立刻便涨有数倍,将施、李两淫女护住。就在这时,那边妖阵上的史南溪也看出下面中有两个女子飞出阵去。阴素棠和施、李、金四人兀自不能取胜。知道骤然上前迎敌,二女有“九天元阳尺”在身,未必能够生擒。便暗使毒计,将妖阵暗中隐隐向前移动,容到将敌人陷入阵中再行发动,使他措手不及。

  主意打定,正在施为之际,忽见“玉杆真人”金沈子中了敌人法宝落地。接着阴素棠又运用玄功施展平生本领去救护施、李二淫女,便知事有不妙。刚要飞身上前相助,猛听一声娇叱道:“无知妖孽,暂饶尔等狗命,我姊妹要少陪了!”

  史南溪一见敌人想走,又恨又怒,怪叫一声,把手里一面“都天烈火旗”往前一扬,口中念念有词,立刻妖阵发动,千百丈烈火风雷似飞云电掣一般合围上去。谁知敌人早有防备,又是九朵金花一团紫气飞起。所到之处,烈火风雷全部分散。眼睁睁看着那两个少女冲破下面金霞飞回凝碧崖去。虽然暴怒,无法可施。那金沈子已在受伤时节被下面金霞卷落,料知无有生理!只不知敌人用的什么法宝,竟自这般厉害!及至一见阴素棠,才知是当年天狐“宝相夫人”秦珊所炼的白眉针。

  寒萼那条锦带,原是旁门一种速成法宝。不论何物,只须经过九个巳寅日便可炼成。看去虽有数十百丈五光十色光芒,却没多大作用。不过这种旁门小乘法术,也经过一些时日祭炼。虽然遇上正经法宝飞剑不堪一击,却足能阻挡片刻功夫。行法的人见势不敌,豁出牺牲数日苦功炼成的法宝被别人损坏,便从此乘隙遁走,再妙不过。

  当下寒萼与朱文会在一齐,各驾剑光,仍在“九天元阳尺”金花紫气拥护之下,冲破下面光层飞回洞去。灵云、紫玲等人见寒萼、朱文一去多时,正在悬念,忽见二人面带喜容飞回。问起出阵得胜情形,也甚心喜,便赞了寒萼几句,寒萼自是高兴,哪把妖人放在心上!灵云、紫玲都主张得意不可再往,寒萼、朱文哪里肯听?只当时并未争论什么。

  这头一日,众妖人因连遭不利,史南溪更是气恨得暴跳如雷,尽量发挥妖阵威力。虽然有金光彩霞罩护洞顶,那烈火风雷之声竟是山摇地震。众人不敢怠慢,除若兰、文琪要在太元洞左近埋伏外,余下众人全都齐集后洞准备万一。寒萼、朱文几番要想乘隙出战,都被灵云阻住。朱文还没什么,寒萼好生不满!背着灵云单人试了试,没有“九天元阳尺”,用尽平生本领,竟冲不到上面去,这才作罢。

  第二日起虽然没出什么事变,到第五日以后,护洞金霞却越来越觉减少。敌人方面自然也是每日三次烈火风雷,攻打越急。渐渐可以从金霞光影中透视出上面妖人动作。休说寒萼、朱文等人,连灵云明知“九天元阳尺”可以应付,也有些着慌起来。寒萼更坚持灵符光霞锐减,纵不轻敌出战,也须趁金光没有消灭以前就便分身上去探一个虚实动静。省得光霞被妖法炼散,“九天元阳尺”只可作专门防敌之用,无法分身。灵云也觉言之有理,仍由朱文拿着“九天元阳尺”陪了寒萼同去。

  寒萼、朱文满以为这次仍和上次一般,好歹也杀死两个妖人回来。高高兴兴的走出洞外,将“九天元阳尺”一展,九朵金花一团紫气护着二人冲破光霞飞身直上。这时正值敌人风雷攻打过去,上面尽是烈火毒烟。虽然金花紫气到处,十丈以内烟消火灭。可是十丈以外只看出一片赤红,看不出妖人所在。

  两人走时灵云原再三嘱咐“九天元阳尺”固是妙用无方,妖阵也极为厉害。务须和上次一样,不可深入,敌人追来再行迎敌。如见妖阵往前移动,不论胜负,急速飞回,以免被困!偏偏二人轻敌贪功心切,一见无人,以为妖人没有防到自己隔了数日又复出战,必定还在阵的深处,仗着“九天元阳尺”护身,迳往妖阵中央飞去。

  前去没有多远,猛觉天旋地转,烈火风雷同时发动!四围现出六、七个妖僧妖道,分持着妖幡、妖旗,一展动便是一个大霹雳夹着亩许大小一片红火劈面打来!且喜“九天元阳尺”真个神妙,敌人烈火风雷越大,金花紫气也越来越盛。一任四围红焰轰发,烈火飞扬,罡飙怒号,声势骇人,丝毫没有效用。二人才略为放心,便想仍用前法诱敌出阵交手。

  谁知妖人并不出阵,二人无论走向何处,烈火风雷都是跟着轰打。寒萼还想立功,几次将“白眉针”放将出去,总见敌人身旁一道黑烟,一闪便没踪影。留神一看,原来是一个奇胖无比的老头儿,周身黑烟围绕,手里拿着一个似锤非锤的东西,飞行迅速,疾若电射。每逢寒萼放针出去,他便赶到敌人头里,用那锤一晃将针收去。寒萼一见大惊,不敢再施故技。这才知敌人有了准备,无法取胜。暗道:“今日晦气。”互打一声暗号,打算原路飞回。

  不料史南溪自从那日失利,一面用妖法加紧严密布置,准备诱敌入阵再行下手。事前隐身阵内,并不出战。同时这两日内,又到了几个极厉害的帮手。有两个便是史南溪派“神行头陀”法胜往南海伏牛岛珊瑚窝去约来的“南海双童”甄艮、甄兑。还有一个便是破寒萼“白眉针”的陷空老祖大徒弟灵威叟。

  甄艮、甄兑原是南海散仙,素常并不为恶。因前些年烈火祖师和史南溪往南海驼龙礁采药相遇,正值甄艮、甄兑在诛那里一条害人的千年鲨鲸。虽然用法术制住,兀自弄它不死。被史南溪趁鲨鲸吐出元珠与甄氏兄弟相抗之际,从旁捡便宜,用飞剑从鱼口飞入将鲨鲸穿胸刺死。因这一点香火因缘,就此结纳。

  以后,每一见面必谈起峨眉门下如何恃强欺凌异派。甄氏弟兄隐居南海多年不曾出山,各派情形不甚了了。激于情感,听了心中不服,当时未免夸口说:“史道友异日如有相需之处,必定前往相助一臂之力!”当时只顾高兴一说,后来又遇同道中之人一谈,才知从小就以仙体仙根成道,僻隐海隅,见闻太少。那峨眉派竟是光明正直,能人众多,倒是烈火祖师和史南溪辈素常无恶不作,便对史南溪等冷淡下来。

  及至这次法胜奉命相请约攻峨眉,甄氏弟兄本不愿去。一则不便食了前言,二则久闻峨眉威名,想到中土来见识。弟兄二人一商量,去便是去,只是相机行事。仗着裂石穿云之能,略践前言则归,拿定主意,不伤峨眉一人,这才同了法胜前往。眼看快离姑婆岭不远,不料遇见一个驼背异人,将甄氏弟兄同法胜困住,冷嘲热讽耍笑了一个极情尽致,所以迟到。

  依了甄艮,头次出门,还未上阵便栽筋斗,原想知难而退,甄兑却主张好歹践了前言再说,真个能力不济,索性再投明师,学习道法去报驼子之仇,反正一样扫兴,总算对史南溪践了前言。三人依然上路,到了姑婆岭,见洞门紧闭,又由法胜领往峨眉。史南溪说了此来目的,甄氏弟兄一听凝碧崖有成形肉芝,不禁心中一动。又值史南溪要命法胜前去偷盗,得便暗伤敌人,甄氏弟兄就便告了奋勇,愿意一同前去。

  那灵威叟却是不约而至。原因当初“长臂神魔”郑元规在陷空老祖门下犯了戒条,灵威叟因郑元规有同门之谊,又有一次在无心中救过他的爱子灵奇。再三替他求情送信,免去许多责罚。谁知郑元规狼子野心,逃走时节趁陷空老祖正在炼法,不能分身追他,盗走许多灵丹法宝,又投身到“五毒天王”列霸多门下,无恶不作,害得灵威叟受了许多苦处。

  灵威叟本来不愿再和郑元规见面,偏偏他爱子灵奇与人争斗,断了一手,好容易向师父求了“万年续断”和“灵玉膏”将手腕接上。无奈精血亏耗大过,不能复原。再向师父去求灵丹时,陷空老祖却说因他多事,被郑元规盗走了一葫芦灵丹。药草虽已采齐,还得数年苦功去炼。自己不久也有灾劫,所剩不多,要留着自己备用,不肯赐予。灵威叟无法,猛想起郑元规盗走师父灵丹不少,这几年虽不来往,自已于他有救命之恩,何不去向他一要?及至到了崆峒山一问,郑元规已被史南溪约往峨眉,又赶到峨眉后山飞雷崖上空才得相见。郑元规反怪他年来不该和他冷淡,事急相求,须助他破了凝碧崖再说。

  灵威叟无奈,只得留下,今日对敌,见来人用的是玄天至宝,甚为惊奇。后来又见放出“白眉针”,知道厉害。便用北海鲸涎炼成的“鲸涎锤”将针收去。朱文、寒萼见势不佳,欲往回路遁走。不想史南溪在二女进阵时节已暗用妖法移形换岳,改了方向。二女飞行了一会,才觉得不是头路。寒萼一着急,便对朱文道:“我们已然迷了方向,休要四面乱撞!凭着天尺威力,往前加紧直行,总有出阵之时。好歹出阵看明白了再说。”说罢,二人一齐运用玄功,照直疾飞。

  那妖阵原是随时移动,二人先前一面退走,一面还想相机处治一两个敌人,所以不觉。一经决定逃遁,毕竟“九天元阳尺”神妙无穷,不但所到之处火散烟消,众妖人连用妖术法宝,全部都不能近身,竟被二人冲出阵去。用目一看,已离前洞不远。知道难从后洞回去,又虑敌人知道前洞地点,正在且飞且想,众妖人也在后面加紧追赶之际,忽然劈对面飞来一道奇异光华和一道红线。那光华竟拦在二人前面,将金花紫气阻住!红线却往二人身后飞去,猛听一声大喊道:“史师叔请速回去,这两个贱婢自有青海教祖来收拾她!”

  一干妖人倒有好几个认得来人是毒龙尊者的门人“瘟神”俞德,一听藏灵子竟来相助,不由喜出望外。知道藏灵子脾气古怪,一齐退出。寒萼、朱文见金花紫气被来人光华阻住,心刚一惊,不知怎的,神智一晕,朱文手中的“九天元阳尺”平空脱手飞去。同时那道光华便飞将上来,将朱文、寒萼困住。现出一个容貌清奇、身材瘦小、穿着一件宽衣博袖道袍的矮道士,指着二女喝道:“那两个女子,谁是天孤遗孽,快通上名送死!免累旁人无辜受害!”

  藏灵子言犹未了,忽见一片红霞疾如电掣自天直下,眨眼飞进藏灵子光圈之内。接着便听洪钟般一声大喝道:“好一个倚强凌弱的矮鬼!枉称一派宗主,替你不羞!”众人定睛一看,红芒影里,一个身材高大,白足芒鞋,容貌奇伟的驼背道人伸出一双其白如玉的纤长大手,也不用什么法宝,竟将那光圈分开!近手处光华平空缩小,被驼子抓住一头,一任那光华变幻腾挪似龙蛇般乱窜,却不能挣脱开去。

  驼子骂了藏灵子几句,转头便对寒萼道:“你二人还不快走,由我与矮鬼算账!”朱文、寒萼失了“九天元阳尺”,已是吓得魂飞天外,又被来人用剑光困住,正当危机一发之际,忽见一片红霞中飞来了救星,一照面便将敌人剑光破去。虽不认得那驼子是谁,知准是一位道行高深的老前辈,决非外人!一闻此言,朱文首先躬身答道:“弟子一根‘九天元阳尺’现被妖人收去,还望仙长作主取回。”

  驼子笑道:“都有我哩!你二人都不是矮鬼对手,那尺我自会代你二人取回,即速闪过一旁,免我碍手。”朱文、寒萼不敢违拗,适才一与敌人剑光接触已知厉害,既有前辈能人在场,不犯再拼,便驾遁光从驼子肘下穿将出去。驼子放过二女,将手一放,那光华便复了原状。同时藏灵子也飞身过来收了剑光,正要另使法宝取胜,那驼子已指着他喝道:“矮鬼且慢动手,听我一言!”

  藏灵子便即停了施为,指着驼子骂道:“你这万年压不死的驼鬼!我自报杀徒之仇,干你甚事?强来出头,别人怕你,须知我不怕你。你说不出理来,叫你知我厉害!”驼子闻言一些也不着急,嘻着一张阔口笑道:“藏矮子,我辈行事须要光明磊落,不当效那世俗下流,见财起意,乘人于危。秦女是你仇人,那餐霞道友的女弟子朱文和你有什么杀徒之恨?却倚仗一些障眼的法儿将她‘九天元阳尺’抢去!你如以一派宗主自命,天狐二女不过微末道行,岂是你的敌手?如今别人家长不在家,你却抽空偷偷摸摸来欺负人家小孩子,胜之不武,不胜为笑。自古迄今,无论正邪各教各派中的首脑人物,有哪一个似你这般没脸!”

  藏灵子怒道:“你这驼鬼素来口是心非,要我还尺,须适才那个女子亲来,交你万万不能!”驼子笑道:“你词遁理穷,自然要拿话圆脸,我还给你一个便宜,谅你也不敢与二仙二老起衅!省你到时胆小为难,我要代替三仙二老作主,在中秋节前找着天狐二女,自往紫玲谷相候,作为你两家私斗,胜败悉凭公理,我自劝三仙二老不来袒护,由我去做公断,决不插手,你看如何?”

  驼子说罢,便将手一招,将朱文喊了过来说道:“这位是青海派教祖藏灵子,适才抢去你的‘元阳尺’,如今还你,还不上前接受。”说时,藏灵子早把袍袖一扬,“九天元阳尺”飞将过来。朱文忙用收法接住,恭身道谢,正要和驼子见礼,藏灵子已带了俞德,口里道:“驼鬼再见,容我将诸事办完再和你一总算账,休要到时不践前约!”说完,一道光华破空而去。

  朱文、寒萼一见驼子这大本领,双方对答时藏灵子虽在口强,处处都显出知难而退,不由又惊又喜,连忙相次上前拜见。驼子并不答理,将手一招,灵威叟飞落面前恭身下拜。原来灵威叟起初见藏灵子赶来相助,因是师父好友,正准备随了俞德上前拜见。猛见一片红霞飞来,一个驼子用玄门“分光捉影”之法将藏灵子剑光擒住。定睛一看,认出来人是曾在北海将师父陷空老祖制服,后来又成为朋友的前辈散仙中第一能手。不禁吓得凉了半截!

  灵威叟记得师父平日尝自称并世无敌,只有驼子是他唯一克星。知道此人好管闲事,相助峨眉,一举手间,史南溪这一般妖人立刻瓦解,见机早的至多只能逃却性命而已!因这人手辣,不讲情面,一意孤行,本想溜走。忽见驼子目光射处已然看见自己,暗想此时不上前参拜,日后难免相遇,终是不妙。灵机一动,想起此人灵丹更胜师父所炼十倍,与其去乞怜于忘恩负义的郑元规,何如上前求他?主意一定,见两下方在说话,便恭身侍立在侧,见驼子招他,连忙上前参拜。

  驼子道:“你是尔师承继道统之人,怎么也来染这浑水?我早知这些淫孽来此扰闹,因不干我事,又不屑与小丑幺魔比胜,料他们也难讨公道,不曾多事。适见藏灵子以强凌弱,才出面将他赶走。你见我还有事么?”灵威叟说了心事,驼子便取了一粒丹药交与灵威叟,说道:“你有此丹,足救你子。如今劫数将临,你师父兵解在即,峨眉气运正盛,少为妖人利用!这里群孽,我自听其灭亡,也不屑管,速回北海去吧!”

  灵威叟连忙叩谢,也不再去阵中与群邪相见,迳自破空飞走。

  驼子又喊朱文、寒萼起立说道:“我已多年不问世事,此番出山,实为端午前闲游雪山,无心中在玄冰谷遇见一个有缘人。那时我恐他受魔火之害,将他带回山去一问,才知他乃天狐之婿,我于静中推详原因,知道天狐脱劫非此子不可。就连我带他回山,也有些前因后果,如今我命他替我办事去了,不久便可回转峨眉。念他为我跋涉之劳,又因东海三仙昔日有惠于我,先在路上激动藏灵子,使他去助三仙道友一臂之力。又到此地来助你二人脱难。”

  朱文、寒萼一听司徒平当日在雪山是被眼前驼子带走,心中甚喜。驼子又道:“藏灵子记着杀徒之恨,必不干休,定要赶到紫玲谷寻你姊妹报仇。此事三仙二老均不便出面,我这里有柬帖一封、丹药三粒,上面注明时日,到时开看,自见分晓。凝碧仙府该有被困之厄,期满自解。你二人回去见了同门姊妹,不准提起紫玲谷之事,不到日期也不准开看柬帖,只管到时依言行事,自有妙用。只齐灵云一人知我来历,现时洞中已有妖人潜袭,妖阵虽然寻常,你二人寡难胜众,可从前洞回去便了。”

  朱文、寒萼听来人口气,料知班辈甚高,自然唯唯听命。等到听完了话,方要叩问法号,请他相助早日解围,驼子早将袍袖一挥,一片红霞破空而去。回望山后妖焰弥漫,风雷正盛,恐众同门悬念,不敢久停,迳从前洞往凝碧崖前飞去。远远望见绣云涧往丹台那条路上光华乱闪,疑心出了什么变故,急忙改道飞上前去,近前一看,若兰、文琪两人正用丝绦捆住一个头陀,一人一只手提着那头陀的衣领,喜笑颜开的刚要飞起。

  若兰一眼看到朱文、寒萼二人飞来,便即迎上前去说道:“我二人奉命持了教祖灵符在太元洞侧防守,也不知这贼和尚和两个小贼用什么妖法穿地进来,欲将芝仙盗走。我二人闻得地下响动,便将灵符施展。为首两个小贼妖法飞剑都甚厉害,若非预先防备,几乎吃了他的亏!如今已被教祖灵符发生妙用,引入丹台‘两仪微尘阵’去困住,等候教祖回山再行发落。只有这个贼和尚被我将他擒住,不愿杀他污了仙府,正准备去见大师姊请命处置呢。”说罢,四人一路,擒了那头陀直往飞雷捷径飞去。

  到了一看,灵符金光靠后洞这一边的已然逐渐消散收敛,只剩飞雷洞口一片地方金霞犹浓。敌人在意后洞,只管把烈火风雷威力施展,震得山摇地动,石破天惊,声势十分骇人。灵云、轻云、紫玲三人已各将飞剑放出,准备灵符一破,应付非常。因“九天元阳尺”被朱文、寒萼二人携走,一去不归,正在着急。一见四人同时从飞雷捷径飞来,又惊又喜。刚要见面说话,猛听震天价一个大霹雷夹着数十丈方圆一团烈火,从上面打将下来。洞口光华倏地分散,变成片片金霞朝对崖飞聚过去。烈焰风雷中簇拥着五、六个妖人风卷残云一般飞到。

  众人这一惊非同小可,正纷纷放出飞剑法宝抵御时,灵云连话也顾不得说,早将朱文手中的“九天元阳尺”接过。口念真言,将手一扬,飞起九朵金花一团紫气,直升到上空将洞顶护住才行停止。这时那九朵金花俱大有亩许,不住在空中上下飞扬,随着敌人烈火风雷转动。一任那一团团的大雷火一个接一个打个不休,打在金花上面只打得紫雾生霞,金屑纷飞,却是越来光焰越盛。雷火一到便即消灭四散,休得想占丝毫便宜。众人先时还恐灵云独力难支,及见这般光景,才行放心。

  各人收了飞剑谈说经过,才知敌人一面用那猛烈妖火攻洞,一面却请“南海双童”甄氏兄弟带了“神行头陀”法胜,运用他二人在南海多年苦功炼就的本能,穷搜山脉,潜通地肺,从峨眉侧面穿通一千三百丈的地窍,循着山根泉脉,深入凝碧腹地!三人在太元洞左近钻将上来,打算乘人无力后顾之际盗走芝仙、芝马。

  幸而灵云早已严密布置,命若兰、文琪二人在太元洞绣云涧一带持了教祖所赐的灵符游巡守候。一直用心戒备间,忽听“沙沙”几声过处,三道青黄光华一闪,从修篁丛里飞起三个人来。为首一人是个头陀,后面是两个道童打扮的矮子。这三人一出土,若兰已看出那头陀本领平常,后面的矮子却非易与。先不露面,趁来人离了原地有十丈以外,口诵真言抢上前去。将灵符取出来往空一展,立刻一道金光飞起,瞬息不见。知道埋伏俱已发动,敌人退路封锁,万难逃遁,这才娇叱一声道:“大胆妖孽,已入樊笼,还不束手受缚!”

  那来的三人正是“南海双童”甄氏弟兄和“神行头陀”法胜。才一出地面,便听见一个女子的呼叱声音,连忙回身一看,一个美如天仙的少女正从身后飞到,一照面便是一道青光飞来。甄兑喊一声:“来得好!”也将一道青光飞起敌住。那女子猛然又一扬手,便是数十溜尺许长像梭一般的红光飞将过来。

  甄艮一见,暗忖:“以前曾听师长说过各派飞剑中像梭的,只有桂花山福仙潭红花姥姥一人,乃是独门传授。这女子既在峨眉门下,怎会有异派的法宝?”恐乃弟吃亏,一面将剑光飞出加阵,从法宝囊内取出师父所传的镇山之宝,用十余对千年虎鲨双目炼成的“鱼龙幻光珠”,一脱手便是二十四点银色光华,宛似一群碗大的流星在空中飞舞。及至与若兰“丙灵梭”一接触,倏的变幻了颜色。星光大如栲栳,辉映中天,照得凝碧崖前一片仙景,彩霞纷披,瞬息千变,浮光耀金,流芒四射!

  那“丙灵梭”是红花姥姥的镇山异宝,虽能将敌人法宝阻住,但那光华太过强烈。一任若兰炼就慧目,兀自被它射得炫眼生疼,不可逼视。心神稍一疏懈,飞剑光芒便受了敌人压迫。文琪又被那头陀绊住,不能飞剑相助,才知敌人果然厉害。想照先时打的主意凭自己法宝道力将来人生擒,决不能够。只得微咬银牙,将手一招,身剑相合。因为敌人法宝厉害,还不敢就将“丙灵梭”收回,仍用它抵挡敌人,一面往绣云涧那面遁走,引敌入阵。甄氏弟兄焉知厉害,见敌人败走,不暇思索,追了下去。

  双方飞行迅速,转眼已入绣云涧口。见前面峭壁拂云,山容如绣,清溪在侧,泉声淙淙。心中正夸好景致,忽然前面金霞一闪,那少女连她所用的“丙灵梭”和眼前景物全都没了踪影。用目四顾,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什么东西也看不见,天低得快要压到顶上。情知不妙,待要回身,哪里都是一般。没有多时,心里一迷,忽一阵头晕神昏,倒于就地。由此甄氏弟兄便陷身“两仪微尘阵”内,直到乾坤正气妙一真人回山才行将他放出,这且不提。

  “神行头陀”法胜本领平常,被文琪破了飞剑,慌不迭地刚要回身逃走,正赶上若兰诱敌陷阵飞回,一见头陀,哪里容得,法宝囊内取出一根丝绦,使用禁法,将手一扬,一道光华飞起,将法胜捆个结实。三个敌人一个也不曾漏网,大功告成。正遇朱文、寒萼到来,一同到后洞,见了灵云等人说起经过。这时敌人妖阵压罩之下,烈火风雷越来越盛,护洞金霞消逝殆尽。只剩风雷洞前石奇、赵燕儿存身的上空有亩许大一团光华,一任雷火攻打,依旧辉耀光明罢了。灵云等人哪敢怠慢,一齐合力防守,静等时机到来。遇到紧急之时,除灵云运用“九天元阳尺”外,余人各将飞剑放起,准备万一。

  似这样在危急震撼之中,又过了两天,神雕突然飞回。灵云因李英琼自救回余英男后,二次前往莽苍山除妖盗玉,多日没有音信,正愁她出了差错,一见佛奴独自飞回,大吃一惊。忙请紫玲持了“九天元阳尺”暂代防守,退入后洞,问神雕:“英琼是否在莽苍有难,需人去救?”神雕点头示意,连声哀鸣。灵云见状大惊,敌强我弱,正愁力量不支,怎能分人去救?稍一迟延,见神雕不住哀鸣示意,料知事在紧急,迟则生变,不暇再多计利害,匆匆赶往后洞,命紫玲带了两粒灵丹,骑着神雕,暗出前洞,飞往莽苍山相机行事。如见事缓,可先将英琼救回再说。

  紫玲领命去后不久,灵云又接到妙一夫人飞剑传书。大意说:教祖即行回山,聚会神仙,开辟五府。英琼归来伤愈后,可命轻云随了同去,先取青索剑,后斩妖尸。史、郑诸孽,能力止此,伎俩已穷。除每日三次烈火风雷攻打最烈时,大家多留一点神外,有那“九天元阳尺”尽可应付,无须全体日夜防守,荒了日常功课。余外还预示了一些机宜。灵云拜观已毕,传与诸同门,俱都放心大悦,照书行事。

  第二日,紫玲将英琼救回峨眉休养。身体复原之后,灵云便命轻云照飞剑传书所言行事。英琼便同了轻云三上莽苍,先会见了严人英、庄易、金蝉、笑和尚等人,寻着青索剑,剑斩了妖尸躯壳,倒翻灵玉崖,带了温玉回到峨眉,仍从前洞入内,见灵云等人一个也未在太元洞内。问起芷仙,敌人那面又添了两个“万妙仙姑”许飞娘约来的妖党,只有早晚、子夜过去,风雷稍懈。灵云因余英男日受灵泉浴体,自腰以下血脉渐渐融和,有了知觉,反倒痛苦起来,抽空同了紫玲回洞看望。

  上面新来的两个妖人看出下面轻敌,忽然又用烈火风雷攻打。朱文以为敌人又施故伎,并没放在心上,照旧使用“九天元阳尺”迎敌。猛一眼看到烈火风雷掩护之中,有一个紫面长须、相貌凶恶的道人,手里持着一面小旗,所指之处,雷火也随着攻打起落。朱文受了寒萼怂恿,一时贪功好胜,没有防到敌人卖弄玄虚,误认妖道手里拿的是妖阵主旗。先还未敢擅离洞口,忽然看到一股猛烈雷火过处,烟光中的妖人飞临切近,被朱文“九天元阳尺”连指几指,九朵金花、一团紫气飞将过去,雷火也立时消散。那妖道好似被金霞扫着一些,受了重伤,往下一落,重又勉强飞起,往左侧面斜着上升。

  送上门的一件大功,哪里肯舍,忙与寒萼二人飞起追去,追没多远,妖道便被金花紫气罩住。方在心喜,忽听若兰连声娇叱,回身一看,有两三亩大的一团烈火,后面跟着四五个妖人,疾如云飞,正往洞口卷到。才知中了敌人诱敌之计,虽相隔不远,已是不及救援。若兰便用全神将飞剑法宝放出抵御。那团烈火已然罩向头上,眼看危机顷刻,若兰性命难保。倏地眼前一黑,一片乌云中隐现出两条形如蛟龙的黑影,比电闪还快,同时也在洞口前面落下。就在朱文、寒萼飞回应援,金花、紫气正往烈火团中飞落之际,那片乌云竟赶在妖人烈火之前,当着若兰前面降落。等到朱文、寒萼飞回,乌云已将妖人烈火托住。接着又是一片紫阴阴的光华从空飞下,现出一个英俊少年。

  寒萼首先看出来人是“苦孩儿”司徒平,不由又惊又喜。知道那片乌云是司徒平用的法宝,恐为“九天元阳尺”所损,忙喊“师姊留神”时,朱文也认清了敌友,早默诵真言,用手将尺一指,玄天至宝,果然灵异非常,那九朵金花带着一团紫气,竟舍了那片乌云,往那团烈火飞去。敌人来得太猛,先被那片乌云出其不意地一挡,略一停顿间,正值金花、紫气飞星坠流一般赶到,一个收法不及,两下一经接触,恰似火山爆发,散了一天的红雨,转瞬烟消火灭。那隐在乌云中像两条蛟龙一般的东西,在司徒平的指挥下,更不怠慢,也跟着交头接尾,飞空直上,朝着烈火后面诸妖人卷去,只听“哎呀”一声惨叫过去,凭空掉下两个半截尸身。寒萼、若兰等人方要乘胜追赶,朱文因为刚才稍一离洞,差点闪失,连忙止住。同时敌人方面已将妖阵发动,烈火风雷如疾雨狂涛一般打到。

  灵云、紫玲也从洞中回来,见了司徒平,也是心喜惊奇。一面运用仙尺抵挡雷火,一面问起前情。才知那日在玄冰谷崖上雪凹之中将司徒平带走的人,便是巫山灵羊峰九仙洞的“大方真人、神驼”乙休。乃是多年不曾出世,正邪各派之外唯一的高人。因为路过青螺峪,行至雪山顶上,见下面妖雾魔火弥漫,无心中看出司徒平资秉过人,又算出与他有缘,一时心喜,将司徒平带回山去,传了些道法。

  司徒平感恩不已,乙休对司徒平道:“岷山白犀潭底住着我一个多年未见的朋友,你可拿一根竹简,绕道前往潭边,口中呼三声‘韩仙子,有人给带书来了!’说完不可稍停,即将符柬投往潭内。无论有何动静,不许回望,你可做得到?”司徒平心想:“这有何难?”乙休又道:“你驾剑光到了岷山,便须下落,那潭在山背后,四围峭崖,低处又阴森又幽静,路极险峻难走。你须在山脚一步一拜拜到潭边,路上必遇见许多艰危困苦,稍一心志不坚,便误我事,你也有性命之忧,不可大意!如将此事办成,我日后必助你如愿成道,以酬此劳。”

  司徒平从前在万妙仙姑门下,见闻本不甚广,惟独这位“神驼”乙休的人名却听说过。明知他那大本领,却命自己代他办事,必非容易。不过这人性情古怪,丝毫违拗他不得。况又得了他许多好处,更是义不容辞!只得恭恭敬敬的跪谢领命。“神驼”乙休带笑将司徒平唤起,另给一粒丹药服下。

  司徒平送走“神驼”乙休后,便独自往岷山进发。到了山脚,落下剑光,照“神驼”乙休所指途径,诚心诚意一步一拜的拜了上去。初起倒还容易,后来山道越走越崎岖,从到时起直拜了一天一夜,一步也未停歇,还未走上一半的路,若换常人纵不累死,就这一路饥渴也受不了。总算司徒平修炼功深,又有灵丹增加体力,虽觉力困神乏,尚能支持。

  他为人素来忠实,受人重托,知道前路艰难并不止此,除虔心跪拜外尚须留神观察沿路动静。先一、二日并无异兆,拜到第三天早上,拜进一个山峡之中。两崖壁立,高有千丈,时有云雾绕崖出没,崖壁上满生碧苔,绿油油莫可攀附。行进越深,形势越险,直累得司徒平足软筋麻,神慵骸散,心里却丝毫也不懈怠,反倒越发虔敬起来。格外谨慎留神,摸一步拜一步的往前进行,猛然闻见奇腥刺鼻,定眼往前一看,一对海碗大的金光,中间各含着一粒酒杯大小比火还亮的红心,赤芒耀目,像一对极大的怪眼,一闪一闪的正缓缓往前移来,已自离身不远。司徒平猜那金红光华必是什么凶狠怪物的双目,这一惊非同小可,忙着便要将飞剑放出防身抵御。

  司徒平飞剑未曾放出,猛想起乙休的叮嘱,收了放剑之想,又恭恭敬敬虔诚拜将下去。身才拜倒,妖物虽还没有就扑到,身上那股子奇腥已然越来越近,刺鼻晕脑。正在危急,又听到一种类似鸾凤和鸣的异声由前面远处传来。睁眼一看,前面光华已自缓缓倒退了去。金光红芒耀眼,用尽目力也未看出那东西形相,只依稀辨出一些鳞角,仿佛甚是高大狰狞。

  金红光华在密云层中射透出来,反映出一层层五光十色的彩晕,随着云儿转动,卷起无量数的大小金红旋圈,渐渐由明而晦,朝前面低处降了下去,半晌才没有踪迹。那云也由密而稀,逐渐可以分辨眼前景物。才看出经行之处,是一个宽有丈许的一条平滑岗脊。两边都有深壑,高崖低覆,密阴交匝,不露一线天光,阴沉沉像一个天刚见曙的神气。往前又拜不了两步,伏地时节,摸着一手湿漉漉的腥涎。细一辨认,岗脊中间,有一条四、五尺宽的蜿蜒湿痕,那妖物分明是龙蛇一类。计算距离最近时,相隔至多不过丈许,暗中好不庆幸。妖物既退,云雾又开,惊魂一定,越发气稳神安,把一路上劳乏全都忘却,渐行渐觉岗脊渐渐低了下去。

  拜走约有两三里之遥,两面危崖的顶,忽然越过两旁溪涧,往中央凑合拢来。景物也由明而暗,依稀辨出一些大概,仿佛进入了一个幽奇的古洞。前行约有里许,岗脊已尽,迎面危壁挡路,只壁根危石交错处,有一个孔窍,高可容人。知从孔中拜出,下面便是深潭,不由又惊又喜。略一定神,循孔拜入,从石窍拜到潭边,约有一箭之地。虽然不远,上面尽是一根根的石钟乳,下面又是石笋森立,砂石交错,锋利如刃,阻头碍足。常人到此,怕没有穿肉碎骨之险。还算司徒平练就玄功,虽未受伤,也受了许多小痛苦,才行通过。

  到了窍口,将身拜倒,探身出去,偷眼往上下一望,那潭大抵十亩,四面俱是危崖团团围裹。逐渐往上收拢,到极顶中间形成一个四、五尺宽的圆孔。天光从孔中直射潭心,照在其平如镜的潭水上面,被四围暗色一衬,绝似一片暗碧琉璃当中镶着一块璧玉。四壁奇石挺生,千状百态,就这潭心一点点天光。那些危壁怪石,黑影里看去仿佛到了龙宫鬼国,到处都是鱼龙曼衍,魔鬼狰狞,飞舞跳跃,凶厉非凡,初看疑是眼花,略一细看,更觉个个形态生动,磨牙吮血,以待攫人而噬!

  司徒平知道不是善地,不敢多作流连。忙从身畔法宝囊中取出竹简捧在头上,默诵传的咒语。刚刚念毕,猛见潭心起了一阵怪风,登时耳旁异声四起,四壁魔物妖魔,龙蛇异兽一齐活动,似要脱石飞来,声势好不骇人,司徒平哪里还敢丝毫怠慢,战兢兢拜罢起身,双手持简,照乙休嘱咐喊了三声往潭中心掷了下去。简才脱手,猛觉腰上被一个极坚硬的东西触了一下,其痛非凡。

  司徒平不敢回看,就势默运玄功,驾起遁光,迳朝潭心上面的圆孔天窗中穿了上去。才一飞起,便听异声大作,越来越盛,怪风狂涛,澎湃呼号,山鸣谷应,石破天惊。及至飞出穴口,上面竟是岷山顶上一个亘古人迹不到的所在。虽是夏日,积雪犹未消融,皑皑一片,白日无光。耳听后面一片风沙如疾雷暴雨一般打到,慌不迭地直飞,逃出岷山地界。后面没了声响,心才稍定,精力己尽,身又受伤,再被空中罡风一吹,觉着背上伤处奇痛入骨。寻了一个僻静的山谷落下,又寻了一个石洞,取出丹药服了,然后运用玄功,直休养了两天,方渐痊癒。心中惦记仙府被困之事,便往峨眉后山飞来。

  到了一看,正值史南溪、郑元规等连续失利,旷日无功,又约来了两个妖党:一个是华山派本门的厉害人物“赤火神”洪发,一个是竹山七子中的“金刚爪”戚文化。群邪一见洪、戚二人赶到,甚是心喜,欲施狡计。先由戚文化在上面运用元神,幻化替身前去诱敌。朱文、寒萼果然着了道儿,以为敌人受了重伤,近在咫尺,还不手到擒来。谁知才一离洞,洪发已看出“九天元阳尺”厉害,戚文化弄假成真,元神已受了重伤,迫不及待,将一团烈火飞起。不想正遇苦孩儿司徒平赶到,见下面妖云弥漫,烈焰飞扬,连忙取出“乌龙剪”,展动灵符,冲破妖氛直下。一见申若兰正在危急,将手一扬,“乌龙剪”先飞将上去,挡住敌人妖火。及至朱文反身回救,司徒平见金花紫气照处,烈火全消,更不怠慢,将手一扬,“乌龙剪”飞将过去,似两条蛟龙,往上一绞,将洪发腰斩两截,跌下地来。史、郑等人又折羽翼,自是懊丧万分。知道敌人不可轻侮,就此罢手更是不甘。只得仍用老法攻打,静候烈火祖师事毕赶来,再行克敌报仇。灵云这一面,虽有九天元阳尺护住洞口,却也不能擅离,反守为攻。两方暂时仍是相持不下。司徒平与众人见面之后,互谈了一阵经过,协助防守。

  就在第二天,英琼、轻云、严人英等从莽苍山斩了妖尸,得了青索、温玉,带了米、刘二矮和袁星的尸体赶回。本打算一到,便用紫郢、青索二剑联合去破敌人中央主旗,因有袁星碍事,仍入前洞,在凝碧崖前落下。先往太元洞见了芷仙,问了连日敌情,放下袁星尸体。迳往后洞与众同门相见之后,灵云又取出最后飞剑传书,与三人观看,恰好破敌之期应在明午。既有一日空闲,索性将袁星救转,英男身体复原,再行协力破阵。便将“九天元阳尺”仍交朱文,与严人英、寒萼、司徒平、若兰、文琪等人一同防守。余人先往灵泉,扶起英男,由英琼与轻云将她抱往太元洞内,放在石榻之上。

  英男虽得回生,仍是奄奄一息,近来日受灵泉阳和之气浸润,骨中冰髓逐渐融解,有了知觉。因未全体融化,反觉痛楚,不住皱眉咬牙喊疼。灵云忙命英琼取出温玉。又命轻云寻来芝仙,向它求血。芝仙惨然应允。灵云便取一块玉玦,在芝仙左臂上轻轻割了一下,用玉瓶接了十来滴仙液。再取一粒仙丹,分为两半,与芝仙半服半敷伤处。见这次芝仙已不似以前,一经取血便形神委顿,仍是好好的。知它功行大进,俱都代它心喜。谢慰了几句,仍由轻云送往生根之处将息。

  诸事齐备,灵云才对众人道:“英男师妹陷身的冰窟,乃天地穷阴凝闭之气所萃,纵有半仙之体,若在黑霜发动时陷入,也难生还,何况凡体。总算她仙根深厚,又在无心中服了灵药仙草,虽然通体冻僵,元气不曾消散,又仗教祖灵丹,才得回生。但是她骨髓业已冻结,下半身便成了坚冰一般。“九天元阳尺”虽有纯阳奥妙,只能引魂归窍,祛除邪毒;而且阳气太盛,由外照射进去,定然骨髓受伤。此次如不得万年温玉,或者再迟些日,便误事了。”一面说着,早将玉瓶对着英男的嘴灌服下去,然后命紫玲坐上榻去,将英男湿衣解了,扶起靠在紫玲怀中坐定。再命英琼取出温玉放在英男两足心中间,用两手各握一足,紧紧夹拢。那玉实体只有鹅卵大小,微微带扁,一出现便是紫光艳艳,时泛红霞,满室皆春,照得众人面目眉发时红时紫。

  英男先服了芝血下去,精神稍振。那块温玉一贴上了足心,立刻觉得千百丝暖气由“涌泉穴”钻入,直通筋络,瞬息到了腿际。又觉一阵辣痒痒的通体舒泰。骨髓疼痛逐渐减轻。芝血又引着阳和之气自上而下两下会合行动,两个时辰过去,精神大振,已不似先前气喘吁吁。早有芷仙将备就的麦粥,掺了灵丹端来。英琼在旁连忙接过,用羹匙一口一口地喂给她吃。先时英男虽早从芷仙等人口中得知英琼冒险相救细情,心中感激,高兴自不必说,日日总想和英琼见面长谈。无奈英琼使命未完,回去不久就走,自己又体弱气虚。这时身略复原,一见众姊妹这般殷勤救护,尤其英琼情义深重,现于颜色,内心感动过甚,不由喜下泪来。

  英琼又将妙一夫人恩准收录,仙府美景如何佳妙,众同门个个道法高深,情感水乳,胜于骨肉,明日破敌之后便可随了大师姊学习剑法,一一说了。英男听了,自是加倍心喜。大家治愈了英男,本该去救袁星,因“九天元阳尺”要守后洞,不能取来应用,只好候破敌之后再说。米、刘两矮自随英琼拜见灵云等人之后,英琼总觉自己资历学行尚浅,越众收徒,心内不安,便命等在凝碧崖前候命。子夜过去,英男身体逐渐康复,约计不消多的时日便可恢复安健。

  到了第二天中午,紫玲首先持了“弥尘幡”,带了英琼、轻云、人英三人与米、刘二矮飞出前洞。阴素棠与施龙姑两人隐身空中,正在巡行,见山那边一幢彩云飞起,疾如电逝,转眼快到面前,认得是宝相夫人的“弥尘幡”。知道敌人又来冲阵,依了施龙姑便要上前拦阻。阴素棠因此宝神妙无方,敌人如不收宝现身迎敌,有彩云拥护,寻常法宝飞剑攻不进去,敌人却可由内放出法宝飞剑应战,有胜无败。又运慧目看出彩云中隐隐光华闪动,敌人来势颇盛,此番不比上回,来者不善!史、郑等人既非好相识,眼前形势又决难讨好,更加打点了退身步数,不肯去犯浑水。看金针圣母情面,想将龙姑点醒,走时一路,又觉不好意思。只得巧说道:“敌人攻阵,并非冲出求援,正是自寻死路,我们先无须露面,容他过去堵他退路,岂不反劳为逸?”话才说完,那幢彩云已到了近旁,一晃投入阵去。

  龙姑见阴素棠连日神态消极,这时又不肯动手,好生不满。正待开言,猛觉后面一片红光照来,未及回身,便听脑后有人大喝道:“妖孽势穷力竭,劫数已在眼前,你还在此等死么?”说罢,那一片红霞已罩到龙姑头上,也未看清来人是谁,只觉一阵头晕神昏,便被来人用法宝摄去!

  阴素棠先疑又有敌人暗使法宝,闻声注视,红光中现出一个高大道童,手持“红欲袋”,朝着自己微一躬身,便将龙姑摄走,转眼没入天边,只依稀剩云际一丝残红影子。认得来人正是青海藏灵子的得意门人熊血儿,知道史、郑等人定然凶多吉少,心中一动,也想退走。毕竟此时胜负未分,还恐异日相见不好意思。迟疑了一会,及至降到阵前上空往妖阵一看,一道紫巍巍和一道青莹莹的光华,正似两条神龙彩虹一般在阵中飞跃。所到之处妖氛尽散。定眼一看,不由大吃一惊,料知众妖人必定瓦解无疑,纵然下去,也是有败无胜,及早抽身,是为上策!便不再入阵,迳自借遁光回转枣花崖去。不提。

  紫玲等一行六人将要飞到妖阵上空,一眼看见左近不远,有两道遁光游行,竟自没有上前阻拦,猜是敌人意在引敌入阵。因为时辰已至,破阵要紧,既是敌人不来阻拦,乐得省事,早些下手。却不料是阴素棠生了异心,被熊血儿赶来将龙姑摄走,以致日后生出许多事来,这都留为后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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