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 七宝金幢 灭魔宝箓
 
2019-11-22 09:28:10   作者:倪匡   来源:倪匡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轻云比较英琼胆小心细,知道这类五遁禁制生生不已,随灭随生,威力越来越大。紫青双剑虽是本门至宝,自身功力恐还不济,初次接触已有如此猛急之势,以后如何抵挡?再被妖尸追来,更是不得了!

  此际全洞俱是“癸水神雷”暴发,直似万千天鼓急擂交鸣,震耳欲聋。英琼急取“牟尼珠”,佛门至宝,果然非凡,一出手化为一团瑞彩祥辉悬在当头。“癸水神雷”成势立灭,二人青紫合璧的一道长虹,在祥辉笼罩之下,加急往前驰去。

  二人正急驰间,抬头一看,前面拐角飞来四道青白光华,后面紧紧带着一片烈焰,似潮水一般急涌而来。两下来去之势都快,退避无及,一下撞了个迎头。英琼性急,大喝:“快上前与我一齐杀了这几个妖党再说!”声到剑到,话未说完,连人带剑已往那四道光华中射去。

  紫虹如电,当头一道白光首先相遇。来人正在觅路飞遁之际,猛瞥见前面青紫两道剑光衔尾相联,在一团佛光笼罩之下迎面急驰而至,未及出声答话,两下业已撞上!紧随英琼身后的轻云乍见之下也误认来的是妖人党羽,再定睛一看,内中只有一道青光微带邪气,刚看明来人貌相,忙喝:“琼妹且慢,不是妖党!”话未说完,一声厉啸,当头一人已自负了重伤,白光也被紫光绞为两段!

  犹幸那人是个能手,同伴法力也颇高强,一见变生仓猝,立即上前救护,同时英琼也认出这四人正是卫仙客夫妻和两同党。虽然双方也有嫌怨,终觉不应如此!偏生受伤的人是长髯道者,素昧平生,已然误伤!

  说时迟,那时快,双方相对时,后面火潮涌到。辛凌霄见后有烈火,前有强敌,既要救护受伤同伴,又要御火,百忙中咬破舌尖向后喷去,一片红光飞出,才将烈火阻住,略一缓势,又涌了上来,势更较前猛烈!英琼正僵得想不起主意,见火涌到,立即乘机上前把圣姑所赐抵御丙火的法宝“先天水母坎金丸”发将出去。扬手只是酒杯大小一丸精芒电射的金光,一经近火立生妙用,化为数十百丈大小一片乌光玄雾,那怒潮飞涌一般的烈焰立即被阻住不得上前,众人身上也立转清凉,先前炎热烤灸之势一体冰消。

  英琼素来不善词令,又以适才飞剑误伤对方,一面用法宝抵御烈焰,一面暗中戒备,心想误伤之事实出意外,如肯相谅,一同对付妖尸,再好没有。

  那受伤者正是卫仙客旧日同门师兄,银泥岛主东方皓。如非玄功奥妙,应变神速,命也不保!但他为人机智非常,初念自是恨极,待以全力与仇敌拼个死活。转眼之间便看出来人是无心铸错,又认明长眉真人昔年炼魔镇山之宝紫青双剑忽同在此出现。敌人有此双剑合璧,决难伤他分毫!”一行四人正当势要力竭难于脱身之际,无端得此生力军,与其作那徒树强敌决难如愿的无益之举,何不就势利用,仗以出险,敢不高明得多?

  东方皓念头一转,瞥见同伴“天煞真人”沙亮已运玄功化作一缕青烟,将自己一条断臂抢到手内。又见卫仙客抢飞上来,先用剑光、法宝将自己护住,惊急忿怒之下已气得满面铁青,咬牙切齿,目射凶光。知他同仇敌忾,就要出手报复,忙使一眼色,喝道:“卫贤弟,来人也是受了妖尸之愚,无心之失,我们莫认错了!”

  沙亮人更狡猾,立时插口道:“东方道友玄功奥妙,虽受误伤,少时即可复元。五遁禁制中枢是在水宫,此宫不破,多大法力也是徒劳。这里离水宫不远,这二位道友想由北洞水宫转来,如我料得不差,由此破洞出去就不难了。”

  英琼、轻云一听正如所愿,轻云立即接口笑答道:“愚姊妹果由北洞攻出,见四位道长飞来,仓猝之间误认是妖尸妖党发动火遁追来,李师妹见来势猛恶,未免心急了些,愧歉万分。此时也无暇多谈,如蒙鉴谅,且先合力攻出洞去再说,如何?”

  东方皓和沙亮刚觉得同仇敌忾,自应如此,忽见前面乌光玄雾荡漾中,一声断喝,飞来两个通体烟光环绕,赤身露体的男女妖人。才一对面,手各一扬,首先飞出两团血焰红雾,脱手展开暴涨,潮涌一般朝众人身前飞来,还未近身,便觉血腥奇秽之气刺鼻难耐。东方皓大怒,喝道:“无耻妖孽,猪狗不如,凭着一点秽血余腥,也敢猖狂!”说时迟,那时快,话才出口,独手一扬,一片玄雾夹着数十点酒杯大小、晶莹奇亮的青色精光当先飞起,迎着血焰只一裹,那数十点青光便纷纷爆裂开来,化为百千青色光芒,雨箭一般四下飞射。那血焰红雾立即燃烧,化为暗赤色的浓烟四下飞散。 

  女妖人披发赤身,一丝未挂,身白如玉,粉腻酥搓,生相妖艳已极,虽在对敌,仍是媚眼流波,巧舌盈盈。见妖法破去,也未发急,一声媚笑,喜孜孜望着东方皓、卫仙客、沙亮三人,口诵邪咒。那男妖人身后背着一个大黑葫芦,生相却极丑怪:肤作紫黑,身材高大,狼面鹰目,颔绕虬须,身上青筋怒凸,宛若蚓曲,胸前一簇黑毛直达下部臂腿等处,手足十分粗大,神态凶野,望去直似一个怪毛人。见状却是大怒,振起手臂往上一扬,身后大葫芦中便有无数极亮的箭形黑光飞出。

  同时女妖人樱口一张,一股温香起处,飞出一片粉红色的香雾。双方恰是一并发动。“天煞真人”沙亮,已然认出男女二妖人的来历,知道再不脱身,就与周、李二人合力恐也艰难!立用传音之法,向众说道:“这两无耻妖人定是昔年赤身教下犯规被逐的两个孽徒,虽然不堪我们一击,但是妖尸她有诱敌阴谋,我们快离此处为是!”

  英琼一见妖人丑态,早已大怒,一声娇叱,紫郢、青索两道剑光化成一道长虹朝前飞去。将妖箭妖雾迎头圈住一绞,二妖人用心果如沙亮所料,暗用诡谋诱敌落网,一见剑光飞来,因恃赤身教中玄功变化,妄以为不能杀他。哪知来势比电还疾,未容施为已自卷上身来!女的还惨叫一声,男的连声也未出,连人带妖箭妖雾,被剑光略一掣动,立化烟消。

  男女妖人一死,眼前光景倏地一暗,紧跟着五色电光连闪了几闪,入了黑暗世界,众人虽是慧目法眼,也只在护身宝光、剑光之内能看得见,沙亮、东方皓同声喝道:“五遁禁制已全发动,诸位道友必须合在一处各施法力,等五遁禁制一同发动再行设法冲出,不可妄自行动。”话刚说完,倏的青光一亮,再看存身处,上下四外一片青濛濛,更无边际。不知有多少根两三抱粗细的青色光柱互相挤轧,四方八面,怒涛一般急拥上来。

  轻云向卫仙客等四人微笑道:“愚姊妹虽然年幼道浅,对于洞中埋伏禁制也略知一二。适才二位道长之言固是智虑周详、老成持重,但是圣姑禁法已被妖尸窃用,谁有把握,抢先出手,也自无妨!”卫仙客等四人一听,心中暗骂贱婢,你们入门才得几年,便敢与老前辈对等说话!如非你那法宝、飞剑有用处的话,只略施小计,你就休想脱身了!

  四人寻思间,周、李二人已然准备停当,当时紫青双剑合璧,化为一道长虹,一面放出“牟尼珠”将身护住,同声喝道:“诸位道长姑且随愚姊妹试上一试如何?”说时迟,那时快,二人话才出口,早一个施展上官红所传以木制木之法。手指处,那四外势如潮涌而来的乙木光柱前面忽起了大片青霞,将自身乙木光柱逼住,不但不得上前,反倒往后逼去,给众人空出大片地方。另一面英琼早把“牟尼珠”运用停当,一片祥光将众人一齐护住,随手取出“太白金戈”朝前面连指了指。戈头上立飞出千万道银白的精光,向那乙木光柱丛中飞去。本命克星,端的灵效神速!精光到外,真气全消。众人定睛一看,那被困之处乃是一间广大石室,左手两边墙下立着两个木屏风,上绘风雷五行各种图形,隐闻水火、风雷、金刀、飞石之声起自屏上。

  二人口里招呼众人,自身先就往前飞去。卫、辛、东方、沙亮等四人做梦也没想到二人竟有这等法力,骤出意外,不禁又惊又佩,忙同飞起,紧随二人身后,在“牟尼珠”佛家祥光笼罩之下往前飞去。周、李二人身剑合一,卫、辛等四人也各运用玄功化成一道光华,外加法宝护身,宛如一道各色光华合成的长虹,紧随二人之后飞驰。

  正飞驰间,猛瞥见光云电转中飞射出一溜青光,初出时来势看去不快,似颇吃力。英琼心疑妖尸又出甚花样,手方欲扬,猛听身后喝道:“道友住手,是自己人!”说时青光忽然加急飞出,身侧沙亮也早迎上前去。刚听得一声娇叱,底下便没有声息。同时沙亮口皮好似微动了动,那青光便往他袍袖之中投入。

  周、李二人本就曾到过幻波池一次,当时由李宁指点途径,二人记在心里,剑光迅速,转眼冲出洞外,升上池面。英琼本不知道那两个道人的来历。更不知后由甬道中乘隙遁出,投入沙亮袖内的是沙红燕。出洞之后,四人立时飞去。英琼觉出四人神气不善,心中有气,又白走一趟,易静和燕儿仍在幻波池之中,不禁大是不乐。轻云几番劝说,才肯一起回到静琼谷中。

  二人飞到谷口,神雕先自谷口飞出。跟着袁星、上官红、米鼍、刘裕安相继迎来。轻云首问:“你的二师伯呢?上官红、袁星同声说道:“师叔、师父,请进谷中再说。”二人闻言心中一动,料知有事,忙同飞入。米、刘二人先将谷口禁制如法封闭还原,一同赶到里面。英琼性急,先唤袁星询问。袁星答道:“二师伯往大雪山请救兵去了,所请相助的人,就是仙都二女,行时吩咐师父、师伯回时,将话照说,即速随后赶去。这里除原有各层禁制外,又加二师伯向眇师伯借来的一道灵符和一件佛门至宝。弟子等如一同守在谷中,不到谷外走动,外人决不至于上门。来者如是自己人,有弟子等轮流守望,人就藏在谷口以内,由里望外,看得逼真,自会开门延入,也不致禁闭在外。”

  二人听完,才知癞姑已去小寒山。平日本就思念仙都二女,自然希望她们来。一看天色已近黄昏,眇姑、癞姑这等说法,谷中料无甚事发生,惟恐去迟,错过时机,人见不到,立嘱众门人依言谨守谷内,连洞也未进,便自起身。刘裕安当值,一见师父要走,忙走向前收了灵符封锁。二人忙同破空飞起,催动遁光,电转星驰,往西藏大雪山飞去。

  遁光迅速,不消多时便由川边打箭炉上空飞过,到了大雪山边界。为想使癞姑和仙都二女易于发现自己踪迹。把剑光加大,一青一紫两道剑光宛如经天长虹,往冰雪乱山顶上飞驰过去。不想剑光冲荡起的绝大风力和破空之声引起雪崩,崖倒山崩,天惊地撼,赶紧将剑光升空缩小了些,以免再有波及。哪知千万年冻积的冰雪,多半酥脆,势更高陡,一有震动,便如铜山东崩,洛钟西应。一处崩塌,四面挨近的全受了剧烈的震撼,于是逐渐波及蔓延过去。闹得天惊地动,远近相闻,宛如万雷暴发,又似数十百万天鼓同时怒鸣。碎冰残雪迷漫横空,互相激荡飞舞,冲击而下,更增加了不少威势。越往后,势越猛恶,急切间怎能停息?

  飞不多久,忽听癞姑和仙都二女谢琳、谢璎一齐传声相喊,连忙回应,晃眼见到。当地乃是一条冰雪堆积的大岭,一面峰峦环拥,另一面却是一个其深莫测的无底深壑,临壑有一方圆几及百丈的一座峰崖,已然崩坠坍塌,连岭畔也倒塌了一大片。壑中雪雾迷茫,寒烟滚滚,尚未停歇。癞姑和仙都二女同立岭畔崩雪之处。

  仙都二女首先满面笑容迎前相唤,轻云见她仍是以前那样天真,只是光艳照人之中别饶一种静逸绝尘之概,装束较以前还要淡雅,一身冰绡雾縠,云裳霞帔,宛如松风水月,良玉润珠,清丽高华,迥出尘表。峨眉女弟子俱和仙都二女交好,互相爱重,癞姑英琼尤为亲厚,良友重逢,好不欣喜!

  各人先联手用法力将四面崩雪之势止住,正交谈间,谢家姊妹忽然停口,各人皆闻远远有梵唱之声传来,谢琳立时道:“家师召唤,不能不去,三位见谅!”英琼等人还未接口,仙都二女便自破空飞走。癞姑、英琼、轻云三人愕然间,忽听空中“飕飕”两声,那声音非常奇怪,劲急凄厉,从未听过。乍听相隔在二百里外,颇似远方飞来一枝响箭,只快得不可数计,才得入耳,便自飞到头上,其来势之神速猛烈,简直无与伦比!

  说时迟那时快,随着怪声,立有两条丈许长的绿气由空中电一般斜射下来。三人俱知小寒山灵境,乃忍大师驻锡之所,万没想到妖邪竟敢前来侵扰,变起仓猝,大出意外!癞姑久经大敌,一闻怪声疾驶而至,想起一人,心中一惊。知道这两个邪魔出了名的神速辣手,稍一防御不及便为所伤!立把轻易不肯应用的降魔至实“屠龙刀”施展出来,将身一纵,闪在周、李二人前面,口喝:“留意妖孽!”一句话没说完,迎着怪声自空飞堕之势,左肩摇处,一声龙吟,一弯刀边金光如雨,形如新月的寒碧精光立即电掣而出,晃眼暴涨,神龙剪尾一般,射出无限奇光,金碧交辉,冷气森森,朝那两道绿气兜去!

  两下势均绝快,“屠龙刀”金碧寒光飞起,光华刚自暴涨,那两条绿气已自飞到!两下恰迎个正着。这一临近,三人才看出绿气之中裹着两个形如鬼物的妖人。一个尖头尖脑,比较高些,头上短发稀疏,根根倒立,眉毛好似没有,一双圆眼怒凸,碧光闪闪,凶芒四射,高颧削鼻,尖嘴缩腮,身穿一件绿色对襟紧身,胸前挂着一个小人骷髅,下穿短裤只齐膝盖,赤着黑瘦如铁的双足。背上斜插着三口短叉,腰悬葫芦,手如鸡爪,作出攫拿之势,直似一个猴怪,而丑恶狞厉过之,周身绿气裹得又紧又匀,似与一体。

  另一个身材矮胖,头秃无发,面上浮肿,色作惨白。在绿气之中直比六月里发了胀的死尸还要丑恶难看。眉毛作一字形,却是断断续续,好似大小几撮粘在上面。一双猪眼胖得成了一条缝,似睁似闭,一闪一闪放着绿光。胖鼻肥口,血唇板齿,时作狞笑。身子胖得像个直桶,背插一把板刀,手持一柄三环骨朵,也是短装赤足,生相看似肥蠢,行动神情与瘦的一样灵活。

  双方才一接触,金碧光华已两头交剪绕身而过,将二妖人剪作四段。癞姑更不怠慢,扬手“太乙神雷”连珠般发将出去。同时周、李二人只比癞姑出手稍缓,紫青双剑合璧飞出,妖人仗着邪法玄机变化,虽被“屠龙刀”断作两截,四半截身子在绿气密绕之下,各自怒吼一声,正待施展邪法伤人,忽见双剑合璧而出。这两样飞刀飞剑昔年均曾尝过滋味,冤家路窄,竟会同时撞上,知不是路,二妖人照例是一击不中便自远扬,见势不佳,立即收势。互相一声厉啸,连身子也未合拢,竟带了四条绿气往来路破空遁去。端的来得也快,去得也快!周、李二人那快的紫青双剑,竟未追上。

  癞姑知怨结已深,不乘其势衰不敌之际将他除去,以后防不胜防!大喝:“无耻妖孽,既敢前来,逃走则甚!你多少年的威风煞气都哪里去了?”说时把手一挥,声随人起,手指“屠龙刀”,身纵遁光,加急向空追去!周、李二人也忙跟踪飞起,前面二妖人逃势本极神速,似为前言所激,愧怒难禁,顿了一顿,势便稍缓。癞姑因自己这面持有好几件克制之宝,不会怕他,意欲斩草除根,见状知被激动,心中一喜。边追边喊:“这妖孽可恶,非比寻常,今日恶贯满盈,万万不可容留!”

  两下飞遁俱速,二妖人因“屠龙刀”专诛妖孽,被斩以后元气大伤,不似别的法宝飞剑,受伤之后可以立时复元。一面飞遁,一面运用玄功,施展邪法,接连在空中几千个滚转,便自复元长合。跟着各取身后法宝,待要与人一拼,后面癞姑早已留意,见妖人残躯已合,不敢大意,忙喝:“二位师妹速以全力夹攻!”周、李二人闻言忙准备时,妖人已纵绿气转头迎来,双方眼看对面,忽见匹练也似一道白光,其长经天,抢在三人前面,将二妖两道绿气挡住。

  三人猛觉遁光微微有些停滞,同时听下面喝道:“大胆妖孽,你可知今日乃雪山智公长老第九甲子开关结缘之期?能容尔等在此猖狂撒野!我本意代天行诛,只为今日智公长老开关结缘的吉日善地,方圆千里内外不容妄启杀机,姑且略缓诛戮!”

  那两条绿气疾如闪电,忽东忽西,忽上忽下,往来冲突了一阵。那白光虽然宽只数丈,一任二妖人如何分合冲突,终被挡在前面,休想飞越过来一步。似这样十多次过去,二妖人忽厉啸了一声,刺空遁去,晃眼只听余音凄厉,摇曳遥空,更不见有形影。

  癞姑等三人循着先前语声注视,见左侧岭上站定一个羽衣星冠,丰神若仙的道人,在下面将手连招。认出是前辈散仙中有名人物“玉洞真人”岳韫,忙同飞下以后辈之礼参见。岳韫手向空中一招,白光立隐,笑对三人说道:“你们三人胆子不小,这是蚩尤墓穴的有名三怪,竟敢穷追不舍么?”

  癞姑当下说了经过,玉洞真人望着癞姑笑道:“仙都二女,已因智公开关结缘,得了好处,看看你也有所收获哩?”癞姑笑而不答,李、周二人才觉癞姑神态有异,玉洞真人又已一笑,袍袖一展,化为一道白光,破空而去。英琼心急,忙问道:“那智公禅师是何人?开关结缘,又是何意。”癞姑道:“大智禅师乃我佛如来座下第四十七尊者阿阇修利罗。因在北宋末年转世,起初慈悲度世,广结善缘,功德本将圆满。只为践昔日未了誓愿,隐居闭关大雪山青莲峪,从此每隔六十年开关一次,接见有缘,来人只要寻到,有求必应。这些事我也是见到仙都二女之后才知道的!”

  原来癞姑到了雪山,见了仙都二女之后,仙都二人正好受了乃师忍大师指点,知道智公禅师开关结缘之期,又知道西方佛门至宝“七宝金幢”,并在该日出世,是以约了癞姑同往,三人一起来到智公禅师隐居的青莲峪之中。

  (注:以下一段写智公禅师开关结缘,浩大无涯,到了不可思议的境界,连诸天菩萨也被原作者随手拈来作了陪衬,真是任何小说中未见之奇。)

  雪山上终年阴云低垂,暗雾迷漫,永见不到一点青空,青莲峪简直是另一个天地,终古光明如画,祥云片片,永无黑夜,比起上面雪山荒寒阴晦之境大不相同。略中有一个水面平静的大湖,三人一到,便闻到香风一阵接一阵的由湖上吹来。三人知道灵景将现,互相噤声,以目示意,各自澄神定虑去至湖边,一心念佛,虔敬等候。隔了不多一会,和风止处,湖上一片淡微微的香光飘荡,跟着便起了极柔和鲜明的祥雾,宛如一片其大无垠的五彩冰绡,将全湖笼罩。雾下面万顷清波一起腾涌,浪并不高,涛声汤汤,音若笙簧。三人处此境界,俱觉身心上说不出的一种爽适空旷。正在虔心守望间,鼻端忽又闻到一股异香,同时远远传来几声清磬,跟着又传来几声梵唱。三人静心一听,那梵唱之声来路好似极远。

  三人夙根功力本都深厚,具有极大智慧,忽渐醒悟,谢璎首先顶礼,匍匐在地。癞姑、谢琳也不约而同相继拜伏地上,重又屏除杂念,虔心向佛。一会,梵唱之声忽然大起,上下四方一齐应和。三人无论是谁,只心神稍一把握不住,微起杂念,音声便即微远渺茫。到了后来,三人悟彻玄机,一任梵音琅琅,响彻天宇,只顾安定心神,不生一念,反虚生明,到了物我相忘境界。又是一声清磬过处,繁声尽息,彩雾全收。眼前倏地祥辉万丈,大放光明。满湖清波忽变作一片莲花世界,每柄莲叶都有丈许大小,色白如银,叶底挺立着一根金茎。花大约尺许,俱尚含苞未放,其多不可数计。金茎、银叶与翠萼、碧波交相掩映,结成无限祥霞,壮丽绝伦。

  三人已悟色空境界,知道花开见佛,就在俄顷,内中癞姑只是随缘参拜,仙都二女处境却是至难。因为佛法微妙高深,不可思议。相由心生,亦由心灭,有相无相,互为因果,差之毫厘,谬以千里。此时志在取得“七宝金幢”,先已着相。如使一念不生,自非容易。如若一心取宝,杂念一生,便不能见诸佛菩萨庄严宝相。

  二女在忍大师预示中得知,宝幢起落快慢全系本身,下手时如不恰到好处,制了机先,便如石火电光,稍纵即逝。二女在小寒山皈依佛法,仗着夙根智慧和今生百余年的修道功力,又得忍大师真传,有寒月、一音随时指点,道行精进,固然远非昔比,毕竟在外经历尚少,又是初次遇到这等关系重大的不世佛缘,惟恐疏失,未免胆小情虚了些。上来便成一味宁神定虑,意欲不令着相,等花开见佛,宝幢由湖心涌现,再以极大愿力上前求取。

  以二女这等物相生灭有无,悉由自己主宰,论起功力原非寻常。但是这次取宝,内有佛家无上妙谛,关系二女成道证果的成败关头,其中精微奥妙之处不落言诠,也不是师友所能传授和人力所能勉强。便小寒山神尼指点,也不过告以宝幢出现时间情景以及一些避忌之处,事之成否仍仗二女自己。二女也知此事不能倚仗别人,一矜持太过,无念生于有念,依然着相,未能上来先臻化境,以致延误时机,落个美中不足!

  仙都二女、癞姑三人通诚跪拜之后,起身趺坐湖边,端的虔心息虑,一念不生。正当静观自在,物我交忘之际,忽听身后大喝道:“诸佛菩萨已现宝相,俱在眼前,尔等可见着么?”一语未终,三人猛被提醒,心方微动,一阵异香起处,满湖斗大青莲一齐开放,湖心上空立时现出一圈佛光,中间一朵极大青莲花上立着一尊身高丈六的金身佛相,紧跟随同目光到处,每朵莲花上面俱现出一尊菩萨,看去何止百千万亿!一时霞光万道,花雨缤纷,宝相庄严,不可言说!

  三人忙即合掌礼拜,五体投地,重又匍匐地上。待了一会,二女暗忖:“花开见佛以后,跟着湖中祥光涌现,宝幢便要升起,此时怎无动静?”心正寻思,忽听湖心清波分流之声,抬头一看,不禁大喜!原来佛相莲花俱已隐去,只湖中心翠涛滚滚,四外分流,当中现出一个亩许大的深水漩涡。晃眼功夫,水底忽有精光上射,随升起酒杯大小一团五色祥光,紧跟着又涌出一丈六七尺长、七尺方圆一座宝幢。

  那宝幢略似华盖,共有七层。四边缨珞垂珠,每层上面各现出一种不同形式的宝光。头层上是两个连环宝圈;二层是一朱轮,四边烈焰环绕,熊熊欲燃;三层是一钵盂;四层是一金钟;五层是一慧剑;六层是梵铃;七层是一宝镜。全宝幢本就宝气精光,上烛霄汉,这七层七宝又各具一色,光华分外强烈,精芒射目,不可逼视,共是七色光华融会成一幢霞彩,气象万千,一望而知具有无上威力。

  二女虽是修道多年,新近又得佛门上乘法髓,见了这等异宝也由不得惊喜交集。因那宝幢出现以后逐渐长大,光华强盛,只管继长增高。来时虽获明悟,没料到此宝如此伟大!忽促之间欲以本身法力上前求取。姊妹二人面向宝幢一同拜了九拜,随同起立,略定心神,施展师父佛法,一面用“有无相神光”护身,一面手掐诀印,口诵六字真言,朝那“七宝金幢”冲去。

  两下相望,不过三数十丈远近,光遁神速,本是不消瞬息便可飞到。哪知事情竟出预计,那宝幢上面发射出来的七色霞光,精芒所及,四边俱在十丈左右,并且还在逐渐增长。二女遁光,还未到达,与宝幢精芒接触便被阻住。二女心急,一硬冲上去,当时猛觉着迎面遇见一种极大阻力,竟被撞退回来!心方一惊,仰望在宝幛顶上徐徐滚动的那一团五色祥光似要离顶飞去!

  谢琳知道幢顶宝光便是镇幢舍利,如被飞返西方,不但“七宝金幢”有了缺陷,宝幢也必更难到手,时机一误,被其沉入湖底,永无到手之日!当时急不暇择,竟施展全付神通上前夺取。随身飞起,扬手一个诀印发将出去,欲以金刚定力先将那粒舍利子定住,同时以玄功变化与之合为一体,将其收下。

  谁知诀印将发未发之际,那舍利不过在宝幢顶上徐徐自转,看去似要飞腾,势却缓慢。及至金刚诀印一发动,人也将要飞近,只听一声极轻微雷音,那团舍利祥光忽然隐去!谢琳玄功所化一片光华竟被那雷音震退回来老远!舍利祥光一隐,宝幢立即大放光华,七层法宝各显威力,水火、风雷、金铁、沙石之声隐隐交作。

  三人休说谢琳惶恐,便连癞姑也觉糟,自知爱莫能助,正代二女着急忧惜,紧要关头,忽现转机。原来谢璎顿触灵机,恍然大悟有无相因人宝分合之妙,此宝与自己本是一体,何须强求!适才花开见佛,明是悟境,上来如不矜持,此宝早已到手!灵机一通,当时智慧空明,自在非常,人也仍在原地含笑趺坐。谢琳被雷音震退,心中一急,侧顾乃姊正在含笑趺坐,也自如梦初觉,万虑全收,快活非常。

  说时迟那时快,先后不过瞬息间事,旁坐癞姑见二女和那宝幢忽然无踪,一回看,二女仍在原坐之处,面带微笑,双双入定。那玉雪双颊上,一左一右各现出一个小酒涡,于美丽庄严之中又带出无限天真,端的仪态万方,迥绝仙凡。乍看除却神仪内莹外别无异状,细一谛视,通身俱似有一层祥光外映。情知大功已成,宝幢已然取到,正以玄功运用,不久便可仗以施为,好生代她忻慰。暗忖:“自己原是佛门弟子,看谢家姊妹,三年之别,如此精进,佛法高深,果然另一境界。不知自己将来功行圆满以后,是否还能重返初服不能?”心正寻思,忽听身后有人喝道:“你自有你的来路,羡慕旁人则甚?”

  癞姑知道说话的必是智公禅师,这才想起只顾瞻仰奇景,还忘了参拜禅师。回身一看,身后不远站着一位老和尚,貌相甚是精癯,身材也极瘦小,疏眉细目,满面慈祥,颔下无须,手握一串念珠,穿着一身黄葛僧衣,头上隐隐环着一圈佛光,身上皮肤又是金色,活似唐宋遗留的名塑名画,罗汉形相!知他是我佛座前尊者转世,宋时已然成道,只为愿缘未了,在此佛家圣地坐关结缘,得与相见,缘福不浅!忙即五体投地,虔诚跪拜,身已改投在峨眉门下,想不到说什么话好。禅师微笑道:“起来,起来。你此次见我,不过认认门路,且等下一甲子我临去以前,你再来吧。”随说将手一挥,癞姑只觉一阵香风,立时心地明彻,当下也不再言语。

  同时二女也自用完定功起身走来,刚同拜跪下去,抬头一看,禅师已然不见。对面佛光朗照,洞门大开,二女知道禅师二次升座,一会便有不少人来听经说法,无须再留,便和癞姑说了,同向洞门遥拜,告辞起身。

  三人离开不久,便看到英琼、轻云的剑光列空而来,传声将二人唤下,仙都二女匆匆离去。癞姑说完前事,三人商议去参谒忍大师,顺便再请二人相助。三人向前飞出不多远,面前金光一闪,倏地现出一个貌相清秀的少年禅师。定睛一看,认出是改名“寒月”的武夷散仙谢山。知是师门至交,又是二女义父,忙同拜倒。禅师含笑唤起说道:“璎琳二女已在准备起身,曾与你们一起出幻波池的沙红燕,乃落伽山老怪亓南公前生宠姬,今之爱徒,情如夫妇,乃旁门中有数人物。老怪亓南公与令师祖长眉真人为同时人物,邪法极高,不必与之结仇,遇上时可相让一二。你们自去见忍大师,日后遇机再相见吧。”

  三人方自领命拜谢,金光一闪,人已不见,竟没看出怎么走的。只得望空拜谢起身,往下飞去,到了山脚落下。小寒山景物灵奇,终古清淑祥和,琪花瑶草,四时皆春。天气固是日丽风和,景物更是清淑明丽。到处花开似锦,草软如茵,白云撑空,飞泉若练。并且所有生物,无论多凶恶的毒蛇猛兽,俱受主人佛法感渡,并肩同游而不相悖,永息杀机。加上一路树色泉声,花香鸟语,岚光云影,石韵松涛,端的灵境无边,观赏不尽。

  行进谷中,只见谷当中一个空敞虚立的茅篷,篷内蒲团上坐着一个妙年女尼,含笑合目,神光外映,妙相庄严,一望而知是一位有道神尼。正待通名拜见,忽听有人低唤,循声注视,正是仙都二女由山侧梅花林中喜孜孜出来。二女穿着一身白衣,人既天真美丽,再由那一片粉红色的梅花林中走出,玉貌花光,相与辉映,越显丰神绝世,艳丽如仙!

  三人各自恭恭敬敬随着仙都二女朝前面茅篷走去,行抵篷前,刚刚下拜,神尼忽然睁开一双静如澄波的慧目含笑唤起,说道:“你三人远来不易,今日之见,亦是前缘。而英琼将来降魔法力甚高,性又刚烈,嫉恶太甚,如能遇事谨慎,宁失宽厚,勿令操切,自然独秀英云,早成正果!言尽于此,请自与小徒商计行止。”说罢,双目垂帘,重又入定。

  二人忙即辞谢告退,随仙都二女到了洞府,那洞连顶共分七层,本来就似天生的一座七层奇石楼阁,再以法力巧思因势兴建,越发巧夺天工,妙不可言。癞姑和周、李二人随同二女由底层起一层层拾级上升,见里面陈设用具样样古雅精丽,一层胜似一层,各有各的妙处。内中第五层乃主人练习法术之所,却甚简朴。左右两边各设有两种旗门,壁间还挂着许多法物宝器以及刀剑葫芦之类。

  当中地上设有一座大炉鼎,炉火已成青色。另外大小三个蒲团,一个小金钵,一个七尺长的大玉瓶。炉鼎对面有一长案,上陈法轮、如意、宝塔、金莲等佛家八宝。珠光宝气,互相流照。五花八门,美不胜收,一问谢琳,这些法宝,也有炼成的,也有未炼的。英琼笑道:“琳姊参的乃是佛家上乘、真如妙谛,到此不过三数年,哪里收罗来的这多法宝,又哪有这许多闲空呢?”

  谢璎笑道:“舍妹妄想将来创立禅宗,广收弟子,恰巧机缘凑合,叶姑溺爱,传了她一部炼法的书,近来论起降魔法力,她自通晓得多,但也分心不小!听家师口气,好似定数,早已料到。因于成败无关,只是平日多了好些麻烦,以及证果迟早,所以未加阻止。叶姑先本不想全传舍妹,由于巧取强求而得,因此常时笑说舍妹自寻烦恼。舍妹却把这部法诀学全之后,所有禅门与各异派中法术、法宝无不洞悉微妙,你们没见先前我姊妹心性言行无不如一,这次见面,大致虽仍不差,心意和说话便稍有出入了么?”谢琳道:“姊姊这等有头无尾的说法,有什么意思?她三位听了,也不甚明白,还是到顶落座再说吧。”

  说时,众人已上了第六层石阁。由此往上,一共两层,俱是主人精心布置,准备将来待客延宾之所。石牖宏敞,四望通明,陈设用具比起底下诸层,尤为华美珍奇。跟着便到顶上。癞姑等三人先在下面已然望见上面花木葱茏,苍烟欲活,这时走到一看,竟似一座具体而微的神仙园囿。不特玉树琼林,琪花瑶草,缤纷绮错,更有鹤鹿灵猿游息其中,到处灵香细细,沁人心脾。加以四外碧城遥拥,翠岭绵延,近侧是绣野平铺,芳林疏秀,镜湖浩淼,天水相涵。三人凭临其上,觉着别有一种清空灵妙的况味,比起别处仙山福地又自不同,不禁齐声赞妙。谢琳笑道:“这里地方不算甚小,但是好景无多,哪似你们峨眉仙府熔山铸水,妙夺天工呢!”谢璎笑道:“你还想要什么?你真要能有峨眉那等洞府,哪里去物色那许多仙灵修士去住呢?那么大神仙宫室,只我两姊妹在内,又有什么意思?”

  英琼笑道:“琳姊原要创立禅宗,将来普渡有缘,多收高弟,不就有人住了么?”谢璎又道:“你说得倒是容易,不知众生好度人难度么?你看舍妹这一念之因,将来不知要出上多少事呢。”轻云道:“二位姊姊得忍大师与一音大师真传,今日又得佛门至宝,日后再加以精进,法力日益高强,何至有甚为难之事?姊姊未免多虑了。”谢璎道:“学无止境,异派中也大有能手。当年绝尊者那么高的法力,尚且不能完成尽灭诸般魔法的宏愿,并还因此迟滞正果五百年,终于自家忏悔,方得成就正果。舍妹准备学他,难道比他还强么?”癞姑惊道:“如此说来,这部炼法的道书便是梁武帝时神僧绝尊者住一禅师所著的《灭魔宝箓》了?”

  谢琳接口笑道:“姊姊多虑!我又不曾发下绝尊者那样为灭群魔不令异派存留的宏愿。学成之后,只不过惟力是视,因人而施。把那造孽太多的妖邪除去,别的左道旁门,只他不甚为害生灵便不去理他,这也值得如此担心么?”谢璎微笑不语,癞姑道:“前听家师说,绝尊者《灭魔宝箓》是古今第一异书,此书差不多集正邪各派法术之大成,每种均有绝尊者所留解破之法,反、正两面俱都齐全。各异派中最神奇的法术、法宝均载其上,只一精习以后,任他多么神通的左道妖邪,也绝非其敌!”不意竟会落到琳姊手内,莫非你便是绝尊者的高弟转世不成?”

  谢琳笑道:“我倒不是。真情此时不能说,我只说炼这书的经过吧。”说罢,随邀癞姑等三人往左侧一片开着形如昙花的花树疏林以内,就着林中所设的翠玉桌墩环坐。谢琳从容述说经过。原来自峨眉开府之后,二女随到小寒山随忍大师静修。起先谢叶二人至多间月一到,到第二年内分手,过了四个多月均未见来。二女思念异常,正赶这日忍大师向二女说法完事,将要入定。二女知道师父和自己不是寻常师徒情分,双双涎着脸投在忍大师怀里软语求告,要往武夷省亲,便道访看叶姑,问其何以数月不来。

  忍大师先以二女此行易与强仇相遇,不是敌手,不肯答应。嗣吃二女一味软磨,不忍坚拒,笑对二女道:“你们所结强仇毒手摩什,恨你二人切骨。轩辕妖宫有一异宝,妖人能以心灵所注遍查宇内人物动静,随时都在留心观察。去是可去,但在三日之后,由我先传你二人‘有无相护身神光’方可前往。”二女喜出望外,忙即拜谢领命。

  忍大师随即如法传授,到了第三日上,二女“有无相神光”便自炼成运用纯熟,随即拜别起身。遵从师命由小寒山起便用“有无相神光”隐去形迹,起身往武夷飞去。到后一看,山顶全是白云铺满,正要行法穿云而下,忽见一道金光自下方射来,冲开一道云衖。二女低头一看,云衖下面,梅花林外,乃父身着黄葛僧衣,正朝上面含笑招手。连忙争先飞落到地,双双拜倒。寒月一手一个扶起,一同走进屋内,笑道:“你叶姑费了许多心力,在倚天崖对面千寻石壁之内,将昔年东晋时神僧绝尊者的一部《伏魔炼法》的真诀取到手内。但是此举对她异日成道,却必定因之迟滞,甚或有害!”

  二女也听说过“灭魔宝箓”之名,但义父却说此书对叶姑将来有害,好生不解。寒月又道:“你叶姑已在练习宝箓,日内尽通诸法。这部降魔真诀,以你们此时法力学之则甚易,只要记下便能依此通解。不论何人,凭着各人的愿力缘法将那部真诀默记下来。记下者便是机缘,可以修习。”谢璎道:“练习降魔真诀乃于女儿修道有益之事。难道此举于女儿将来修道上还有什么弊害不成?”寒月大师笑道:“你们所修者是佛家上乘正觉,如若明了这部真诀,将来法力虽高,于成道上也不免要多添枝节,增加困苦。”

  谢琳插口说道:“爹爹说习了此法以后,容易招致魔头,为异日修为之阻么?女儿已想过,只要道心空明,具大定力,任什么魔头无足为害!异日还可发大愿力扫荡群魔,再好没有!”寒月大师闻言颇喜,及听到末句荡魔之言,细视谢琳双眉隐现一丝杀气,谢璎却是依旧心光湛然,神仪如莹。知道事由前定,姊妹二人日后道路不同,只是微笑不语。当下二女在武夷住了几日,就起身往川边倚天崖飞去。到了之后,见到叶缤,叶缤得了《灭魔宝箓》之后,也知道修习宝箓之人,日后不免大开杀戒,于佛门正果上大有妨碍,是以不欲传授二女,但谢山怕叶缤一人炼法,更易入魔,是以意欲在二女之中,随机缘择一人,和叶缤一起修炼,以作互相维持之备。

  二女进了叶缤的山洞,叶缤拉着二女,道:“书未收拾,事完再详谈吧。”谢琳早已瞥见坛前有一矮石案,案上陈着一本道书,旁有一堆金沙。闻言故作不知,含笑将头连摇道:“叶姑,不收书有什么紧要!莫非还有不许我们看么?”叶缤闻言笑道:“此书以前乃神泥封合,被我化成散沙方得取出,还原并非易事,先谈一会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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